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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家燕子傍谁飞-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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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将呼吸调整均匀,用心体察周边情况,等到再无异动,终于鼓起勇气,蹑手蹑脚地爬了出来,成为一个静悄悄的影子。一步,两步,没人醒过来。三步,四步,脚步应和着轻轻的鼾声。

    守在门口的一个亲兵嘟囔了一句梦话。奉书紧紧咬着嘴唇,屏息凝神,把右手放在口边呵暖,在那人耳后轻轻拂了一拂。那是杜浒教过她的手段,能让人睡得更香。过去她被他的鼾声吵得睡不着时,他就曾用这个方法让她入睡。

    她从没将这个方法用在别人身上。她心中跳得厉害,身子微斜,摆出一副随时逃跑的姿态。但那亲兵终于没有醒,头耷拉得更低了。

    她对门口的另两个亲兵也如法炮制。那两人的鼾声逐渐均匀起来。

    她将左手按上了冰凉的大门。门没锁,以便万一有情况时,外面的人能够及时入内。

    那门推开时会发出吱呀一声,方才那小厮推门时,奉书就注意到了。她的手指一点点用力,将门一寸寸推开。手上刚刚感觉到滞涩时,便立刻停止用力,将杂音遏制在源头。那门无声无息开了一条小缝,她一个孩童身量,刚好能够溜进去。倘若换成张珪,就不成了。

    门后是一道厚厚的天鹅绒门帘。她反手将门轻轻带上,另一只手将门帘掀开一条小缝。她知道越是接近大功告成,越是不能着急。

    一阵暖气从帘子后面泄了出来,激得她浑身一抖。屋内一股浓烈的药气,却并不难闻,而是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借着窗纸里透进的月光和灯光,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桃木书桌,上面散放着纸张笔墨,以及一盏熄灭了的油灯。将门帘再掀开两寸,便看到几个橱柜、一张几案。墙角生着一个小火炉,煨着一罐药,正在无声地冒着气泡。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一柄镶满宝石的长剑。

    奉书心中一动,随即发现那长剑挂得太高了,自己决计够不到。

    她屏息听了一阵,心中不禁惴惴。屋内似乎没有人,至少没有明显的呼吸声。

    她一横心,从帘子后面钻了出来。一刹那间,她便感到了第二个人的存在。猛一转头,只见靠墙的一张大床上,安详地卧了一个人。他睁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里满是深不见底的浑浊。

 第92章 千年成败俱尘土,消得人间说丈夫

        奉书立刻全身冷汗直冒。那是张弘范,可又有些不像。他的眉眼脸庞都是她记忆中那个张元帅的模样,只是仿佛又瘦了一半,又老了二十岁。他的头发披散在肩上,头顶的新发是花白的。他脸色灰败,好像一株凋零的树。

    那眼睛眨了一眨,使她确信他还活着,还没变成一具僵尸。

    奉书只失神了片刻,立即努力恢复了神智。她看到他左手露在被子外面,手边放着一个小铃铛。

    她不假思索,冲到书桌旁边,抓起一柄银质裁纸刀,扑到床前,极低极低地喝道:“不许动!不许叫人!否则我割开你喉咙!”

    张弘范抬眼看了看她,仿佛丝毫没有注意到眼前乱晃的刀锋,嘴唇动了两动,发出干哑的声音。

    奉书花了好一阵工夫,才读出他说的几个字:“姑娘本事不小。怎么进来的?”

    他眼睛真毒,一下子就看出来她是女孩。

    可奉书却松了口气,知道他发不出再大的声音了。只要那铃铛不响,旁人就别想知道这屋里的变故。她举着刀,明知可以一刀结果面前之人的性命,可不知怎的,看着他平静的眼神,横竖不敢下手。

    张弘范又说:“把刀放下。我让人饶你不死。”

    真奇怪。他的性命明明掌握在她的手里,可他却开始发号施令。他的声音虽然微弱,却有着统帅千军万马的威严。奉书不由自主地便听从了,持刀的手慢慢软了下来。

    她随即想起来,自己才不怕死,怎么能任他威胁?她不敢再举刀,而是伸手将床上的铃铛挪到了他够不到的地方。手指刚触到他的被子,心里就砰砰乱跳。

    张弘范似乎丝毫不在意铃铛被夺走,瞟了她一眼,问:“你……要什么?”

