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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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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其荣大婶这副面相,一看就是个没有见识不认字的内宅妇人。

    袁郎中拉着脸道:“你瞧贵公子的脸色,眼仁浑浊,下眼底青紫,脉相虚浮无力,不是纵欲过度是什么?要是这样下去,早晚是个断子绝孙的命!”

    理虽然是这个理儿,可话说得极不中听,直接捅进了荣大婶的心窝子里。

    荣大婶当场就跳起来,点着袁郎中的鼻子骂,“庸医、骗子、混吃混喝的王八蛋。”

    两人吵闹不休,最后荣大婶仗着有儿子、媳妇撑腰,袁郎中连诊费没捞着,就被赶了出来。

    可巧遇到了胡二。

    胡二见到袁郎中却是极为高兴,又注意到他手里拎着药箱,从荣家出来,估摸着是给荣盛治病的,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迎上前,客气地问:“请问先生,可是到荣家看病的?”

    袁郎中头不抬眼不睁,装作没听见。

    胡二再问一遍。

    袁郎中扫了他一眼,见是个体格壮实的汉子,没好气地“嗯”了声。

    胡二殷勤地说:“前头胡同拐角有个小馆子,我请先生喝杯水酒去去寒气?”

    袁郎中本来就是大老远过来的,又在荣家吃了顿排揎,连口热水没捞着喝,还因此耽搁了饭食,闻言便有些心动。

    胡二的表情越发诚挚。

    袁郎中就半推半就地跟着去了。

    胡二手头算是宽裕,要了两个菜,一壶酒,每人一大碗排骨面。

    *辣的烧酒下肚,袁郎中舒服多了,重重地喘了口浊气,在胡二的殷勤相劝下,不由自主地打开了话匣子,说了说荣盛的病情——纵欲过度、房事无忌、服用助兴的药物,现在看来不太严重,但要是不好好调养,以后保不定在子嗣上会艰难。

    又骂荣大婶不地道,昧他的出诊银子。

    胡二得了证实,心里高兴万分,又招呼店里伙计切了盘酱牛肉,又加了一壶酒,两人絮絮叨叨,直喝到快宵禁了,胡二才一步三晃地回到了住处。

    第二天,胡二起了个大早,顾不上杀猪,换了身齐整衣衫,先跑到济世堂去找易郎中汇报这个好消息。

    易郎中起得更早,饭还没吃完就被人叫出来看病。

    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因他娘亲刚生了孩子卧床坐月子,孩子孝顺,看父亲做好米粥便主动帮忙端给娘亲。没想到粥碗极烫,孩子端不住,一整碗热米粥全倒在脚上,他脚上又穿得单薄,当即烫出串水泡。父亲就急急忙忙地抱着孩子赶到了济世堂。

    易郎中正给孩子敷药的时候,医馆里又连接来了三四个病患。

    因为正月看病被认为不吉利,有些人虽然不舒服,也强撑着等到过了二月二才来看。

    这些病患有的是自己来的,有的是家人陪伴来的,都想赶个早不用等。

    本来就不大的医馆坐得满满当当。

    易郎中这边诊完脉开出方子来,又走到那头抓药收诊金,忙得不可开交。便有人问起荣盛,“荣家老三怎么没来?”

    易郎中心里惦记着昨儿那封信,本来还想抽空找人送给吴氏,闻言就随口答道:“不清楚,兴许家里有事耽搁了。”

    话音刚落,胡二一头闯了进来,正好把易郎中的话听了个明白。

    胡二是有备而来,当即把袁郎中的话添油加醋地说了遍,本来是八分的病硬生生地说成了十二分。在他口中,荣盛已经卧病在床,而且还伤及根本,已经是断子绝孙的命了。

    又把胡三在知恩楼听到的只言片语也说了出来。只是他没去过青楼,没法加料,这次说得倒是实诚。

    胡二长相粗犷,在街坊眼里的一贯印象就是憨傻,对于他的这番话,倒也没人怀疑其真实性。

    易郎中听了却是气血翻涌,自己相中的女婿被人这般说道,面上着实挂不住,便冷着脸问胡二,“你哪里不舒服,我先给你瞧瞧病?”

