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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恒将唇移到她耳边,“只有叶儿是爷夺了先机……老的不死,爷就一辈子被他压一头。等爷成了郡王,头一件事就是给叶儿侧妃的名分。”
叶儿双手攀住楚恒的脖颈,“那爷说话要算数,否则……”银牙一咬,“我让爷三天下不了床。”
楚恒哈哈大笑。
*后的叶儿,重新梳洗过,整好衣衫又去了易齐那里,笑盈盈地说:“适才听洒扫的小丫头说花园里的紫薇花开了,明天去瞧瞧吧?紫薇树最有意思,手一碰,树枝会乱动,跟挠痒痒似的。”
易齐心头一跳,她还记得吴氏曾经说过,荣郡王每天都会到拂云阁舞剑。
来郡王府这么些天,还没见过荣郡王,是不是明天就能见到他了?
易齐心潮澎拜,忙不迭地答应了。
叶儿又送她一瓶香脂,“世子爷费了好大工夫专程为姑娘淘来的,香味跟姑娘身上的一样。”
易齐打开看了看,果然不管是香味还是色泽,甚是擦到手上的感觉都跟吴氏送的那瓶毫无二致。
正好先前那瓶她快用完了,易齐高兴地收下。
叶儿心里冷笑不止。
荣郡王只知道儿子孝顺,从各地搜罗身怀异香的美女献给自己,岂不知,那些异香都是抹了香脂的结果。
香脂有个名字,叫做千人媚,掺上不同花汁就会有不同的花香。
用过千人媚的女子,肌肤会格外细滑柔嫩,极得男人怜爱。
其实千人媚也是种毒,会随着女子的肌肤渗入血液中,慢慢沉积,然后行房时,随处子之血以及女子的液体渗入男体中。
天长地久,男人容貌会日趋俊美,可五脏六腑却会日渐衰败直至完全溃烂。
荣郡王荒淫无度,郡王妃早恨之入骨,楚恒瞧在眼里,对父亲亦是不满。
再加上,荣郡王每日尽是寻欢作乐,无心朝政,也约束几个儿子不许掺和政事,而楚恒老早就与晋王结交,准备大张旗鼓振兴家风。
被荣郡王先后训斥过几次后,楚恒渐生恨意,而晋王也几番暗示,等楚恒袭了郡王府的爵位,定会重用他。
所以,四五年前开始,楚恒就费尽心思寻找荣郡王能看得上眼的女子。
荣郡王阅女无数,眼光自然非同一般,楚恒每年也只能寻到一两个合心意的。
今年的上元节,就遇到了易齐。
其实,即便易齐身上没有茉莉香,楚恒也会看中她,是因为吴氏。
吴氏入府时已经嫁人生过孩子,荣郡王令人暗中杀了她夫君与孩子,又施计害她爹娘,吴氏走投无路才进了府。
荣郡王极宠吴氏,不惜数次落了郡王妃的面子。
趁着荣郡王离府公干,郡王府告诉了吴氏她家破人亡的实情,又送给她一瓶千人媚。吴氏当时已有身孕,说不清出于什么心理,逃出了荣郡王府。
荣郡王回府后,得知吴氏离开,怪罪于郡王妃管家不力,将她关入佛堂三年有余。
吴氏离府时,楚恒已经十四五岁了,岂能不认识她?
而易齐跟吴氏至少七八分像,不管易齐是不是吴氏的女儿,楚恒都要接她进府,所以才会三番两次催促吴峰。
这一切,易齐毫不知情,她正热切地期待着与亲爹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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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易齐终于如愿以偿地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亲爹荣郡王。
荣郡王年近五十,但保养得非常好,面容白净紧致,没有一丝皱纹,乌发高高束在脑后,戴着紫金冠,比楚恒更多三分儒雅,比易郎中多三分风流。
易齐抿着嘴笑,呵,只有这般身份高贵风姿出众的人物才配得上做她的父亲。
可她不曾想到,恶梦便是从那一刻开始。
荣郡王将她带到屋里解她的衣衫,易齐惊慌失措,哭着拒绝,“不行,不可以,我娘是吴悦,她说您……”
荣郡王笑容更盛,手下却毫不留情,“既如此,更会好好疼爱你。”
是真的疼,易齐几欲昏死过去,可身体却慢慢地苏醒。
荣郡王很满意,真心真意地“疼爱”了她三个月。
三个月后,易齐重又回到雅月轩,没几天,郡王府设宴,楚恒带着易齐赴宴,艳惊了四座。
第二天清晨,昏迷中的易齐被送到了西苑。
西苑是不得宠的姬妾居住的地方,在那里吃穿用度仍是讲究,也有丫头婆子们伺候,但较之以前却差了不少。
尤其姬妾们都是经过同样浮沉的,对易齐没有半点同情怜惜,反而因为她的美貌被人嫉妒。有几个便结成一伙专门欺负她,不打脸,用手掐她,甚至用针扎。
易齐觉得日子过不下去了,寻个机会找了针线房的张嬷嬷给吴氏送信。吴氏回信来得很快,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信上说:我恨不得从来没有生下你,想到你身上留着那人的血液,我几次都要掐死你,当年他如何对我,现在尽数报复在他身上。你若恨,就恨你爹!
