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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君心-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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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少人啧啧称奇,久闻这徐家世代经商,富可敌国,今日一见出手果然阔绰,织造局的鎏金锦缎一送就是百匹,这要是换做黄金,可得多少万两啊!
  鲜少有人知道,徐抒怀这回并未受邀,他是不请自来的。


    第四十四章 来人啊,不好了!

  徐抒怀一来,众人的目光就齐刷刷落在了他身上,都想瞧瞧这传闻中与泓亲王有断袖之谊的男子究竟是何模样。
  趁人不备,一个高高瘦瘦的丫鬟混进人堆里,悄悄朝喜堂的屏风后头躲去……
  这丫鬟不是别人,正是雨潞。


  两日前,她在客栈被人打晕,醒来时已身在清音殿。
  清音殿的徐公子说,她家小姐马上要代替许苧玉嫁给泓亲王了……
  这虽与她心中的怀疑十分契合,但她总觉得徐公子另有图谋,说出的话不可尽信。
  直到方才听见轿中人熟悉的声音,她才惊觉徐公子并未说谎——轿子里的果然不是那苧玉公主,而是她家小姐许卿卿!
  徐公子说,许卿卿因泓亲王的苛待受了重伤、一病再病,身子已瘦弱得不成人形,再这么下去恐怕命不久矣。
  徐公子还说,会派人在婚宴上闹出乱子,让她有机会能带许卿卿逃出泓亲王府远走高飞……
  雨潞不明白此人为何会如此好心,直到听说了泓亲王与其有“断袖之谊”,才一下子明白过来——此人哪是为了她家小姐着想,分明就是在为他自己盘算。
  想来这徐公子定是不乐意眼睁睁看着泓亲王娶妻的,只要能将泓亲王身边的女子撵走,对他来说便好事一桩……
  雨潞思来想去,决定与此人联手。
  她在屏风后头提心吊胆地听着动静,等着徐抒怀如约在宴会上闹出乱子,将小姐引到屏风后头;等着与小姐相认,然后趁乱从后门逃出泓亲王府;等着那早已预备好的马车分毫不差及时赶到,将小姐与自己一并接走……
  屏息之际,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雨潞悚然一惊,还没来得及回过头,就被人紧紧捂住了嘴……
  与此同时,屏风外的傧相喜气洋洋地喊道:“一拜天地——”
  许卿卿咬唇定住心神,未下轿时心绪尚且平静,越到拜天地的关头,心越跳得突突的。
  莫名慌乱,没有缘由。
  手指忽然一暖,有人牵住了她。
  那掌心很厚实,因时常习武略有薄茧,恍然间,她竟多了几分心安。
  是林泓逸吗?
  定是他了……除了他,还能有谁?
  她并不知,此刻不远处有双细长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二人相执的手,眸光阴冷如鸩。
  “二拜高堂——”
  高堂自然是新帝与皇后,然而这两人并未出宫,座上无人,只在墙上挂着两幅画像。
  江山尚不稳固,新帝暂且是不会出宫的,若有乱臣贼子伺机埋伏想要弑君,后果不堪设想。
  “夫妻对拜——”
  喜婆扶着许卿卿侧了侧身,转向林泓逸。
  就在此时,座下的徐抒怀以帕掩面轻咳了一声,身旁的太监姚顺手中忽然悄无声息多了颗石子,手腕一转,石子朝那屏风直飞而去。
  只闻轰然一响,偌大的屏风毫无征兆地倒地。
  众人皆惊。
  徐抒怀眸中却多了一抹阴阴沉沉的笑意,帕子都险些没遮住勾起的唇角——区区一个许卿卿,也敢与他斗?不过是一只可有可无的蚂蚁,即便踩死了又如何!
  然而屏风落地之后,后头空空无人,早已不见了那个叫雨潞的丫鬟。
  徐抒怀脸色骤变——这是怎么回事!
  “王妃娘娘……”见许卿卿被这动静一惊,怔在原处纹丝未动,喜婆附耳小声提醒。
  “夫妻对拜——”那傧相又朗声喊道。
  许卿卿躬了躬身,接而,被人牵住双手扶起。
  “礼成,送入洞房!”
  喜婆搀着她,推开了喜房的门……
  与此同时,离喜堂不远处的偏厅中,牧钊盯着眼前的女子质问:“说,你是何人!”