    胡二身体好好的,一点毛病都没有,就是专程来报信的,闻言愣了片刻才反应出来,这种事本不应该当着街坊邻居说,而是私下说出来才对。一张黑脸顿时涨得紫红,表情讪讪地往外走。

    因低着头没看路,冷不防跟前传来一声“哎呦”,似是撞着了什么人,紧接着传来盘子落在地上的“当啷”声。

    胡二赶紧抬头,见地上倒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穿着大红棉袄,身旁是只摔破了的大海碗,不远处还倒扣着一只木托盘。

    胡二顾不得其他,伸手将女子拉起来,连声道:“实在对不住,没看见前头有人,伤哪里了,到医馆请易郎中瞧瞧。”

    女子不是别人,就是一墙之隔的柳叶。

    柳叶住在吴家,吴大婶当她是客,凡事不用她动手,柳叶却是个勤快人,哪能甩着手吃现成的。

    今儿早上就早早起来包了顿清汤馄饨,因包得多,特地盛了一大海碗用托盘托着送给易家尝尝。

    易家门前有两阶石阶,柳叶要盯着脚下,又顾及着手里的托盘别洒出汤来,就没怎么在意前头,岂料竟跟胡二撞了个正着。

    两人相撞,柳叶并没伤着,只可惜热气腾腾的馄饨洒了满地,还碎了只大海碗。柳叶本就胆小,又见胡二长得粗壮强悍,不敢与他争执,就想自认吃点亏算了。

    没想到胡二人挺和气,不但把她拉起来,还强塞给她十文钱作为赔偿,又要让她到医馆请易郎中诊治。

    柳叶脸色羞得通红,细声细气地拒绝了,急急忙忙捡起托盘和破成两半的海碗走回吴家。进门前,忍不住回头又瞧了眼胡二。

    胡二乘兴而来,被易郎中一声质问又败兴离开,倒是没注意到柳叶的目光。

    易郎中这一忙就忙到了中午,等他从医馆回到后院,易楚已经将午饭摆到了饭厅里。

    易郎中早起没顾上出去买菜,易楚只能就着家里有的材料做。

    腊肉混着干辣椒炒了盘酸菜、一盘麻油拌腌黄瓜,还有盘酱黄豆。

    易楚姐妹都受不住辣椒的辣味,很显然这盘唯一的荤菜是为易郎中做的。

    易郎中将目光投向易楚,想起那封还没来得及送出去的信,蓦地就叹了口气。

    既然事情已经传开了,见不见吴氏已经无关紧要。眼下这种情况,易家作为荣家的姻亲,于情于理,荣家都该上门来解释一下。

    易郎中想听听荣家的说法。

    可等了好几天,街坊已经传遍了,荣家却始终没人上门……

 第66章 退亲

    荣大婶做梦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她仗着儿子和媳妇的撑腰,在与袁郎中的骂战中大获全胜,得意洋洋地将袁郎中赶出去,再回头发现荣盛有点不对劲了。

    脸色发青不说,额角还沁出层细密的冷汗,而手却是冰凉。

    荣大婶一向节俭,家里虽燃着火盆,但远不到热得流汗的地步。

    看到这种情况,荣大婶再无知,也明白荣盛确实是病了,似乎还病得不轻。

    槐花胡同附近的医馆,最近的就是济世堂,其次就是袁郎中坐诊的医馆。

    荣盛死活不让去济世堂,说要是被易郎中知道,他的面子就没处搁了。倒不是因为去青楼丢人,而是嫖个妓子把自己折腾到这份上丢人。

    荣大婶拗不过他,让大儿子去请袁郎中。

    彼时袁郎中正跟胡二推杯换盏,哪能寻得找人。

    没办法,大儿子只得打听着到老远地方请了个郎中回来。

    郎中跟袁郎中的诊断一样,是房事太频,加上用了助兴的药物,而导致肾阳不足、精气不支,外加出汗之后突然遇冷,略有风寒之症。

    郎中的诊断还是很靠谱的,荣盛跟小翠胡闹了两回,出了满身热汗又一头栽倒到地上,赤身露体地躺了一刻多钟。虽说地上铺着棉毯,可大冬天的,也是非常凉。

    汗意被冷湿一激,邪气入侵,就有了风寒之症。

    荣大婶听罢却是惊呆了。一个两个郎中都这么说,还能有假?

