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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定定看着她清秀的小脸,不舍得挪开目光,许久才说出了两个字:“幸亏……”
“幸亏什么?”许卿卿疑惑。
林泓逸却没再说下去。
幸亏什么,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
幸亏没有将她犒赏三军,幸亏没有要了她的性命,幸亏没将她一直误会下去……
一想到许卿卿先前所受的苦,他心里就难受至极。
奇怪的是,半个月之前,这种难受似乎还没有这么刻骨。
有些东西大抵就如一坛好酒,越酿才会越浓。
思忖之际,枕边人已迷迷糊糊地入了梦——纤长的睫毛犹如幕帘,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浅影,呼吸平稳,安静如一个小小的婴儿。
就这么安心地睡着,不怕自己一时兴起,将她吃干抹净?
林泓逸头一次觉得憋屈。
这一觉,她睡得很安稳,他却直至深夜仍辗转难眠。
许卿卿醒来的时候,身边的林泓逸已不见了踪影,梓露端着花瓣水进来伺候她洗漱,满脸都是喜色:“娘娘,快起来吧,殿下吩咐的早点都已经做好了,厨子是从京城带过来的,做的点心都是娘娘您最爱吃的口味。”
也难怪她会满脸喜色,见许卿卿如此“受宠”,她大抵以为昨天夜里,这两人已是名副其实的真夫妻了。
除了点心,林泓逸还叫人送来了一些小盒子。
打开盒子,里头是一些小人,并未穿衣服,摆出各种古怪的姿势。
许卿卿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东西,不免好奇。
多看了两眼,不由满脸通红。
第六十六章 善妒
一旁的梓露一不留神瞥了一眼,被吓了一跳,也罗了个大红脸:“娘娘,这……这是……”
“这……这什么都不是。”许卿卿连忙合上盒子丢到一旁,仿佛看到了什么烫手山芋。
梓露比她镇定一些:“娘娘,其实吧……这种东西,早在您过门那日就该给您看的。”
说起来,倒是她这个当丫鬟的失职了。
“为何要看?我又不打算给他生儿育女。”许卿卿嘴硬。
话虽如此,脑海中却不由自主闪过与林泓逸膝下成双的画面。
她回过神来,羞赧地甩了甩头。
奇怪,自己怎么会想这些?
“你身为王妃,不生儿育女怎么行?若三年五载依旧一无所出,皇后那边定是又要催促了,说不定还会像上次那样,往王爷身边塞侧妃呢。”梓露劝。
她就不明白了,娘娘为何就不是不肯服个软,殿下都已做到这地步了,连欢喜盒都送来了,若娘娘不再冲殿下耍小脾气,生个小世子、小郡主,不是轻而易举?
“为何要生儿育女?到头来还不是便宜了那座冰山。”许卿卿撇嘴。
她并不讨厌他,可为何一说起这些,心里就仿佛有个结未能开解?
“您啊,也是时候为自己打算打算了,这么一直下去可不是办法。”梓露劝。
“你这丫头,究竟向着哪边?”许卿卿说得没好气。
梓露吐了吐舌头到底不敢再劝了,悄悄收起那几个盒子,放在了梳妆台下,心道娘娘只是一时嘴硬而已,这些东西总有一日是要派上用场的……
这夜,林泓逸是在书房睡的。
许卿卿原以为独自一人能睡得很安稳,翻身时却嗅到了那独属于他的气味,淡淡的,带着一股薄荷般的凉,令她鬼使神差有些睡不着。
即便不见人影,他也能用这种法子扰乱她的心绪。
她气呼呼地坐起身,忽然听见门嘎吱响了一声,不由一怔。
这么晚了,不会是梓露。
即便是,梓露身为丫鬟也定会先叩门,所以……来的会是谁?
她后背微凉,赶紧从针头下找出那几根银针。
许是动静太大,那人忽然噗嗤笑出了声:“你将本王当成何人了?”
听见林泓逸的声音,许卿卿提着的心登时就放下了,只差没朝他翻白眼:“你怎么来了?”
不是在书房睡吗,为何要到这东厢来?
“来看看你睡得安不安稳,这里不比京城,没有银鳞碳,炭火烟气重,想来你一时半会儿定是不会习惯。”林泓逸道。
许卿卿瞥了他一眼:“本来睡得挺安稳,直到你来搅了我的清梦。说,你打算作何补偿?”
