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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乌衣-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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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从谢泓手里把自己的柔荑抽回来,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郑重地盯着眼前的人道:“巫蘅,永不欺瞒于君。”
  
  一字一字地说完之后,她趁着少年不防备,还是转头溜走了。
  
  心里无比懊丧起来,分明她是来兴师问罪的,谢泓阻她财路,断她米粮,她该见面就质问他呀,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结局,到底是如何被逆转过来的?
  
  她是心悦谢泓,那厮只要一直说什么娶妻、喜欢之类的话,她就全然招架不住。
  
  这是她的软肋,而他显然深谙此道。
  
  巫蘅走了之后,谢同才敢慢慢吞吞地踱过来,这么近处一看,才发觉郎君的唇角竟然还是上翘的,不过弧度更隐晦了些,那双眼满是星河般满溢的笑。
  
  他们家十二郎向来是风流无端,又生得珠玉容色,平时看着是谪仙般的清冷渺远,但这么勾起唇眉眼弯迤下来,便很难不使人心旌摇荡,这一点倒是令男人也不能免俗。
  
  “郎君,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可怜谢同现在仍然不知道自家郎君出手给陈季止连泼了三大盆水的典故。
  
  谢泓负手,有种稳固地掌控一切的气韵,但语调却雍容而散漫:“三盆水哪够泼得醒他,陈季止那人记吃不记打,忘性大着呢。”
  
  关于“三盆水”的事,谢同真的是一脸懵。
  
  陈季止躺在病榻上休憩了两日,密信来报说西郊良田无损,才略略放下心。自己琢磨着,他在建康城中又是得罪了谁。但是半日没想出,除了谢泓之外,还有谁与他方枘圆凿的。可是谢泓到底是个名士,言为士表,应当是不会做这么没风度的事。
  
  剩下的人,他当真是一个都想不起。想他陈四郎虽不说广交天下之人,但平素能不得罪的还是尽力避而远之的。
  
  当然他砸破了脑袋也没有个结果之后,断定此事是个意外,兴许揍人的认错了人,他便心安理得下来,再度于那长巷招摇过市。
  
  岂料这次竟又撞上了一队穿着夜行衣、提着大棒的几个人,底下人吃过亏,知道远非其敌,未开场却已两股战战,不敢上前。唯陈四郎被人带头堵在巷中一顿痛殴,这事他们也是……万万不敢声张的。
  
  最后鼻青脸肿的陈四郎摸着流血的鼻子大嗷:“不是说了泼水的么!”
  
  水呢!为何揍人!
  
  这次他们目标集中,专挑陈季止一个人揍,其余人倒是未曾受伤,一人拾起地上遗落的一块方巾,疾步上前递给陈四郎,“四郎,这是——”
  
  语未竟,陈季止抢过方巾,看到上面的一行字,登时眼珠一瞪,大喊道:“谢小贼!”
                          
作者有话要说:  谢泓一共告白三次,第三次就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哈哈。
放心,后面再有告白,那肯定就是女主了。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O(∩_∩)O~
下面所有次要人物都一一出场!




☆、风雅轩

  巫蘅毫无对策; 让水盈暗中去了几次西郊; 都说并无陈四郎的消息,凭她的身份; 若无人邀请,去陈府也难如登天。水盈和水秀已经开始气馁; 府中米粮终于见底之后; 陈四郎忽然投下帖子; 请巫蘅三日后到风雅轩一叙。
  
  帖中言明; 不单是她; 王悠之、桓瑾之、庾沉月也赫然在列。
  
  “女郎,这可真是奇事,那陈四郎好端端的,把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齐齐邀到一处,是为何?”
  
  巫蘅稍稍思忖; 她唇角一翘,微笑道:“他这是要当着诸人的面控诉谢郎。”
  
  不过既然能够见陈四郎; 她便有了和他说话的机会。
  
  巫蘅正待答应,府门口又停下了一架马车; 一人恭恭敬敬地捧着信件入门; “女郎。”
  
  这人一身仆人装束,但骨骼挺拔; 将信件捧给巫蘅,巫蘅接过手笑问:“你是陈四郎差来的?”
  
  “正是。”
  
  这个“正是”让巫蘅不知是喜是忧了,陈四郎显然是知道了她的身份; 他既知道,便也应当知道的另一点是,巫蘅骗了他,身份有所欺瞒,她得到那一成土地收成的手段也极有可能不干净。
  
  仆人待巫蘅接手信件之后,便挺起腰背肃然道:“这里有一张房契,屋舍虽陋,但供女郎家人足够了,另外钱粮布帛,四郎遣人稍后送到。”
  
  水盈和水秀对视一眼,虽然满面惊愕,但是已经藏不住那眼中的欢喜和激动。
  
  陈四郎竟然守信了!他在得知言衡即巫蘅之后,竟然还是守信了!
  
