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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刚进家门还没来得及转移,所以只在自己带回来的包袱里寻找,倒叫他们落了空。
周王氏骂了一通仍觉得不解气,两个媳妇听到声音不对吓得不敢出来,周厚纯父子还没回来,一肚子的火实在没处可发,就要去找长媳论理。
慌得长生和玉生慌忙拉住苦劝:“爹爹和哥哥做的事,与嫂嫂何干?她还在月褥期,别吓着小侄子!”
提起尚在襁褓中的小孙子,周王氏叹了一口气忍住了:“你娘不是糊涂人,你大哥两口子根本就是一路人,不是娘袒护他们,他们爷俩都是男人家,如果不是你大嫂出主意,如何想得出在包袱边角和衣襟里查找银票的主意?”
长生却摇摇头,也真许如娘所说,在包袱边角和衣襟查找银票的主意是嫂子出的,但是搜她包袱一定是父亲和哥哥的意思,她没那个胆。
回来不过三四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怎能不让人心寒?自己给家里那么多,他们并不满足,若怀疑自己藏私,或者遇到急事,张口要都行,一家人怎么都好说,但无论如何也不该偷偷搜包袱行礼,这成了什么行径?
自己千方百计出了宫,不留恋京城之繁华,不就是为了回家寻找一份安宁和亲情,可目前,还有安宁和亲情可言吗?
一时怒向心头起,恨恨地对周王氏说:“娘,我知道你和玉生对我好,可这个家我实在呆不下去了,哪有亲爹搜查自己女儿包袱的?这次我一定要离开家!”
第一卷 役满回乡 第26章、渐生离意
周王氏吓得一把抱住她:“你一个大闺女家,不在家呆着能去哪?你放心,等你爹回来,娘一定给你要回镯子,好好地和他们闹一场!”
玉生也慌得拉住她:“姐姐不要走,小时候你走了,娘天天忙,大哥和大姐嫌我爱哭,天天骂我,都没人管我了,你好不容易回来,我不让你再走了!”
周王氏想起长生小时候,也抹着泪说:“那时家里穷孩子多,娘忙得都没睡过囫囵觉,你大姐嫌玉生爱闹人,又要帮我做活,不肯正眼瞧她,她生下来你才六岁就天天照顾她、护着她,你走时她也才六岁,不见了你整整哭闹了好长时间,也因为再没人好好看顾她,还常常被责骂,才养成了这幅胆小绵软的性子。”
长生想起她们对自己的实心实意的好,心里一软,怒火去了大半,这个家有让她无法忍受的人,也有让她丢不开的人。
她擦净玉生脸上的泪,又拉娘一起坐下,喝了一口茶,无奈地说:“娘,不是长生不孝,你们觉得这个家我还呆得下去吗?在宫里八年的积蓄全贴了家里不说,那一百两银子也全给了家里,他们还不满足吗?不是我多在乎一只镯子,而是天下哪有当爹和当哥的搜自己家女儿和妹妹的包袱?万一有女儿家用的私密之物,让我有什么脸再见人?娘可知道,在宫里,女儿的衣箱和住处也曾被多次搜检,那是仇人为了陷害我设的局,差一点点就没了命。今日女儿逃得命回家来,还要被人自己亲爹搜包袱吗?”
周王氏想起长生受的苦,恨不得和丈夫儿子大闹一场,只恨他们此时不在家,又怕气坏长生,只得忍着气苦苦劝她不可任性。
长生坚决地摇摇头:“我再不想受气了,一百银子的返乡费一半留给家里算是报答爹娘的养育之恩,另外一半我等会就要回来,然后在云州或晋阳租间房子先住着,再做些时新的香囊买,养活自己还不成问题,何必留在这里碍别人的眼?”
其实气亏气,到底要不要走,她心里一直在犹豫,虽然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目前还没有好的出路,就是离家在外,凭着私蓄也只能坐吃山空,香囊能卖几个钱?即使不在乎花费,她一个单身女子,身负些许钱财和姿色,安全就是最大的问题。
周王氏和玉生以为她立刻要走,吓得拉住她:“娘知道你受委屈了,定会给你讨回公道,可你听娘一句劝,一个孤身女子离家在外,且不说别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你淹死。你爹和你哥虽不是人,但你总要出嫁,在这个家住不下一辈子,千万别胡乱跑坏了自个的名声。你年龄这实在不小了,好歹收了性子,把你的条件降降,找一户实在人家嫁了才是正理,娘尽量给你找个可心的,好好过自个的日子!这几天如果不想见他们,就去你舅舅家住上一段时日,我让玉生陪你去,你外祖母可是天天念叨你!”
