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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发为夫妻-第5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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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章 /13/3842

    冷不防被这声音骇着,小太监手一抖,布包落在地上,有药渣散落开来。

    夜晚能在皇宫走动的男人,除了太监就是卫兵。

    小太监略略抬头,瞧见镶着红色锦边的玄色衣袍,尖着嗓子道:“奴婢不知,是邵总管吩咐的。”

    “你敢说不知?”陆源冷笑声,“是不是到诏狱喝杯茶就知道了?”

    小太监跪在地上,“回禀陆指挥使,奴婢真的不知,奴婢只是乾清宫管打扫院子的,今儿刚好遇见邵总管,邵总管就吩咐奴婢将这包东西埋了,至于是谁用的药,奴婢不敢胡乱猜测。”

    “好个不敢胡乱猜测?”陆源劈头将手里另外两包药渣扔过去,“若不是那位,你还至于分三个地方埋?是怕人看到推测出那位的病情吧?”

    小太监瑟瑟抖着,一声不敢吭。

    陆源又道:“将药渣都给我包起来。”

    “是,”小太监答应着,将地上洒落的药渣尽数收起来,恭敬地递给了陆源。

    陆源冷声道:“嘴巴给我闭紧点,否则本官就让你尝尝生拔口条的滋味。”

    直到陆源离开,小太监才哆哆嗦嗦地直起身子,打着晃儿回到了乾清宫。

    邵广海看他脸色苍白失魂落魄的样子,问道:“遇到鬼了?”

    “大总管,”小太监抖着声音道,“没见到鬼,可见到陆指挥使了。”将适才的情形原原本本说了遍。

    邵广海凝神听完,拍拍他的肩头,“多大点事儿……你当初能狠下心切那一刀,还怕到诏狱喝茶?”

    小太监苦着脸道:“当初是我爹趁我睡了动的手,疼得哭了好几天。”

    邵广海“嘎嘎”笑了,“小兔崽子,赶紧滚去当你的差。”

    小太监点头哈腰地出了门,仍在旁边杵着。

    邵广海蹑手蹑脚地进了内室,瞧着床头那摞奏折差不多见了底,屏息等了片刻,才躬身上前回禀了刚才之事。

    景德帝怒道:“管得是越来越多了,是不是巴不得朕早点死,他好赶紧篡位?”甩手将折子扔了满地。

    楚寻与邵广海齐齐跪下。

    过了片刻,景德帝才缓了脸色,沉声问道:“子溪有信没有?”

    邵广海松口气,弯腰将地上的折子一一捡起来,仍摞回原处,然后躬身退了下去。

    楚寻这才回答:“昨天传信回来,已在暗查军饷,其中大有猫腻。”

    边关苦寒,将领们除了固定的俸禄没有别的油水,要想笼络人心,只能在粮饷上打主意。

    不止是庄猛,任何一个戍边的将军在这方面都不干净。

    景德帝想起往事,突然悠悠叹道:“当年明威将军也是在军粮上栽过跟头,子溪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楚寻眸光一亮,“辛特使就是十几年前在白塔寺见过的少年,就是杜将军的长子?”

    “嗯,”景德帝点头,眼前又浮现出那个衣衫褴褛浑身是伤的少年。

    才十一二岁的模样,抿着嘴站着,目光刚毅明亮,“我爹决非克扣士兵之人,定然是被冤枉的。”

    景德帝沉着脸,“榆林卫有四位将领对用陈米调换军粮的事实供认不讳,人证物证均在,谈什么冤不冤枉?”

    少年倔强地回答:“圣人曰,目不可信,心不足恃,皇上请允我彻查此事,还西北士兵一个真相,还我一个清白。”

    景德帝冷笑:“黄毛小儿乳臭未干,怎么查?”

    “只要皇上给我一定的权力,怎么查是我的事。”

    景德帝“哈哈”大笑,“朕凭什么要给你权力?万晋王朝子民八千万,若人人像你这般跟朕要权,朕这皇帝还怎么做?”