  巫蘅一脸愧色,“我实在对不住陈四郎。他是个君子。”
  
  “我家四郎说了,”仆人眼风说过一片森寒凌厉,“那谢泓堵他两次,欺人太甚,劝女郎莫与此人来往,以免见欺。”
  
  巫蘅一阵笑,“四郎肺腑之言,巫蘅谨记。”
  
  谢泓这人的坏,看来不是一点点啊。
  
  居然又将人堵在巷子里欺负了一回。
  
  说起来,他要是动了真格的,只怕要甩脱并非易事。待送走那陈家仆人之后,巫蘅一个人在月光里踱步了一回,这一晚上却是甜蜜而惆怅。
  
  陈季止命人送来的钱粮布帛足以解决半年的生计与开销,她老实不客气地照单收下了,王妪和柳叟自是连连追问了她许久,幸得她不说话,两个丫头也守口如瓶,才瞒到现在。真正让她觉得惭愧的是,陈季止此举,大有拿银钱收买她的嫌疑。
  
  她眼下哪里敢不答应陈季止倒戈相向,去欺负欺负谢泓?
  
  可是那个少年啊……
  
  想到他便一时甜蜜一时惆怅,后院之中有一树火光隐然的石榴花,花盏宛如一只只玲珑炽亮的宫灯,巫蘅随手掐下一朵榴花,娇红的花瓣被纠结不已的主人掐出了汁水来,涂了满手。
  
  她暗暗地告诉自己,谢泓那个人是从来不肯受委屈教人欺负的,便是使了张良计也未必奈何得动他,这么一想,便随即释然了。
  
  加入陈季止一行,便没有什么坏处。
  
  惠风和畅,一场缠绵的梅雨终于落尽,满城风絮如烟,因为要暂时避嫌,所以巫蘅出门才带了柳叟一人。
  
  将车停在风雅轩外,巫蘅理了理她那身裳服,身份已被人识破,她今日没有打扮成言衡,橙色的裙摆宛如夕阳般耀眼,这身衣裳摇曳生风,风雅轩中一个明艳的女郎见了,也是眼前一亮,轻笑道:“原来这便是巫蘅。”
  
  巫蘅一惊,那女郎又道:“咦,何以这般眼熟?”
  
  巫蘅这才想起来,原来这是庾沉月的声音,她怔然地抬起螓首,那红木阶深处的一位粉薄衣衫的女郎,正探手朝那廊下攀着一朵丹华,曲折红木阶后,女郎轻颦柳眉地望来。
  
  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不过那时候她着男装,庾沉月似乎并没有发现异样,巫蘅扮男装的手法很粗劣,没有弄假喉结,衣裳只挑不适合自己的宽大的袍服以掩住少女体态,但却还是少有人发觉。
  
  她敛了声色,慢慢地走入风雅轩。
  
  帘幕随风飘飞,尽处四名侍女捧盏而待,那香雾便随着风一起飘入鼻中。
  
  巫蘅已经走近了,庾沉月放下花枝,施施然走了过来,这个小姑比起巫娆是真正拥有骨子里的高贵和雍容,这是建康小姑们最优雅的风仪,最顶尖的姿容,她冲巫蘅一笑,霎时满园光景黯淡无声,那一双罥烟眉微蹙如水痕,声音仿似琵琶弦上续续奏着的琴声,“我有一件事同你说。”
  
  此时的巫蘅难免不会惊讶,她微愣:“什么事?”
  
  毕竟庾沉月过来主动与她交谈已然令她错愕了。
  
  庾沉月引她到到一旁曲水处,身后水声清越,庾沉月敛唇道:“桓九郎与巫娆私奔一事,你知道了么?”
  
