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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阙春-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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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日伽罗碰到的刺杀不过是姜谋的一场戏,刺客供认是徐家管事指使,而后毙于狱中。姜谋随即拿着画押的口供及先前查到的其他证据,将徐家大管事捉入狱中。手段虽不光明,那醉鱼庄却也被姜谋趁机翻了个底朝天,从中挖出不少东西来,向徐坚步步紧逼。
  管事在徐家多年,肚里藏的东西不少,一旦被人撬开了嘴,于徐家影响不小。
  徐公望父子当然不乐意,阵脚稍乱,仗着在朝中的数年经营,对姜谋也是穷追猛打。
  谢珩遂奉了端拱帝之命,专请姜瞻和姜谋、姜诚兄弟赴宴,以表亲厚信重之意。
  因端拱帝额外说了要厚待姜家女眷,便也顺道邀请姜谋的掌上明珠姜琦前来,由乐安公主带着享宴游园,安排宋澜在旁伺候。本该游过之后便送姜家人回府,谁知素来不出南熏殿的伽罗今日竟出来游园?
  以乐安的性子,虽说上回答应了他不再为难伽罗,谁知能不能耐得住?
  伽罗如今孤立无援,碰见英娥,恐怕得吃亏。
  谢珩念及此,眸色稍暗。
  前面姜瞻父子三人和韩荀等人还在等他,谢珩摆出惯常的端肃姿态,招手叫来韩荀,低头吩咐几句,旋即向姜瞻道:“外面有事回禀,本宫先行一步。韩荀——陪姜相和两位姜大人好生游园。”
  韩荀躬身应命。
  谢珩遂朝姜瞻道:“姜相自管慢慢游赏,失陪了。”
  “殿下请自便,不必顾及臣等。”姜瞻年已六旬,在谢珩父子入主皇宫的事上立下了汗马功劳,却行事谦和稳重,非居功自傲之辈。当即为今日宴席游赏称谢,恭送太子。
  谢珩遂不再逗留。
  两园之间隔了道墙,有数处洞门相通。
  谢珩命刘铮在前引路,大步走过去,不多时便瞧见不远处隐隐绰绰的身影。
  并非预想中的针锋相对。那位宝贝妹妹跟姜琦并排而行,姜琦的身侧则是伽罗。三人年纪相差不多,以姜琦最为年长,她脸上依旧是得体温和的笑容,挽着乐安公主的手臂,状甚亲密,正偏头跟伽罗说话。
  远远瞧过去,伽罗唇边噙了笑意,想必未被刁难。
  这场面在谢珩意料之外,他不自觉地松了口气,稍稍驻足,看对面三人走近。
  挺拔的男子负手站在数杆翠竹掩映的洞门外,身后是堆叠的嶙峋山石。
  乐安公主最先瞧见他,唤了声皇兄,松开姜琦,三两步就走了过来,“你不是陪着姜大人他们吗?怎么突然来了这边。”
  “有事要回昭文殿。”谢珩道。
  “谁信。”乐安公主小声嘀咕,压低声音道:“怕我欺负你那贵客,特地来照看是不是?放心,姜姐姐心地好,怕我欺负傅伽罗,特意邀请她一道游园。我纵是看不顺眼,也该给姜姐姐面子,也罢,只能暂时忍耐了。”
  谢珩牵了牵唇角,没理会她的揶揄,抬头就见姜琦和伽罗盈盈行礼。
  他抬手道了声免礼,在外人跟前还是惯常的冷肃态度,向伽罗淡声道:“吩咐你的事情都办好了?”
  伽罗微怔,旋即明白这是他给的台阶,忙顺着往下爬,“已经办完了,正要去禀报殿下。”
  “走吧,昭文殿。”
  “遵命。”伽罗碰着及时雨,甚为欢喜。
  谢珩举步欲行,忽然又顿住,吩咐宋澜,“伺候好公主和姜姑娘。”
  宋澜躬身应命。
  谢珩不再逗留,带着伽罗至无人处,才问道:“平常寸步不离南熏殿,怎么今日出来?”
