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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应然瞧见雪春熙喜上眉梢的模样,心下琢磨以后让她多赢两回,看着这笑脸就叫他忍不住跟着微笑。
只是安静的时日不过两天,就被顾青再次打扰了。
封应然的脸色有些冷,顾青也是无奈。
谁都不敢登塔来,也就推着他出面。
顾青下塔后才敢硬着头皮开口道:“皇上,那天的老臣回府后病了,今儿一早传信进宫,说是断气了。”
短短两天的功夫,那老臣居然死了,他也十分吃惊。
御医回宫来回话,也让顾青大吃一惊:“御医说是怒急攻心,加上年纪大了,这才没撑着……”
宫里那么多的好药能吊命,偏偏没能熬下来,还是气死的,顾青听了也十分无语。
这老臣的胸襟得多小,被封应然赶下高塔罢了,气得病了不说,最后竟然就这么气死了。
不过这气死了的事,在文臣里相当震撼,
没敢说新君的不是,就揪着七姑娘不放了。
顾青头皮发麻,却不得不说下去:“这老头子一死,家里跟文臣都是拐着弯的姻亲,都说国师塔上有不干不净的东西,不然好好的一个人,没道理说没就没了。”
“简直一派胡言,”封应然冷笑,就知道文臣要在这里做文章:“朕在高塔住了这么多天都没事,怎么他一上来就出事?不过是受不住朕落了他的脸面,这才活生生气死了,到头来却要把这罪过赖到国师头上去?”
其实不管是不是雪春熙的关系,估计这些文臣是对她有诸多不满。
谁让新君对国师处处维护,跟先帝甚至之前的皇帝甚是不同?
历代帝王对国师是又敬又怕,不敢亲近,却又不能被其他人所用,于是把国师关在塔上,就跟圈禁没两样,只利用雪家姑娘的卜卦之能。
但是封应然全然不一样,他跟雪家七姑娘走得实在太近了。
国师在百姓心目中犹如仙女一样,却依旧是异类,哪能不害怕?
这些臣子也是如此,他们生怕雪家有什么秘术会蛊惑人心,新君很可能就是这么被摄住了心魂,才会对雪春熙百依百顺,甚至拼命维护。
长此以往,要是雪家有野心,把封应然彻底控制住,又该如何是好?
就该在事情出现苗头的时候尽快掐掉,才不会到达不可收拾的地步。
顾青听说的时候都忍不住笑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说得雪家的姑娘好像不是人,而是狐狸精一样。
若是有这能耐,历代国师怎么会乖乖被关在高塔上,早就该呼风唤雨,只手遮天,活得比皇帝还恣意潇洒。
如此荒唐,该说文臣想得太多,还是有心人刻意谣传,想对雪春熙不利?
封应然想得远了,皱眉道:“去查一下,究竟是从哪里先传起来的。”
顾青一听,也是觉得有些不妥了。
一个两个这么说就算了,一群文臣都这么认为,就有些古怪了。
他领命而去,封应然却不管顾青有没查出什么来,这些文臣是不能留下了。
这么容易就相信谣言,还被人利用上仍不自知,留着也不堪大用。
加上这些文臣都是姻亲,彼此之间藕断丝连,斩都斩不断的关系,不是封应然想要的。
新君登基,提前科举是可以的,多提拔些人才上来,顶替这些文臣的位置便好。
封应然打算把朝堂上的文臣几乎都撤换掉,方能换来清净。
他回到塔上的时候,见雪春熙背对着自己站在窗前往下看,不由好奇:“国师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没什么,只是瞧着梅花开得正好,想着让春望去摘一些回来,也不知道能不能做胭脂。”雪春熙仿佛被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封应然,勉强挤出一点笑容来。
他看着古怪,却没刨根问底,只点头道:“做胭脂是可以的,春望手艺不精,遣宫里的嬷嬷来动手就是。”
雪春熙听了,心不在焉地应了。
她没说的是,自己刚才看见一个年轻臣子站在一大片的梅树下,即便看不清神色,目光却犹如利刃,直刺刺地望过来,叫人浑身不自在。
带着恨意的目光,雪春熙想忽视都难。
究竟出了什么事,让这人如此痛恨自己?
