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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玄奘淡淡笑了笑,然后说道:“如何能说见笑之类的话?其实为师今日的确有许多话要对尔说,只是不知尔究竟如何才能逃脱监视,今日见尔顺利摆脱,吾心甚慰,尔之聪慧尤在吾预料之上。不过为师如今病起沉疴,已难治愈,后天当辞别众生,前往极乐世界,只是有些事难以放心,特此免嘱于尔。”
“师傅有何吩咐,但说便是,只要弟子能够做到,必定竭尽全力,尽量减少杀戮,令我大唐安定。但若是为我华夏千年传承,某些外族当诛则诛,弟子不敢手软。”李显自然知晓玄奘在劝他日后减少杀戮,但他也知道自己有所为有所不为,同时也知道无法欺骗师傅,所以倒也不啰嗦,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果然是吾之好徒儿,一上来便猜出了为师之意图,不过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为师劝尔减少杀戮,亦是为我华夏所考虑,要知道不仅战争会导致悲剧,和平日久亦会令一国腐化堕落,故此我等应当保留些许强国,以便我华夏能够随时励志自省,否则的话,一旦没有敌手,华夏无心进取,并非有福,反是祸事。”
“吾师此言足见高瞻远瞩,其实弟子又何尝不是做此想?然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某些种族不信正道,专事杀戮抢掠,为我华夏带来千载祸事,便是我佛门亦不愿传道于彼,故此弟子认为当以力降之,然后迁我华夏之民,将其残支融合同化,之后再以佛法儒道教化,方可令彼久存,届时天下四海之争,将会如战国七雄彼此争锋一般,便是争斗,亦皆是我华夏薪火,历代相传,如此,岂不令我华夏万载长存,不受邪法外道侵扰乎?”
“唉,小僧早已知道,尔身上布满杀戮戾气,将来定会为四海带来一场浩劫,小僧本欲为天下消弭灾祸,却发现杀星已现,天意如此,非人力所为也。或许汝数年之前所言的正确,除恶不尽,好人便会遭受祸殃,然则只要权力尚在,欲望尚在,争斗便不可避免,不知吾徒多番杀伐,造下这许多杀业,能令天下安定多久?”玄奘多次劝说,见李显仍然坚持,却也无可奈何,便知道此事依然无法阻止,然而他却不能不帮助李显,因为只有此人能够最大程度减少杀业,阻止这天下陷入更大的乱局之中。
第45章玄奘圆寂
“师傅放心,弟子日后定然会牢记师傅教诲,除了某些必要之屠戮外,尽量减少杀业。同时弟子保证,若是能得佛门倾力相助,将来弟子定天下,平四海之后,便令我大唐西域之西、东海之东、南海之南、北海之北幅员数万里之处尽皆礼敬三宝,皈依佛门,若违此誓,教弟子永堕阿鼻地狱,不得超生。”
其实对于宗教对于安定社会的作用,李显作为帝王之家,比那些僧人还要清楚,所以自然不会介意宗教的流传,如果佛门能够倾力助他夺取天下,他也不介意将佛门推广到西方欧美的广大世界,虽然这个教派不是华夏土生土长的宗教,但是毕竟已经和华夏上千年的文化相融合,比起西方的某些教派不是好上百倍千倍?
