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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银错-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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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认门儿!
    围棋不想下,棋盘也不用摆了。她说今儿没兴致,“我看池子里的荷花开了好些,去那儿赏荷。”
    余栖遐躬身告退,她到镜子前拆了头,拿一支金雀钗绾了头发,独自往湖边上去了。
    将近六月,天气一日一日热起来,太阳当头的时候已经没法儿出门了。这是她来江南后的头一个夏天,南方的气候果然比北方来得分明。还好湖上有长廊,廊子顶上铺稻草,她挑着一根钓竿儿打算找地方下饵,感觉有风窜进裙底,湖上凉风习习,是个消暑的好去处。
    她和那些“怯轻寒,莫凭栏”的女孩子不同,别人打秋千、斗草的时候,她宁愿钓鱼钓螃蟹。她身子骨很健朗,试过两次不畏寒,所以湖鲜煮好后,蘸着酱料也敢吃。上回她吃蟹,被澜舟看见了,大惊小怪地嗳了声,“这东西多脏”!她怨怼地瞪着他,心说这孩子不会说话,她都好几个进了肚子,他说脏,分明是不给面子。
    她把剩下的两个推到他面前,“这是我亲自钓上来的,天底下没有第三个。来得好不如来得巧,赏你了,你吃吧。”
    澜舟是个怪孩子,他不喜欢吃这种东西,但听说世上没有第三个,悄悄看了她一眼,“额涅没给阿玛留?”
    她摇摇头,“你阿玛还不让我钓鱼呢,说想吃什么吩咐厨子。集市上买的哪有我自己钓的好吃!”她掰开一个,指指里面的黄儿,“看看,多壮!”
    澜舟知道蟹的精华在黄儿上,他小心翼翼剔到她碟子里,“儿子吃身子就成了,额涅吃这个。不过要仔细,这种东西性寒,少吃为妙。”
    小孩子家家,弄得老夫子似的,她也感叹这孩子可怜,几乎没有童年,从懂事起都把他当大人,王府里的日子也像宫里一样不好过。
    他吃螃蟹,吃得温文尔雅,起先还有点怕,后来似乎吃出味道来了,笑着说:“下回额涅去的时候叫上儿子,到时候儿子钓螃蟹,额涅在边上解网兜就行了。”
    她那个擅钓螃蟹的独特爱好被良时知道了,嬿婉湖里本来蟹少,很难钓着,为了不扫她的兴,从外面买了十篓子倒进湖里,弄得夜里月亮一升,湖边上尽是沙沙闹螃蟹的声音。
    唉,抛开那些不如意,其实她的生活真不错。做人应该知足,她常想是不是太较真了,才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她在一片阴凉里坐了下来,裙片薄而纤巧,被风一吹飘进了水里,浑然不觉。钓螃蟹她有绝招,拿猪肝挂在绳上,因为太经吃了,通常不需要再换饵。她在湖上消磨时间,看着满湖的花和叶,心里很宁静,暂时可以忘了那些不高兴的事儿。
    螃蟹很傻,不带脑子,逮着吃的就不顾安危,大口啃咬。出了水放在桶口上,抖都抖不下来,得用力拽。婉婉刚拽下来一个,小酉一路小跑到了跟前,托着一封信往上呈敬:“老爷爷八成儿又想您啦。”
    还是皇妹亲启,婉婉拆了信看,首先奉上诗一首,文采飞扬,毫无雕琢之感,是皇上最近炼丹的心得。接下来说自己多么想念妹妹,妹妹离京千里之遥,不知现在身体好不好。过两天就是母亲的忌日了,往年兄妹两个一同拜祭,今年只有哥哥一人,倍觉孤寂。要是妹妹愿意,回京来小住一段时间,也好叙兄妹之谊。哥哥最近找到了第二春,猛不丁品出了爱情的滋味儿,以至于十分想立那人为后,又恐妹妹不高兴,想听听妹妹的主意。再往下看,终于扭扭捏捏地写明白了,那个令他如沐春风的人不是别人,是音楼原来的婢女,后来经太后指婚,嫁给了肖铎的彤云。
    婉婉吓出一身汗来,愣了半天,气得把信掷进了水里。
    真是愈发荒唐了,她知道他有喜欢小媳妇的毛病,以前恋上音楼还好些,毕竟她空占个位分,就是用来殉葬的。现在又看上了彤云,人家名义上是太监的家眷,肖铎替他征战琉球,他在后方挖人墙角,这名声传出去,那还得了?
    她直匀气儿,脸色都变了,小酉看看水里的信,墨迹氤氲开,在桃花笺上漂浮起了乌云。
    “主子怎么了?皇上又干出格的事儿了?”
