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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床笏-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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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说这个,”琉璃摇头,“这些衣裳,到底……是谁的?”
  范垣的眼中掠过一丝暗色:“是一个不解风情、只会惹事扫兴的讨嫌鬼的。”
  琉璃讪笑:“是、是吗?还有这种人啊。”
  范垣盯着她:“是啊。你没见过是不是?”
  琉璃咽了口唾沫:“我、我大概比较幸运。”
  “幸运?”
  那一刻,范垣的眼风突然又锐利了几分。
  琉璃心头乱跳。
  琉璃宁肯他回答说是个千娇百媚的娇娇美人的。
  她心里仿佛知道那个答案,但是又实在可怕的很。
  如果这些衣裳,真的是给她做的,那么,范垣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之前,他心里对她……
  但是不可能,她一点也没察觉他的心意,相反,他“拒人千里”的心意倒是明明白白的,在冷漠的眼神里,在避之不及的动作中,在……
  就算是为了规矩,避嫌,也不至于做到那种冷情近乎无情的地步。
  难道那种种,都是假象?
  范垣靠得太近了,能嗅到他身上那有些清冷的檀香气息。
  若即若离,似幻似真。
  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感觉他的呼吸近在咫尺的萦绕。
  这场景不知为何有些熟悉……
  突然,头有些发晕,琉璃赶忙闭上双眼。
  ***
  端王生性风流,是个爱玩乐的人,文帝很疼爱这个洒脱不羁的弟弟,原先因端王不住京内,文帝十分想念,特在京中辟居给他,就近住着,时不时叫他进宫说笑。
  自打琉璃进了王府,端王向来疼爱,两个人都有些好玩乐,所以竟似脾气相投一样,端王对琉璃更加宠爱有加。
  琉璃因觉着院子里只有花草,没有果树,实在单调。
  无意中跟端王说起来,端王即刻命王府执事,快些把院子里栽种些可食用的桃,杏,李,枣等果树。
  但所谓“打墙也是动土”,所以除了这些之外,竟又特意叫栽种了些菜蔬等物。
  一时之间,王府内跟京城中都传为“美谈”,甚至连文帝也听说了,特询问端王,问他是不是府内的开销不够,所以种着些瓜果菜蔬的来节俭,又半是玩笑半是真心地说端王“异想天开”,又赞他实在跟那些一贯习惯了奢侈靡费的王公贵族子弟不同,由此对端王越发喜欢。
  无心插柳柳成荫,这却是意料之外的收获了。
  在琉璃看来,自己只是随意的一句话而已,居然会引出这许多来,当然是想不到的。
  不过她也没放在心上,只也觉着高兴,一来是因为端王竟肯为了她如此,可见是真心宠爱,二来,种下了这么多的瓜果菜蔬并果树等,以后到了收获的时候,就可以大快朵颐了,岂不痛快?就算吃不了那许多东西,光是看着结出果子来,也够人欣喜的了。
  对琉璃而言,这种又能赏心悦目又能足了口福的好事,当然是每个人都乐意看见的。
  可谁又能想到,有人跟她的想法,偏偏正好相反。
  比如王府里的几位姬妾。
  因琉璃得宠,不免有人暗中看她不顺眼,但王妃为人温和贤淑,有王妃照看着,姬妾们倒也不敢兴风作浪。
  虽然有人悄悄地跟郑王妃抱怨,说琉璃“恃宠而骄”,竟然把好好的花园弄成了那乡野村妇们才把弄的果蔬院,实在是大煞风景,该管一管她才好。
  郑王妃却并不恼,反而笑说:“这是好事,一来的确给王府里省下了不少的花费,二来,等那果子结了后,你们就都能吃到新鲜的瓜果菜蔬了,岂不是好?你们都是跟着侧妃沾了光了。”
  大家当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本想让王妃教训教训陈琉璃,可王妃如此大度……众人表面上就不敢言语了。
  可私底下自然更加不忿,觉着王妃都要让侧妃一头,实在是不成体统。
  终于有个姓王的姬妾在伺候端王的时候,悄悄地吹了几句枕头风,端王便答应了特也给她辟一处地方,专门栽种玫瑰,为将来摘了插花并做胭脂膏子用。
  琉璃仍是不放在心上,横竖是个人的爱好,且又没扰了她,她对花花草草从来也没有仇,看着百花齐放的反而更好。
  所以那些期待地等着看琉璃颓丧的人自然难免又失望了。
  那一天,天气炎热。
  端王在招待几名属官近臣。
  琉璃照例往花园里走去乘凉,到半道,陪着的丫鬟突然肚子疼,先匆匆地跑了。
  因都是熟路,且晚间又无闲人,琉璃乐得自在,分开花枝,且看光景且散步闲逛。
  将要沿着湖边过假山,突然有个人影闪出来,把琉璃吓了一跳。
  因光线阴暗,看不清脸,可看身量竟是个男子,琉璃正要喝问,那人却冲到跟前儿,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腕便走。
  琉璃才要挣扎,那人压低了嗓子喝道:“别出声!”