长生摇摇头,她并不想去舅舅家,因为直觉地不喜欢精明势利的舅母和不安份的表妹金花,可家里又实在不想住了,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周王氏的话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她,碰到这样的父兄,家里不可能一辈子住下去,自己的年龄也不能再拖了,一个孤身女子更不可能独住外面,还是早点找个条件差不多的男人嫁了才是正理。
这就是她梦想中的田园生活?自己的一百两银票和厚礼并不能换得暂时的安宁,满打满算,今天才是回家第五天,就发生了这样的事,这个家还能住吗?
顿时心灰意冷至极,并不是有多么在乎那只镯子。上百两银子的镯子,也就在乡里稀罕些,在宫里有些地位的主子都看不上戴,交给舅舅保管的那只价值是这只的五六倍都不止。
她气愤的是被亲人偷偷搜包袱这件事。回宫第五天就被亲人搜包袱,如果可以的话,会不会连身也要搜?真没想到,在宫里仇人如此待她,回家后亲人也如此待她!
正待对娘细讲自己在宫里几次被人搜检屋子,又几次从生死关头活下来的事情,又忍住了,这些话,还是等周厚纯父子俩回来再说,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她不是在乎镯子和财物,而他们搜她包袱的行为有多么让人心寒。
看着周王氏和玉生紧张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娘放心,长生不是小孩子,做事自然考虑周全,就是要走,也一定要安排妥当了才向娘辞行,绝不会偷偷走掉。你走了一天亲戚也累了,还是去歇会吧,我也累了,等他们回来再论理!”
周王氏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就是怕长生气头上趁她不注意走了,污了声名不说,万一吃了亏可不毁掉一生,见她还虽然没打消离家的念头,但承诺一定辞行了再走,就寻思着以后慢慢再劝,暂时放下心来,丈夫和儿子尚未回来,想计较也没处计较,就嘱咐玉生照顾好姐姐,自己先去歇了。
玉生并没有劝长生,只是诉说着小时候的记忆中长生走后,自己有多想她,又受了多少委屈,长生根本不知前事,怕露出破绽也不敢接话,只一个劲地安慰她,暗自佩服她貌似胆小柔弱,实则心思灵巧,懂得软化自己。
天擦黑时,尤自坐在炕上生气的长生听到外面传来爹爹和哥哥的说话声,忍不住要去责问,却听周王氏怒冲冲地对他们喊:“你们俩进房来,我有话问!”
长生想了想忍住了,他们名上总是父兄,自己如果直接去责问,有理都成没理,还是等先娘问了再做理论。
玉生明白她的心思,小声说:“姐姐想知道他们怎么说?我每天这时候要给爹娘烧火炕,正好借这个去听听。”格子窗棂是纸糊的,双开的窗扇可以从里面关上,白天窗扇打开,薄薄的白麻纸根本不隔音,存心想听当然听得到。
长生喜她乖巧伶俐,点头应了,她很想知道他们怎么对周王氏解释,但愿那只玉镯只是被他们贪占了,而不是被卖了。
第一卷 役满回乡 第27章、怒气难消
过了好大一会儿,玉生沮丧地进来了,长生心里一凉,玉镯保准被他们卖掉了,就暂且耐下性子听玉生讲她听到的情形。
周王氏把丈夫和儿子唤进房里后,把门从里面关上,就听到屋里传来两记响亮的耳光,她自然不敢打丈夫,只能打儿子。
然后就是喝骂声:“你们把长生的玉镯呢?快拿出来!这是当爹和当哥的做的事吗?我看你们是掉到钱眼里去了!什么事都做的出来,居然去搜长生的包袱!她这些年给家里的还不够吗?连返乡费都给了,你们怎么还不满足?你们看看,这房子、这家俱还有买的田,哪样不是长生的血汗钱?今天你们不交出镯子我就跟你们没完!”
然后是周厚纯的低吼:“小声点!喊什么喊?把她养这么大,不应该回报家里吗?再说咱小户人家,戴再好的首饰也是干粗活的,玉镯金贵易碎,不能吃不能喝,万一碎了不是可惜?,不如戴个便宜的倒方便些!”