    她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这回,又喜欢上彤云了。”
    小酉吐吐舌头,“给肖掌印当对食的彤云?怹怎么老爱抢肖掌印的女人呢,一回不够还两回?”忽然突发奇想,“其实皇上喜欢的是肖掌印吧?要不怎么老和他对着干呢,就想让他注意怹。”
    这一句把婉婉的眼泪逼了回去,笑着啐她:“满嘴胡诌,让他们听见,看不拔了你的舌头!”言罢叹气,“怎么好呢,我这哥哥真叫人搓火儿。他要是安心当个闲散王爷,一辈子应当过得有滋有味儿的……我这里为他着急上火,他那里整天琢磨这个,还问我的意思,叫我说什么好?”
    结果螃蟹也不钓了,伤心地回到书房里,研了墨给他回信,说自己也甚为想念皇兄,恭请皇兄万福金安。要册立彤云做皇后,这事儿万万不能议。卑下之身,怎堪隆正位之仪。况且她有人家儿,不是外头无主的女人,言官们死谏起来,会上太庙里哭列祖列宗去的。皇兄且稍待,可以重新采选,挑出个诗礼人家的好姑娘册封皇后。精神上有了默契,将来好和皇兄吟诗酬唱,岂不快哉?
    书信送出去了,到底能不能劝住,暂时还不知道。她了解他的脾气,一旦对什么事上了心,今天办不成,明天也得办成。有时候她难免灰心,自己操够了心有什么用,掌权的不问事,她就是把自己碾成粉,也救不了这泱泱天下。
    好在良时和他不同,先不论那些兵马,作为丈夫,他至少是一心一意的。
    一个人对你是不是真的有情,可以感觉出来。外头诱惑那么多,她也使心眼儿。他官场上应酬不断,秦淮河是什么地方?莺歌燕舞,纸醉金迷之地。那条蜿蜒的河流里,不知沉淀了多少胭脂水粉,华灯初上时画舫四面张灯结彩,酒色乱人眼,那些急于从良的美人们可不管那许多,与人做外室,也好过迎来送往,出卖色相。她派了人暗中盯着他,人品好不好,风月场上见真章。结果番子的答复没有让她失望,据说饮酒的时候确实有人陪着,不过那是点缀,无伤大雅。官员们几倍黄汤下肚,放浪形骸没了人模样,王爷替他们付了夜宿的钱,就自己回府来了。后面的事她知道,他回到她房里,安安稳稳睡在她身旁。夜里她渴了,他给她倒水。她蹬被子,他会替她盖上。这样周到的侍寝,比宫女子上夜可强多了。
    她一脑门子官司,决定上府门上等他。远远见一顶轿子从巷口过来,停下后长随上去打帘,他下轿时面色不佳,一面怨怪轿子不稳,一面气哼哼进了门。
    他一发火,她就有点怕,觉得自己像澜舟似的,还是十分畏惧他。挨在门边上犹豫要不要迎上去,他忽然看见她了,眉眼顿转温和,疾步赶了过来。
    “怎么在这里?”他抓住她的手,语气里难掩惊喜。
    她说:“我今儿不高兴,想早点见到你。你也不高兴吗?”
    他很坦然,“先前是的,现在已经忘了。”又问她为什么不高兴,她犹豫了下,最后说想吃豆干和鸭舌汤。
    他很爽快,摘下帽子扔给荣宝,向北指了指道:“火瓦巷什么都有,你爱吃什么,我带你去。”
    自上次怀宁之行后,她就没有再出过府,太妃说外头不安全,要出去得等良时在,结果他一直很忙,她只好自己跑到湖边钓螃蟹,打发时间。今天可算凑巧了,他要带她出去,叫她很高兴。她欢喜的时候也是抿着唇笑,但那融融的温情从眼角流淌出来,非常甜美好看。
    南北的文化有差异,北京人习惯管窄长的街道叫胡同,南京人则习惯叫巷。火瓦巷不及北京的鲜花深处胡同好听,但小吃却是一绝。豆干其实应该叫臭豆腐,奇怪味道那么难闻,但是吃上去却很香。还有鸭舌汤,小酉曾经买过一回,她尝了,觉得这味道就是上辈子记忆里的味道,一吃终身不忘。sk
    两个人找个角落坐下,吃东西都是专心致志。因为天热出了汗,他一手打扇子,默默在她背后扇风。她吃饱了,打了个嗝,一下飞红了脸。很快他也打个嗝,对她笑笑,表示谁都一样。
    他们逛鬼市,可惜认识他的人太多,打眼一看她,立刻跪下磕头。婉婉没了微服私访的劲儿,扯扯他的衣袖说回去吧,改天乔装打扮了才好出来。
    两个人在夜色里缓行,他还惦记她的不痛快,追问究竟为什么。婉婉斟酌了下,料着皇帝那份不加掩饰的念头早晚要昭告天下,便同他提起彤云来。
    他也很惊讶,“彤云到底是肖铎的妻房,就算有名无实,好歹也是明媒正娶,这样怕不好吧。”
    她叹了口气,让她怎么说呢,谁叫她哥哥好那一口。
    “你呢?先前不高兴是为了什么?”