所以,综合以上种种考虑,李显才敢给玄奘做出这个承诺。当然,李显也不是空口许诺,他为了表明决心,还将自己早已写好的承诺书展示给玄奘,并亲自送到玄奘手中。
“阿弥陀佛,若能如此,我佛门光大天下,流传千载万载,以善道教化万物众生,则大王之功德定将布满宇宙,所造杀业定可得消弭。”玄奘听完李显的保证,不由得双手合十,连连称赞,最后又对李显说道:“请大王放心便是,我佛门唯识、法相、法华、东山、少林各门各派,定当竭尽全力,助大王平定天下,绥靖四海,不过其中有一条还请大王谨记,非是必要,尽量勿令我佛门僧众出头,因为此举将会引发佛道纷争,不利于国,另外,我佛门素来讲因果,也请大王留意,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或许大王所得之果,会成为他人之因,故此,大王日后当小心行事,方保无虞。”
“师傅此言何意?”李显听得玄奘所说之话大有深意,不由得一怔,连忙问道。
“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大王只需留心便是,只要时候一到,所有阴谋皆会浮出水面,小僧言尽于此,大王日后勤加珍重,对了,智空师兄正在洞内期盼大王到来,或有进阶功法相授,时间紧迫,大王速去。”
说完之后,玄奘好似是入定一般,再也不说一句话了。
“师傅,多加保重,弟子告辞了。”李显知道,这应该是自己与师傅玄奘今生的最后一次会面,不由得泪流满面,对着师傅躬身行了一个顿首礼,又拜了几拜,这才缓缓离去。
“唉,此子虽然能得成就,然而其间所历之艰辛,亦是常人难以想像,小僧只能回向于其,祈求诸佛菩萨保佑其一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也。”
玄奘默默地看着李显离去,心中也是感叹不已。
略略休息了一会,调理调理气息,玄奘便呼唤在外间守护的两名寺僧将方丈室内的那些僧众尽皆请来,言说自己有后事交代。
寺僧听说玄奘要交代后事,顿时大惊,连忙留下一人看护玄奘,另一人连忙赶至方丈室。
大约盏茶的功夫,一行十余名僧众尽皆赶到玄奘室内,虽然这些全都是大德高僧,看惯了生死无常,如今看到玄奘将死之状,也不由得心中恻然。
毕竟一位学识渊博、品行高尚的大德高僧即将离世,这会让正与道教斗争得不可开交的佛门的威望受到一定的削减的。
玄奘自然知道这些大德高僧们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呵呵一笑,淡淡说道:“列位师兄,不必忧伤,小僧只是先一步到极乐世界去也,此乃幸事耳,不过临去之前,小僧有些事情邀请列位师兄帮忙,还请列位师兄勿要推拒才好。”
“玄奘师兄说的这是哪里话?我等虽非同宗,然则拜的乃是同一个佛祖,吾等自当尽心竭力,为我佛门谋取机缘。师兄有何吩咐,尽管说吧,吾等必当尽心竭力,为师兄完成心愿。”少林方丈智善大师是最了解玄奘心愿之人,同时也是唯一一位同玄奘为完成这个心愿而合作过的人,见玄奘这样说,自然是第一个站出来表态。
而智善这么一表态,其他僧人自然也都要追随智善表达一下自己的态度,而这种表态其实也就是附和智善的态度。
玄奘见大家都是同样的态度,自然是心中满意,连忙对大家合十行礼,然后缓缓说道:“列位尽皆生具慧眼,小僧亦不必赘言,今日所来抚慰小僧之周王显,乃小僧所收之弟子,列位师兄当可看出,此子貌类太宗,年纪虽幼,其坚韧果敢、英明神武已不输当今太子,而太子、沛王尽皆短命之相,因此小僧断定,这大唐天下定将归此子所有。”
玄奘所说的话虽然惊世骇俗,如果在外界被听说,很可能会以妖言惑众的罪名被投入监牢,可对这些高僧来说却像是在谈论家长里短一般的平常,因为这些高僧也大都懂得相术,昨日一见便能看出李显将来必定贵不可言。
而玄奘见大家尽皆是一脸的认同,于是继续说道:“奈何此子这一生却注定要充满曲折,甚至还会有不少风险,因此需要仰仗诸位师兄鼎力相助。此子之前亦向小僧保证,将来事成,将令四夷幅员之地数万里礼敬三宝,皈依佛门,若果真有那一天,我佛门定当广传天下,以善道教化众生,如此之大功德由我等肇始,何其幸哉?”
“果真如此?”一众僧人听到玄奘所说的话,尽皆感到浑身一震,一股莫大的喜悦之情顿时溢于言表。
“呵呵,此事千真万确。此乃周王显亲自向小僧许诺,吾这里尚有承诺书,列位请看。”
玄奘将承诺书展示给大家看了一眼,又亲自交给一位瘦高个的大和尚,然后说道:“弘忍师兄,这份承诺书便交给师兄保管,还望师兄仔细收藏,勿令泄露,小僧离世之后,便将小徒交予师兄照拂了。”
原来这和尚竟然是禅宗五祖弘忍!若是李显在此,一定会惊讶得跳起来。
而让李显惊讶的人物自然不止是弘忍大师,还有弘忍大师的大弟子神秀。这位僧人虽然因为当初的一首偈子不如师弟慧能而无法继承五祖衣钵,然而禅宗北宗的发展势力在当时可是远远超过六祖慧能的南宗的。
除此之外还有玄奘的几个高足,这几个人虽然只是玄奘的弟子,然则连玄奘也不敢真以师傅自居,因为这些都是各宗派的元老级人物,比如唯识宗创始人之一窥基大师,与窥基齐名的新罗僧人圆测大师,还有华严大家、新罗人元晓,律学宗师、南山道宣,义学名家玄应,新疏之主、东塔怀素等等。
当然,由于李显对佛学研究的比较少,同时与玄奘见面的机会本就不多,对玄奘的那些弟子们就更很少见了,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些弟子们在后世产生了哪些影响,因此对这些名字也只是有个大概的印象,便是见了也大都不认识。
可李显哪里知道?他的这些师兄们后来对他进行了实在太多的帮助,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的庆幸,自己当初选择拜玄奘为师,是自己多么庆幸的一件事情?
