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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窗朱户-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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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露出一丝微笑。
  周子耀道:“将军是先去我府上小坐休憩,还是直接去将军府去曲公子办了接手的事宜呢?”
  裴昶然沉声道:“自然早早接了过来的好,他曲文钧不是已经急不可耐地想逃离此处了吗?走,上马,你带路去将军府。”
  他伸手一拉,周子耀翻身坐在他的身后,马蹄踏踏扬起尘土,直接往将军去疾驰而去。
  曲文钧坐在床上,窗户洞开,此处的空气中总带着几分尘土的味道,他算不上喜欢却也不厌恶。
  半个月前,父亲曲建章给他私下带了书信,他看完书信后,一个人坐在房中笑了半天,世间荒唐事委实不少,费了不少心机争取来的大将军之职,居然就这么没了。
  曲建章果然是个自私自利心胸狭隘的小人。
  苍天在上,这一年多来他从万全都司追敌深入痛打敌人,又从万全都司追到了榆木川,一刻不曾停歇,他有抱怨过吗?
  根本没有!
  可叹,他这位父亲大人说他身子病弱,病弱又如何,叫人心灰的不是这个身子,而是他不想停却不得不停下来的意志力!
  今早起身,他听见底下人窃窃私语道:“陈国鼎鼎大名的战神裴昶然裴大将军马上就要到了,屋里头的那位终于可以消停了一会儿了。”
  他听后又猛咳了一阵,终于外衣也无心穿戴整齐,坐在床沿良久,只觉天色黯淡无光,他真的要回去京城那个囚笼般的大宅吗?
  一阵骏马奔腾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他站起身来穿上玄色大袍,一头乌黑的青丝束上头顶,戴上玉冠,推门走了出去。
  珍珠跟在裴昶然的身后,进门就瞧见了一位瘦高个的清丽男子,他站在院中身后的一切都成了背景,翩翩气质犹如高山上的雪莲,遗世而独立。
  只可惜,他看起来好像天气马上就要下雨,乌云罩顶的阴沉沉。
  珍珠吸吸鼻子,听见裴昶然道:“曲公子,看见我来了不高兴吗?成国公说你急不可耐想离开此地,我马不停蹄地过来了,把手头的事情交待一下,你即可回京。”
  她听到一串极为好听的男中音说:“谁说我着急了,裴将军可住下来慢慢接手,曲某愿意陪您接着打鞑子,回京之事无需着急。”
  此话一出,裴昶然的脸立时就黑了。
  他在这里做什么,将士们是听他的,还是听这位男生女相的家伙,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趁早该干嘛去就干嘛去,省得看着碍眼。
  好在他有兵符在手,爱配合不配合吧。
  裴昶然心里怎么想,嘴上就怎么说:“既然我已经到了此地,出征打战的事情就用不着曲公子烦心,我先带人去休憩,明日一早即刻去兵营见人。”
  他说着不再看曲文钧一眼,自行带人进去找地方入住。
  珍珠跟着裴昶然进去之前,好奇地扫了那人一眼,他的脸色越发显得难看了,惨白的表情让她觉得那人即刻就要倒下去。
  王大福跟着她走进去,一边走一边小小声地道:“娘娘,你觉不觉得那曲公子瞧着也不太像坏人啊,倒有几分惹人怜惜。”
  珍珠还没接话呢,就听见走在前头的裴昶然冷道:“王大福,你是不是活腻了,既然如此把你送给曲公子可好,也可去好好怜惜人家一番。”
  王大福吓得顺手拍了自己一个巴掌连声道:“嘴贱,嘴贱,奴才知错,您可千万别把我送出去,奴才还得好生侍候娘娘呢,都说一奴不侍二主,哪有把人送来送去的道理。”
  裴昶然冷哼一声,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当夜,珍珠被安置在了裴昶然的房间,久违的又和他同睡一塌。
  

    
第28章 夜话
  将军府并不大,比起王府来要小而简陋许多。
  周子耀原本还是一力邀请他们去府上,可裴昶然倔脾气上头非要住在将军府,他看着周子耀说:“子耀兄,我若是今晚就被这一点点小事打败,接下来我还当什么将军,你若是真心想帮我,就先把跟着我来的五百个兄弟给安顿好了,至于我自己不劳你费心。”
  周子耀听完后,默了片刻,不再多说,自行出门带着那五百精兵前往军营。
  裴昶然反客为主,把将军府里里外外都走了一遍,方才发现这府上是一盘散沙,连个像样的管家都没有,于是他随手叫了两个男仆过来,叫王大福号令两人赶紧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他挑了一间左侧的大房间,中间隔着厅堂,右边就住着曲家那位阴沉沉病皑皑的大公子。
  珍珠在一旁看着也帮不上忙,最后看着情形不对,问了一句:“那我呢?我今夜住在哪里?”
