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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家燕子傍谁飞-第1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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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况且,也有试探他的意思。她不知道杜浒对自己,有多少是真心,有多少是顺着自己胡闹。要是自己太过分了,他也许还是会直接把自己推开吧。

    可杜浒听了她这个理由,却没推她,而是轻轻叹气:“难为你了……”

    奉书见他似乎是同意了,脸一红。本来没指望能跟他挨那么近,现在想自己下来,又舍不得了。他的身体好暖,好像一个有弹性的大垫子。

    干脆直接趴在了他身上,头枕进他肩窝,小小的身子压在他宽阔的胸前,整个儿不着地。想把腿也放上去,可是两人四条腿都是圆碌碌的,总是滚下去,急得她乱扭。

    感到他全身明显一僵,慢慢抽着气,道:“等等……”伸手抓过一条毛毯,塞着铺在两个人之间,又把她的两条腿儿挪了一挪,让开一些位置,这才咬牙,道:“就一会儿,听见没有?”

    一会儿就一会儿。奉书心满意足地点点头,脸贴着他胸膛,闷闷地说:“那天我昏迷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像现在这样抱着我?你对我说什么来着?我没听到。”

    杜浒凑近她耳边,认认真真地说:“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亲耳听到这句话,奉书想哭,闷闷地道:“再说一遍。”

    “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还要听。”

    “我永远也不会离开你。”

    奉书用力抱住他的腰,哽咽着说:“我也是……我永远永远也不会离开你……你爱我也好,讨厌我也好,只要我活着,我就跟定你,你别想甩掉……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永远、永远也不会……”

    她哭得大口喘气,一个字也说不下去了,一呼一吸间,胸中隐隐作痛。

    杜浒知道她仍然被病痛折磨着,却也束手无策,一面安慰,一面轻轻抚着她耳后的肌肤,让她勉强睡过去,然后慢慢把她放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师父的小乖:明天就出发南下了……有点难受……接下来几天……可能……没力气再调戏师父了……大家,多包涵QAQ

 第225章 0142

    ·故人满江海,游子下潇湘·

    等奉书醒来,杜浒已经不在身边了。她听到他和忽兰一道,在外面来来回回的收拾东西。多余的帐子被收好,卷起来。钱财、衣物、武器,都被分门别类地整理好。

    随即塔古娜走过来,帮助她穿衣、洗脸、梳头,最后给她套上一副新编好的狗尾巴草手环,连带着一个小布包,一起塞给她。

    “这个能帮你早日康复。你可得好好养病,有什么需要的,别怕使唤你汉人师父。我还做了好些富余的,你带在路上。”

    奉书勉强微笑着答应。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恶化。那些多余的手环项链,大约是用不上了。不过,可以给师父用……

    塔古娜紧紧拥抱她,亲吻她的脸颊,又反反复复地让她保证,以后一定要回到草原来看他们。

    “到时你可要做我小宝贝的干娘,给他起个汉名,好不好?”还没等奉书答应,又一拍脑门,笑道:“听说你们汉人有个指腹为婚的习俗,那个,这个……”

    奉书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儿,才明白她的意思,一下子刷的红了脸,羞赧暂时冲淡了悲伤,呸的啐了她一口,“休想!”

    塔古娜也是心血来潮,随后便自己摇了摇头,笑道:“不成不成。以后我的小孩,不管是男是女,都得自己择妻子、择郎君,绝不能听爹娘的。”

    奉书跟着她嬉笑:“忽兰同意?”

    塔古娜得意地说:“孩子是谁生出来的?”

    奉书笑弯了腰,心中的阴霾彻底消失了。清晨的阳光映在脸上身上,照出充满希望的新的一天。

    杜浒已经整装完毕,牵过两匹马,把奉书抱上那匹小的,让塔古娜和忽兰拿走剩下所有的马匹和财物。

    塔古娜赶紧推辞,说:“那可不行!”

    杜浒笑笑,“你们要安家置地,将来要买马驹、羊羔儿,要养小孩子,需要很多的钱。”

    塔古娜还是摇头,忽然明白了什么,嘻嘻笑了,“你不愿拿赵公子的钱!嘻嘻,我知道!”