    他只说没什么,各藩的交界处总会出点小问题,这些年来一直如此,让她不必担心,他能处置好。
    “不过昨儿陪成都王喝酒,总有人在暗处盯着我,不知是什么缘故。”走到广艺街的时候他停下来,含笑望着她,“你猜猜那个探我行踪的人究竟是谁?”
    婉婉心头骤跳,自然要装糊涂,“一定是人家好心,怕你喝多了,预备回头送你回来。”
    “可是我知道他进了王府,和内承奉余栖遐说上了话。”
    她见事迹败露,不好再狡辩了,嗫嚅着:“是我……我怕你喝多了。”
    “怕我酒后乱性?”他笑得意味深长,“我要是这样的人,大婚后还用得着等两个月吗!那时候想了辙,这会儿……”他把手按在她小腹上,“我儿子已经在里头了。”

☆、第52章 飞盖妨花

六月酷暑,七月流火。白天直剌剌的太阳暴晒,晒得人睁不开眼,等到入夜站在角楼上看,大火星逐渐向西迁移,眼看要落下去了,穿着白衣的皇帝喃喃:“天气应该转凉了……”
    夜间的确感觉不到暑意了,背着手,仰着脸,一天星斗在眼前铺开,鼻尖随时能够着天似的。边上的崇茂捏了一把汗,角楼离地八/九丈,万一失足掉下去,那脚踏八卦乾坤的禹步,也救不了这位主子爷。
    他抖抖索索半伸着手,不敢把动作表现得太张扬,半缩在袖子里,用哀告的声口说:“万岁爷,夜深了,您下来吧,仔细着凉。”
    皇帝并不听他的,脑袋向北一转,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那烧秃嚕了,才盖了半截的角楼,“朕的皇后,肉身死在那儿了,她做了鬼也不愿意离开朕,所以她住进彤云的壳儿里了。”
    这种事儿,谁也说不清楚。世上有鬼神吗?信则有,不信则无,但皇帝是绝对深信不疑的。自从学道以来,他连乾清宫都不住了,因为乾清宫和承乾宫只隔一条东一长街。当初皇后发疯时,老说死了的邵贵妃和荣王在里头闹腾,他嘴里训斥,心里怕得要死,所以搬到西海子修炼去了。后来皇后一把火把自己烤成了挂炉鸭子,彤云口称自己被附体,万岁爷这回可遇见真的了,伤心之余重入爱河,垂涎的躯壳配上了割舍不下的魂魄,还有什么比这个更齐全的?可惜他兴高采烈把打算告诉了长公主,长公主完全不支持,所以收到回信后万岁爷郁闷了好久。
    “想当初婉婉是个多讨人喜欢的孩子啊,现在嫁了人,怎么六亲不认了?一定是南苑王教坏了她,宇文良时教她和朕做对,专门扫朕的兴,真可恨!”语气里大有后悔把妹妹嫁到南苑去的意思。
    他刚吃了药不久,人还有点恍惚,站在墙头上摇摇晃晃,把崇茂吓得肝儿都碎了。
    “奴婢知道主子想殿下了,有什么呀,还愁殿下没有回来的一天吗。”他托着两手眼含热泪,“我的主子,您留神,这可不是玩儿的……下来吧,您再给殿下写封信,把内情都告诉怹。怹不知道彤云就是主子娘娘,当然不乐意您立个丫头出身的做皇后了……您信上写明白喽,奴婢派人八百里加急送到南苑去,殿下一瞧准有谱儿。”
    皇帝眨巴了几下眼,本想唱两句,发现嗓子不太好,就作罢了。
    从墙头上下来,惦记着回去写信,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睡死过去了。这一觉睡到第二天正午,还是被虫叫醒的。
    半夜里凉快,不代表夏天真的过去了。依旧酷热难耐,枝头的蝉叫得声嘶力竭,忽然之间停顿下来,刚享受了片刻宁静,又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声浪。床上的人直打挺,捶着床板大声喊:“混账,这地方真不叫人活了!崇茂、崇茂,死哪儿去了?”
    落地罩外侍立的崇茂一溜小跑进来,抱着拂尘呵腰:“奴婢在,听万岁爷示下。”
    皇帝火冒三丈,“打发人,把那些季鸟儿全给朕逮了!”