  此话一出,王大福连同两位男仆都下意识地抬头看她,看得她莫名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
  裴昶然顿了顿,口气淡淡地道:“这里简陋比不得王府宽敞,今后你就和我挤一个房间吧,你看看…”
  他一手指给她瞧:“这里统共不过五间房,除了咱们这间和曲大公子这间,剩下的三间都小得不像话,且连窗户都没有,里头空气浑浊,如何住得?一间留给王大福吧,今后府上的事情都由他照应着,我出来的时候带了些银子,能顶上一阵子,都交与你看好了,要使什么吃什么叫王大福去办。”
  王大福一听连声应道:“是,是,是。奴才一切都会打点的好好的,请王爷和娘娘放心。”
  这裴王爷自说自话下了死命令,珍珠纵使有心再辨上几句也无从说起,不管怎么说,她总归已经嫁了他,是他正经八百的侧妃。
  当夜,两人简单洗漱了一番,就上了床。
  雕花檀木大床,说是大床比王府那个宽阔得足以睡上四人的床又小上许多。
  珍珠先行一步睡在了内侧,裴昶然脱了靴子睡在外侧,两人同盖一床被子。
  初秋时分,此地却已阴凉,她躲在床角有点冷。
  裴昶然斜眼瞧她道:“你躲在角落里打什么摆子,过来我给你暖暖。”
  珍珠结结巴巴地道:“不,不用了吧。”
  裴昶然怒道:“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你跟了我这些日子,我是打过你还是骂过你,或许还不让你吃饭穿衣了?”
  他说得那么严重,吓得珍珠抖了抖,慢悠悠地往他这边挪了挪。
  裴昶然身上热气腾腾,果然就觉得暖了许多。
  两人齐头靠在一起,他叹道:“珍珠,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不是让隔壁那个家伙给吓住了?他算是个什么东西,有我在你莫怕。”
  珍珠小小声道:“我不怕啊,只是人生地不熟的有些不自在罢了,你不用担心,当初我在袁家庄那是有名的泼辣,谁要是想欺负我爹,都得先看我的脸色!”
  裴昶然扬起嘴角笑道:“哦?这么厉害!你小时过得开不开心?你家里这么穷,你爹又没什么本事,想必异常辛苦吧?”
  珍珠微微摇头,声音中带着笑意,她说:“不会啊,我爹待我可好了,有几文钱都交给我,家里吃的用的都叫我管着,我说干嘛就干嘛,我一不开心,我爹就吓得直哆嗦。我们家虽然穷,可是没有不开心,也不觉得有多辛苦。”
  她侧头看他:“你呢?有钱有势,过得很舒畅吧?”
  裴昶然面色黯淡,声音骤然间仿佛结了冰,“你大概想不出来,我十岁到十五岁的那段日子里,经常是有了上顿没下顿,这世上没人记得有我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啊!”珍珠惊道:“怎么会,你可是堂堂王爷啊!你爹是当今皇上,照理说侍候你的下人都应该有很多个啊,你瞧瞧咱们王府这么多下人!”
  裴昶然冷笑道:“你哪里知道,那些下人惯是看人眼色的,主子若是不受人待见,下面的人自然也是应势而为。”
  一时间屋里沉默,珍珠不知说些什么好了。
  裴昶然突觉今儿是怎么了,特别想和她说说自己的事情。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了,道:“至今为止,我还不曾与人聊过我的亲娘,她是个宠妃,在宫中过了三十几年,直到临死前那一年都是我爹最宠爱的妃子,他什么都依着她,却万万没想到最后是被他给亲手给毒死的,你能相信这样的事情就在我眼前发生吗?”
  珍珠被吓住了,哆嗦着道:“你在胡说八道吧?”
  裴昶然嗤笑:“今夜并不曾饮酒,怎会胡说八道,这是真的!只不过他为何如此,我娘亲又为何心甘情愿喝下毒酒,我至今不知。”
  珍珠瞪大眼睛瞧他:“那你不想法子去弄个明白,换做是我,定会想知道!”