  “本想去寻岳姑娘,向她请教些北凉的事情,不好从弘文馆那边过去,所以绕道清思园,没想到打搅了公主和姜姑娘的雅兴,请殿下恕罪。”
  这有何罪?口不应心。
  就知道拿客气话来搪塞。
  谢珩觑着她,道:“不必麻烦。刘铮——叫岳华过来。”遂继续往昭文殿走,因与伽罗同行,不自觉就绕道而行。到了南熏殿跟外,随意瞥进去,瞧见那迎风展翼的蝴蝶,忽然顿住脚步。
  蝴蝶自然是熟悉的,那日伽罗出游归来,手里就紧紧捏着,宝贝得很。
  只是数日不见,那纯白纸糊的风筝,却怎变得色彩斑斓,栩栩如生?
  还这般醒目的挂在檐头,是想时时瞧见,牢记杜鸿嘉那日的盛情?
  这个念头腾起时,谢珩觉得不太痛快。毕竟他送东西时,她可没这么上心。
  觑向伽罗,便见她正疑惑的瞧着她,阳光下容色姣好,双眸剪水。她身上换了家令寺新裁制的衣裳,藕粉色襦裙的上头是玉色绣折枝海棠半臂,腰间坠着珠络,愈见身姿修长。只是发间依旧是惯常的珠钗宫花,半点都没用他送去的首饰。
  少女纤秀的双手交叠在身前,似已做好了恭送他离开的准备。
  谢珩忽然就不想走了,脚步硬生生一转,进门站在甬道上。
  里头几位侍女慌忙跪地迎驾,谢珩只管负手站着,松墨色的长衫磊落长垂,乌金冠下神色冷清,眼底却稍有温度。他将那迎风的蝴蝶风筝瞧了片刻,问伽罗,“那是你画的?”
  “是我画的。”伽罗颔首。
  “挺好看。”谢珩踱步过去,伸手触到蝴蝶后拖着的修长尾巴,旋即手指用力,将系风筝的细线拽断,那只双翼盈盈的蝴蝶风筝就落在了他手中。向来冷肃端贵的人,陡然拿了这般童趣又绮丽的东西,竟平添几分趣味。
  伽罗愕然瞧他,便见谢珩扬了扬手里的风筝。
  “送我吧。”他站在廊下,眼底隐然笑意。
  伽罗犹豫。
  “才救你脱困,连个风筝都舍不得?或者说——”谢珩见她不语,更近一步,“杜鸿嘉买的东西,你不肯送人?”
  “殿下说笑了!”伽罗未料谢珩会这般说,抬头对上他的眼神,蓦地一怔。
  比起先前的冷肃,他眼中不知何时添了戏谑,兴许是宴席上喝了酒的缘故,竟叫伽罗察觉出一丝异样。带着些调侃,却因酒意催化,添了温柔。那样灼亮的目光令她心中猛跳,忙低头避开。
  她确实舍不得,然而这等小事上又不好违抗谢珩。好在风筝已然画完,心里的思念也算寄托过了,她眷恋地瞧了两眼,遂展颜微笑,“殿下既然看得上,就送予殿下。”
  “谢了。”
  太子殿下拿了风筝,心绪甚好地离开。
  到了昭文殿,顺手将风筝挂在书架上,坐入案后椅中端详,越发觉得她画得好看。
  初入京城时的艰难处境暂时化解,虽说徐公望依旧握着大权不肯放,身边亦有许多不愿放弃既有利益的拥趸贼心不死,父子俩却已夺回了不少权力。
  虎阳关之败的影响渐渐消去,鹰佐没尝到甜头,不会轻易放太上皇那条大肥鱼回来。
  这难得的喘息间隙里,父子俩联手出击,将徐公望迫得节节败退,形势渐好。
  昔日的重压沉闷卸去,谢珩难得有空审视这间书房,才发现先前摆设得过于沉闷单调了——贴墙的紫檀书架上皆是书籍,案头除了文书,便是铜狮镇纸及笔架等物。他平素不爱熏香,那做铜铸错金的香炉也是冷冰冰放着,旁边还摆了把通神漆黑的剑,愈发显得冷硬,缺少鲜活的气息。
  如今陡然添个蝴蝶风筝,倒是增了些色彩。
  正盘算着明日该让典设局添些陈设,忽闻杜鸿嘉求见,便叫他进来。
  午后满室明亮,杜鸿嘉一进门,先瞧见肃容端坐在案后的谢珩,随即便看到他侧后方醒目的蝴蝶风筝。向来严肃的书房内陡然添了这般物事,杜鸿嘉难免诧异,行走间多看两眼,发现那风筝外形轮廓跟他那日送给伽罗的一模一样。
  只是上头彩绘鲜艳,难道是伽罗的手笔?