    杜浒也不反驳,只是简单地说:“我又不是不能挣钱,路上不会让小蚊子吃苦的。”

    以他的本事,随手猎个野兽、采些药材,给人做些临时的活计,都能来钱。再不济,好歹以前闯了那么多年江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勾当,门路他都清楚。为了奉书,他也不是放不下这个身段。

    可塔古娜笑道:“知道你有本事,可那不是要花时间嘛!有挣钱的工夫,你还不如多陪陪小蚊子呢。”顿了顿,又道:“再说,小蚊子在越南立了那么大的功,这些钱财也算是越南朝廷赏她的,你不能替她做主。”

    杜浒想想也是,便不说话了。他本来便是不拘小节的性子,爽快取了一半的钱财收在身上。四人含泪话别。

    可他们却没过几天富豪的日子。大量银钱很快被换成了大量的药物。奉书的身体每况愈下,没等走出茫茫草原,就已经发展到几乎每天都要晕厥两三次。闯皇城时留下的伤反反复复,始终不愈合。奉书挣扎着自己包扎换药,用的时间一天比一天长,有时候手一抖,不小心重重拂到伤得最厉害的地方,就痛得眼泪直下,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忍住不哭出来。

    杜浒早就注意到了,下次再换药的时候,试探着问:“我……帮你?”

    奉书脸一红,微微摇头。

    不是没想过让他帮,但自己伤在大腿,怎么好意思让他来碰!当初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偏偏让怯薛歹的钢刀划在那里呢?

    况且心里隐隐约约的还有个念头:小时候跟他无拘无束,让他头疼,让他叱骂,或许还让他瞧不起;现在长成大姑娘,可万万不能再大大咧咧的,让他看轻了。

    再者,自己此前和赵孟清同行一路,做过什么,杜浒始终一个字都没问过。也许他不在乎,也许他怕尴尬。但奉书自己心里头不安,他一个胸襟磊落的男子汉,不可能一点也不介意吧?要是他真的毫不介意,除非他没真的把她当自己的女人看。

    用这种方式,转弯抹角地告诉他,自己在男女关系上一直规规矩矩的,没让别的男人随随便便的看了摸了。

    不过看杜浒的反应,就知道他大约理解不了这么婉转的暗示。他还在一个劲儿地问:“你真的自己可以?别逞强……”

    奉书倔强地摇头,把他赶出房间。等自己真正动手的时候,忽然心胸剧痛,提不起一点力,连绷带都扯不断。

    她大口喘息了好久,慢慢把裙子掩上,将杜浒唤了回来,假装自己已经换过药了。

    不过这个伎俩也没能瞒过多久。裙摆里渗出来的脓血,让他发现了,他脸色一暗,没言语。

    那天晚上她睡得格外香。睡梦中在齐腰深的草丛里漫步,青草叶子轻柔地抚弄着她的腿。忽然腿上似乎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微微疼痛,痛得越来越厉害。

    她猛地醒了。左腿整个凉凉的。被子呢?裤子呢?三四支蜡烛在身边闪烁,映出眼前一条白生生的小细腿,膝盖弯着,还在微微发抖呢。

    她惊叫一声,腾的坐起来便要逃。肩膀却被牢牢按住了。杜浒的声音冷冷的:“不想这条腿废了,就别动。”

    奉书马上明白了,登时羞不可抑,全身火烫。想躺回去,又觉得四仰八叉的未免不雅;坐着,眼前就看着他将自己一条光腿摆弄来摆弄去。最后只好扭过脸,掩耳盗铃,心里告诉自己他是在给自己治伤呢,可肌肤被温热的大手一触,全身就止不住的战栗。他手边一盆温水,已经把她腿上的血污擦净了,正用干净的手巾轻轻的蘸干,一手按着她圆溜溜的膝盖,一手刮了药膏来敷。他的动作极轻,痛感过去了,竟有些痒痒的感觉,粗糙的手指,偶尔碰到她大腿内侧的细嫩皮肤,便引发一阵战栗。

    他居然还在目不转睛地研究她的肌肤。奉书捂住脸,细声抗议:“你别看……快给我盖上……”

    杜浒抬头,瞪了她一眼,声音微愠:“我不看,怎么知道你敢这么糊弄!”

    奉书又羞又急,腿上又疼又痒,忽然鼻子一酸,抽抽噎噎的哭起来。没错,都是自己自作自受……

    杜浒见她哭了,有些慌,手下缠好了绷带,来到她身边,声音温和了些:“好啦,完事了,还疼不疼?”

    奉书抽着鼻子,半是害臊,半是赌气,就是不理他。杜浒跟着转过去,解释道:“我是怕你伤势恶化,你自己受罪不说,留疤也不好啊。”

    奉书还真怕留疤,呜咽一声,心里气消了些,依旧不愿意点头原谅。大姑娘家的,让他白看?

