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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门娇-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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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清蝉即意外又欢喜,掀开茶罐盖子轻嗅一口,扬笑道,“果然是好茶。”

    她这一笑即清丽又轻媚,刹那衬得无名居满园花木失色。

    怪道能入陆念稚的眼,得陆念稚力捧。

    沈楚其暗暗惊艳,同时松了口气。

    美人一笑倾城,他心底自然而然涌现的赞赏和感叹告诉他,他还是很觉得美人赏心悦目的。

    女风完胜男风。

    他的喜好没出问题!

    沈楚其莫名有些得意,场面话却说得不太顺溜,“曲大家别叫我小郡爷了,没得见外。你跟着熙弟叫我一声’阿楚’就是。我对曲大家才是久闻大名,你可别说什么贱地不贱地的,庆元堂名声赫赫,和三堂九巷里别的堂子不同,我家熙弟说了,烟花地不止是烟花地,是、是……”

    是什么来着?

    沈楚其挠头垂眸,对着杜振熙赫然一笑,“熙弟,那话怎么说来着?就是那天,我被别的堂子里的龟奴追着打,你担心我回王府被父王、母妃罚得狠了,教我说的那番说辞。”

    “外行看三堂九巷,只看得到风月糜烂。内行看三堂九巷,却看得到鱼龙混杂。”杜振熙嘴角一抽,不能落沈楚其的脸面,只能硬着头皮接话道,“流连其间的人,不乏高门权贵、商贾大佬、江湖枭雄。

    单从这一层来论,三堂九巷是烟花地,也是英雄地。来者未必是为寻欢作乐,多少大事要事,是借着觥筹花酒成就的。沉溺三堂九巷的风月是错,常出常入三堂九巷而不留恋,则未必是错。”

    觉悟相当高的定南王,一听沈楚其喊出杜振熙教的这番话,和定南王妃暗暗点头欣慰之余,果然高抬贵手,大概少揍了沈楚其那么两下。

    沈楚其与荣有焉的一挺胸,无缝对接道,“对,就是这么说的!所以曲大家不必自贬,以后除了陆四叔,也把我和熙弟算进你的入幕之宾中。由着外头那些看得着吃不着的眼红去。”

    这因果关系,简直神逻辑!

    什么叫看得着吃不着?

    曲清蝉只是自谦,沈楚其这才叫贬人呢!

    杜振熙很想假装不认识沈楚其,笑容逐渐冷漠道,“阿楚向来直来直往,曲大家别往心里去。”

    曲清蝉眼中笑意深且真,掖着袖子做请,“七少客气。二位请移步。”

    沈楚其大喇喇一勾杜振熙的肩,边走边小声问,“熙弟,我说错话了?你干嘛让曲大家别往心里去?”

    杜振熙表示沈楚其人傻钱多好欺负,果断掐上沈楚其的腰肉,“你少说话,就不会说错话。”

    沈楚其哎哟叫,不知错却心甘情愿的认错,抱拳冲着杜振熙跟前直晃,连声告饶。

    “小郡爷和七少感情可真好。”千柳和曲清蝉并肩走,落在后头说悄悄话,“不过这小郡爷倒是半点架子都没有。七少不像’熙弟’,倒像小郡爷的’熙哥’,管得小郡爷服服帖帖的。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小郡爷,他这样平易近人,也难怪被别家堂子误会,白叫那些龟奴追着打。”

    沈楚其自曝糗事,全不知三堂九巷暗地里早就传开了,误打过他的龟奴当生平轶事炫耀,有那混不吝狗胆大的,没少拿沈楚其被追着讨债的事当笑话宣扬。

    曲清蝉闻言又好笑又好气,睨着千柳道,“你这张嘴,该学一学乖了。当着我的面也就罢了,当着别人的面,可别乱说这样的话。”

    沈楚其再“平易近人”,也是皇室血脉,轮不到她们拿客气话当真,上赶着处交情。

    千柳吐着舌头,老实应道,“我再不敢了。我就是,就是爱屋及乌嘛。”

    爱屋及乌?

    曲清蝉偏头看向千柳,目露况味。

 第53章 他要回来了

    “四爷是屋,七少是大乌,小郡爷就是小乌。”千柳竖起手挡住嘴,小声嘀咕道,“我这不是爱屋及乌是什么?上赶着攀交情是不好,但好好招待小郡爷,和小郡爷处好关系却没有什么不好的呀!小郡爷虽然声名不显,但好歹是定南王府的嫡出次子。嫡长郡王远在京城为质,小郡爷留在广羊府,可不就是最精贵的那一个?”