    奉书想:“你肯定知道我不是寻常的小贼,而是要你命的刺客。哼,我早晚会杀了你,不妨让你死个明白。”站起身来,走到月光下,挺起胸膛,低声道:“你可知我是谁?”

    张弘范微闭着眼睛,似乎是昏迷了,又似乎只是在休息,过了好一阵,才睁开眼,将她仔细端详了一番,淡淡道:“文丞相是你什么人?”

    奉书大吃一惊,失声道:“你、你怎么知道……”

    张弘范笑道:“你的鼻子眼睛跟他一模一样。”顿了顿,又皱眉道:“可是文丞相活着的女儿,眼下似乎还不是自由之身,也没这个本事摸到这儿来。那么你是……”

    奉书心中大恸,一肚子的指责喝骂都来不及说出来,颤声问:“你知道我姐姐在哪儿?快说!”这么一问,算是交待了自己的身份。

    张弘范微微一怔,低声道:“很好,很好。”

    “什么很好?快告诉我她们在哪儿,是不是在大都?你不说,我……我对你不客气!”

    张弘范见她又亮出刀子,微微一哂,不再说话,意思很明显:“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她颤着手,将裁纸刀举在身前,说:“你告诉我,我今日可以饶你性命。”

    张弘范闭目不答,一时间屋内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压制不住。

    过了好一阵,张弘范才道:“文小姐,我这是为你好。弘范向来敬重令尊,他的骨血,若是再送掉一个,弘范也于心不忍。”

    奉书咬牙道:“你巧言令色的糊弄谁?猫哭耗子假慈悲!”强抑住怒气,竭力做出冷酷的语调,“谁人无骨肉?你敢再瞒我,我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不怕死,你的夫人、公子,可不见得不怕。”

    张弘范微微叹了口气,“令尊若是听了你这话,会失望的。”

    “用不着你管!”

    张弘范点点头,双眼望着天花板,轻声道:“既然你这么急着去送死,告诉你又何妨?只是弘范奉劝小姐一句,太子府可不像敝宅这么好混进去。”

    奉书心里登时漏跳一拍,“太子府?真金太子?我姐姐在那里?”

    “令姐刚到大都,便被太子府要走了。现在还在不在那儿,我却也说不准,正在派人查访。”

    奉书心中慢慢升起希望。至少有了开始找寻的线索……但她马上又扬起刀子,恶狠狠地道:“你要是敢骗人……”焉知他不是把自己骗到最危险的地方,自寻死路?

    张弘范轻轻笑了起来,“将死之人,骗小孩子做什么。”

    她仍是半信半疑,紧接着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家母……欧阳夫人,她在何处?”

    “还没查到。”

    奉书心中飞快地盘算着。若是张弘范想骗人,大可以随意说个别的去处,而不是推脱不知。不过,这个人诡计多端,焉知他不是以退为进,虚虚实实,骗她相信?她知道自己猜不透他,却又不愿露出迟疑的神色。

    “家父呢?文丞相在何处?他现在怎样?”

    张弘范许久不答,目光越过她的肩膀,定在书桌上那叠纷乱的文书纸张上面,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看。

    奉书犹豫了片刻,站起身来。走到半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只见张弘范安然卧在床上,这才放心,小跑过去。那桌上散着不少诗文,有些字迹工整有力,有些却十分潦草,不太通顺,似乎是张弘范病中信手涂鸦而成。

    她趴在桌面上,借着微弱的光线,找到了张弘范要给她看的东西。那是一张张字迹各异的信件,来自会同馆、兵马司、枢密院,但都是写给张弘范的,似乎是不同的人应张弘范所托,向他送来的汇报。一叠信件按照时间排列在一起,最早的一张,是去年十月初五日。

    写信那人颇有些文理不通,似乎是个蒙古人。他说,他们奉博罗丞相之命,将押解至大都的文丞相“好好待者”,但对方毫不领情,几日不寝不食。宋廷降臣留梦炎——就是那个临阵逃跑的“茅坑宰相”——去劝降,“被其唾骂”。第二天,投降的小皇帝赵显被派去劝说。文天祥朝皇帝跪拜,却对他的劝降之言不予理睬,说什么“民贵君轻”,小皇帝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讪讪离去。平章政事阿合马第三个出马,见面即要求文天祥下跪,文天祥不从,两人当即开始舌战。阿合马辩他不过,拂袖而去,劝降之事不了了之。信中最后说,他们“左右奈何不得”,请求张弘范“另出别策”。