    杜浒看她还哭,只好放下身段,朝她赔笑:“再说……黑灯瞎火的,我……我也没看清楚什么。”

    这句话还不如不说呢!奉书哼了一声,摸到被子,拽过来把自己盖住。

    杜浒见她还是蛮不讲理的样子,也哼了一声,站起身。随即还是觉得应该哄哄,又坐下来,把她抱起来,抱在怀里哄她:“小时候又不是没给你裹过伤。”

    奉书心里一甜,还是扭过头不看他,嘟嘟囔囔地说:“小时候和现在能一样吗?”

    杜浒总算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声笑了一阵,亲一口她额头,说:“是,当然不一样,你姑娘家名声要紧,我既然碰了瞧了,就会负责到底。”

    奉书逗得他说出这么一句话,心中早就不气了,又是脸红,又是喜欢,端着架子说:“谁让你负责了?”

    心里却忍不住想,自己一条伤腿能有多好看,他可是亏了。

    自此腿上的换药便是杜浒来动手。奉书可不好意思在他眼前撩裙子脱裤子,每次都是在被子底下弄好了,再叫他来。他却也规矩,除了该照料的地方,哪里也不多看,哪里也不多碰。

    然而就算是他再精心的照料,也抵不住她的病势一天天恶化下去。不光是腿上的伤,身上的淤青也迟迟不褪。一头乌发变得又细又脆弱,每天梳头的时候都会掉一把。

    杜浒把她掉的头发细心收集起来,用布包好。有一天奉书昏睡醒来,迷迷糊糊地看到了,随口说:“是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谢谢……以后、以后和我埋在一起……”

    杜浒脸色微变。以后奉书便再也没看到过他收拾自己的断发。

    两人都没有合法的身份,奉书更是各地官府通缉的对象。每次冒着风险停在市镇,杜浒都会把那里的药材铺子造访一个遍,花起钱来毫不含糊。听说什么药有效——哪怕只是有进补的功效,哪怕只是缓解她一刻的气喘和心痛,也都不眨眼地买来,给奉书当饭吃。有些贵重的药材是早就被别的买主预定了的,他也不客气地威逼利诱,弄到手为止。

    打尖、住店,也是完全不心疼银钱,一定要给她最好的。奉书知道他大约是在用这种方法补偿自己,便也笑笑,不跟他争。

    有时候她心情低落,看到落叶、夕阳、路边死掉的动物,总是会联想起什么不好的东西。杜浒带她看大夫、吃药,也就没什么劲头。她不想和一个陌生的老大夫处上一刻钟而见不到他,也不想放他去厨房煎药,而让自己孤独地度过哪怕一点点时光。

    所有的努力似乎都是缘木求鱼。她说:“别白费力啦,我要你陪我。”

    杜浒拿出师父的架子劝她:“这种事,别任性!万一谁开的方子有效呢?不试试,怎么知道?至少,能让你坚持得久些,坚持到那个什么武当山……”放软了语气,又哄她:“我等着你好起来,咱们以后,还要过好多年呢。”

    来来回回的只是这么些平实质朴的话,但还是把奉书说得又生出些憧憬,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杜浒便把她搂起来,药碗端到面前,像喂小孩子似的,一口一口地哄她吃。亲她,用下巴上的胡茬蹭她,直到她受不了,格格笑着张嘴为止。末了,他总会变出些甜枣儿、蜜饯、饴糖,喂给她吃。

    奉书被那药苦得不开心了,扭过头去,倔强不吃。他就故意逗她:“你不吃,我可吃啦。”

    她意兴阑珊地说:“那你便吃,这些东西给我了,也是浪费……”

    杜浒果然将那蜜枣丢进嘴里,然后亲她,趁她晕头转向的时候,顶进去一块甜甜的。她想惊叫,嘴唇被堵住了,从来没被他这么喂过,舌头本能地阻拦,动作还是生涩的,一道唾涎忽然就顺着嘴角流出来了。

    她又羞又气,在他胸前使劲蹭,把脸蹭干净了,抬头看他,见他笑得像个小孩子,心头更是呼的一团火,一面狠狠嚼那蜜枣,一面开口斥道:“不正经!哪儿学的!”