    荣盛瞒不过,只得把去知恩楼逍遥的经过说了遍。

    荣大婶又惊又怒,终是抵不过对儿子的心疼,强迫着大儿子连夜跟郎中去医馆里拿了药回来。

    郎中的意思是荣盛身子底子虽差,但好在一向保养得当,只是近两个月才亏损了些,好好调养上半年八个月的,就能大为好转。

    荣大婶思量半宿,觉得这事得瞒着易郎中,先让荣盛找个借口告假半年,避开易郎中,等年底易楚嫁过来,让易楚好好给荣盛调理一下。没准明年就能抱上胖孙子。

    可没想到的是,仅仅过了一夜,荣盛的事就传扬开了,而且传扬得非常难听,不但说荣盛已经伤了子孙根,不可能有子嗣了,还把他在知恩楼的一言一行传得有鼻子有眼。

    若不是知恩楼的婊~子满口喷粪,外人哪能知道这些细节?

    关键时刻,荣大婶又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她不想着平息事态,反而跑到知恩楼跟婊~子叫板去了。

    凡事青楼妓馆,除了供养着伺候客人的姑娘之外,还养着一大批打手专门处理闹事的客人。

    荣大婶这种年近老迈的妇人去吵闹,根本不够看的。

    开始姑娘们还觉得好奇,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挥着手绢看热闹。后来见荣大婶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骂人勾引她儿子,给她儿子下药,一点新意都没有,渐渐也失了兴趣。

    就有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嗓门颇大的妇人对着荣大婶喊道:“我们知恩楼做得就是皮~肉生意,官府里过了明路的,我们姑娘都在楼里待着,你儿子自己长腿跑过来怪得了谁?再说,若能捂紧裤腰带,姑娘也不会上头扑脸地给他扒裤子。至于灵药的事,你儿子不吃,这金贵的东西,别人还能捏着鼻子灌进去不成?这位嫂子,要骂还是回家骂你儿子去吧,别耽搁我们的生意。”手一挥,便有两个壮汉一人拽着荣大婶一条胳膊,拎小鸡般拎到一丈开外去了。

    荣大婶铩羽而归,不但没讨得说法,反而把事情张扬得更厉害,自己面子里子也搭了进去。

    一时,荣家在晓望街周遭名声大振,没有人不晓得,连带着荣家几位姻亲的名头也被一提再提。

    提得最多的还是荣盛的未来老丈人易家。

    大家都在拭目以待暗自猜测易家会有怎样的举动。

    易郎中等了几天,没等到荣家上门解释,却听到了荣大婶单身独挑知恩楼的壮举。

    易郎中终于明白被称作良善人的荣大婶到底是什么性情什么智商了。

    当初媒人提亲时,将荣家好一个夸,荣大婶慈善脾气好,妯娌小姑都是和善的性子,家庭非常和睦。

    易郎中也旁敲侧击打听过,人家都说荣家不错,荣大婶很节俭,人也热心,见人带着三分笑,慈眉善目的很好相处。

    荣盛在医馆这些年,易郎中自认对他有几分了解,若再有个好相处的婆婆,易楚的日子不会难过。

    所以,就定了这门亲。

    现在荣盛的事闹出来,荣家人的行事作风也显露出水面。

    易郎中觉得,这门亲事是不可能成了。荣大婶为人再怎么好,她的脑子跟行事方式摆在那里,易楚跟她定然不合拍。结果要么是易楚忍气吞声熬到自己当婆婆,要么就是跟婆婆闹僵,不免落个不孝的名声。

    易郎中再次感叹,要是能有个屋里人操持着,或许能早点了解到荣家人的性情,也免得累及易楚。

    易郎中主意既定,将易楚叫去书房,开门见山地问:“荣盛的事,你可听说了?”

    易楚不清楚父亲的心思,只低低说:“听说过一星半点儿。”

    看着易楚淡漠的神情,易郎中叹口气,又问:“你可怨恨荣盛?”

    易楚仍是木着脸,淡淡地答:“不怨恨。”

    寻常女子遇到这种事,即便不会寻死觅活吵吵闹闹,总是会哭一哭的。而易楚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可见她心中是半点没想着荣盛。

    易郎中眼前蓦地又出现一身玄衣带着笃定神情的辛大人,他那样淡然地说“荣盛不是良配“。

    荣盛不是良配,可他也绝不会让女儿嫁给他。

    这次,他要好好替易楚选个良人。

    易郎中挥挥头,抛去这些念头,放柔了声音,“将先前荣家送年节礼的礼单都找出来,能退的就退回去,不能退的折成银子还回去……这门亲,不做了。”

    易楚抬头,眸中迸射出耀目的光彩,很快又垂眸,低声答应,“好。”转身走出门外。

    易郎中莫名地觉得,易楚的脚步要比往常轻盈些,连带着他的心也松快了许多。

    定亲时,易家这边的媒人是吴婶子,这次退亲仍是托了她。

    吴婶子还没来得及去荣家,荣大婶去却登门拜访了。

    易郎中将荣大婶让至客厅,叫易齐去隔壁请了吴婶子过来,就直入正题,“这门亲事不合适,算了吧。以往您送来的东西我都整理好了,单子在这里,您过过目,稍后就找人给您送回去。”