    张弘范似乎立刻就回信了,因为三天之后,同一个人又写来了一个条子,称“俱已办妥”,夹在第一封信中间。

    第二封信,是十一月初从兵马司寄来的。写信的人说,他们按照张弘范的指示,撤去文天祥的好茶好饭,直接将他戴上重枷,押去兵马司土牢,和小偷、强盗、杀人犯、以及成群的老鼠关在一起。但文天祥似乎安然自得,只是日渐消瘦,每日画炉灰赋诗自娱。信中最后说,条件有些过于艰苦,文天祥撑了这一个月,终于病倒了,请示张弘范,能不能除掉他头颈上的重枷,只保留手足间的铁链,并且让他每天出门晒一会儿太阳。

    奉书拼命忍住呜咽,泪水一滴滴落到信纸上,晕染开来。她不忍心再读下去,可是手指却不由自主地捻开纸张,翻到了第三封信。

    那是从枢密院寄来的。信中说,依张弘范之命,除去了文天祥的重枷,还给他提供了纸笔,让他闲时赋诗遣怀。其中一首诗流传到了狱外,翻译成蒙古话,被丞相博罗读到了。博罗十分不快,下令召见文天祥。写信的那人似乎身份低微,没有描述召见的具体过程,只是说,两人的见面持续了很长时间,帐外的人时时能听到博罗的怒吼。最后博罗大发雷霆,下令将文天祥押回土牢,似有杀他之意。

    这封信背面,写着几行潦草的字迹,出自张弘范之手。那是一串人名,有王积翁、真金太子、邓光荐、文璧、汪元量,还有一些奉书不认识的蒙古人名字。有些人的名字被划掉了,有些则是后来用另一支笔添上的。当她看到二叔的名字时,心里面咯噔一下。

    但她马上就明白了张弘范写这些人名的用意。第四封信的寄件人不详,信上说,已经按照张弘范开列的名单,请求这些人从中斡旋说情,终于使博罗打消了杀文天祥的念头。

    奉书这才长出了一口气。第五封信是张弘范亲笔所写,只写了一半,似乎还没来得及寄出。那是一道命令。张弘范令手下去寻访文天祥的夫人和女儿,访到了,就令她们给文天祥写信,劝他投降新朝。张弘范还暗示说,若是她们不愿意写劝降信,可以小小地施加一点威胁。

    奉书只觉得脊背发冷,蓦地转过身去,怒视着张弘范。张弘范坦然回望着她。

    她抓起那一叠信纸,一步步走回张弘范身边,问道:“他在兵马司牢里?”

    张弘范略略闭上眼睛,“兵马司的守卫,有一多半都是我的征宋旧部,战功赫赫。”

    似乎是答非所问。但他话中的暗示很明显,劫狱救人的事,她想都别想。

    奉书又悲又怒,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将小刀抵在他心口。

 第93章 千年(续)

        奉书又悲又怒,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将小刀抵在他心口。

    “是你下令让他吃苦受罪,不给他好日子过!你寻访我母亲姐姐,也是没安好心……”

    张弘范没有丝毫惧色,反而怜悯地看着她,过了好一阵,才开口说道:“我这是为令尊着想。皇上虽然素有爱贤之名,可也不能就这样任人挑衅。他若不降,早晚会死。我是在帮他。”他说得很慢很耐心,仿佛在解释一件再明显不过的事实。

    奉书知道他所言非虚,一时间心乱如麻,想不出任何反驳的言语。

    张弘范低声道:“孩子,你想不想救你爹爹出狱?想不想全家团圆?”

    奉书明白了他的意思,冷冷道:“只要我也去劝他投降。”

    张弘范微笑道:“你也可以任你爹爹吃苦受罪,甚至见死不救,做个不孝之女……”

    奉书万万料不到他会说出这一句话。这么说来,“不降”就是“不孝”!她头皮一麻,一时间头晕目眩,不由自主地想要点头答应。

    她看到张弘范的眼中现出鼓励的神色,心里砰砰乱跳,耳中突然闪过二叔在赴广州见父亲之前,对自己说的那一句话:“我大哥的性子,我还不清楚?我要是真的有劝降之意,连我自己都没脸去见他!”对了,他还说:“就算张弘范给我打好了草稿,让我对着他一字字背,也没关系。这么多年的兄弟,互相的心意都明白。”

    她强压住对父母的思念之情,慢慢找回了理智。如果兄弟尚且劝他不动,女儿又能如何?要是自己真的傻到点头答应张弘范的条件,不但劝降之事九成无功,自己也会从此落入敌人手里,成为他们摆布父亲的又一枚砝码。

    在惠州,二叔之所以冒险给她编造假身世,在来大都的路上,杜浒之所以命她严守身份,不都是为了防备这种事情发生吗?怎的自己头脑一热,差点忘了?