    说着声音越发转低,面上嬉笑也没了踪影,“您原先受家里连累,在流放路上吃过多少苦头。好容易安定下来,如今都三年多过去了。他……他当初许诺的是五年之期,他一定会信守承诺的!如果他真的回来了,有四爷在,再加上小郡爷的交情,如果定南王府肯帮衬一两分,他和您一定都能好好的,都能更好的……”

    这个“他”意有所指,千柳却不敢直愣愣指名道姓,说罢小心翼翼的看着曲清蝉,眼中隐含期盼。

    “我知道,你一心盼着我好。但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曲清蝉神色微凝,语气冷淡,轻拍千柳脑袋的动作却很温柔,“我早已不是良家身份。贱籍女子,好一些的进高门大户做婢女,坏一些的流落教坊花楼。如今我能有无名居做安身之地,就像你说的,已经够安定了。还奢求什么’更好’。”

    话说得恬淡而知足,似对千柳口中的“他”无念想无感觉,一个字眼也没提及。

    千柳嘴角噏合,心口仿佛被针尖刺了一下,不痛但是难受,她望着曲清蝉莲步轻移、不动如山的背影重重一跺脚,暗叹着急急跟上。

    凉亭还是后园里的凉亭,甚至连石桌上摆放的茶具、棋局都没换过。

    千柳说曲清蝉喜静,乐得独处自娱,看来半点没夸张。

    倒和“隐居”庐隐居半山腰的陆念稚作派相似。

    杜振熙不知该叹还是该服,拉着沈楚其落座,偏头瞧见后脚进凉亭的千柳,不由失笑道,“千柳姑娘怎么了?”

    千柳小嘴嘟得高高的,几乎能挂得住油瓶,赌气的小模样连心宽无比的沈楚其都瞧得明白。

    “七少人生得漂亮,心灵也美。您心细如发,我这是刚被我们曲大家教训了。”千柳故作委屈,拍完贵客的马屁小脸一转,眼巴巴瞅着曲清蝉,半真半假的抱怨道,“我们曲大家记性不好,重要的人和事老不放在心上,我好心提两句,我们曲大家倒嫌我多嘴、爱乱说话。”

    一副意味深长的口气,名为抱怨实则言行亲昵。

    可见千柳顶着丫鬟名头,和曲清蝉的关系却亲如姐妹。

    沈楚其见惯不怪,顿时不再,只催促着杜振熙动手煮茶。

    “千柳叫我惯得一副孩子性情,这是在闹小脾气呢。”曲清蝉不以为然的开口,掖着袖子摆棋谱,笑看杜振熙道,“上回和七少对局,当真是难得的痛快。这次有幸喝七少亲手煮的好茶,再循着孤本解一回棋谱,想来更加痛快。”

    沈楚其讶然,似意外于曲清蝉人后的爽朗,不由多看了两眼。

    所谓交浅言深。

    千柳有意丢话引子,曲清蝉显然无意往下接。

    他们作为突然造访的客人,自然客随主便。

    杜振熙识趣转了话题,告声罪取用陆念稚分出的好茶,一经动作,就不知不觉沉浸到专心煮茶、分茶的意境里。

    她的茶艺是陆念稚教的,从小至今少说练过不下百次,浇出的茶汤花色比不得陆念稚的大气健美,却自有一股身为女儿身独有的柔美。

    沈楚其和曲清蝉捧起茶碗轻啜一口,齐齐低声赞道,“好茶。好茶艺。”

