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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调养身子只需要找到合适的方子。未必一定要用上多么名贵的药材。何况宫里供给的药材都是免费的。你们可以拿了方子着人去取。”徐丽仪根本就没打算收她们的银子。说实在的,其实不蹚浑水比较好,可如果不答应这些人,她不知道成日里除了去去青鸾宫,还有什么事情可做。倒不如做点好事,积点阴德。往后还能有什么福报呢!
“徐丽仪……”周贵人领头跪了下去:“您可是我们这些姐妹的恩人,是我们的希望。”
徐丽仪起身走了过来,扶起了周贵人和刘贵人:“诸位妹妹不必如此,快快请起。我不过是举手之劳,若真要谢我,来日你们诞下皇子,再来谢我就是。”
妃嫔们脸上一团喜气,仿佛是真的看见了那样的一天。
这里聊得热络,消息不胫而走。
还没到半盏茶的功夫,就已经吹到韦逸霜的耳朵里。
“该死的贱婢们!”韦逸霜气急败坏的吼道:“她们是故意不把本宫放在眼里的是不是!她们就是故意趁机羞辱本宫的对不对?李芳仪才有孕,她们就这么按耐不住了。火急火燎的就去找什么成孕的方子。斋堂被烧的那天,宓夫人怎么就没往紫竹宫扔一把火。把这些骚蹄子一个个都给烧死得了。”
“娘娘您快消消气。”纯好端了一盏清心降火的莲心茶。“徐丽仪不就是仗着会点医术,又巴结上了凌夫人,才能复位么!可是娘娘,您也看见了,她都复位了好几日,皇上也不曾去她宫里看过她。不外乎是去青鸾宫陪凌夫人说说话。那徐丽仪自己都不得宠,却要帮别人成孕,天底下有这么蠢的人吗?”
听她这么说,韦逸霜心口稍微好受点。喝了一大口莲心茶,她才觉得嘴里的苦涩冲淡了心里的苦。“你安排一下,我明天要出宫。”
纯好不禁一愣:“娘娘,怎么忽然要出宫?”
“去香云寺祈福。”韦逸霜敛眸:“把之前安排好的人都去见一见。”
“诺。”纯好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小声说:“御厨已经准备好晚膳了,现在为娘娘传膳可好?”
“等皇上来了,一道用。”韦逸霜往窗外看了一眼,心口微微温热。“今儿是十五。”
“是呢。”纯好一拍自己的脑门:“您瞧奴婢这记性。竟然忘了。奴婢这就吩咐小厨房再加两道皇上喜欢的菜。左右也成日里备着,很快就好。”
“去吧。”想道皇上会来,韦逸霜的脸色稍稍好了些。
纯好慢慢的退了出去。
而这个时候,腾芽也回了自己的厢房。
推开门走进去,她才看见凌夫人静静坐在桌边。“夫人,您怎么在这里?”
凌夫人看她脸色凝重,少不得皱眉:“我还没问你,你倒是先问起我来了。你怎么自己跑出宫去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我去向徐丽仪拿了些安神的药。先前听凌世子说起,说您夜里睡得不好。”腾芽微微一笑:“我也是闷了好些日子,自己想偷着出去走走。怕你知道了不让,所以就打算先斩后奏。”
看她说的也算是实话,凌夫人温和点头。“罢了,你喜欢走走也无妨。只是一个人出去太危险了。回头挑几个丫头过来伺候着,再调个内侍监过来。有跑腿的活也有人帮着去。”
“不用了夫人。”腾芽连忙摇头:“我是戴罪之身,能在您身边伺候已经是万幸。实在是不敢再有别的要求。”
“你父皇只是暂时被蒙蔽。”凌夫人语重心长的说:“早晚他会明白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腾芽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总觉得凌夫人是会偏帮父皇,而不会站在她母妃这边看这件事。“我都明白。”
“那就好。”凌夫人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眉目之间清冷的颜色略微重些。“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来告诉我一声。”
“多谢夫人好意。”腾芽有些看不清她的心思。于是保持着刻意的疏离。还是等白公公查清楚她和母妃之间的事情再做打算也不迟。
“等下晚膳,记得去膳堂一块用些。”凌夫人起身要走。
“我还是去厨房里找些东西吃就好了。”腾芽不想和她走得近,这时候也不想看见凌烨辰和腾玥。“夫人,我知道您没有把我当小宫女看,可是在父皇不清楚真相之前,我都只是在您近旁伺候的丫头的而已。您对我太好,恐怕会给您惹麻烦。”
没想到这孩子这么懂事,还这么会为别人着想。凌夫人心里隐隐不是滋味,却只是点头:“那便让人给你送到房里来吃吧。你到底也是三公主,和那些奴才不一样。”
“多谢夫人。”腾芽过去扶着她起身,先一步走去开门。
那样子乖巧的简直让人心疼。
凌夫人每每看着她,总想起苏荷这么大时候的模样,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好了,那你歇着吧。”
还没等凌夫人迈出房门,一个矫健的身影忽然就闯了进来。
伴随着他闯来时惊人的力气,门撞在了腾芽肩上。
这一下可不轻,腾芽没站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凌夫人完全被惊住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双大手死死的钳住手腕,硬生生的给拽出了房门去。
咬着牙站起来,腾芽连忙走过去往外看了一眼。这时候才发现,那么“冒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皇。
凌夫人被他拽的手腕子疼,忍不住轻哼一声。
皇帝这才松开手,目光直直的看尽她眼底。“为何太后对朕说,认你做义女?”