“今天送来的那些补偿,还不够吗?”林泓逸问。
不知为什么,许卿卿突然很想拿针扎他几下。
最好是往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扎,叫这个登徒子好看。
她不知道的是,林泓逸这话并非全是调侃。
他送来的不止欢喜盒,还有好些叫下人沿途采购的胭脂水粉,梓露见许卿卿恼火,便没再开口,将那些胭脂水粉同欢喜盒一同收了起来。
“要不,本王再陪你睡一夜,当你的暖炉?”林泓逸正儿八经地提议。
他越正儿八经,许卿卿就越想扎他:“不必,回你的书房去!”
最好今后都别踏进东厢。
“可本王担心你夜里会冷。”林泓逸剑眉微挑。
她越是一脸警惕,他就越想逗她一逗。
原本他一点也不理解八弟为何喜欢看女子脸红的窘态,直到遇到许卿卿,他才终于有了一丝明悟——女子的娇嗔真是极好看的,当然,并非每个女子都如此,昨日往他身上撞的那个小丫鬟也满脸娇羞,可他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此刻看许卿卿,却是颇有些舍不得挪开视线。
“你……你出去。”许卿卿往后缩了缩。
林泓逸却越靠越近:“这里是本王的房间,本王为何要出去?”
“你不走我走。”许卿卿二话不说就起了身。
林泓逸连忙将她按回了被子里,看着她身上单薄的寝衣,忍不住蹙眉责备:“就这么出去,着凉了怎么办?”
看着近在迟尺的林泓逸,许卿卿脸色更红了。
二人的鼻尖几乎贴在了一起,嗅得到彼此温热的呼吸。
他的气息十分霸道,愈发衬得她小心翼翼,如一只被猎人盯上而小兽。
看着这样的许卿卿,林泓逸喉结一阵翻动,终是将身子侧开了几分:“不要在这的男子面前露出这般神情。”
“什么?”许卿卿一下子没听懂他言下之意。
“不许在别的男子面前露出这般神色。”林泓逸重复了一遍。
许卿卿怔了怔,暗自悱恻起了他的专横。
她在别的男子面前什么样,与他何干?
“殿下多虑了,这后院连一道男影子都见不着,倒是有不少貌美娇俏的婢女。”
“你吃醋了?”林泓逸挑眉。
“吃……吃什么醋?”许卿卿结巴了一下,很快就恢复了平日里漫不在乎的模样,“我巴不得殿下多娶几个侧妃,多生一些子嗣,如此,便不会成日盯着我了。”
明知她说的是气话,林泓逸却还是忍不住恼火,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这恼火究竟从何而来。
“你就这么希望本王身边有别的女子?”
“当……当然。”
“若本王不如你所愿呢?”
“……”
许卿卿觉得挫败,她竟然拿这座冰山半点办法都没有,他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皆不是她能强迫的。
而他想要她做什么,她却毫无反抗之力。
不过,最近这座冰山的脾气倒是有所好转,再不似先前那般冷口冷面,倒也没强迫她做过什么不想做的事了。
“本王不喜欢三妻四妾,再说,有你这么善妒的正妃,若娶侧妃,她们在府里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殿下,你究竟哪只耳朵出了问题?”
怎么就听出她善妒了?
“本王的耳朵没出问题,出问题的,是这里。”林泓逸指了指自己的胸膛,这话说得极为认真。
第六十七章 醋坛子
许卿卿一怔。
“本王很少有心病,更是从来没有得过一种叫许卿卿的心病。”林泓逸说得认真且无奈。
“殿下,有病就得吃药。”许卿卿脸红却嘴硬。
“你就是本王的药。”他道。
许卿卿往后靠了靠,她很担心被这座冰山吃掉。
自打上次毫无防备地看了欢喜盒之后,她心里就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悄悄唤醒了。
虽对男女之间的事所知甚少,但她晓得,那种事既然叫床笫之事,便应该是发生在床笫之间。
而林泓逸与她,此刻就在同一张床上。
失策,失策……早知如此她就搬到西厢去,离这座冰山越远越好。
“殿……殿下,忘了问你,燕将军近日如何了?”她结结巴巴。
“为何突然打听他?”林泓逸脸色微变。
自然是故意让你失去“胃口”……
许卿卿轻咳一声,有点做贼心虚:“我想知道,燕将军想娶的那个女子,究竟是不是许苧玉。”
“是。”林泓逸答了一字。
居然是真的?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许卿卿的意料,想了想,她又问:“你是如何知道的?”