    荣大婶顿时急了,哭闹着喊,“这根本不关荣盛的事,都是那起子小人撺掇着他,又背后嚼舌头。我过来就是跟您说一声,荣盛身子好好的,生儿育女没问题。”

    易郎中尚未开口,吴婶子已暗暗皱了眉头。这荣大婶怕是急糊涂了,连话都不会说了。

    正常人都是先虚应着说我们儿子确实做错了事,不应该,但事出有因,将前因后果说清楚,一点点就把儿子给摘出来了。

    这位可好,张嘴就是别人撺弄勾引他儿子,难不成他儿子就一点错都没有?

    其实易郎中对荣盛去知恩楼的事并没有太大成见,正当年的小伙子,血气方刚,有那方面的需求是很正常的事。无论是被撮弄着去还是自己主动去了,都算不得太大的事,虽然传言中荣盛竟然还借助助兴药物,这点有点让人意外。

    他无法接受的是整个荣家对于事情发展的处理方式和态度。

    荣大婶却不明白,仍当易郎中对荣盛不满意,翻来覆去地哭诉荣盛的无辜与单纯,又表达了对易楚的喜爱,以及对她嫁进门的迫切渴望,又把荣盛的祖父祖母抬出来,说他们早就想见见这个孙子媳妇了。。

    易郎中性情温和,却有固执的一面,也保持着文人的风骨与傲性。被荣大婶杂七杂八地一通哭闹,倔性上来,越发坚定了退亲的决心,话也说得不那么委婉了,“荣家婶子,不管如何,我们已经决定了,再无回寰的可能。要是您实在不愿意,那就请了双方媒人一道去官府做个分割。”大有不惜一切代价非得退亲的劲头。

    寻常百姓都怕见官,听到官府就双腿发软,而文人则不同,在面对官府时,文人似乎有种天生的斗志。

    荣大婶见已无可挽回,收了眼泪转而指责易郎中落井下石,六亲不认。说荣盛怎么着既是徒弟又是女婿,说不要就不要了,这心也太狠了。

    易郎中无心与她敷衍拂袖离开,多亏得吴婶子在旁解劝,说了些强扭的瓜不甜,强作的姻缘不愿,诸如此类的话,才慢慢说服了荣大婶。

    没过几天,两家媒人当面将婚书烧了,双方的庚帖也退回各家。荣大婶到底是气不忿,扣留了易家部分回礼的东西没退。

    易郎中没把这点东西当回事,吴婶子却看在了眼里,回头跟儿媳妇讲了。

    吴嫂子惦记着给柳叶在京都说亲,就跟柳叶提起这事,说道:“这人厚道不厚道,光听别人说不行。问起来,谁愿意说别人坏话,都是打着哈哈说些不疼不痒的好话。还是得亲眼见了才作数。”

    柳叶不由想起在医馆撞了她一下的男人,身材粗壮,应该是个能出力的,衣衫齐整,想必家境不算太差。为人也不小气,赔给她十文钱,还要她去医馆诊治。

    他应该算是个厚道人吧?

    也不知成亲了没有?

    既然在医馆出入,易楚会不会认识他?

    可要怎么开口打听呢?

    柳叶有些犯难了。

    易楚跟荣盛退亲的消息很快传开了,自然也逃不过辛大人的耳朵。

    辛大人正策马奔波在京都到江南的官道上,接到京都传来的消息,唇角微微翘起,眸中露出动人的神采。

    随即,眸光复又变得深沉,手中长鞭一挥,白马跑得越发迅速,腾云驾雾般绝尘而去。

    胡二也听说了易楚退亲的事,心里颇有点蠢蠢欲动,可又想起前些天易郎中面对他的质问,虽说神情还算平静,但眼中的厉色,竟教胡二有些胆颤。

    可要是这么放弃了,胡二又舍不得易楚。

    思来想去,胡二还是打算去医馆探探风声……

 第67章 离家

    济世堂的病患仍是不少,易郎中忙得恨不能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顾琛虽然在,但他学医时候尚短,许多药材分辩不清,易郎中不放心让他抓药,只让他负责将药用桑皮纸包好,顺带收诊金记账。

    顾琛算数刚入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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