“这是妾身的意思。”凌夫人眉目朗晴,笑容温润:“皇上,您待妾身这样好。可从前,妾身再斋堂里诵经念佛,后宫鲜有人知,也到底不会影响什么。如今,妾身连同烨辰都被安置在青鸾宫……这毕竟是妃嫔的寝宫,妾身若不寻个由头,怎么有资格在宫中常住?总不能由着朝臣和百姓背地里议论皇上吧。还是,皇上想将妾身和烨辰赶出盛世,重新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流亡日子?”
“朕想如何,难道你心里真的不懂?”她这番话,皇帝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的。“若朕会在意,当初就不会义无反顾的收留你。小英,难道到了今天,你仍然不明白朕的心意?”
“皇上。”凌夫人双目含冷,唇角挂霜:“太后问过妾身,是否愿意留在她身边侍奉。妾身明白,太后也有想过能让妾身留在皇上身边。可是,您不要忘了,妾身是邻国国君的宫嫔。是位居从二品的夫人。妾身还有个儿子。即便不能从佞贼手里,夺回烨辰的前程和地位,也绝不可能擅自改嫁,让烨辰此生都蒙羞。”
皇帝薄唇微动,有心说会帮她们母子夺回邻国的江山。可这话太沉了,怎么可能轻易就说出口。且万一说出口却做不到,岂不是哄骗她。
“难道,你心里就只有你的儿子,完全没有朕吗?”
“在我们母子命悬一线的时候,在我们母子无依无靠的时候,在我们母子家破人亡的时候,我能想到的,且是第一个想到的,就只有皇上您了。可是,我已经没有资格要求皇上您像从前一样待我。”凌夫人凄婉的跪了下去:“如果妾身此举让皇上厌恶,那妾身愿意离开皇宫。只是求皇上能开恩,容我们母子再住些日子,好歹也要请徐丽仪医治好烨辰的双腿……”
“朕何时说过要你走?”皇帝皱眉,将她扶起来。“朕只是恨……”
父皇恨?
父皇恨什么?
腾芽躲在门口,听见这番对话,心里觉得相当奇怪。
宫里盛传这位凌夫人,是先皇后的姐姐。与先皇后乃是双生姊妹,长得一模一样。所以皇上才会因为怀念亡妻对她格外上心。
可腾芽觉得,却并不是这样!如果真的只是因为相貌相同,父皇爱屋及乌,也实在不至于这么生气。何况,真的会有人因为相貌相似,就苦苦执着多年的想和她在一起?哪怕被满朝文武,天下百姓诟病也在所不惜?
除非……
腾芽心底冒出了个可怕的想法。
除非父皇一开始喜欢的就是这位凌夫人。却阴错阳差的娶了一模一样的另一个。所以这难得的重聚就像是劫后余生,父皇才会不惜一切的把她留在身边。
“小英,朕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皇帝伸手去握她冰凉的手:“人生苦短,已经浪费了这么多光阴,难道你还不愿意携朕的手共度此生?”