透过薄薄的纸,那种渗入骨髓刻骨铭心的恨意扑面而来,易齐瘫倒在地上,半晌才反应过来,难怪自己不满一岁就被吴氏丢下,难怪四年前吴氏回来找自己,原来从始至终自己只是吴氏报复的棋子。
她想哭,却忍不住疯狂地大笑起来,一直笑到眼泪都流了下来。
她后悔了,她不甘心一辈子这样活下去。
她想起温和从容的易郎中,想起温柔可亲的易楚,易楚最是心软,任凭她犯了什么错,只要拉着她的手臂放软声音求,易楚没有不应的。
想到做到,易齐将先前楚恒以及荣郡王打赏的首饰拿出来,总算贿赂住采买的太监,离开了郡王府。
可易齐没想到易楚会过得这么好,记得她走的时候,易楚刚被荣盛退亲,灰头土脸地闷在家里整日不出门。
那时候,她想,有朝一日发达了,定要给易楚寻个官宦人家的夫婿,狠狠地给那些笑话指点过易楚的人一个耳光。
仅仅大半年,生活却重重地甩了易齐一个大耳光。她灰溜溜地藏在运白菜的车里被接回来,至今不敢在人前露面,而易楚却当家做了太太,过上了使奴唤婢的生活。
易齐知道自己应该为易楚高兴,可内心的嫉妒与不忿却搅得她无法安生。
如果当时易楚拦住她,她就不必去那个火坑了,或许这门亲事就能落在她头上。毕竟那时易楚刚刚退亲,而她比易楚也好看漂亮得多。
易楚才没有心思理会易齐怎么想,在她心中,易齐尖酸刻薄自私冷清,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单纯可爱活泼漂亮的妹妹了。
她不会把易齐丢出去不管,但也绝不容她在家里兴风作浪。
此时的易楚正坐在正屋客厅的太师椅上,闲闲地喝着茶水,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投向门口的画屏。
院子里整整齐齐地站了四排共二十几个丫头,个个低眉顺目神情拘谨。
画屏清脆的声音响起,“你们四个进来。”
有四人迈着细碎的步子进门,跪在地上磕头,“见过太太。”
画屏淡淡地说:“都起来吧,说说自己叫什么名字,会什么手艺,能干点什么。”
四人一一作答。
听罢,画屏挥手让她们离开,往易楚身边凑了凑,低声道:“第一个衣服不干净,指甲缝里有泥逅;第二个眼珠子乱转不像个安分的;第三个哼哼唧唧的话都说不清,估计是个不中用的;第四个模样还行,但是身材太粗壮,像是性子野不太服管。”
易楚不免叹服,适才她看得也算仔细,脸面、衣服、手指都看过了,但显然不如画屏会相人。
接着画屏又点了四人进来,问了同样的问题,待人出去,点评道:“有两个畏畏缩缩的撑不住事儿,第三个除了相貌好其他别无用处,留在家里纯粹是个祸害,第四个还凑合。”
易楚点头表示认可。
等所有人都相看罢,画屏选了八人进来,问了些“家里是什么地方的”“家里都有什么人”“以前在哪里做过,主家如何”等问题。
问完了,告诉易楚,“那两个回答得不尽不实,想必来路不明,第三个嘴不严实,主家的底儿都快掉了,还有一个没什么不好,就是觉得面相不好,是个苦命的长相。”
易楚忍不住挑眉,“挑丫头还有这讲究?”