  可谢珩性情冷硬,伽罗又对他满怀敬畏,伽罗的风筝怎会到他手里,还堂而皇之的放在书架上?
  杜鸿嘉满腹疑惑,在案前恭敬行礼,“启禀殿下。蒙旭在虎阳关一带巡查时捉到几个可疑的人,查明身份后,从他们身上搜到些密封的信件,千里加急给殿下送来的。”说罢,见谢珩伸手示意,便将装信件的密封包裹呈上。
  谢珩低头扫视,蒙旭在上头做了印记,想必十分紧要。
  他几乎能猜到那是什么,心神收敛,向杜鸿嘉道:“还有别的吗?”
  “蒙将军带了一句话。说虎阳关守得牢固,密不透风,请殿下放心。”
  谢珩颔首,叫杜鸿嘉先退下,便拆那信奉。
  杜鸿嘉肃容禀报完了正事,又惦记那眼熟的风筝,往外走的时候多看了两眼,疑惑愈浓。
  谢珩眼角余光瞥见,只作不知,看那信的内容,神色渐渐凝重。
  待悉数看罢,取了书架顶端布满灰尘的木匣,将几封信装入其中,分毫未动上面布满的尘土,原样放回。再坐回案后,神情依然冷硬沉肃,命侍卫出去递话,叫韩荀送罢宾客后,尽快来书房议事。
  *
  清思园外,宋澜侍奉乐安公主和姜琦游园完毕,恭敬相送。
  东宫比邻皇宫,安乐公主因宫中人少,如今还是跟段贵妃住着,遂从就近的宫门出去,在一众宫女内监的侍奉下,自会住处。
  姜琦的马车却还在东宫外,宋澜亲自送她出去。
  姜琦与宋澜是表姐妹,一道在京城长大,虽不算多亲近,却也时常来往。
  自宋澜入东宫成了女官,寻常便很少再回府,两人已有许久未见。一位是当今炙手可热的相爷的孙女,一位是东宫中贴身侍奉太子的女官,两人身份有别,今日碍于乐安公主在场,也未太过亲密。直至此时,才寻到机会说几句体己话。
  宋澜年长两岁,先问外头的情形,姜琦只说两家长辈都顺遂安好,又问宋澜如今过得怎样。东宫如今尚无女眷,谢珩又不爱用女官侍奉,因此许多职位尚未配齐,算起来,宋澜是如今有数的几位女官中官职最高的。
  她当然不会说被谢珩冷落的苦,只道万事顺遂。
  姜琦便又将话题引到伽罗身上,“今日咱们碰见的那个傅伽罗,可是先前武安侯府上的三姑娘?”
  “是她。武安侯府都被查封了,谁知道她还能住在东宫,真是走运。”宋澜眼底的不满一闪即逝。在谢珩跟前,她向来奉命行事,太子安排的事情做得一丝不苟,十分尽心,对待伽罗,也是按贵客的礼数侍奉。
  可私心里,又哪会甘心?