“京城的暗卫来报,那女子的长相与你颇为相似。”林泓逸道。
是了,她与许苧玉同为骊帝的女儿,长相怎会不相似? “他似乎把许苧玉彻底当成了你。”林泓逸幽幽道。
“殿下多虑了……”许卿卿讪笑,觉得自己似乎把话题引到了一个不该引的方向。
“本王有没有多虑,你最清楚不过,若非将那女人当成了你,他为何要替那女人隐藏身份,对外宣称她是自己的堂妹?”林泓逸问。
许卿卿结舌。
好吧,这人的脑子还是很好使的,居然这么快就想到了这一茬。
“我与燕将军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解释。
不知为何,她虽喜欢看这座冰山吃醋的模样,却并不希望他因此误会自己。
“那为何还要在我面前提起他?”林泓逸又问。
许卿卿再次结舌。
她似乎还是头一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且还砸得这么尴尬。
见她不语,林泓逸的面色愈发黑如锅底:“今后再提此人的名字,本王就罚你禁足。”
“……”
“听见没有?”
“听见了。”许卿卿本想白这个醋坛子一眼,但想到自己和他仍在一张床上,不由打消了这个念头。
罢了,鸡蛋不和石头碰,总有一日她会抓到这个醋坛子的把柄……
“时候不早了,快睡吧。”林泓逸起身。
“那……那你呢?”许卿卿脱口问了一句。
问完才觉得自己傻,这整个府邸都是林泓逸的,他今夜又岂会没去处?
“本王睡书房。”林泓逸道。
许卿卿“哦”了一声。
“也不会让婢女过来陪床。”他淡淡补充。
等等,什么叫不会让婢女过来陪床?
难不成以前他常干这种事?
许卿卿心中疑惑,正想问个清楚,林泓逸已推门而出。
这天夜里,她靠着暖炉,头一次睡得不算太安稳。
次日醒来,梓露上前伺候她洗漱。
“你家殿下,经常宠幸婢女吗?”许卿卿问。
梓露诧异:“殿下从未宠幸过婢女,就连那文瑶,殿下也从未与她有过逾矩之举。娘娘,您这是听谁说的?”
“没有谁。”许卿卿摇头。
她总不能说这只是自己的猜测。
不知为什么,听梓露这么一说,她忽觉对那冰山有点过意不去。
洗漱完了,丫鬟端来早膳,其中有一道水信玄饼,看着晶莹剔透很是可人。
“这水信玄饼是东瀛国才有的,城中只有一个东瀛铺子,离这里极远,听闻那铺子的糕点格外好吃,殿下昨夜特地派人去买了一篮,叫大夫用银针试毒之后,全送到您这儿来了,娘娘,奴婢还是头一次见殿下如此上心呢。”伺候许卿卿用早膳的丫鬟在旁说道。
“多嘴,娘娘没问,你哪来这么多话?”梓露训斥她。
话虽如此,眼神却不由自主往许卿卿脸上飘,显然想看主子听了究竟作何反应。
许卿卿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平日里这些丫鬟一个个谨言慎行,从不曾多说一句,怎么今日偏偏变得如此喜言了?
十有八九,是被梓露这个古灵精唆使的。
“说完了没有?”许卿卿问。
“说……说完了。”丫鬟讪讪地答。
“将这些水信玄饼送一半去书房。”许卿卿吩咐。
全送到她房里了,林泓逸吃什么?
虽然知道他不太喜欢甜食,但水信玄饼做得如此细腻好看,他却连味道都不尝,未免有点可惜。
“听见没有,还不快去?”梓露连忙催促。
丫鬟匀了一半玄饼,端去了书房。
不多时,林泓逸就来了。
“殿下……”梓露连忙行礼。
林泓逸摆摆手叫她退下,问许卿卿道:“早膳可还可口?”