    崇茂朝外看了一眼,“回万岁爷,逮不干净,今儿逮完了,明儿又来了。北京季鸟儿多,呆不下,专找空地方。今儿见少,明儿更多了。”
    皇帝不信邪,一拍铺板坐了起来。跑到树底下仰头看,树上的蝉大大小小好几种,有大季鸟,小季鸟,还有专在傍晚开嗓子的伏天儿。他拧了眉,刚要说话,突然一串雨星子落下来。瞧天色,万里无云,不像要变天的样子。他才反应过来,原来是季鸟撒尿,浇了他一脸!
    他抬手一抹,龙颜大怒:“把这树给朕砍喽!”
    崇茂不敢多嘴,忙应个是,勾手叫小太监过来,给直殿监传令,把养心殿前的玉兰树连根挖走。
    皇帝余怒未消,跺脚说:“烧了,一只季鸟儿不准放跑!”
    堂堂的九五之尊和几个闹蝉过不去,说起来真有点可笑。但是谁也没这个胆儿触犯皇帝的尊严,忙匆匆道是,不多会儿就看见十几个太监扛着锹进来,对准树根一通狠挖。结果树上的季鸟儿受到震动,纷纷飞走了,这树已然挖了半截,没有留下的必要了,便咬紧槽牙砍断了根须,十几个人抬着,弄出了养心殿。
    皇帝对着地上的坑,心满意足,“宫里栽树本就不该,保不定有刺客躲在枝叶后头。这样好,挖了干净,再也养不住虫儿了,也不怕有人行刺,一举两得。”
    崇茂嘴里应着,皇帝进了殿里,他忙使眼色,让把那个窟窿填起来。找相同的墁砖铺地,别耽搁了,万一皇上震怒,御前的人又得倒霉。
    茶水上的呈香片茶来,皇帝坐在案后,盯着桌上文房出神,“你昨儿说的,朕应该再给小妹妹写一封信,和她说明原委?”
    这主子喜怒无常,崇茂也有点儿怕,战战兢兢说是,“奴婢脑子不好使,就想到这个了。”话音一顿又道,“其实万岁爷何必非要长公主点头呢,您是主子,金口玉言,谁敢不遵。”
    皇帝摇头,“这妹妹不同,朕只有这一个亲人了……”
    “您还有皇子们呐,十位殿下可孝顺了,天天儿来给您请安。”
    所谓的请安,当然不会受到接见,不过是隔着影壁磕头,崇茂说一句“圣躬安”,皇子们就退下,进上书房读书去了。
    父子之间的情分很浅,皇帝对十位皇子的评价是“毛没长全,连人都算不上”,因此更不能称作为亲人。他的心里认定的,只有那个同母所生的妹妹。虽然这妹妹有时候训他像训孙子似的,他也不觉得她可恨,时候一长不见,还是十分想念。
    可惜,女孩子长大了留不住,都归人家了。皇帝提笔发愣,刚写了个见字如面,平川在门外高声回禀:“有江南快报,恭请万岁爷御览。”
    皇帝把笔搁下,等崇茂呈上来,打开一看,那卷得手指头粗细的绢布上简单写了两句话:长公主七月十五遇喜,南苑王冁然大笑。
    “长公主有孕了……”皇帝脸上露出似哭似笑的神情来,“婉婉还是个孩子呢,她也要生孩子了?”
    崇茂啊了声,“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皇帝说:“连音阁生的那个在内,朕当了十一回爹,却是第一回当舅舅,长公主劳苦功高。”
    崇茂连声说是,“想必南苑王的奏疏不日也要抵京了,皇上可以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太后娘娘,叫太后娘娘也跟着高兴高兴。”
    可皇帝不言语,沉默了半晌,寒声道:“拟朕手谕,长公主出降半年,皇太后甚为惦念。传令长公主即刻动身省亲,着司礼监派人接殿下荣返。南苑王不必相送,留在辖下治理河道及漕运事宜。”
    崇茂愣一下,手谕里绝口不提长公主遇喜的事,这是要赶在南苑王题本送入京城之前,先下手为强吗?
    皇帝说完了,轻轻吁了口气,“好了,就这么办。婉婉到底在北京长大,习惯了北京的水土。现如今有了身孕,当然要回北京养胎,长公主府建得那么堂皇,她一天都没住过,多可惜。接她回来小住,一家子团圆,也好共享天伦嘛。”
    平川在槛外领了旨意,上司礼监传话去了。崇茂上前收拾铺排开的文房,一面觑皇帝脸色,“主子爷,为什么不让南苑王一道进京来呢?这会儿让他们小夫妻分开,怕会……”
    “朕就是要瞧瞧,这南苑王有多大的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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