“窥基吾徒,小僧知汝出身于尉迟氏,乃我大唐开国鄂国公尉迟敬德之侄,与敬德之子宝琳宝庆关系深厚,还望在必要时刻相助小徒,相信不仅令我佛门收益,便是汝尉迟家族,亦必定会因此而更加绵长。”
“智善师兄,悟明师侄,少林寺就拜托二位了,相信我少林之僧兵定然能够追随明主建功立业,似当初之十三棍僧助唐王一般名垂青史。”
……
玄奘对这些人一个一个的安排,好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当然,这其中除了拜托他们照顾帮助李显,还有自己的一些身后事,这一番安排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待得一切结束之后,时间正好到了二月初五的子时。
“呵呵,二月初五已至,诸位同修,我等日后于西方极乐世界相见,相信彼时,天下安定,四海升平,刀兵不起,人心向善,我佛门亦定会传遍四夷之地。悟空吾徒,为师去也,此次重病,为汝多受一载苦痛,亦为汝消去百亿劫之罪业,为师能做的便只有这些,接下来的事情,汝且好自为之吧。”
玄奘满脸笑意,手似拈花之状,再无声息,一代高僧就此圆寂。一时间只见空中香气氤氲,钟磬声响起,天空浮起庆云。
“玄奘大师即将往生,列位,速速助念经咒。”众僧人顾不得悲伤,连忙助念经咒,以便玄奘法师往生极乐。
就在这时,正在洞内请师傅智空传授进阶轻功的李显突然感到胸中一片沉郁,屏息听了片刻,却不见任何声音,便欲出洞观看,却听得智空大师说道:“不必出去了,此定然是尊师玄奘圆寂。”
“啊?师傅。”想起玄奘昔日的恩情和两个时辰前的音容笑貌,纵使李显心肠素来刚硬,也忍不住泪如雨下。
“悟空吾徒,如今不是悲伤之时,玄奘圆寂之消息片刻之后便会通传至汝之居所,汝当速速返回居所去,免得届时有人闯进汝之卧房,令汝之伪装暴露。”
“原来智空师傅也这么洞察世事,看来之前他老人家不问世事,性情怪异,要么是故意装出来的,要么就是沉浸武学之中,懒得去思考。唉,我李显多么幸运,竟然碰到了这么多的能人异士。只可惜玄奘师傅他老人家就此离我而去,我不能再聆听教诲了。”
李显眼中含泪,忍住心中的悲痛,向智空作辞而去。
第46章武氏兄弟
转眼之间,已是半年之后,可是这么长的时间却仍然没有抹去李显对玄奘法师的思念。
当初法师健在之时,李显并没有感觉到此人对自己有多重要,可是在离去之后,李显才终于感受到了此人对自己的深厚情谊。
“原来当初能够拜得智空为师,竟然是师傅他老人家亲自去求,两人在一起纵谈了三天,师傅又将一部梵文版易筋经相赠,智空这才答应传授我武艺,只不过后来见我资质的确不凡,这才把我当成入室弟子。”
“原来师傅之所以忍受病痛的折磨而不愿离开这世界,原因竟是为我消除罪业,同时还在不停地走访佛门各宗派,将我到处宣扬,以提升我在佛门的知名度,甚至当初慧能在辞别弘忍大师南下的时候,师傅都嘱托慧能大师向僧俗各界为我扬名。”
“原来师傅这几年来为了替我向俗界扬名,竟然专门准备了相应的经变文,把我佛光王的事迹到处宣扬。”
“原来师父……”
“唉,只可惜,直到现在,我才感受到师傅对我那浓浓的关怀,子欲养而亲不在,徒欲孝而师辞世,这可真是我最大的悲哀。”
李显一个人静静的待在书房之中,望着墙壁上挂着的玄奘的画像,一次次泪眼模糊,久久不语。
就在这时候,突然听得房门被砰地一声撞开,李显不由得眉头一皱,双眼一瞪,刚想发作,却看到来人竟然是英国公之孙李敬业,刚想发作出来的一腔怒气只好压回去。
在李绩的默许下,这几年李敬业与李显的来往越来越频繁,两人的关系也越来越亲密,而经过这几年的交往,李显也很难把现在的这个文武双全的李敬业和历史上那个有名的反叛投资联想起来,或许这几年的交往改变了李敬业也说不定呢?