    少年思量片刻,“五年后我来寻皇上,皇上再决定给不给我权力。”

    言语中,几多狂妄几多豪迈。

    景德帝笑而不语。

    事实上不到五年,在第四年的年头,圆通法师给景德帝送了信,说当年杜家的小子欲进宫觐见。

    景德帝在潜邸曾得过一种怪病,能看见,能听到,心里明明白白清楚地很,但不能言语,不进饮食,每天只是躺在床上昏睡。

    眼看就要活生生地饿死,

    是圆通法师耗费了五十年的佛*力,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景德帝清清楚楚的记得,圆通法师进入佛堂的时候是红光满面,浑身紫气缭绕,三天后,出了佛堂,已是面如土色,黑气笼身。

    圆通法师有气无力地跟他说了几句话,说他是帝王命,他日定会成为一代明君。

    景德帝即位后重修了白塔寺,将圆通法师请来,奉为上僧,吃穿用度均从内府划拨。每年正旦,总会抽空拜访圆通法师,或相对品茶或手谈两局,每每能让被朝事扰乱的心归于平静。

    后来渐渐养成了遇到难以裁决之事就去听经的习惯。

    之所以容杜仲在他面前狂妄,也是因为圆通法师对他说过,此子目明心正,心性坚毅,若善加利用,会是朝廷肱骨之臣。

    景德帝收到圆通法师的信后,思量半天,设置了三道关卡。

    杜仲酉正进宫,戌正两刻站在了御书房的门外。

    第二天,景德帝赐他一只玉佩,让邵广海带他见了陆源。

    想起往事,景德帝目中难得地流露出温暖的光芒。

    正如圆通法师所言,杜仲确是难得的栋梁之材,这些年,他吩咐下去的每一件事,杜仲都完成得极好。

    而且,因为有了圆通这层关系,杜仲在他面前并不像其他臣子那般拘谨,时有放肆之举,可这般的逾矩,只让他觉得亲近而不是无礼。

    尤其,两年前圆通法师圆寂,景德帝对杜仲愈发倚重。

    这次,只希望他能顺利归来,景德帝会依约让他卸掉锦衣卫特使的职务,可解甲归田是不可能的,新帝还得指望他扶持,不能轻易放了他。

    一念至此,景德帝朝楚寻招招手,“你上前来,朕有话叮嘱你。”

    **

    皓月当空,明亮的月光如水银般流淌下来,在地面上泛起银白的光辉。

    晋王府位于积水潭东侧,分东、西、中三路院子,占地极广。西路一进院内隔出来个小跨院,跨院种了数十株青竹,微风吹来竹叶婆娑,沙沙作响。

    跨院正对着是栋二层小楼,站在二楼窗前,便可将整个跨院一览无余。

    此时,二楼的窗户透出昏黄的烛光,隐约有人影走动。

    晋王盯着摆了满桌子的药渣问太医,“可看出是什么病症?”

    太医满脸是汗,嗫嚅道:“臣罪该万死,臣无能,这药臣都认得,可配在一起完全不成方子,半夏能降逆止呕,乌头用来回阳逐冷,但两者相克不能混用,十八反头一句半蒌贝蔹芨攻乌……”

    “行了,本王不想听这些没用的。”晋王打断他,“你且把用到的药材以及大约用量写出来,本王再找别人看。”

    “是,”太医抖抖索索地提笔写了二十多味药,越写心底越凉,这些药配起来,不但不能治病,反而是催人命。

    晋王在旁边看着,也是脸色阴沉,他纵然不懂医,可医理还是明白一些,敢情费尽心思弄来的药渣一点用处没有?

    太医写完,施个礼,仓皇离开。

    晋王将视线投向陆源,“父皇病情到底如何?要说病吧,每天上朝看着气色还不错,朝事处理得也顺当,你说要是没病,怎么母后好几次去乾清宫都被邵广海这个狗奴才拦在外面,偶尔进去几次,都能闻到浓浓的药味……问过常太医几次,只说是给父皇调理身子的。”

    “要不给常太医用上刑?准保一刻钟不到,什么都能抖落出来,再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没人知道是咱们干的。”陆源提议。

    晋王“哼”一声,“你以为父皇是傻子?这个紧要关头还是稳当点,我就不信等鞑靼人入了关,父皇还能这么沉得住气。”

    稍顿一下,又问:“父皇最近都宣谁进宫了?”

    陆源回答,“荣郡王府的楚恒与楚忆,忠王府的楚寻、楚寿……孙子辈的挨个都宣了,儿子辈的一个都没见。”

    晋王略略放了心,难怪都说隔辈亲,父皇也不例外,这几个月对孙子们很上心,对儿子却不管不问。

    东宫之位虚悬了大半年,他就怕皇上突然看上了哪个儿子,定下储君之位。

    这样也好,皇上心意未决,人人都有机会,而他的胜算较之他人更大些。

    而此时威远侯府的听松院,杜俏也翻来覆去没有睡着。

    林乾伸手摸摸她的肚子,问道:“怎么,儿子又踢你了?”