“并非不愿意,而是妾身没有这样的福气。”凌夫人抽回了自己的手,表情寡淡:“佛说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妾身多年常伴青灯,能放下的却也尽数都放下了。皇上又何必执着’求不得’,不外乎是苦着自己的心罢了。”
“你真的都能放下么?”皇帝根本不信。
“但愿妾身能。”凌夫人朝皇帝盈盈一拜:“明日起,我会去太后宫里请安。往后若得空,也会去皇极宫向皇上请安。毕竟拿了长公主的分例银子,就得遵从长公主该遵从的规矩。”
皇帝看她坚决的样子,知道说什么也是徒劳,拂袖离去前,他皱眉道:“罢了,你高兴就好。”
凌夫人站在寒风里良久,好像每一寸肌肤都被风吹的凉透了。
腾芽躲在房间里,犹如不闻。她并没有走出去安慰她的打算。
眼下,最要紧的事,是打击韦贵妃的气焰。只要把这个女人逼急了,就一定会搅得后宫不宁。父皇的性子,向来是眼里容不得砂。他不会让一个坐不稳后宫的贵妃操持后宫的事情。也就是说,凤权很可能会重新落入皇祖母的手中。
有皇祖母的庇护,腾芽的日子才能过的安稳。
腾芽知道,一下子撼动韦贵妃是不可能的事,更别说扳倒她了。
但只要心细留意,小心周旋,用心筹谋,再粗的铁杵,也能磨成一根绣花针。
第一天一早,小皮子刚推了凌烨辰去书房里练字,大公主腾玥就赶了过来。
“这里没你的事了。”腾玥对他摆一摆手:“你先去吧。”
小皮子看了一眼世子的眼色,才低着头退了下去。这一得空,他就飞快的奔去了三公主的厢房。
“小皮子,你怎么过来了?”腾芽正在房里抄经,看他站在门外,便对他点了点头。
“师傅让奴才来跟公主说一声,三公主交代的第三件事已经办好了。”小皮子走进来,佯装是帮她研墨,垂着头低声说道:“至于第一件事,师傅说听宫里的老人说起,苏贵妃娘娘幼时常常和先皇后一道入宫给太后请安。那时候就只有先皇后一人陪着苏贵妃一起,并不见皇后的姐姐,也就是凌夫人。很多宫里的老人都知道,苏贵妃与先皇后亲如姐妹。是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
腾芽用笔蘸了些墨汁,轻轻摆去多余的墨,才道:“也就是说母妃和先皇后的感情很好喽?”
“并不是。”小皮子沉眉道:“这正是师傅特意吩咐奴才一定要告诉三公主的。入宫之后,先皇后与苏贵妃娘娘的关系非但没有自幼那么好,且还有了隔阂。尤其是先皇后故去的那一年,两人势同水火,没少有争执。只是这也不奇怪,毕竟同侍一夫……”
小皮子觉得这话对三公主说是不是太早了,所以话没说完就闭上了嘴。
“我知道了。”腾芽幽幽叹气。“那么淑妃送出宫的那些宫婢的去向可查明白了?”
“查是查到了。”小皮子耷拉着脑袋,惋惜的说:“淑妃娘娘表面上看着贤淑文静,实际上却狠毒无比。伤在脸上的宫婢,只怕是被人发觉要坏事。所以就以出宫治伤的名义弄出去,之后不是卖给了窑子,就是送到有钱有势的人家为奴。反正既不许回母家,又不让再回宫里。没有一个能摆脱这种命数。”
“为了自己的女儿,就去残害旁人的女儿。好一个淑妃娘娘。”腾芽握着笔的手都在抖。她心里真是恨的不行。父皇看中的妃嫔,没有一个是清清白白,手里不沾血腥的。可是她的印象里,母妃谦和温顺,干练热心,根本就不是作恶的人。为什么父皇偏偏相信了所有的人,唯独不信母妃?
“三公主,您没事吧?”小皮子见她脸色不好,心里也不舒服。“要不,淑妃娘娘的事情您就别管了。总归她现在都被禁足了,也做不了恶。”
“嗯。”腾芽微微点头,心里却有了打算。就因为淑妃现在不能作怪,才要趁机好好的收拾一番。“对了,小皮子,你可知道四公主这几日在皇极宫如何?”