  琉璃听其音辨其形,脱口叫道:“师兄?!”
  那人也不回答,只是拉着她飞快地走了一阵,直到远远地能看见她院子门口的光亮了,才放开手后退,把自己隐入树荫底下的阴影中。
  琉璃回头,又是心惊又且不解,又有些不敢确信。
  只听那人沉声喝道:“回去,晚上别出来!”然后一闪便消失了。
  琉璃没头没脑地回到院中,想了半晌,正有些心惊肉跳,便听到外头有些喧闹的声响。
  底下的人出去打听,回来却说了个令人震惊的消息:原来是之前那要种玫瑰花的姓王的宠姬,在院子的假山里头私通,偏被人发现了……打灯笼一照,原来对方正是负责种花的花匠。
  端王倒是个宽厚大度的,便把那宠姬送给了花匠,撵他们离开了京城了事。
  此后,琉璃本想立刻找机会询问范垣,那夜是否是他及时将自己拦住。
  范垣却仍是表现的无事人一样,琉璃心里也明白,这种事是不好随意出口的,既然没有询问的机会,索性守口如瓶。
  起初琉璃还只是觉着侥幸,如果不是被拦回来,不知会不会是她把那两人撞了个正着。
  后来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的风声,说是那宠姬本是不忿琉璃得宠,想让那花匠对琉璃不利,再让人去捉拿,事情若闹起来,端王自然不会容忍这样一顶绿帽子。
  只却不知为什么自己先亲身上了……真是偷鸡不着蚀把米。
  ***
  先前自从知道范垣在皇后夺子一事上帮助自己后,之前这本已经沉寂的一件事也浮上心头。
  琉璃忍不住又问:“王府里花匠的事,是师兄帮我,对不对?”
  范垣望着面前这张脸,将目光移开:“又提那个做什么。”
  “你、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范垣不答。
  琉璃道:“你既然真心对我好,为什么还总是对我冷冰冰的?总是不理我?”
  范垣仍是不看她,微微抬头。
  琉璃举手揉了揉头发:“你知不知道,我会当真的。”
  范垣看着她熟悉的动作,这才垂下眼皮:“那你想我怎么样?”
  琉璃愣了愣:“至少,至少不要……”不要那么冷若冰霜,犹如路人。
  “你想让我,仍像是往日你没出阁时候一样待你?”范垣淡淡地说,“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我还是我呀。”
  “你不是,”范垣的语气有些古怪,眼中电光石火似的,“你那时候……是殿下的女人。”
  那时候,他的确不能再像是以前一样对待陈琉璃。
  就如同先前琉璃在宫里面对朱儆的时候一样,一定要笑,就算是假装的笑,强行的笑,也一定得露出笑容,不然就会哭出来。
  而那时的范垣面对陈琉璃,则一定要冷,就算是假意的冷,万分不愿的冷,也一定得如此。
  不然的话……
  就像是烈火焚身。
  可她又怎么知道?
  范垣轻轻一笑,重转开头去。
  只听琉璃道:“你、你……”
  “我怎么样。”
  “你喜欢我?”
  猝不及防地问出了这句。
  范垣从头到脚,突然僵住了。
  琉璃听见自己的心如擂鼓:“师兄……是喜欢我?”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问,太惊世骇俗了。自从她出阁后,范垣始终冷淡的超然,她单方面表示一点亲近都不行,何况什么男女私情。
  但眼前像是一团迷雾,她不能忍受范垣对自己的若即若离,如真如假,到底是喜欢还是仇恨,不如就此了断。
  范垣不答,好像连脸都僵了。
  琉璃索性又问:“师兄到底是喜欢我,还是讨厌我?如果讨厌我,就不会明里暗里帮我了是不是,那……那就喜欢了?”