她百思不得其解,还琢磨着是不是让春望下去瞧瞧到底是何人。
只是等自己回过神来,这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若非亲眼所见,雪春熙都要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
回过头来,对上封应然关切的目光,她张了张口,到底没隐瞒:“刚才仿佛看见有人在梅树林里,兴许是我看错了。”
国师塔附近素来不能有人随便靠近,这是皇命,估计没人有这个胆子违抗。
封应然点点头,深以为然道:“朕下了口谕,附近又有顾青亲自领着御林军巡视,应该没什么不长眼的宫人敢随意靠近。”
他又想起一事,笑道:“说起来,顾青倒是送上一本棋谱,偶然得来的,知道国师喜欢,眼巴巴就送过来了。”
雪春熙看见封应然递上的孤本棋谱,接了过来,爱不释手:“皇上替我多谢顾将军的美意,若是能经常偶遇,也是多多益善。”
不过顾青瞧着就不像是喜欢读书之人,怎么突然去寻孤本来着?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起名
察觉雪春熙面露狐疑,封应然答道:“左右是因为要给孩子起名,顾青素来不爱读书,说是看见大字就头疼。但是自己的长子,总不能胡乱起名,便早早去各处书阁看了个遍。”
闻言,雪春熙不由好笑。
蔓霜这才刚怀上,孩子是男是女尚未得知,顾青就已经急着起名字了?
不过也是,第一回当爹,顾青自然高兴得紧,第一个孩子的名字极为重要,就算花上大半年也是理所当然的。
早早开始琢磨,也不至于临时临急反而手忙脚乱,没能起个好名字来。
如此,也能看出顾青对孩子的疼爱,蔓霜算是有福气的。
雪春熙思及此,不免有几分羡慕:“顾将军以后会是个好爹爹,蔓霜倒是好眼光。”
听出她艳羡的语气,封应然挑眉道:“顾叔总说他笨手笨脚的,这回起名,出了好几个名字,顾叔甚是嫌弃,打算让蔓霜来接手。”
这是把顾青嫌弃上了,想到顾青如今愁眉苦眼,眼巴巴盼着蔓霜能替他美言,把起名的事要回来,雪春熙就忍不住抿唇偷笑:“顾将军也不容易,蔓霜答应了吗?”
“蔓霜正左右为难,夹在顾叔和顾青之间,也不知道该答应谁,索性就把这事揽在身上了。”封应然见她笑得高兴,知道雪春熙被困在高塔里,又不能出宫,自然无法知晓外头的事。
她跟蔓霜感情深厚,自然愿意听得蔓霜过得好,封应然不介意多说几句:“顾叔把蔓霜照顾得周全,国师尽可放心。”
“有顾叔在,我没什么不放心的。”雪春熙摇摇头,她在王府住了一段时日,能看得出老管家是个胆大心细之人。
照顾她的起居饮食,简直是面面俱到。
如今用在蔓霜身上,必定也是事无巨细地周全,估计蔓霜比起以前跟在自己身边还要过得好。
两人聊了几句,奏折就被春望等两个婢女抬了上来,封应然只得去书房批阅,雪春熙取了一本游记,歪在软榻上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原本还觉得高塔冷清得很,如今不过多了封应然一个,倒是热闹起来。
每天封应然下去早朝便回来,连奏折都是让人用箱子封好直接抬上来,仿佛丝毫不愿意在底下呆着。
群臣就算想要把人截下来,也只能扑了个空。
封应然好歹是剿匪多年,身手敏捷不说,又有御林军挡着,群臣就算想要靠近他都难了。
更别提是高塔爬上去的几人,回去后纷纷病倒,如今还没能起来,更别说是上朝了。
朝堂上的文臣有一副硬骨头,却也有些渐渐顿悟,不再跟封应然对着干。
再是有骨气,也得有命留着才是。
他们再怎么有底气,却忘记了坐在龙椅上的不是先帝,已经是封应然了。
比起温和敦厚的先帝,封应然更显沉默,手段却要雷厉风行。
仿佛像是暴风雨前夕的平静,如今越是不动声色,以后恐怕更不会手软。
若是再不知趣,下场怕是不会太好。
文臣有半数开始乖觉了,不知道是真的惜命,还是暗地里在谋划其他。
封应然看在眼内,倒是不甚在意。
科举尚未开始,手里没有多少心腹能用,这些文臣先放着有用,倒也不必急着铲除。