    杜俏摇头,“不是,晌午睡觉时做了个梦,梦见我哥血淋淋地趴在地上,很多人在旁边看着。”就跟许多年前的情形一样。

    “梦都是反的,你哥不会有事,”林乾安慰一番,又道,“等明儿我让人去打听一下你哥的下落。”

    杜俏有片刻犹豫,之前易楚曾告诉过她,杜仲正谋划一些事情不欲为人所知,也没法前来见她,故此,除了赵嬷嬷外,她并未将已经找到杜仲的消息告诉任何人。

    现在林乾问起来,杜俏感觉没法开口。

    只这么稍做迟疑,林乾已经意识到杜俏有事隐瞒,便开口问道:“什么事,不方便说?”伸手扳过她的身子,对牢她的眼眸。

    他是强势惯了,即便关心的话语从他口中说出来也是生硬别扭。

    杜俏自是明白这点,便吱吱唔唔地开口,“已经知道大哥的下落了,就在京都开了家汤面馆。”

    林乾仍然盯着她,等着下文。

    “就是跟易楚定亲那个,上次易楚来带了副画,又说我大哥去了西北。”

    这个时节的西北已经上了冻,他一个汤面馆东家去那里干什么?

    而且,从京都到西北路途并不好走,沿路还有不少抢匪山贼。

    林乾迅速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神情也变得严肃,“易姑娘说他去西北做什么?”

    “没来得及问,侯爷就进来了。”杜俏有些赧然,因为事情一直瞒着林乾,所以就没好继续问。

    林乾并没纠结这个问题,眼眸转了两转,又问:“画放在哪里,我看看。”

    杜俏指指外间,“就放在字画筒里。”说着便要起身去拿。

    “我自己去,”林乾按住她,翻身下床,取过床边的拐杖,一瘸一瘸地到了外间。

    锦兰在外头值夜,正斜靠在软榻上打盹,听到脚步声,急忙跳起来,点燃火折子。

    林乾沉声吩咐道:“把字画筒搬进去。”

    锦兰急忙应着,先把内室的灯点上,又把沉重的字画筒抱了进去。

    林乾冷眼看着锦兰退下去,才将门合上。

    杜俏直起身子,指着一个黑檀木的画轴,“就是那幅。”

    林乾对着烛光慢慢展开画卷,亭台楼阁、俊男美女,翠竹绿蕉……一点点显现在面前。

    看至某处,林乾眸光闪了闪,复将画纸卷起来,“画得是岳父岳母?你好好收着,别丢了。”

    杜俏被他挡着,瞧不见他的神情,听到他说话,便柔声回答:“本来已经收好了,中午做了噩梦后又取出来看了眼……画有什么不对劲?”

    “没想到你大哥画技不错,”林乾吹灭蜡烛,上了床。

    杜俏浅笑,“大哥集我爹跟我娘的长处于一身,不管骑射还是诗书很好,最得祖父疼爱。”

    林乾伸臂揽过她的肩头,轻轻地拍着,“不早了,睡吧,儿子可熬不得夜。”

    杜俏微微笑了笑,在有节奏的轻拍下,睡意渐起,不自主地合上了眼睛,迷迷蒙蒙中,听到枕边人说:“明天我去趟晓望街找易姑娘……”

 第7章 /14/3200

    易楚走进医馆,一眼就看到了拄着拐杖站在屋子中央的林乾。

    身材高大,脸色暗沉,目光阴鸷,分明腿脚不灵便,却比旁边的健全人更多几分威严的气势。

    见到易楚,林乾沉声道:“易姑娘,本侯有事相问。”

    听他说出“本侯”两字,有病患抬头着意地瞧了两眼,认出前阵子出手教训胡三的,不就是这人

    京都公侯伯爵不超过二十位,身有残疾的只有威远侯一人。

    威远侯在万晋朝也曾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难怪胡家最后败落到了那种地步,这种人都敢得罪?