  范垣转过身。
  琉璃拉住他衣袖:“你说呀!你到底说呀,你、你要是喜欢我,爹那时候要你娶我,你怎么不肯答应?”
  范垣猛然抬眸,有些无法置信地看向琉璃。


第53章 终身
  范垣双眸微睁,两只凤眼之中,有突如其来的震惊跟意外,又许是情绪作祟,眼角竟微微泛红。
  “你……”他刚一张口,又仿佛费力咽下一口气般,如此一定神,才问道:“你怎么知道?”
  琉璃看着他这样复杂的眸色,不知为何心中竟极为难过。
  范垣却伸出手来,在她肩头一握:“说啊,你怎么知道!”
  情绪仿佛是可以传染的,琉璃不禁吸了吸鼻子:“我当然知道啦,因为爹问你的时候,我在外头听见了!”
  “你……听见了?”范垣越发不能相信,“你既然听见了,怎么还……”
  琉璃奋力推开他的双手。
  范垣瞪着她,望着她恼怒的神情。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
  陈翰林把女儿宠的太好了。
  又加上这些师兄弟们的疼爱照顾,琉璃在并不算大的陈府之中简直“称王称霸”,生活其乐无边。
  大概是这样的日子太过轻松自在,琉璃一味地沉溺于众小无猜的小儿女情怀中,心无旁骛地只顾玩乐,几乎忘了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年纪越来越大了,已经可以开始谈婚论嫁了。
  陈翰林是个饱读诗书的大儒,生平最疼爱的自然是唯一的独生女儿琉璃,虽然心里想着该给她找个好人家,但是放眼看去,高不成低不就,家世不错的人品堪忧,人品好的家境穷困,家世跟人品都好的……似乎齐大非偶,高攀不上。
  陈翰林不想委屈了琉璃,且也私心想着让琉璃多陪自己些日子,所以对此事也是散漫对待。
  其实陈翰林不是没想过……从自己的弟子里挑个人配给琉璃。
  在他看来,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范垣。
  只可惜范垣的出身有些一言难尽,虽然陈翰林自己对他说过“英雄莫论出身”,但毕竟那是自己唯一的宝贝女儿,总想给琉璃配个称心如意、无可挑剔的人物。
  然而在范垣跟琉璃的相处中,陈翰林冷眼看着,不管琉璃如何刁蛮任性,偶尔捉弄,范垣竟并不怎么认真生气,反而对琉璃甚是宽和顾惜似的。
  因知道范垣出身寒苦,又知道他是跟内敛缜密的性子,起初还以为他只是隐忍,谁知久而久之,竟不像是单纯的隐忍。
  对范垣跟琉璃来说,两个人大概是“当局者迷”,陈翰林却旁观者清。
  陈翰林觉着,倘若把琉璃许配给范垣,以后范垣一定会如他自己一样好生疼爱保护琉璃,不会让自己最喜欢的女儿受了委屈。
  但唯一的不足,是范垣现在一穷二白,一不能为家族接纳,二也没有什么功名,虽然陈翰林知道以他的才学能力,将来金榜题名只怕不在话下,可……纵然此事有十足的把握,到底还有一分要看天意。
  就这么冒冒然把琉璃许出去,仍是有点儿不甘心的。
  就在春闱之前,陈府之中,陈翰林请弟子们吃年酒,也算是为即将而来的春闱给他们鼓励打气。
  陈翰林不善饮酒,这日却吃了三分醉意,同弟子们又说了几句话,便回书房,只叫范垣陪着。
  范垣瞧出老师有心事,却不动声色,扶着陈翰林回了书房。
  陈翰林落座,范垣亲自倒了茶给老师喝,陈翰林喝了一杯茶,若有所思,并不做声。
  范垣也垂首在旁侍立,耐心地等候。
  终于,陈翰林开口:“垣儿,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这次春闱,你可有把握?”
  范垣道:“弟子定会尽力。”
  这回答,倒也符合他一贯谨慎自谦的性子。
  陈翰林笑了笑,又吃了口茶,才道:“今日我叫你来,其实并不是说此事。”
  范垣道:“老师有何吩咐?”
  陈翰林道:“你的年纪不小了,可想没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
  范垣心中一动,隐隐猜到几分,那颗心突然就敲小鼓似的,咚咚咚乱响起来。
  面上却仍是泰然自若不露痕迹的:“弟子现在功不成名不就,不敢奢想此事。”
  陈翰林仰头笑了两声,道:“好,昔日霍去病说‘匈奴不灭,何以为家’,你有这种志向,我心里也甚是安慰。只不过……难道你向来就没有什么中意喜欢的女子?”