    想到这里,又是一身冷汗:“天,我怎的把师父忘了?现在已经是半夜了,我、我却还没回去,他可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

    张弘范见奉书神色变幻,只道她已被说动,微微一笑,和颜悦色地道:“把刀放下,我明天就安排你见他,如何?”

    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握紧小刀,摄制心神,冷冷道:“你休想花言巧语的唬我上钩。我再不孝,也不会和你这个大汉奸同流合污!”

    张弘范微微变色,喘息道:“你说什么!”

    她冷笑一声,“张大人,你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你一个堂堂汉人,却甘心做鞑子鹰犬,灭你的父母之邦,汉奸之名,你若当得第二,恐怕天下没人敢称第一。怎么,这两个字以前没人对你说过?你让我跟你当小汉奸,只怕我爹爹第一个饶我不过。”

    张弘范面色一沉,冷然道:“弘范祖籍河朔,生来不是宋人。宋廷不过是个汉人王朝,又何时是我父母之邦了?汉奸二字,恕不敢当,原封奉还。”

    奉书哼了一声,“那你帮着蒙古屠我百万汉人同胞,你敢说你心中无愧?你敢说你没梦到过那些冤魂?”

    张弘范的声音微微激动起来,话音中带着气喘,慢慢道:“你读过书没有?古来改朝换代,哪有不杀人流血之理……汉人杀汉人,难道就少了?宋室国运已终,几代昏君奸臣,江河日下,就算不亡于蒙古,迟早也会送在别人手里。到那时,难道就不会死人?我大元兵强马壮,几年之内横扫南境,从此天下一统!四海同家!功在千秋……嘿嘿,世间愚人目光短浅,自然无法理解……”

    奉书气得浑身发抖,“如此说来,你们还是仁义之师了?哪个仁义之师会在接战时把敌国百姓驱赶在前面,逼他们上前挡箭?哪个仁义之师会有此规矩,敌军只要放一枝箭,城破之后便屠尽全城?哪个仁义之师会往江河里塞满百姓尸体,从上游到下游传播瘟疫,让敌军不战而降?”这些暴行,都是她曾在父亲军中听来的。当时她年纪小,还没觉得有多恐怖。可是长大了再细细回想,越来越觉得毛骨悚然。

    张弘范面色一僵,随即道:“弘范军中从没有过这些事。”

    “可是你的蒙古上司、蒙古同僚,天天在干这些事!你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你的同胞汉人当奴隶买卖,打死不用偿命,让他们日日忍气吞声,仰人鼻息,不能考功名,不能做长官,这就是你的大元新朝!小心哪日他们厌倦了你这个狗腿子,也把你当寻常汉人对待!”

    张弘范脸色骤然胀红起来,眼中怒色闪现,喉中格格作响,双眼直直地盯着她。奉书不禁害怕起来,持刀的手向后缩了一缩。

    好半天,张弘范才虚弱着声音道:“蒙古旧俗……确有不少不可取之处,须用我汉人儒学礼教……慢慢感化,非一日之功……当今圣上重用汉臣,较成吉思汗之时,已有不少改观……弘范……也一直在努力……”

    奉书见引得他动怒病发,心中丝毫不以为愧,冷冷道:“张大人对你的异族皇上,还真是忠心得很哪。”

    张弘范正色道:“此事无关族类,圣上隆恩,弘范粉身难报。”目光慢慢上移,望着墙上那把镶满珠宝的长剑,微微一笑。

    奉书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随即明白了,哼了一声,“那是蒙古皇帝赐给你的吧?我听说,他要封你为元帅时,你百般推辞,只因自己是汉人,不敢统帅鞑兵鞑将。嘿嘿,这么自甘下贱的元帅,想必你家鞑子皇帝也是第一次见到,感动得不得了,因此赏了你这把剑,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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