    杜振熙弯着眉眼笑。

    千柳却是眉眼耷拉,借着外援好再劝曲清蝉的盘算落空,只得干好本职悉心待客,自家捧着茶碗郁闷豪饮,不忘分一杯给杵在一旁的小厮。

    小厮一叠声谢过,小口小口啜着茶汤,和他家小郡爷一道,专心围观杜振熙和曲清蝉对局。

    依照孤本棋谱摆出的残局不同寻常,二人指间捻着棋子,下过一子想上半刻钟,走得极慢极慎重。

    节后搭起格栅的凉亭不透冷风,立地铜灯打下的光晕略显摇曳,笼在对面而坐的曲清蝉和杜振熙身上,镀出一层流畅而细碎的金芒。

    曲清蝉鹅颈半垂,清丽娴静。

    杜振熙眼睫半阖,俊美温雅。

    论样貌,二人不相仲伯。

    这般静坐手谈,间中应和着棋子落盘的清脆声响,自成一副旁人舍不得破坏一丁点美感的静好画卷,似默契浮动,似不容外人插足,竟真仿佛一对相视即笑、交手得趣的神仙眷侣。

    沈楚其落在棋盘上的目光渐渐飘忽,定定转向二人咫尺相对的侧颜,心口突然被重重一击。

    他好像……不太适应这样的场景,不太喜欢这样的熙弟。

    明明近在眼前,却仿佛离他很远。

    远到触手不及,就好像……一直和他最亲最近的熙弟突然不再属于他,而是属于眼前的另外一个人。

    明明是郎才女貌的般配画面。

    他却觉得不想看,看得难受。

    就像灯会那晚,第一次见到他家熙弟的议亲对象,第一次看到他家熙弟和唐加佳并肩而立,那样耀眼,耀眼到刺目。

    心里堵堵的,闷闷的。

    很不舒服。

    占有欲如期而至,再次在他心间无声作怪,沈楚其想像上次那样拂袖而去,逃离现场眼不见为净,撑着膝头的手却不由自主的,突然伸向石桌旁的矮几,握着茶碗戳到棋局半空,搅局搅得十足煞风景,“茶汤凉了!熙弟,你别光顾着和曲大家下棋,倒把我们撇到一旁不理了!”

    他的小厮果断捧场,忙跟着伸出空茶碗道,“小郡爷说的是。七少,我还等着多喝几口您煮的好茶呐!”

    正盯着棋局,为曲清蝉紧张的千柳长长吐出口气,败兴之余也跟着伸出空茶碗,好叫贵客突兀的举止不显得那么失礼。

    杜振熙啼笑皆非,瞪着沈楚其道,“观棋不语真君子!”

    沈楚其胖脸微红,绷着手臂不辩不让。

    曲清蝉的目光在沈楚其面上打了个转儿,开口轻笑道,“七少别冷落了小郡爷。趁着您煮茶的空档,我正好多赚些时辰想想下一步怎么走。等我解了您这一步棋,还能喝上口热茶松乏松乏。”

    沈楚其闻言胖脸更红,一时后悔自己的莽撞,一时又生出自责和惭愧。

    他不想看曲清蝉独霸他家熙弟的心神,曲清蝉却还想着为他解围。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他不该这么搅和主人的场子,更不应该这么对待女子。

    沈楚其手臂一弯,赫然看一眼曲清蝉,又可怜巴巴的望向杜振熙。

    有时候,沈楚其比杜振晟还像个要人哄的孩子。

    杜振熙暗暗摇头,顺着曲清蝉的话茬暂停对局,握着茶舀重新煮茶、分茶。

    小厮捧着重新热乎的茶碗,有心化解他家小郡爷打断棋局造成的略尴尬气氛,仰头豪饮的满足模样做得相当浮夸,抹着嘴角正待大拍马屁,忽觉耳畔响起一道嗖嗖破风声,鬓边碎发呼一声高扬,随即就听铮一声铁器入木响,赫然是支箭矢飞墙而入,穿透格栅,稳稳扎进凉亭柱身内。

    喝茶的下棋的顿时都惊呆了。

    小厮吓得一口茶险些喷出三尺远,忙捂着嘴一阵狂咳。

    “取,取来我看看!”沈楚其首先回神,抽着嘴角气道,“父王是主子,我这个小郡爷难道不是主子!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坐着的都是什么人!射错了地方算谁的!”

    能不肉疼的浪费箭矢,还能射得这么突然精准的,除了定南王府的暗卫以外不做他想。

    沈楚其能气能骂,小厮却敢怒不敢言。

    一听四面冷风,不知走没走的暗卫果然没有半点回应,就老老实实拔下箭矢,抬袖掩面凑近他家小郡爷,解下绑在箭身上的纸条,遮遮掩掩的递给沈楚其。

    他只当是暗卫把他家小郡爷的行踪回报定南王府,王爷王妃又要教训往三堂九巷钻的小郡爷,这才有箭矢破空而来,绑着的不是纸条,而是催命符。

    沈楚其也是这么想的,掩耳盗铃似的和小厮头碰着头,抖着手满怀心虚的展开纸条一看,顿时齐齐松了口气,“京里来人就京里来人!左右年后才能到广羊府,这样急着催我回去商讨接待事体,险些没催掉我半条命!”

    深知沈楚其秉性的杜振熙,显然也以为是定南王夫妇要揍儿子,闻言放下心的同时,随口问道,“京里要来什么人?竟要劳动你这个小郡爷出面接待?”

    “可不就是这话!”沈楚其不心虚了,撇嘴埋怨起来,“也就父王脾气好,不过是来个打头阵的武将打,将来不知要怎么在广羊府作威作福,为难的还不是父王?何苦做那些虚头巴脑的场面活计,接待个武将,活似要接待皇帝老子似的!”