  她试着说:“或许,你可以直接问问你爹?”
  裴昶然摇头,道:“那时我少年意气,出了事后满心悲愤就再也不曾叫过他爹。他找过我几次,见我一副冥顽不灵的样子,便不再与我说话,那时我得了耳鸣症,他叫人来医治我,除此之外就不管我死活。”
  “如此过了几年,他带兵亲征,最后死在了途中,这事就成了永久的谜团。”
  裴昶然说着,语气中透露出几分茫然,“人人都说先帝是一位英明的贤主,当年就是死在榆木川之外的大漠中,他死了之后无人愿意替他出征。我自告奋勇地提出领兵,那是我第一次的出征。那年我十五岁,凭着一腔热血打得敌人三年不再进犯我朝。”
  珍珠翻了一个身,往前凑了凑,一只手横过他腰腹部搂了搂道:“哎,天色晚了,这些伤心事还是莫要再想了,不如我们早些安睡,想来你明日还有许多事务要处理。”
  只觉他僵了一僵,随后慢慢地放松下来,柔声道:“好,你也早些睡。”
  睡至半夜,珍珠只觉身边人的体温渐渐升腾,有一个硬硬的不明物体顶在她的身上,只是她一直在赶路实在太累了,当下也不细想沉沉地睡了过去。
  睡到天色大亮,她睁开眼睛身边人已经离开了。
  她喊了一身:“有人吗?”
  王大福推门而入,躬身行礼道:“娘娘,你睡醒了,奴才不便侍候您洗漱,把府中金大亮的媳妇给喊过来了,您瞧瞧人行不行,要是看着还成,今后就让她来侍候您。”
  珍珠点头道:“成,把人叫进来吧。”
  须臾,一个圆润身形的妇人走了进来,珍珠瞧着那人圆盘大脸,鼻梁微塌笑起来倒有两粒小小的酒窝,看着很有几分喜气,便笑着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啦?”
  妇人笑嘻嘻地道:“奴婢叫红玉,今年二十二岁了,一直在府上帮衬着干活,先头是在厨房中做糕饼的,王管家瞧着奴婢还算看着利索,就叫过来了,娘娘奴婢已经准备好热水了,这就帮您端进来。”
  “好。”珍珠道:“王大福,你事办得不错,红玉以后就留在我这边吧,你另外再找个人去厨房帮手?”
  “娘娘放心。”
  王大福瞧着红玉出去端水了,慢吞吞走进二步,低声道:“娘娘,奴才还有个为难事,您能不能帮奴才一把。”
  “呃。你说。”珍珠诧异道。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这将军府之前是隔壁那位大人的,眼下厨房中虽还有些余粮,可总归是那位大人出银钱采办的,咱们不好吃他的吧?娘娘,你看?”
  王大福一脸为难地说。
  珍珠噗嗤笑道:“我道是什么大事呢!将军昨儿晚上把放着银钱的钥匙交给我了,铁箱子就在房里,你先去外头候着,等我起身了就进来。“
  “是!”王大福露出笑脸,倒退着出去了。
  红玉端着一个木盆进来,珍珠洗漱后,她便替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一边弄着,一边请罪道:“娘娘见谅,奴婢先头也没侍候过什么贵人,不会挽发髻。”
  珍珠笑道:“无事,我也没那么讲究,倒是你刚才说会做糕点,回头去弄些来给我尝尝,至于发髻嘛,不披头散发看着吓人就好,你说是不是。”
  珍珠一路上来穿着男装,这会子算是安顿下来了,换了一身浅蓝色细棉上衣,搭一条绣着几朵清丽小花的裙子,鬓边插了一朵浅黄。色的珠花,整个人瞧着清清爽爽的。
  弄完后,她打发红玉去给她端早膳来,又把王大福叫了进来,拿了二十两银子给他,道:“你先使着,不够再找我要。”
  王大福拿着银子,迟疑了一下问道:“娘娘,您瞧着一个丫鬟是不是太少了,奴才要不要再使人出去买个新的进来?”