所以李显不再排斥李敬业,而是真正的把他当做是自己的朋友结交起来。
“敬业,汝如何学得这般莽撞起来,竟然擅闯本王书房?”李显虽然没有生气,可眼中却仍旧有责怪之意,其中的目的自然是提示对方注意礼节。
却见李敬业嘿嘿笑道:“一时情急,便忘了礼节,大王恕罪。”看他那嬉皮笑脸的样子,哪里有什么道歉的诚意?
“哼,今日便这么算了,下次再如此,看本王如何收拾于尔?”李显哼了哼,然后问道:“今日英国公怎的没让尔练武读书,竟放纵尔到本王府上闲逛来了?”
“呵呵,我家阿翁正在宫中与圣上和皇后商议到泰山封禅的事宜,哪里会顾及到我?更何况,在阿翁临走之前,我已向阿翁告好了假,说是要陪大王到南市散散心。”
“果然是要封禅泰山了,嘿嘿,我这位母亲大人还真是一刻也不得消停。”李显听了李敬业所说的话,喃喃说了一句,随后对李敬业说道:“汝这厮,竟把陪我散心当成了逍遥自在的借口,说吧,这一回尔又看上了何物?”
“这个,还是大王慧眼如炬,一眼看穿了小人之用心,实不相瞒,小人听说在南市新进了一批绝美的波斯胡姬,一个个瘦削的身材,盈盈一握的腰肢,碧眼金发,神态妖娆,真是令人心痒难搔,小人知道大王实封两千户,府上钱财如粪土,你看小人一向恭谨的侍奉,不如掏点赏金,送小人两个胡姬吧。”李敬业一脸的谄媚笑容,对着李显又是作揖又是打躬。
“滚一边去。”李显见状,没好气地骂道:“尔当本王钱财来得容易?虽然实封两千户,这也是当今圣上及皇后恩典,然则本王就不需向二圣上供哉?更何况,本王虽然不蓄门客,却也有王府属员,更兼父母所调拨之王府卫士,其薪俸尽皆本王提供,其中耗费多少,汝可知道?更有似汝这等伸手索乞之徒,今日要匹骏马,明日要个健奴,他日又要新罗婢、胡姬等等,令本王本就不多之余财更加难以积存,尔竟然还在此处给本王戴高帽,令本王乖乖掏钱与尔等,果真是无情无义之辈。今日本王帮尔买个把胡姬倒也行,不过此次购买之费用算是汝借的,日后汝有钱,须得偿还债务。”
却见李敬业一脸苦涩地说道:“这一次还算是借?小人都欠了大王一百多贯了,凭着小人这点月例,恐怕要到猴年马月才能偿还,大王还是慷慨一些,把小人的债务勾了吧。
李显闻言,瞪着眼睛喝道:“想都别想,汝欠本王之债务,一文钱都少不了,本王不给尔加利息,就已经是给足面子了。”
“这,大王不是有好多次勾掉部曲的债务吗?不如也把小人当作部曲吧,不不,小人情愿做大王之部曲,还请大王收留。”李敬业仍然不死心,继续央求道。
可李显是什么人?岂能上这种当?顿时冷笑着说道:“嘿嘿,让堂堂英国公长孙做部曲,小王可消受不起。汝这厮不用动歪脑筋,债务是不可避免的。汝今日便说,这胡姬到底还要不要?钱帛还借不借?吾可没心情一直这样陪着尔。”
“借,借,当然借。”李敬业苦着一张脸,只好答应了李显的借款要求,然后满脸赔笑的拉着李显走出王府,直奔南市而去。
李敬业虽然表面上一副苦相,心中却是比喝了蜜还甜,因为他先后借了李显数百贯钱,对方却从未催还,所以实际上跟白送也没什么区别。
不过李敬业却哪里知道?李显的心里其实比他还高兴,因为自己虽然赔出去一些钱财,但这些钱财的总价其实值不了那么多,其成本能是其中的一成就不错了,原因自然是,他们之前光顾的那些大小店铺,其实都是李显的商号。
李显能够以数十贯钱的代价,换取李敬业对自己感恩戴德,自然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只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