若是知错能改,他也不是不能网开一面。
要是一股脑只想寻死,封应然当然也不会拦着。
他进了书房,脸色冷了下来。
伺候在侧的太监总管连忙浑身绷紧,察觉出这位新君不悦的神色,生怕自己有哪里不妥当。
却听封应然突然问道:“让顾青去查一查,刚才接近梅树林的都有谁,立刻禀报。”
太监总管连忙应下,退下后匆忙下塔去寻顾青,一刻都不敢耽误。
顾青带着人搜了一圈,倒是找到几个弱鸡一样的文臣,看见御林军凶神恶煞到跟前,顿时腿都软了,路都走不了,他不由皱眉:“盯着他们几个,我这就去禀报皇上。”
他跑上高塔把这些人的名字和官职都报上,便低着头不吭声了。
新君忽然要自己巡查周边,本就是不愿意有人来打扰雪春熙。
如今有不识趣的,顾青自然不客气。
但是这些人究竟做了什么,他也没打算刨根问底,皇上总是对的。
“朕已经下令让人远离国师塔,看来还有人没把朕放在眼内。”封应然负手而立,目光森冷:“把这些人都革职查办,子孙直系三代不能赴考更不能入京为官。”
顾青听得咋舌,这责罚真够重的。
子孙直系三代,起码百年都不能有起色了。
倒是绝了直系,旁系却没相干。
直系能出头,就没旁系的事。如今直系倒了,旁系不趁机起来才怪。
等百年之后,谁是直系,谁是旁系,那就是两说了。
顾青扯了扯嘴角,不听话的就该责罚,以为新君会像先帝那么心软,轻易就妥协了?
简直是做梦,新君到底是从血路中杀出来的,自然更欢喜铁血手段。
“皇上,灵犀山送信给国师,是否呈上来?”
他不确定信里究竟说了什么,也不好拆开,直接送去给雪春熙,更是不敢。
封应然瞥了一眼信笺,上面没有封死,显然也是不担心有人打开来看:“直接送去给国师,以后也不必问朕,灵犀山送了什么来,直接呈上给国师就是。”
这对雪春熙真是极为信任,连查看都免了。
顾青眨眨眼,看来以后要对国师更加恭敬才是。
“来信?”雪春熙没想到灵犀山这么快会送信过来,接过信笺一看字迹,便笑道:“是四姐姐的笔迹,这字真是越发好了。”
雪幼翠不但博览群书,一手字也是极好的,她一眼就能认出来。
打开书信,雪春熙一目十行,很快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甚至消失。
顾青送信后早就退下,春望伺候在侧,眼看她皱起眉头,又是叹气,不由轻声问道:“国师,可是灵犀山出事了?”
“没什么,不过雪家的家主换人了。”雪春熙收起信笺,又是一声叹气。
她知道雪妙彤的身子骨撑不了太久,只是没想到如今已经缠绵病榻,把事务都交给雪幼翠来处理。
雪妙彤也是不恋权的,索性趁着身子骨还能动弹,直接把家主之位传给了雪幼翠。
雪幼翠即便再不喜这些杂事,也明白雪妙彤是没有精力再处理这些,只能接手。
想到雪幼翠在信里抱怨的几句,雪春熙面露无奈。
四姐姐还是老样子,最不喜欢这些俗务了。
“若是四姑娘力不从心,国师倒是能挑些能干的婢女送去灵犀山帮忙。”封应然大步走来,沉声提议道。
并非他来挑选,而是雪春熙来办。
显然是不想让她误以为国君要插手灵犀山的事务,很是避嫌。
知道封应然是真心给自己建议,雪春熙笑着摇头道:“可不能顺着四姐姐,若是送几个精明能干的婢女过去,她就能把事情全然丢下。这不是二姐姐想要看见的,四姐姐总要担起家主的责任来。”
只有雪幼翠亲自做过,才能明白其中的门道。
若是还没上手,直接有人代劳,雪幼翠恐怕再也提不起干劲来。
趁着如今手边没人能帮忙,逼着她接手,倒也能担起一二来。
“二姐姐一番苦心,四姐姐也是明白的。只是写信来抱怨几句罢了,却没有推辞。”
雪春熙摇摇头,又皱眉道:“只是四姐姐提了提,六姐姐已经有半个月不曾去信了。”
雪丹珍身子骨不好,雪妙彤担心,便让她每隔十天送一次信,报一下平安。
平日雪丹珍准时得很,如今拖了五天未曾送来,雪妙彤担心,索性让雪幼翠写信来询问。
说是询问,担忧中却有些惶恐,生怕雪丹珍出了什么事。
雪春熙看向封应然,模模糊糊中有所猜想:“莫非六姐姐身子骨有些不好,皇上却瞒下来了?”