    事涉朝廷,似乎还关乎藩地的文武政务,也就沈楚其敢这样大咧咧的指桑骂槐。

    曲清蝉冲千柳使了个眼色,主仆俩假装透明人,一个盯着棋盘,一个默默拾掇茶具。

    杜振熙只管瞪沈楚其,“你这话答了等于没答。说人话!”

    沈楚其皱眉苦想,片刻后果断甩锅给小厮,“来的人叫什么来着?我记不清了。”

    小厮挺身维护他家小郡爷的脸面,接口就说对题易懂的人话,“姓余名文来,字西臣。是京城武官中的新起之秀,去年才从千户拔擢进五军都督府任职,今年初就又得了调令,据说这一蹦三级的升迁之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很得京中贵人喜欢,这不,京城没得升了,就往我们这富庶南地来赚功劳了。”

    “对。余文来。”沈楚其大胖手拍膝头,对着杜振熙笑,“名字听着书生气的很,当时听父王提起时,我还嘀咕过一回。时间一久,一时忘了没想起来。”

    不等他玩笑话音落下,就听一阵瓷器相撞的脆响。

    千柳忙忙扶稳险些砸地的茶盘,瞪大双眼道,“他,他要回来了……”

    说着转头看向曲清蝉,愣愣重复道,“他要回来了。”

 第54章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杜振熙和沈楚其讶然对视,奇道,“怎么?曲大家和千柳姑娘认识这位余文来?”

    千柳闻言回过神来,似自觉失态,忙收敛神色继续摆弄茶具,只眨着一双眼看向曲清蝉,眼中闪烁的小激动和小期翼压都压不住。

    “认识。”曲清蝉神色不变,不看千柳也不看杜振熙二人,美目仍专心致志盯着棋盘,口中轻描淡写道,“托四爷的福,清蝉和余都督佥事有过几分交情。也曾身陷困境,得余都督佥事援手相帮。”

    以曲清蝉罪官之女的出身,所谓身陷困境,唯有连坐流放一个可能。

    是余文来助曲清蝉逃脱流放之苦?

    三年多前,余文来只怕还名不见经传。

    如果真的只是“几分交情”,曲清蝉又怎么会留心远在京城的余文来,连他在京中五军都督府任的是都督佥事都知道?

    沈楚其主仆可是只字未提。

    杜振熙若有所思。

    千柳则是若有所失,一听曲清蝉拿陆念稚做托词,便知曲清蝉仍无心深谈余文来其人。

    沈楚其却是不觉有异,反而一拍额头恍然道,“曲大家不说,我倒忘了还有这一茬!那余文来本是广羊府官办书院的学子,认真说起来,还是陆四叔的同窗!可惜陆四叔当年一举拿下举人功名后,没再赴京考进士试,那余文来倒是进京了,哪想不是去科考的,而是摇身一变改走武举路!”

    半道跨专业也就罢了,还真就跨出了一路坦途。

    定南王提及余文来时,特意点出其出身来历,以求来个机会教育,一边嫌弃一边敲打自家不靠谱的嫡次子。

    沈楚其除了他家熙弟外,看别人家的孩子哪儿哪儿都不顺眼,自然不会将余文来的光辉事迹记在心上,此刻提起来反倒难掩兴奋,拿手肘拐着杜振熙道,“有了这一层关系,我就看在陆四叔的面子上,勉强出面招待余文来好了。”

    他给自己的差事拉人情,瞬间打通任督二脉,从消极怠工变成心甘情愿。

    杜振熙无语,随口应道,“是该好好招待。回头王爷、王妃看你办事得力心里也高兴。”

    耳里听着沈楚其嘀咕着盘算开差事,眼里却留意着对坐默然的曲清蝉。

    曲清蝉浅笑嫣然,对着外客时面上总挂着恰如其分的笑意,此吃此刻那笑却似面具般生硬的套在脸上,默然半晌后才掖着袖子,轻轻压下棋子,嗝嗒一声脆响极其悦耳。

    走出的棋路,却是自断赢面。

    “曲大家。”杜振熙嘴角一翘,抬眼看着后知后觉的曲清蝉,低声笑道,“你输了。”

    她紧跟着落子,眨眼间已令曲清蝉辛苦维持的局面溃不成军。

    曲清蝉皱眉微愣,随即掩袖脆声笑道,“上回七少一时失手,叫我险胜一局。今天本想着孤本棋谱难破,还能再投机取巧一回,再赢七少一局,是我小人之心,可见天道公平。”

    对自己的小心思倒是直言不讳。

    杜振熙:“……”

    原来曲清蝉挺门儿清,晓得上次赢她赢得不光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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