“你们倒有理呢!就算你们怕糟踏好东西给玉生戴只便宜的,也应该把那只还给长生,那可是她在宫里的干娘送的,这些年长生多亏她照料才能活着回来,要不然哪还能再见她一面?做人可要讲良心!”
沉默了一会,是大哥周安生的声音:“娘,长生和玉生不是还有首饰吗?再说长生和玉生总归要嫁人,衣料首饰男方自会送来,难道把那么珍贵的玉镯带去婆家?你莫不是傻了,不为儿孙打算,倒为闺女打算?女儿再好总是人家的,将来还不是我们弟兄俩养你和爹!”
“啪”地又是一声,大概是周王氏又打了儿子一耳光后骂道:“真不要脸,哪有你这样当哥的?听说长生要出宫不能再给家里银子就狠心不去接她,她回来不但不计较,还没亏待你们任何一个!镯子是她自个挣的,又不是你们给买的,如何不能带去婆家?这跟巧取豪夺有什么区别?你不为妹子着想,整天和你婆娘俩个想着怎么算计长生,你还是不是人?快把镯子拿出来!”
“娘!这些年家里啥不靠我?良生整天只知道读书,他下没下过地?眼看家里人口越来越多,不抓住机会多买些地,难道让你孙子喝西北风去?儿子说的有什么错?好东西是不能带到别人家,而且庄户人要那玩艺只能招祸,实话告诉你,镯子我和爹已经卖了,和长生给的银票一起买了地!”
这句话连周厚纯也激怒了:“你是长子,难道不应该养家?良生考取功名还不是为了光宗耀祖?是谁当初说宁愿上山搬石头也不愿读书?还有你,不看看孙子多大了,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我难道是拿玉镯换银子嫖了赌了?还不是为了这个家?”
周王氏又哭又骂:“什么?镯子换成银子买地了?你这个杀千刀的,一辈子都掉进钱眼出不来,连自家闺女都算计!”
周厚纯大概发觉自己做的确实太过份了,放低了声音好言相劝:“家里有两个媳妇,你这么大声不怕人笑话?我这么做也是被逼的,今天恰巧有人贱卖平处的田亩,一共十几亩整地,咱们这山沟到哪去找这么大一块平地?可人家二百两银子一分不少,谁先筹得银子谁先买,若略有些法子谁都想要,长生给的一百两银票不够,你们又出了门,我这才着了急嘛!”
“娘,你别气了,我们也是担心地被别人买去了才着了急,要不怎么也会告诉长生一声,我想长生就是在家也会答应的,大家都是为了家里的日子不是吧?再说镯子已经换了地,你小心气坏身子”
“为家里的日子!为家里的日子!别口口声声跟我说为家里的日子!这个家的日子不是长生早就过不去了!一个当爹的,一个当哥的,去搜她的包袱,传出去不怕被人骂死!长生现在气得要走,她若真走了,我看你们的脸往哪搁?若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没完!还不快去向她道歉,让她消消气!”
周厚纯喝斥到:“我看你是傻了,就是我做错了,哪有当爹的给闺女道歉的?再说她现在还未嫁人,什么东西不应该归父母?”
又听到周安生推门走了,刚回家的周良生听到吵闹声进来询问,被爹给骂走了。
然后就听到娘亲周王氏嘤嘤地哭声,玉生不忍心再听下去,赶紧跑来告诉长生。
末了,她可怜巴巴地看着长生,软语相求:“姐姐,算了,玉镯我不要了,你也别生气了,不要再提走的话好吗?你想做什么玉生都陪你,你真的走了娘亲会难过死的,咱们去劝劝她,别让她再哭了!”
长生安抚地拍拍她的肩,半晌无语,这还是每次会亲时在宫门口见到的父兄?她的眼光怎么这么差,愣是没看出他们是这样的人。
其实早在他们狠心把她扔在京城不来接,她就对父兄起了疑心,却以为她回家奉上一百两银票,再给一家大小买了厚礼,就会买得暂时的安宁,没有想到他们会自私无耻到这种地步。
幸亏自己早有戒心,提前把贵重首饰和银票收拾妥当了,要不然全被他们侵吞了也只能吃哑巴亏,未嫁之女,自身都是父兄的附属品,何况身外之财?