“厨子手艺不错。”许卿卿点了点头。
这回来鹿城,别的没带,却把厨子给带了过来,原因是许卿卿曾说过,这人做的饭菜格外的好吃。
本是不经意的一句话,林泓逸却记下了,这是许卿卿自己都没想到的。
“明日我带人去一趟往生阁,府里或许会有动静,你要小心。”林泓逸叮嘱。
动静?
什么动静?
许卿卿立刻就想到了那蠢蠢欲动的林修渊:“你是说,那大皇子……”
林泓逸点了点头。
林修渊的人来了这么久,终于忍耐不住要出手了?
许卿卿不免担心:“那你呢?你去往生阁,就不怕被他抓个正着?”
“我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林泓逸道。
他说得笃定,许卿卿便也没有再劝。
有些事,不是她所能决定的,就好比争储,其中的尔虞我诈、细枝末节,她不会比林泓逸更清楚。
若与林泓逸同去,只怕非但不能帮上忙,反而会成为他的拖累。
说到底,还是因为没有一身好武功。
“你……你自己要小心,莫被他算计了。”
他点头:“本王当然会小心。等平安归来,你便不必再住在鹿城这等苦寒之地了。”
第六十八章 难逃一劫
这一去就是整整三日,三日之后,林泓逸终于回了府。
带去的十余名暗卫,一个也不见踪影,只余牧钊跟在他身边,二人皆风尘仆仆,仔细看,身上还有不少深深浅浅的伤痕。
这几日许卿卿一直在府里闭门不出,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急得不行。
林泓逸对外谎称卧病在床,并没告诉任何人他带人上了山,更没透露半点那往生阁的消息。
一日两日还好,一连三日,许卿卿不禁着急起来。
她忧心忡忡,生怕林泓逸有什么三长两短。
得知他回府的消息,她立刻就带着丫鬟去门口迎他,见林泓逸负伤,当即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
“小伤而已。”林泓逸摇摇头,示意自己无恙。
看着那些从衣裳里渗出的血痕,许卿卿一阵心疼:“我去找大夫……”
“不必了,娘娘,这整个鹿城,有哪个大夫的医术能与殿下相媲美?”牧钊在旁说道。
许卿卿一怔。
她从不知林泓逸精通医药。
仔细一想,却又不觉得有什么奇怪了,听闻那往生阁的弟子皆擅长用药,林泓逸熟悉这些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可先前你叫那大夫给我诊治哑疾,还将我泡在药缸里……”回想往事,许卿卿忍不住蹙眉。
“最后不是将你治好了吗?”林泓逸道。
居然还有心思顶嘴?
许卿卿气得只差没捏他一把,见他神色疲倦,眼底有两抹浅浅青影,到底没舍得下手。
敢情这座冰山是故意的?
故意不亲自为她诊治,而要叫那医术普通的大夫来折腾她?
“还有那蛊虫呢?”她又记起了一事,“我曾在梳妆盒里发现一只蛊虫,难道也是你在捣鬼?”
林泓逸将那次的事原原本本道出,那时他一见许卿卿,便知她被徐抒怀下了蛊,故而交给梓露一味能驱蛊虫的香粉,让梓露倒在香炉里。
若非如此,她体内的蛊虫怎么那般轻易就离体?
许卿卿看着眼前的人,她觉得自己对这座冰山真是一无所知……
就在来鹿城之前,她还偷偷叫梓露去外头药铺买了一些蒙汗药,为的就是防这座冰山兽性大发对她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现在看来,若真下了蒙汗药,一定会立刻被这座冰山察觉端倪。
林泓逸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共有十九处,看上去有些可怖,但全都没有伤及筋骨。
“这是那林修渊所为?”许卿卿看得既心疼又义愤填膺。
“林修渊不是个傻子,遇上埋伏之后,他很快就察觉中了计。他带去的人马虽不多,但困兽犹斗,我手下的暗卫全死在了他的暗器之下……”
许卿卿听得很想把那林修渊活活砍了,如果她手中有刀的话:“那人现在在何处?”
“不必担心,他已被牧钊擒获。”林泓逸道。
林泓逸亲自将林修渊押解回京,原本这等事林修渊用不着亲自出手,因为太急功近利,想让林泓逸再无翻身之地,才不惜亲自带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鹿城。
却不料徐抒怀早已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