  珍珠摆手道:“不用了,咱们是跟着将军来打战的,不是过来享福的,差不多就成了,何苦弄得这般复杂,我有手有脚用不着这么些人侍候,倒是你出去瞧瞧府里现下有多少人,若是太多了还得打发几个出去。”
  王大福是宫里出来的,铺张浪费是知道的,这勤俭节约还是头一回。
  

    
第29章 漏夜出发
  珍珠第二日在将军府清点了一下府里的人,厨房的,清扫的,洗衣的,统共加起来有十人,她粗粗算了一下,这些人一个月要出十两月银。
  一想就觉得心疼。
  她原是穷苦人家出身,想当初她爹忙活一整年都没个存粮,如今要使唤这么些下人,越想就觉得心有不安,王府里的事情她插不上话,这会儿既然把银钱都交到她手上了,就琢磨着得精打细算过日子。
  当晚,裴王爷回来后连连叹气,问了才道:“打战最怕的就是缺军粮,我今儿去瞧了,只够十万军马半个月的军饷。这城里驻扎着的只有一万人不到,九万人马驻扎在城外二里开外,要是一断粮就出大事了!”
  他来回踱步,初秋的天气头上生生冒出了一头冷汗,他看着珍珠道:“我原本不想再和我这位兄长有什么瓜葛,可眼下看起来我还得去找他问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出去找曲文钧,珍珠在屋里头坐着焦虑,就把王大福叫进来问话。
  一问之下,方才知晓,原来这十人里头倒有八人是成双成对的公婆俩,家里头还有老人孩子要赡养,这要是辞了他们,恐怕即时家里就要断粮。
  王大福被珍珠问得有些焦虑了,接下来也不等她再问,就道:“剩下两人,一个就是奴才了,另外一个是个寡。妇,孤儿寡母都在府上,是个帮忙洗衣的,一个就五百个铜板,娘娘心地淳厚,这也不好见死不救吧?”
  珍珠叹了口气,想不到如今还成了这些人的衣食父母。
  一主一仆对视着发愣,心下都有些忧心忡忡。
  王大福见她脸色不对,试探着问道:“娘娘,咱们府上缺银子花了吗?要真不行,奴才就只能出去当这个恶人了,只说是奴才给您出的主意。”
  珍珠摇摇头又点点头,看得王大福一脸懵。
  她道:“也不是,王爷给我的银子够咱们花上好几年的,只是我刚听王爷说缺军饷,我就琢磨着自家使的银钱要不要也省着点花。”
  还不等王大福接话,就看见裴昶然大踏步走了进来,他的身后跟着那位曲大公子,只见他脸色依旧不好,一看就是个病弱的。
  裴昶然朗声道:“珍珠,你就别瞎琢磨了,这点银钱也帮不了我什么忙,该花的还是接着花,府里头这些人靠着本王养家糊口,你可别胡乱断了人生计。”
  他看着她,眼睛闪闪发亮,朗声道:“我要去开平卫跑一趟,找人要军饷,七日内必定回来,这里的事就暂时交给表兄照应,你有事可找周子耀周大人,或者找我表兄也成,你可明白了?”
  珍珠胆怯地道:“会,会有什么事?”
  旁边那位轻咳一声道:“此地能有什么事,自然是敌军进犯,这七日间会不会来就不好说了。我说裴王爷,您可真是今日不同往日,上阵杀敌居然还带着一位娇滴滴的姑娘,你就不怕她被鞑子给掳走了?”
  裴昶然黑着脸道:“她就交给你了,我回来后若是见不到她,你就等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吧。”
  曲文钧冷笑一声,当下也不再多说。
  裴昶然带着五百精兵漏夜出发,马不停蹄的赶往开平卫,他从曲文钧口中得知,原本要拨下来的军饷就放在开平卫的粮仓中,怕是瞧着曲建章的心意曲折迟迟不下决心运过来。
  他一听气血上头,当着曲文钧的面就拍桌子道:“这军饷哪怕是抢也要抢回来,你爹办得叫什么事?军国大事岂能儿戏?你为何不派人前去要粮?”
  曲文钧心虚,不敢说出自己那点小心思,当时他也是心灰意冷,纵然有心报国,奈何上头有这样糊涂的帝皇和宗人令,他曲建章如今竟然有权力管到军粮上来了。
  他倒也是知道,那不过是因为开平卫府衙的那位大人,当初就是靠着曲建章谋取的职位,如今多少要斟酌一番。
  裴昶然走后,珍珠洗漱完毕就上了床。
  奈何,初到此地都是和裴王爷同睡一塌,他并不动手动脚,不过就是牵着她的手同睡,今晚他温热的身躯不在一侧躺着,就有些睡不着了。
  她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丝萧音传入了耳中,只闻得那人吹得呜呜咽咽好不叫人心烦。
  她掀开被子,披了一件披风推门出去,明月当空高悬,月色亮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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