其余财物一定要收好了不能让他们知道,那可是自己的退路,长生不认为自己有身无分文就能生活下去的本事。
镯子她可以不要,但是有些话她一定要说清楚,要让他们知道,今天的行为有多令人不齿,有多伤她的心,搜检包袱,在宫里是仇敌和死对头才会做的事。
不由分说拉起玉生来到父母的卧室,如豆的灯光下,周王氏看到两个女儿俏生生地站在门口,长生脸上平静无波,停住了哭声又背过去抹眼泪。
周厚纯也愣在那里,他大概以为长生是来问罪的,张张嘴想辩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全无在老妻面前强词夺理和霸道的样子。
第一卷 役满回乡 第28章、且退一步
长生平静地喊了一声爹,又喊了一声娘,回头对玉生说:“你去喊大哥过来,我有话要对他说。”
玉生应声出去,长生扶过娘亲,擦去她脸上的泪痕:“娘可是为镯子的事生气?娘别气了,什么也没娘的身子要紧。爹和哥哥说的对,就是长生在家,他们要我也会给的,何况镯子已经送给玉生,就该由她做主。太平盛世,买房买地最划算,有这么好的事哪能错过?镯子再贵重也不比吃饭事大,田地可是要供一家大小吃饭的!”
周厚纯愣住,脸上有些挂不住,迟疑了一下问:“你都听到了?”
对于这个离家八年只见了聊聊数面的女儿,他一向并不亲近,今天又做出这等事,虽然巧言为自己辩解,但若闹将开来让外人知道,他还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骂一辈子,本来他今天筹到二百两银子买了那块整地,许多人都妒恨的不行了,恨不抓住他一点错大肆诋毁一番才舒坦。
长生仍是波澜不惊:“是玉生给爹娘烧炕时无意中听到的,还请爹娘不要怪罪,也幸亏她告诉我,要不然我还不知道爹娘为这点事闹不愉快。”
周王氏看着女儿受了莫大委屈却隐忍的样子,狠狠的瞪了丈夫一眼,拉她坐下,却不知说什么好。
周厚纯没想到长生不但没有问罪,还给他台阶下,倒真的羞愧了,装模作样的地说:“安生这该死的东西半天不见过来,我去看看!”
长生按他坐下:“爹不用去了,大哥会来的。不是长生太在乎一只镯子,再珍贵的东西也比不过爹娘的养育之情,只是这只镯子是宫里的干娘送的,她对长生有莫大的恩情,没有她我早死在深宫了,所以才舍不得。事已至此也就算了,干娘的恩情我记在心里就行。长生还记得小时候饿肚子的痛苦,全家人吃饱饭才是重要的。”
其实饿不饿肚子,她也是猜的,听周嬷嬷说自己进宫时面黄饥瘦,那些年刚好兵荒马乱,大多数穷人都吃不饱,周家孩子多又都年幼,肯定要挨饿。
正说着余光瞥见周安生悄悄地进来站在一角,听了这话似乎有些激动:“对对,长生说的对,那些年因为战乱,常常吃不饱,有一次我带你和巧生去挖野菜,挖断了一只又粗又大的长虫(蛇),你俩吓得大哭,我本来也很害怕,却实在饿得发慌,觉得死物也没什么可怕的,就剥皮剖腹找来些水洗干净,骗你回家取来火折子,就在野地里把蛇肉用棍子穿着烤熟我们三个饱饱吃了一顿,虽然没油没盐,但是味道香极了,到现在也没告诉爹娘,你还记得不?”
长生当然不记得,只做感动的样子顺着他的话说:“记得!当然记得!大哥对长生的照顾,我都记得!”
周厚纯终于找到了缓和关系的切入点,呵呵地笑了起来:“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砸断骨头连着筋,有什么忘不了的过节?我和你娘辛苦了这么些年,总算把你们都拉扯大了,你们已经娶的娶嫁的嫁,玉生也聘了人,以后大家留意给长生好好找个婆家嫁了,也算我和你娘了结一桩心事。”
周王氏也想起了小时候养儿育女的艰辛,看着三个齐整的儿女,心里略好受了些,瞪了丈夫一眼:“你现在才想起长生的终身大事?我前些天带她走亲戚拜族人,就是想让人看到咱们长生是个多好的孩子,好女百家求,提亲的人多了才能挑到好的!”
周厚纯得了大便宜又成功化解了风波,父慈子孝,心情极好:“好好,一定要留意挑好的,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