“唉,别提了。”小皮子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的。“乳母们都快被折磨的脱了一层皮。她们是绞尽脑汁想办法,让公主安静听话别捣乱。就怕皇上发现四公主如此刁蛮,会真的剥了他们的皮。连德奂公公也被折腾的瘦了一大圈。只是皇上昨晚上在韦贵妃处未曾回宫,一早就去了勤继殿,恐怕这时候还没发现这皇极宫里天翻地覆呢。”
“那就设法让父皇发现……”腾芽勾起了唇角。
“那奴才回头转告师傅一声。”小皮子研墨的同时,还在往外看。一直确保外头没有人。
“不用,我自己想办法。”腾芽笑眯眯的说:“我写字也累了。去看看凌夫人那有什么活没有。”
“是。”小皮子跟着她走出了厢房。
“不对啊!”腾芽转身看他一眼,道:“你不是该去陪着凌世子么?”
“大公主陪着世子在书房里练字呢。许是嫌奴才碍眼,就把奴才给打发出来了。”小皮子挠了挠头。
“哦。”腾芽没再说下去。
“公主,凌夫人的厢房在这边?”小皮子看她往另一边走,不免奇怪。“您这是要去哪?”
“我想去看看小厨房里炖了什么补汤没。顺便端过去给夫人尝尝。”腾芽打定主意,还真是从厨房里找到了党参鸽子汤。
凌夫人心事重重的坐在房里发呆。连腾芽把汤放在她手边都没发觉。
“夫人。”腾芽微微一笑:“这汤已经炖好了,您尝尝看。”
忽然有人在耳边说话,把凌夫人吓的不轻。“你这丫头,怎么进来没有声音?”
“不是我走路没声音,而是夫人的心事太重了。”腾芽不免一笑:“这是最好的党参乌鸡汤,厨房的丫头说昨晚上就开始炖了。夫人要不要尝一尝?”
“不必。”凌夫人连连摇头:“我茹素,不沾荤腥。”
“那这汤……”腾芽纳闷的不行:“厨房的丫头还说,是您吩咐了炖上的。”
“哦!”凌夫人不禁尴尬:“我是想给你和烨辰准备些。”
“与夫人一样,我也不吃鸽子的。”腾芽微微一笑:“母妃说鸽子是有灵性的鸟。会送信还能捎来捷报,说不忍心伤害,所以我也从来不吃的。”
“那就炖的太多了。”凌夫人勉强的挤出微笑。
“那不如……”腾芽替她把心里的话说出来:“送一些给我父皇可好?父皇最喜欢这个汤。”
“这……”凌夫人有些犹豫。昨天才气的他转身就走,今天就送个汤过去讨好,这么做会不会太明显了?再说,她还没往太后宫里送过什么,贸然送去皇极宫,那后宫里的妃嫔们又会怎么看。“还是算了吧。皇极宫什么好东西没有,皇上也不稀罕这种汤。”
腾芽顿时就蔫了,脸上的笑容也看不见。
凌夫人见她不做声,才转过脸多看她几眼。“你这是怎么了?忽然就不高兴了?”
“没有。”腾芽的声音很低,好像是刻意隐忍。
“无碍,你想说就说吧。”凌夫人自己不便说的话,只有寄托在别人口中。
忽闪忽闪的睫毛,也遮不住眼底的失落。“芽儿也有好久没去过皇极宫了。也有很久没有给父皇送些吃的。可能以后都不会有这样的事情。母妃不在了,我成了凶手,父皇眼里再没有我这个孩子了……”
听着这些话,凌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傻丫头,说什么傻话呢。风霜高洁,水落石出者,山间之四时也。你是清白的,真相早晚都会浮出来,怕什么。”
“但愿吧。”腾芽转过身,慢慢的往外走。她笃定凌夫人一定会改变心意。
果然,她正要迈出门槛去,凌夫人唤了一声。
“你去让小皮子端个紫砂小锅,陪你去一趟皇极宫吧。”凌夫人最终也没能忍住。“早去早回。”
“是。”腾芽露出了难得的喜悦:“多谢夫人成全。”
这话其实应该是她来说吧。凌夫人望着腾芽出去的身影,只觉得满心苦涩。她不能得罪皇帝,更不能拥有皇帝,她能做到,不过是在这个偌大的皇宫里,保全卑微的自己。最好也不要让皇上对她心生厌恶,看穿她这份利用他的心思。
腾芽领着小皮子,带着紫砂的汤锅,往皇极宫去。
皇极宫本来就挨着青鸾宫,并没有多远。加之心急,又走的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小皮子,咱们走侧宫门吧。”腾芽时刻谨记自己是“戴罪”之身,不想徒惹是非。
“是。”小皮子也灵巧,不该问的从来不会多问一句。
两个人刚进侧门,腾芽就听见宫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小皮子,紫砂锅你先端到小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