  能进东宫做女官,出身容貌都不差,既然安排了侍奉起居,多少都存着近水楼台先得月的心思,暗藏期盼。她的容貌算是上等,家世身份虽不及如今的姜琦显赫,却也是书香门第,数代清白,凭着容貌和圆融端庄的行事,想要挣个滕妾的身份,不算奢望。
  谢珩冷情冷性,将她晾在一边,宋澜没资格恼。
  可他将她派去伺候待罪之人,宋澜嘴上不说,心里头却作何感想?
  姜琦大略能猜得她的心思,忽视了那酸溜溜的语气,道:“傅家阖府问罪,唯独她不受牵连,竟然还在东宫安稳度日,确实奇怪得很。表姐在东宫当差,熟知情形,太子殿下待她很好吧?”
  “很好。”宋澜颔首。
  “这就更奇怪了,不知是什么缘故。”姜琦喃喃。
  先前在宫里碰见时,她就有意跟安乐公主探问内情。可安乐公主虽然见了傅伽罗就不顺眼,待她也格外热情亲近,这件事上却不肯透露详细,只拿话支吾过去。
  而今见着宋澜,便想趁机探问。
  宋澜却知道得不多。
  “我也不知缘故。一个待罪之人,还是跟殿下有旧仇的,殿下却格外礼遇,确实奇怪。说起来,今日表妹邀请她同游,我都觉得诧异——宫里贵妃娘娘的意思我都有所耳闻,有意将表妹选入东宫。届时何等尊贵的身份?哪需同她客气。”
  “姐姐的身份又何尝不是?贴身侍奉太子殿下的女官,多少人都求不来的福气。对着她,不也是要叫一声傅姑娘?”姜琦一笑,道:“既然是殿下看重的人,我待她客气,卖个好,总归是没错的。”
  ——譬如从前谢珩待她并无特殊之处,皇家要招揽示好,多是借乐安公主的手。今日谢珩却特地嘱咐宋澜好生陪伴,这些微态度折转,可未必仅仅是为了祖父和父亲的面子。
  姜琦不想跟谢珩作对,她所求的,也不过是与日俱增的好感。
  宋澜心中不服,口里却还是附和,道:“说得也是,除了公主殿下有恃无恐,谁没事会明目张胆的跟太子过不去呢?”
  姜琦颔首,没探到内情,便不再纠缠,转而提起旁的事情。

☆、第34章 034

  伽罗失了风筝; 并未放在心上,每日在南熏殿看书,专等外祖母到来。
  谢珩来看她的次数愈来愈多; 偶尔碰上伽罗在专心逗弄阿白; 还会在旁负手瞧着。待伽罗察觉; 才拿长命锁或者外祖母的事做借口; 一本正经的同她说话。
  夜色甚好的时候,还会带她出去走走,虽不说多少话,却很喜欢让她跟着。
  伽罗也渐渐察觉了不同。
  她并不傻; 从那回玉清池的事起,就已有所察觉。谢珩的数番施恩,那晚有意的解释,乃至踏足南熏殿的次数; 深夜有意的并肩散心,都在暗示一件事情。像是有火星在暗处渐渐露出苗头; 伽罗却不想看到它窜成火苗——那太危险。
  何况谢珩藏得深,半点不往这方面提; 她当然只能将怀疑藏在心里。
  于是尽量避开谢珩的目光; 如坐针毡地等待。
  至八月初; 暑热渐渐消退; 外祖母才姗姗来迟。
  听说外祖母即将抵京的消息; 伽罗连着三晚都高兴得睡不着; 到得初二清晨; 天没亮时就睁开眼睛,匆匆盥洗罢,用过早饭,便同岚姑在院里等。
  太阳越升越高,伽罗亦渐渐沉不住气。
  等待变得无比漫长,她从屋里挪到廊下,再挪到院中、门口。
  日头高照,热得人汗水涔涔,岚姑好不容易劝得伽罗回屋歇了会儿,伽罗身上长了刺般坐不住,又跑到廊下,来回踱步。直到晌午时分,伽罗仿佛心有灵犀,快步出了院门,站在门外甬道上张望。
  左右尽头是熟悉的树木殿宇,她张望了半天,猛然瞧见拐角处现出两道人影。
  外祖母!