  范垣虽然贫寒出身,然而人物却极为体面出色,修眉凤眸,神采内敛,就算平日里只是简简单单一身素色旧衫,也难掩一身风华气质。
  听说上次小章等胡闹,一块儿去逛什么花街,结果那楼上的姑娘们并不理睬打扮的光彩照人的小章众人,反争相来拉扯一身旧衣站在最后的范垣。
  陈翰林只隐约听说此事,面上假装不知。但他心里明白,那些迎来送往的青楼女子眼神最毒的,就如同当初红拂女一眼就相中了当时一介布衣的李靖。
  另外由此也可见,范垣其实是很讨女人喜欢的。
  跟陈翰林交好的也有几位翰林院的学修,朝中的大人等,早也留意他的这几个弟子,几乎所有人都询问过范垣,尤其是那些家中有适龄女孩子的。
  之所以现在都没有挑明这窗户纸,是因为大家都在等待这次的春闱,如果春闱过后范垣果然高中,那么说亲的人只怕要令陈翰林应接不暇。
  听了陈翰林询问,范垣摇头,片刻才又说道:“弟子向来跟着老师苦读,除了师妹,自来不认得什么别家的女子,又怎会有那种心思。”
  陈翰林眉峰一动,便又沉吟说道:“前日户部的曾侍郎来,说起他家中有个小姐,年方十七岁,自然是品貌俱上的,我看他的意思,倒好象……”
  范垣道:“弟子不敢高攀。”
  陈翰林笑说:“在别人看来这可是求之不得的,你若是成了曾家的女婿,春闱之后不管如何,曾侍郎都会照应你的前程的……”
  范垣拧眉沉声道:“老师容禀,如果不能凭自己的才学博取前程,只想要依仗岳家的权势,以裙带关系上位,弟子斗胆……实在不敢苟同,也不能答应。”
  陈翰林一怔,继而抚掌笑道:“好,这才是我的弟子。”
  范垣跟陈翰林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两人在书房里说话的时候,书房之外,有两个人正鬼鬼祟祟的偷听。
  这两个人,一个是小章,另一个,却自然正是琉璃。
  琉璃是给小章偷偷拉来的。原本因见父亲跟范垣去了书房,琉璃心里猜测,怕是要叮嘱范垣些春闱要注意的事项,所以不敢打扰。
  谁知小章心思却多,只撺掇琉璃道:“我听说近来不少大人们相中了范师兄,老师许是要给他说亲呢。”
  琉璃一听这个,哪里还坐得住,当即两人便沿着墙根溜到了书房窗户外,蹲在那里偷听。
  当听见陈翰林果然是在问范垣终身大事,两人相对,都瞪大了眼睛,后又听说曾侍郎中意范垣,小章又是惊讶又是羡慕,向着琉璃吐了吐舌。
  琉璃满心浮躁,恨不得把他的舌头拉出来扔掉,于是伸手捏住小章的脸。
  小章吃痛,又不敢吱声,只好无声地作揖求饶。
  两人正搏斗着,便听见了范垣那样斩钉截铁的回答……琉璃又是意外,又有些惊喜,便放过了小章的脸。
  小章生的白,被琉璃拧捏了一阵,脸上一片红一片白,悻悻地伸手去捏琉璃。
  琉璃哪里肯吃亏,立即回手挡住,两人正又撕扯不休,突然听里间陈翰林道:“垣儿,你是个有主见的人,为师再问你一件事。”
  范垣道:“老师请说。”
  陈翰林道:“你觉着……琉璃怎么样?”
  此刻琉璃正拉住了小章的头发,猛然听见这一句,手上微微用力,把小章疼得几乎叫出声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暂时休战,相比较琉璃的愕然而言,小章的脸上却并没多少诧异,只是凝神听着里间。
  只听范垣道:“师妹……师妹自然是极好的。”
  陈翰林又轻笑了两声:“你就不用含糊其辞了,我知道琉璃从小给我纵容的,性子难免娇纵,自从你来了,也没少受她的欺压,大约是敢怒不敢言罢了?只是琉璃这个脾气,倒是让我有些担忧,我已经是这把年纪了,总想着给她挑个真正能容得下她,对她好的人家,只是一时半会儿这样的人又往哪里找去……”
  琉璃张口结舌,听父亲原来是忧心自己的终身,还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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