“那当然,”画屏笑道,“你说丫头整天跟在身边,要是看着难受,这不是难为自己?”
细想之下,确实很有道理。
最后,留下来四人。
画屏让郑三嫂请俞桦进来,“俞管家,我粗粗挑了这几个丫头,您帮我掌掌眼,看看行不行,然后由太太定夺。”让四人上前给俞桦行礼。
俞桦打眼一扫,压低声音对易楚道:“边上那个粗壮的看着下盘沉稳,应该有把子力气。”
画屏就笑,“俞管家好眼力,她说出身猎户,自小力气大饭量也大,她爹四年前从山上摔下来死了,她娘养不活她,就自己卖身为奴。”
俞桦盯住那人的手看了看,点点头,“既如此,我看这几个都还行。”
易楚从善如流,“既然你们觉得合适,那就留下她们四个吧。”
原先跟人牙子说好了一个八两银子,那个粗壮的太能吃,人牙子会来事,主动降到了六两,如此一共是三十两整。
四人给易楚磕了头,跟着俞桦到外面将卖身契重新换过,摁上手印。
不大工夫,俞桦又带着四人回到客厅。
画屏板起脸,在四人面前踱了两圈,沉声道:“既然到了杜家,就得遵守杜家的规矩,头一件事,得先认清主子,你们说说谁是你们的主子?”
四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易楚,“太太就是我们的主子。”
“好,既然都认清楚了,以后可得记住,凡事要听主子吩咐,以主子利益为先,若有那阳奉阴违欺瞒主子的……”
俞桦不动声色地端起杯茶,喝了口,手指用力,茶杯咯吱咯吱地裂成碎片,茶水洒了满地。
四人目瞪口呆,忙不迭地磕头,“奴婢万不敢有欺瞒之举,如果背主就如这茶杯任由主子惩罚。”
画屏这才换上亲切的面容,温和地说:“我知道你们都是好的,刚才俞管家只不过是给大家提个醒儿。到了新主家,以前的名字就别用了,太太另外给你们赐名。”
几人再次跪下。
易楚跟画屏先前已商量过,此时便也特地端起面容,淡淡地说:“现下是冬天,就统一用冬字,冬云、冬雨、冬雪、冬晴。”
画屏接着吩咐,“冬云会做饭,以后跟着郑三嫂负责厨房的活计;冬雨能做一手好针线,冬雪稍微认几个字,你们两人跟在太太身边伺候;冬晴,你伺候二姑娘。”
又将以后要遵行的规定逐条地说了遍,才让她们退下,却独独留了冬晴,也就是身材粗壮饭量大的那个。
画屏特地嘱咐她,“二姑娘的衣物都由她自己洗,屋子也是她自己收拾,你只管看着她,未得太太许可不准跨出二门半步。若是得了允许出门,也得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有一点你须得记清了,虽然让你伺候二姑娘,可你的月银是太太发,你的卖身契也是在太太手里。”
冬晴很识相,认真地说:“奴婢记得太太才是主子。”
画屏满意地点头,“你能记着就好。”
终于眼前清静了,画屏对易楚道:“今冬先让她们在东厢房凑合凑合,等开春在后面起一排后罩房,到时候再添人也有地方住,另外还得赶制几身新衣裳,以前杜府跟林府都是每年四身,两冬两夏,咱们家里虽不跟他们比,但眼下她们刚来,怎么也得有身换洗的,我看库房里有两匹官绿色的棉布,不如赏了她们,让她们量了尺寸自己做。”
易楚就叹气,“其实倒用不着丫头,用了平白添这么多麻烦,每个月发月例银子不说,还得供吃供喝供住,还得给她们分派差事,又得担心她们干不好,这才叫花钱找罪受。”
“你是心疼银子”画屏听了“咯咯”地笑。
易楚实话实说,“是,家里这十几口人吃住,一个月顶得上我们原来两年的花费,还一点进项都没有。”
画屏完全能够理解易楚的想法,她是勤劳惯了,也节俭惯了,可眼下的情势容不得她勤劳节俭,以后也是。
想了想,道:“大兴不是有地?不如尽早租出去或者雇几个懂行的照应着,年底等着收租子就行,五百亩地每亩就是有一两银子的出息,也能增加五百两……阿珂说去西北做生意,你既然让卫橡跟着去,不如顺道投些银子,若是真赚了,让阿珂分你几分利,再者,你手里有闲钱,也可以买个铺子做点生意,倒不是你自己经营,寻个可靠老成的掌柜就行……我有个主意,林夫人承过你的恩,现下不管怎么说两家都是亲戚,先头辛夫人陪嫁的庄子跟铺子都有可靠能干的庄头和掌柜,倒不如借来用两年。”