    杜浒挠挠脑袋,说不上来,只得故作神秘地笑笑。看得出她喜欢,就够了。自从为了她,打开了那道闸门,滚滚洪水流入干涸的盆地,很多新鲜有趣的念头都被滋润出来了。

    奉书被他这么一日日照顾着,有时候觉得满心欢喜,更多的时候却觉得惶恐。这样的日子像是偷来的,谁知道,还能持续多久?

 第226章 0142

    ·晋‘江独家发表·

    一日路过一个酒楼,听得那里面在叫卖洗手蟹。奉书微微一怔,侧头往里面看了一眼。秋风起,蟹脚痒,最后一波捕蟹的季节已经快结束了。酒楼里已经排了一大串人,队伍一直挤到门外。

    杜浒立刻抓起钱袋,笑道:“想吃吗?去给你买。”

    奉书赶紧抓住他衣角,“你、你别瞎胡闹……那是给达官贵人设宴用的,五分银子一只呢……我不想吃……”

    杜浒温柔地看了她一眼,“以前没给你买过,今天不能再错过了。”说毕,径直朝里面走进去了。

    奉书呆呆看着他的背影。她怎么能不记得呢,小时候在相府过富贵日子的时候,洗手蟹是桌上的常菜。长江里最肥美的蟹,快马运到赣州时还是活的。用蒲色略略蒸得鲜嫩,调以盐梅、椒橙、醋姜,然后洗手再吃,是以得名。

    那是她五彩纷呈的童年记忆之一。后来有一天,她居然在大都见到了一个卖蟹的小贩。北方河鲜紧俏,活蟹更是罕见。那小贩是奉命运蟹到什么大官府上,剩下十几只,带不回去,就地摆摊子卖了。那时候她正和师父沿着海子散步,似乎还在聊什么紧要的事情。那香气飘过来,她着了魔似的,跟着鼻子就走到那卖蟹的小贩跟前了。那小贩头也不抬,告诉她:“五分银子一斤。亏得今儿个俺带得多了些,贵人府上吃不下这许多,这才摆出来卖。小姑娘,今儿你是有口福啦!”

    小奉书听到那蟹的价格,心一下就凉了。在大都的日子总归是清贫的,花三四文钱买一包零嘴儿,就够她开心好几天。五分银子,便是两个人好几天的盘缠。

    她眼巴巴的看着那蒸蟹的锅。一个路过的少妇被吸引了,掏钱买了两只,刚好一斤,付了钱,珍宝一般的捧了回去。那小贩挑蟹的那一刻,锅盖揭开,白气涌出来,一丝丝带着怀旧的鲜香,南方的味道。小时候的画面一幅幅在心里掠过去。

    忽然手上紧了一紧。杜浒的声音在头上响起来:“别看了,走吧!带你回去吃饭。”

    奉书还不太舍得,脚底下生了根似的,还黏着走不动。

    杜浒的声音微愠:“就那么小半两肉,有什么可惦记的?咱们又不是达官贵人,消受不起这种东西。”说毕,不由分说,把她拉走了。

    奉书心里又生气又委屈,忍不住分辩:“我又没说要买!我看看还不成啊!”本来自己心里只是艳羡,考虑到师父的钱袋,也没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奢望。被他这么一说,好像自己真的不知天高地厚,开口索要了一般。自己是那么不懂事的孩子吗?

    杜浒也不理会她心里这些弯弯绕。经过斜街尽头的时候,给她买了二两酱杂肉、三个鸡蛋、一包牛髓芝麻烧饼,一共才花了四十五文,说这些给她晚上吃,比螃蟹有营养多了。

    好像这么着就能把她哄高兴了似的。奉书觉得他看不起自己,当天晚上一直气忿忿的,饭也没吃多少。晚上做梦,还满鼻子都是鲜香的蒸蟹味道——我就看看还不成吗?

    还在遐想着,忽然那股子鲜香气便送到鼻尖了。她猛一抬头,只见一个眉花眼笑的年轻后生,捧着一个大食盒,殷勤问道:“不知客官下榻何处?”

    奉书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着杜浒对她笑,忍不住轻轻掐了他一把,小声道:“钱多了烧的不是?这么贵的东西……这么贵的东西……”

    杜浒也不跟她争辩,朝那外送的小二努努嘴,意思是钱已经花出去了,要不回来啦。

    奉书被他摆在椅子上,面前是堆得高高的四五只蟹。一盆水放在旁边,几个小调料碟子排成一排,旁边是附送的几碟甜咸果子。蟹性寒凉,于是他又熬了姜茶,热了一注子紫苏酒,端来给她佐餐。整个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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