不待封应然说什么,顾青硬着头皮上塔,手里捏着一封刚收到的信笺。
看见雪春熙,他张了张口没敢说,封应然却示意道:“说吧,国师不是外人。”
顾青头皮发麻,只得无奈说道:“御医飞鸽传书,六姑娘身子骨大不如前,怕是要不好了。”
雪春熙惊得手里的信笺险些脱手落地,急急问道:“之前御医不是夸下海口,六姐姐必定吉人自有天相?”
为何这才一个月不到的功夫,雪丹珍就要不好了?
是御医开口说谎,还是另有蹊跷?
封应然沉吟片刻,吩咐道:“顾青,备马车,朕陪着国师去见六姑娘。”
顾青应了,很快准备了一辆外看简单,里面却舒适宽敞的大马车。
雪春熙心不在焉地上车,皱着眉头许久没开口。
封应然安抚她道:“六姑娘暂时不会有事的,国师不必担忧。”
她依旧没吭声,封应然明白雪春熙对自己的隐瞒有些生气。
同在一个屋檐下,雪春熙倒是丢下了因为他登基而出现的拘束感。
封应然就是喜欢雪春熙这番真性情,盯着她坦言道:“是朕的错,不想让国师日夜担忧,便让人慢下来,还叫顾青把六姑娘送去京郊,免得国师看见,徒增伤感。”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为难
皇帝亲自道歉,这简直是前所未有的事。
雪春熙也不是不知好歹之人,见他面露诚恳,顿时不好意思道:“是我不对,皇上替我着想,我却为此闹别扭了。”
她叹了口气,也是担心雪丹珍的身子,皱眉道:“皇上告诉我实话,六姐姐她是不是……”
是不是原本就快要不行了,却因为封应然怕她伤心,所以才说谎了?
“原本可以支撑一段时日,前提是六姑娘能按时喝药,又爱惜身子骨。”
话说到这个份上,雪春熙哪里还能不明白?
她双唇微微颤抖,红了眼圈,满腹的话最后只挤出一句来:“叫皇上为难了,这原本该是我们姊妹之间的事。”
雪丹珍不想雪春熙越陷越深,所以才想出这么一个不利己的办法来?
六姐姐不愧是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对雪春熙很是了解。
若是雪丹珍就这么没了,封应然又有心隐瞒,等一段时日后雪春熙得知真相,必定无法原谅自己,如何能够心无旁骛跟皇帝在一起?
就算没恨,对封应然必定还是有些埋怨的。
雪丹珍用自己的死在雪春熙心里投下一颗种子,便阻止了她跟皇帝之间的任何可能。
雪春熙闭上眼,六姐姐对自己太狠了,这又何曾不是为了她?
若果不是她丢了芳心,雪丹珍何必如此?
想到六姐姐为自己担忧,不惜用性命来阻扰她,雪春熙就心生不忍,又对自己极为失望。
要是能守住本心,雪丹珍在御医的看护下必定能过上几年惬意的日子。
如今为了她而舍命,雪春熙几乎要被漫天的愧疚淹没。
手背忽然一暖,她睁开眼,见封应然握住自己的手,不由愕然,想要抽回手:“皇上,这……”
雪春熙想说于理不合,封应然却抓得更紧了,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万般错处,皆是朕的错,国师不必自责。”
听罢,她低下头,免得让封应然看见自己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几乎要忍不住落下。
这男人总是不开口就罢了,一开口总能说到人的心坎上。
雪春熙没再挣扎着抽回手,压下泪意,这才轻声开口:“皇上不必把罪过都揽在身上,是我先坏了雪家的规矩,六姐姐如此也是在提醒我,万不能一错再错。”
她想到自己继续错下去,雪丹珍的性命就要没了,声音不由哽咽:“皇上,放手吧。”
这是对封应然说的,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放手了,雪春熙才能慢慢收回她的心。
即便这颗心到头来会潜藏百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