  隔着远远的距离,伽罗一眼就认出了两名侍卫身后头发花白的身影。
  数月来的思念与担忧堆积,她等不得片刻,拔腿便往那边跑过去。
  渐渐近了,终于看清外祖母的脸,神情平和慈祥,只是带着疲惫。她显然是瘦了些,满头花白的头发盘坐髻,没了往常的首饰装点,显得气色破差。身上是秋香色的团花锦衣,手里不知是何时添了拐杖,更显老来体弱之态。
  只是多年的尊贵气度使然,纵然是被囚犯般押送过来,却也走得平稳端正。
  伽罗眼中的泪,霎时涌了出来。
  她快步跑过去,唤了声“外祖母”,紧紧握住老人家的手。
  祖孙二人久别重逢,伽罗眼中带笑,泪水却啪嗒啪嗒掉落不停。高老夫人姓谭,五十余岁的年纪,与伽罗同样带些微蓝色的双眼深邃湛亮,瞧见伽罗的模样,也是忍不住的双手微颤,将伽罗眼角的眼泪擦拭,柔声道:“好容易见着,哭什么。瞧你,站在毒日头下,也不怕中了暑气。”
  伽罗哽咽难言,只顾嗯嗯地点头,叫岚姑接了拐杖,同她一左一右的扶外祖母前行。
  数十步外,谢珩立在松柏阴影下,肃容不语。
  那边几名侍卫似乎作难,领头的往这边瞧过来请他示下,谢珩遂摇头。
  侍卫得令,躬身行礼,从另一条路走了。
  谢珩犹站在树影中,看祖孙二人渐渐走远,终于拐入南熏殿的朱红院门,再也不见。
  自从京中重逢,他见她哭过数次,记得最清楚的,是那回逼供时因畏惧而失态大哭,和得知傅良绍的消息时无声哭泣,满眼哀求。其余时候,尤其是在外人跟前,她都是竭力镇定,掩藏情绪,那回岳华带回傅良绍的消息时,她纵然憋得鼻头通红,也在极力克制眼泪。
  却未料今日众目睽睽,她会泪落如雨。
  原本打算问那高家老夫人的事,必定也问不成了。
  谢珩站了片刻,转身自回嘉德殿去。
  *
  南熏殿内,伽罗进屋关了门,扶着外祖母坐下,忙叫岚姑奉茶。
  谭氏笑意慈和,将伽罗浑身上下打量过了,手抚伽罗脸颊,温声道:“我还当遭了变故,你会承受不住,而今看来,我的伽罗毕竟是长大懂事了。”
  “否极泰来,您教我的。”伽罗靠在她身边坐着,抱着外祖母撒娇。
  “当时你被人带走,我心里真是七上八下,后来……”谭氏微顿了下,道:“后来太子殿下派人来带我上京,途中虽然是看押囚犯的架势,却又没旁的举动,我心里还疑惑。你怎么住进了东宫?看这样子,太子也不是在囚禁你?”
  “太子殿下宽宏大量,没计较旧仇。我住在东宫是有很复杂的缘故,待会儿慢慢说给您听。”伽罗接过岚姑递来的茶水,送到外祖母面前,又让岚姑在旁坐着,一家人说话儿。
  从前她在淮南时,就是跟着谭氏住,旁的丫鬟婆子不算,寻常都是祖孙俩一起说话,岚姑常在旁陪着。这般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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