易楚摇头,“我不想与林家打交道……不过你说得很对,我想试着先干干,没准不靠别人也能做起来,实在不行再另说。”
画屏无奈地笑,又说起丫鬟来,“还有四五天的工夫,我先帮你敲打敲打她们,好在家里的事情少,她们很快就能上手。不过你得记着,千万不能太软和,尤其她们犯错的时候,该罚就得狠下心罚,恩威并重才能让人心服口服。”
易楚知道画屏管理丫头很有一套,一一点头应着。
这边易楚跟画屏一边忙活着调/教丫鬟,一边准备画屏成亲之事,而威远侯府,林乾却沉着脸对杜俏道:“阿俏,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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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俏一愣,泪水缓缓自眼眶溢出,颤巍巍地挂在睫毛上,像雨后的水珠垂在枝叶上,似落非落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掉下。
林乾顿时心软,握着她的手,“你还在月子里,用不着操心那么多事。”
杜俏委屈地说:“我也是一片好心,不是怕嫂子没见过世面,万一送来的礼太轻,会被人瞧不起。”
林乾凝眸望着她,“你希望她以什么身份来?是舅母还是郎中?”
杜俏一时无法作答,她已听林乾提到杜仲去西北另有目的,眼下身份仍不能公开,显然易楚还是无法以嫂子的身份来,那么就只能是作为生产时出过力的郎中来了。
本来杜俏想替儿子宝哥儿做“洗三”的,但因宝哥儿早产精神头不行,她自己也是,好几天没反过劲儿,就跟赵嬷嬷商量着要给宝哥儿做十二日。
十二日又叫十二晌或者小满月,跟洗三差不多,也是请亲戚朋友来聚聚,给孩子添福加寿。
而娘家人自然是重头戏。
杜俏就准备了两样很像样的礼物,打算让赵嬷嬷带给易楚,到时候好在婆婆跟妯娌面前显摆显摆。
不曾想,刚跟林乾提了开头,林乾就断然来了那么一句。
杜俏觉得委屈,她嫁到林家三年,林家老二跟老三分别生了孩子,也做过洗三礼跟满月礼,两个妯娌的娘家出手都很阔气。
尤其二弟妹的娘家嫂子,满月礼给孩子的是块高僧开过光的玛瑙石护身符,水汪汪的红色衬着婴儿白嫩的肌肤,别提有多好看了。
轮到自己可好,以往没有大哥的消息也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大哥的下落,大哥也成了亲,可就连自己花费银子给自己做面子都不成。
杜俏叹口气,易楚以郎中的身份来也好,免得别人问起来,无法解释。
林乾看出杜俏的不情愿,索性在她床边坐下,摆出长谈的架势,“阿俏,我问你,假如现在你成亲,还会在三日回门时晾着满院子宾客不管,在大街上溜达吗?”
杜俏呆了片刻。
那些年,她在杜府过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巴不得早点离开从此再不回去,所以,回门时,竟有些故意示威般,从杜府门口经过,可就是不下车。
明知道大街上,有许多人在盯着他们看,有许多人私下议论她,她根本不在乎。
换到现在呢?
杜俏有些犹豫,她已掌管着林家的中馈,又得夫君爱护,按她现在的想法,就算厌恶大小章氏,也会强颜欢笑与她们应酬,因为她身后必须得有个能拿得出手的娘家。
是不是生活过得舒适了,才会要求更多空泛的东西?
“我还是喜欢那个特行独立随心所欲的你,”林乾低声道,“依我的意思,十二日、满月礼都用不着做,咱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人生在世不过五六十年,且恣意而活,何必太过在乎别人的看法?若有兴致,就找几家戏班子来唱个热闹,若没心情,任凭宾客上门也用不着理,自有人接待他们。”
杜俏哑然,这些年她看得清楚,林乾就是这样我行我素的人。平常不管有人宴请还是来访,他想见就见,不想见连个理由都不找,直接拒绝。
可身为侯府的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