  这女子虽避开了一众侍卫,却没逃过殿下的眼睛,殿下见其鬼鬼祟祟躲在屏风后,便命他将其擒住,仔细审问。
  牧钊不敢打搅拜堂,于是没闹出任何动静,将这女子捂住嘴带到了偏厅。
  “我……我是宫女……”雨潞结结巴巴,显然被吓得不轻。
  “既是宫女,为何未穿宫服?”林泓逸冷然问。
  他大步从前厅而来,一身吉服尚未换下,吉服浓艳的红色,并未给那张冷毅的脸添上一丝暖意,周身寒意逼人的气场,愈发令雨潞胆战心寒。
  宫服?
  她哪有什么宫服?
  “我看你分明来历不明、居心叵测。不给你用刑,是不打算说实话了?”林泓逸接而问。
  “奴婢……奴婢真是宫女,是来给殿下与许姑娘送贺礼的。”雨潞哆哆嗦嗦地解释。
  幸好那徐公子想得周到,未免她被人怀疑,特地给了她一份贺礼帮她蒙混过关。
  “打开。”林泓逸吩咐。
  牧钊上前,拿过了雨潞手中那檀木小匣。
  匣子做工精致,雕有云纹,里头铺着金色软缎。
  缎子上有一方物件,白玉质,方圆四寸,上纽交五龙,刻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四字。
  牧钊一惊,手里的匣子险些掉落在地。
  这是……前朝的传国玉玺?
  “好一件贺礼!”林泓逸勃然大怒,“说,这玉玺是从何处得来的,是谁叫你栽赃陷害王妃?”
  没人有那么大的胆子敢陷害他,既如此,便只可能是要对付许卿卿。
  大婚之日,他娶的女子竟成了旁人刀俎上的鱼肉,这叫他如何不怒从中来!
  雨潞看清那物,脸色登时变得煞白。
  徐公子替她准备的分明是送子观音象,怎会竟成了前朝玉玺?
  不,似乎有哪里不对……
  为何她刚被抓出喜堂,那扇屏风就在她身后砰然倒地?
  若她没被这泓亲王的手下发觉,众人定会瞧见她鬼鬼祟祟站在屏风后头的一幕。
  一旦她自称宫女,献出手中的“贺礼”,后果简直不堪设想,非但不能保命,还会被构陷成前朝旧党。
  小姐宅心仁厚,即便不顾性命也定是要救她的。
  可新帝有旨,前朝旧党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结党营私,杀无赦;
  私藏玉玺,杀无赦;
  万一小姐的身份败露,坐实了假冒许苧玉的欺君之罪,更是杀无赦!
  一步错,步步错……
  有了这前朝玉玺,小姐只要与她扯上干系就自身难保,又谈何救她?
  如此说来,那徐抒怀哪里是想让小姐远走高飞,分明是将她当成诱饵,要置小姐于死地!
  好深的心机,好歹毒的计谋……
  雨潞只觉心惊肉跳——要是这一幕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事情便再无任何可以挽回的余地。
  好在她遇到的是泓亲王,或许……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她咬了咬牙,正打算和盘托出那徐抒怀的阴谋诡计,耳畔忽有风声袭来。
  林泓逸眸光一凝,立刻拔剑。
  然而他今日穿的是吉服,身上并未佩任何刀剑。
  紧接着牧钊也反应过来,他连忙伸手拽住雨潞,可惜为时已晚。
  几乎只在眨眼之间,一支暗箭就穿透了雨潞的脖子,血珠滴落,鲜红中却又带着一抹诡异的紫色——那箭显然淬了毒。
  牧钊抬头一看,梁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黑影。
  那人一跃朝前院而去,只留下一道模糊不清的背影。
  很快,连背影也消失在了假山后头……
  “收起尸首,不得放出任何消息!”林泓逸知事情严重,冷声吩咐,转身便追。
  不料话音未落,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来人啊,不好了,死……死人了,死人了,死人了!”
  那是刚挨完五十巴掌的文瑶。
  她捂着肿得通红的脸来后院找大夫上药,刚上完药就撞见了这么一幕,不禁吓得两腿发软,抖若筛糠。


    第四十五章 殿下,你说我该恨谁?