    医馆的病患正浮想联翩,易郎中已温声道:“阿楚,请侯爷到客厅说话,”又朝林乾拱手,“此处还有病人,请恕我不能相陪。”

    林乾冷冷地“嗯”一声,易楚已屈膝行了个礼,“民女见过侯爷,侯爷里边请。”

    画屏已知道林乾过来,等在院子里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林乾没看见似的径自走进客厅,将拐杖往桌旁一靠,大咧咧地坐在太师椅上。

    易楚在下首落了坐。

    画屏沏了茶过来,很快退出去,并且识趣地掩上了门。

    卫氏嗔道:“你怎么不留在屋里,这孤男寡女的……”

    画屏一愣,她是习惯使然,还真没想到这个问题,随即向卫氏解释,“老太太放心,威远侯性情冷淡,平常都不近女色。”

    “是个侯爷”卫氏吓了一跳,“他来找阿楚干什么?”到底不放心,找了几块点心用托盘托着端到客厅。

    走到门口时,侧耳听了听,里头一点声音都没有。

    卫氏心里嘀咕一下,推门走了进去。

    林乾早听到卫氏的脚步声,知道有人在偷听,脸色愈发阴沉,扫了眼卫氏手里的托盘,淡淡地开口,“多谢老太太,我不喜甜食。”

    清冷的声音让屋内的气氛刹时冷了几分,纵使卫氏已经年近五十的人,也不由在心底打了个颤儿,放下托盘走了出去,却是没有关门。

    林乾审视般的眸光再次落到易楚脸上。

    易楚坦荡荡地回视着他,不闪不避,眼眸里既没有好奇也没有害怕。

    林乾心底暗暗喝了声采,难怪明威将军的嫡长子会看中她,确实有过人之处。心头松动,脸色却丝毫不变,片刻,才冷冷地开口,“杜仲是何时离京的,去西北干什么?”

    易楚垂眸想了想,回答道:“八月十三走的,说是有笔大生意要做。”

    “八月十三,”林乾低声重复一遍,脑中蓦地浮现出那个抬脚踢飞他的石子的少年。

    不过十岁,武功底子已是不弱。

    有这般身手的人会甘心只做个汤面馆的东家?

    尤其,身上还背负着仇恨。

    林乾心思转得飞快,已猜出个七七八八,又问:“他在锦衣卫任何职?此去西北怕不只是犒赏军士吧?”

    易楚愣了片刻,不知道是否应该承认。

    思量间,耳边又传来林乾的声音,“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只是免不了会打草惊蛇。”

    易楚下意识地盯着林乾看了两眼。

    他神情如方才一般平静,可平静中又蕴含着不加掩饰的笃定。

    林乾迎着她的目光,清冷地开口,“苗乱平定后,当初跟随我的部属有半数调拨到了榆林卫。”

    就是说,榆林卫有他的人?

    易楚眸光闪动,轻轻启唇,“特使。”

    那个整天戴着银色面具的锦衣卫特使辛大人?

    曾经数次托吴峰相邀喝酒,可他鄙夷辛大人的所作所为,又看不上他不以真面目示人,所以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没想到,竟是杜俏的长兄杜仲。

    林乾到底是惊诧了,可很快又理解了杜仲的做法,假如换做是他,或许也会如此。

    脸上不由浮起个自嘲的笑容,原本早就可以相识的,好在现在也不晚……阿俏只这么一个亲人,就算为了阿俏,他也得助他一臂之力。

    想起杜俏腹中的儿子,林乾冷肃的脸上多了些柔和,“阿俏产期是明年二月初,我希望到时易姑娘能够在场。”

    易楚下意识地拒绝,“府上想必已经备了稳婆与太医,我去不去并无多大用处。”

    “听说女人生产很是凶险,有娘家人在场,阿俏底气也足些……再说,洗三那日,做舅舅跟舅母的不能不送礼。”林乾起身,拄起拐杖杵了杵地,“就这么定了。”

    不等易楚相送,就一瘸一拐地出了门。

    易楚这才反应过来,林乾说的是,她跟杜仲一同去威远侯府。

    他就那么笃定杜仲会赶在二月初回来,或者他的榆林卫的部属有那么大的能力足以让杜仲安然归来?

    易楚狐疑不定地站了片刻,突然想到什么,匆匆到医馆跟易郎中交待声,又急急地赶到汤面馆,将适才与林乾说的话给大勇说了遍,“……想办法告诉公子,也不知是福还是祸,总得让他预先有个防范。”

    大勇知道事情紧急,答应道:“姑娘放心,我这就写信,过上五六日公子就能收到……姑娘还有什么要说的?”

    想说的很多,想告诉他要多加小心,照顾好自己,想说自己很想他,好几次梦到过他……

    可这些无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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