  这一喊,声音立刻传到了前厅,甚至喜房中的许卿卿也听到了动静。
  “出什么事了?”她柳眉微蹙。
  梓露推门出去瞧了瞧,回过头道:“娘娘,宾客全往偏厅那头去了,似乎有人在喊出了人命……”


  话未说完,就见许卿卿起身,掀开了头上的喜帕。
  “娘娘,您这是做什么?”梓露急忙上前,想将喜帕重新盖上,“自行揭盖头,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
  许卿卿无心顾及这么多规矩,起身便出了房门,她隐约有种直觉,偏厅那头的事,自己须得亲自看上一眼……
  梓露阻拦不及,只得匆匆跟在她身后离开了喜房。
  来到偏厅时,已有不少人聚在这里指指点点。
  地上的“尸首”被人用白布盖住,说是怕吓着一众宾客。
  虽如此,地上那些斑斑点点的血迹还是令人觉得十分可怖。
  牧钊在旁解释:“此女乃前朝乱党,已被属下击杀,各位不必惊慌……”
  那箭矢被他取下藏在了袖中,玉玺则被重新装回匣子送去了书房。众人议论纷纷,一时倒没瞧出什么端倪来。
  “这大婚之日,怎么竟出了人命?”
  “还不是因为这前朝公主的缘故,真是个祸国殃民的扫帚星,克死了先帝不说,如今好不容易嫁了人,还给泓亲王府带来这种灾祸!”
  来的都是皇亲贵胄,其中却也不乏爱嚼舌根者。
  许卿卿对冷言冷语视若罔闻,目光落在那“尸首”未被白布遮住的左手上,便再也挪不开。
  那只手有受过夹棍的伤痕,虽是陈年旧伤,但看上去好不狰狞。
  只一眼,她便认了出来。
  雨潞,这人是雨潞……
  可雨潞怎么会是前朝乱党?
  她怔怔上前了一步,以为自己尚在噩梦里。
  没等她掀起那白布看个究竟,手腕就被人紧紧捏住。
  “王妃受了惊吓,扶她去书房歇息。”林泓逸不容回绝地吩咐。
  “不!”许卿卿摇头,目光木然而惶恐,“我不去,我不去……”
  挣扎之际,身子一暖,竟是被他禁锢在了怀中。
  “你若愿信本王,就不要出声。”林泓逸的声音响在耳畔,话音很轻,语气却沉。
  信他?
  信他那侍卫所说的鬼话,信雨潞是死有余辜的前朝乱党?
  许卿卿心中痛极,拼命挣扎却挣不脱,一时说不清是悲是怒,狠狠张口咬向他的手臂。
  这一咬几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林泓逸却纹丝未动。
  那双深邃的眸子沉如古井,淡色薄唇微动,短短一句耳语落入许卿卿耳中:“不要胡闹,她被刺客用暗箭所伤,尚未断气……”
  旁人皆不知发生了何事,只知那疯魔了一般的泓亲王妃,忽然就安静了下来,目光空空洞洞,安静得与先前判若两人。
  “随本王来。”他大步走在了前头。
  许卿卿不知自己是怎么跟在林泓逸身后来到书房的,她整个人有些木然,掐了自己一遍又一遍,从终于明白这并非梦魇……
  “尸首”很快也被两个侍卫自后门抬进了书房里,许卿卿上前,颤着手掀开了那白布。
  是雨潞,果然是雨潞……
  暗箭从雨潞脖颈穿过,血正不停地从那狼狈的伤口渗出来,红中带紫,色泽诡谲。
  雨潞艰难地张了张口,嘴里吐出的是一串紫黑的血沫:“小姐……”
  许卿卿生平头一次这么手足无措,只知一个劲地用衣袖替她擦着沫子:“叫……叫大夫,快叫张大夫!雨潞,不怕,张大夫医术高明,他一定能救你……”
  “小姐,你听我说,”雨潞气若游丝,抓住了许卿卿的手指,“徐妃娘娘的墓在城郊南山坡,是新坟,坟上有三炷燃尽了的香……”
  许卿卿心上像是有一记闷锤落下,那莫名的痛楚痛得她浑身发颤:“不说这个,不说这个,等你好起来,我带你一起去祭拜……”
  雨潞轻轻点头,轻得仿佛蚂蚁微微动了一下。
  她喉咙里梗着千句万句,却再无力气说出口来。
  身子很凉,凉得像是没有了知觉,很快,眸中仅剩的一丝光亮也消失殆尽,如豆大的油灯无声熄灭在了深夜里……
  那瞳孔变得一片死寂,以至于许卿卿觉得如此陌生。
  她总觉得是哪里出了差错。
  不该是这样,眼前这具尸首不该是雨潞……
  许卿卿甚至宁愿她永远找不到自己的下落,这辈子都不要再相见,也好过她静静躺在地上,至死也没能合上双眼。
  那双眼睛定定看着虚无,眸光早已涣散,仿佛这世间还有她留恋的人,让她放不下心就此离开……
  许久,许卿卿才从尸首旁站起身,嗓音沙哑:“刺客呢?”
  “刺客已潜逃出府,正在派人追赶。”林泓逸道。
  “我怎么知道不是你的侍卫故意杀人灭口?”许卿卿直视他的双眼,问得冷然。
  “府里的侍卫用的都是刀剑,而这丫鬟中的是箭矢。再说,本王若想杀她,为何不在城外选一僻静无人之处,而要将她射死于自己的府邸?”林泓逸解释。
  言语间,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叩门声。
  来的是文瑶,手里端着一盏热茶。
  方才侍卫领她去涂药,她特地只涂了薄薄一层,想让林泓逸瞧见自己脸上那无数个的巴掌印。
  “殿下,奴婢的脸好疼……”她放下茶盏,楚楚可怜道。
  转目见许卿卿也在,眼神立刻变得十分不善——这女人跑到书房来凑什么热闹,一具尸体,有那么好看吗?
  “侍卫说,你曾见过这丫鬟?”林泓逸并未理会文瑶的诉苦。
  文瑶只道他是忙于处理这“前朝乱党”的事,所以才忽略了自己的伤,一脸后怕地点起了头:“这人前几日来过府里,还是奴婢将她轰走的呢。奴婢早就看出她不是什么好东西,果不其然,居然敢趁殿下您大婚之日混进来,也不知道包藏了什么祸心,幸而被牧侍卫及时杀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先前只瞧见这人倒在血泊里,并未目睹整件事情的经过,故而对牧钊当众放出的那番话深信不疑。
  说着,朝一旁的牧钊道:“牧侍卫,快将这尸首盖上吧,死得如此难看,奴婢真是多瞧一眼都要做噩梦!”
  许卿卿的心仿佛被针狠狠扎了一下:“你说,雨潞前几日来过泓亲王府?”
  看着她冷然的侧脸,文瑶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是啊,没错。你先前的丫鬟成了前朝乱党,你竟还好意思在这里装没事人?你敢说此事和你毫无干系?”
  她就不明白了,这女人分明与乱党有瓜葛,殿下为何不准让自己当众说出真相,将这女人交由慎刑司处置?
  莫不是……动了怜香惜玉的心思,有意隐瞒事实?
  一想到这,文瑶就忍不住醋从中来。
  “你是何时将她轰走的?”许卿卿接而问。
  语气太平静,平静如空荡的山谷里刮起的风。
  文瑶没察觉她话里的冷意,继续说道:“就在三日之前,她腆着脸皮找上门来,说曾在宫中伺候过你,想来府里谋个差事。我见她长了一张贼眉鼠眼的脸,就将她赶了出去。怎么,难不成碍着你了?”
  “你先下去。”林泓逸朝她道。
  文瑶“哦”了一声,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退下了。
  “盯住她,莫让她胡说八道。”林泓逸接而吩咐。
  牧钊领命,紧跟着文瑶而去。
  门“嘎吱”一声合上,书房里只余林泓逸和许卿卿两人。
  “我今日赏了那文瑶五十耳光,殿下不打算罚我吗?”许卿卿语气嘲讽。
  半是嘲笑林泓逸,半是嘲笑自己。
  早知如此,她该赏的便不是巴掌,而是木棍,是长鞭!
  雨潞不是没有活下去的机会,她分明都已找到府里来了,或许只差那么一点点,便能见自己一面……可终究还是被多管闲事的文瑶所拦,以至于与自己生死相隔。
  许卿卿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恨到极致,当真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将其剥皮抽筋!
  “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是非不分?”林泓逸反问。
  “这么说,殿下是不打算替那文瑶‘讨公道’了?”许卿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也好,那我便替死去的雨潞讨一讨公道……”
  “你想做什么?”林泓逸剑眉紧蹙,“这丫鬟带着前朝玉玺来到府里,紧接着被刺客所杀,此事分明是冲你而来,你所谓的讨回公道就是正中幕后黑手的奸计,与她扯上瓜葛,亲自将自己送上死路?”
  他之所以让牧钊谎称这丫鬟是前朝乱党,草草给此事盖棺定论,就是为了让许卿卿得以撇清干系。
  她倒好,口口声声要替别人讨回公道,却一点也不担心她自己的性命,简直就是胡闹!
  “你为何要在意我的生死?”许卿卿问。
  林泓逸忽然就结了舌。
  四目相对,他看见她清冽的眸子里不知何时竟渗出了无数血丝,红如她身上的嫁衣。
  初见时,金丝笼中那个目光柔弱得毫无防备的女子,而今只在他记忆中留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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