  既是私奔,消息就应该是尽力瞒住的,但是檀羽等人却藏不住话,总是三言两语便被巫蘅套出口风。所以这件事巫蘅的确知悉,她诚恳地点了点头。
  
  庾沉月沉下一片眸光,盯着她问:“我手上有他们的消息。”
  
  没有想到庾沉月与自己要说的竟是这个,巫蘅脸色有点复杂,庾沉月观摩着她的神色,适时地旁敲侧击,“这件事如果闹大了,巫娆可以永不回来的。”
  
  “不过,我没有对付她的心思。”巫蘅镇定地与庾沉月对视,不卑不亢、从容自若地微笑,“她算计于我,我可以反击,但是我绝不做先出手扎别人刀子的事,我辈不屑为之。”
  
  庾沉月的眼光亮过一抹欣赏。
  
  短暂一瞬之后,身后又从容优雅、恍若玉石相击的男人清润的一把嗓音:“沉月。”
  
  “瑾之?”方才还高傲显贵的小姑热情地朝来人迎过去,但才走了几步,又想到了什么,登时脸色薄红地停在了原地,只眼光不停往巫蘅身上瞟。
  
  桓瑾之也留意到了明艳动人的巫蘅,谦和地颔首,如果不是事实,巫蘅要怀疑,那个被巫娆设计抑郁缠身的桓七郎不是眼前这位,不过他的眼中似乎仍藏着一抹淡淡的忧郁。
  
  前世他在湖心亭吹箫一曲,忧郁的紫裳少年,风神如画,印入了少女巫蘅的心底,久而难忘。
  
  眼前这个人也是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啊。
  
  “巫蘅见过桓七郎,七郎有礼。”巫蘅并无意在桓瑾之面前表现自己,尽管今生他们也曾在朱雀桥上见过一面。她想,桓瑾之大约不记得了,不记得也好。
  
  此时陈季止终于走出来接客,他穿着一身华丽的绣百鸟穿枝蜀锦绣缎,鬓如刀裁,那张鼻梁高挺的脸除了眉骨处一道隐隐约约的淤紫,整体观之还是挺俊的。
  
  “瑾之兄。”
  
  陈季止对桓瑾之和悦声色,待见了庾沉月和巫蘅,眼光则是一阵惊艳,尤其是巫蘅,他登时摇头道:“言小郎当真骗我,骗得我好苦!”
  
  “哪里哪里,陈四郎见谅。”巫蘅与他客套了一番。
  
  几个人没说一会儿话便相约往里走,庾沉月稍后,望着一身橙红的巫蘅的背影若有所思。
  
  博山炉里的紫烟一缕缕缠帘绕屏而来,打起一幅丁香色的绣帘,里头白衣若云的王悠之正席地而坐,仪态恣肆而风流地提壶灌酒,但奇怪的是,他即使摆出这般豪放姿态,也依旧是美的,这风骨、这风韵,除了琅琊王氏,果然无人能再有。
  
  昔日有王羲之“东床快婿”的典故,王悠之做来也毫不逊色。不过他到底还是收敛一些,衣衫完好无恙,只是稍浸酒水,优美精致的锁骨线在白裳里隐约露了马脚。
  
  “王八郎?”巫蘅当先惊疑出声,但想到主人在此,又急急地掩住口唇,不敢再说话。
  
  王悠之瞟着一双醉眼看来,不知为何,这世上独有谢泓唤他“王八郎”时,心下最是古怪难当,而眼前这个少女,竟然和谢泓那厮唤得同样令人不快……
  
  “你这小姑,是何人?”
  
  王悠之声音一沉,脸色一板,吓得巫蘅不打自招:“贱妾是受陈四郎所邀来风雅轩一叙,贱名巫蘅。”
  
  这话一出,王悠之登时又是冷冷一哼,他撇过了眼去,动唇道:“谢泓的妇人。”
  
  巫蘅怔忡了。
  
  庾沉月也讶异地望向巫蘅,她素来不藏什么心事的,张口便问:“你是十二哥哥的心上人?”
  
  巫蘅觉得自己说不清了。谢泓那厮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怎么她觉得现下整个建康无人不是这么以为的?
  
  她懊恼地攥紧了那幅广袖。
  
  幽香袅袅如兰,几名侍女打扇绕着外边,琴音清澈,室内温暖湿润,如绕雨雾。巫蘅抬眼,风雅轩正堂里边悬着一幅墨竹图,竹枝遒健而美,青石嶙峋突兀,但两厢和谐韵致,有着难以言说的美感。上有王悠之的题字,铁笔银钩气脉中贯,刚硬恭谨的楷书令人称叹。
  
  琅琊王氏的王悠之素有才名,他的书法造诣也极其深厚,这是巫蘅仰慕的。不过他开口就给了自己一个难堪,一时也让巫蘅进退不得,不敢做声回答。
  
  桓瑾之淡淡一笑,从她身后走出,“谢十二念念不休的女郎,原来是你。”
  
  “瑾之知道?”庾沉月睁圆了杏眼偷觑着情郎,脸颊飞霞。
  
  “如何能不知?”桓瑾之走到王悠之身侧坐下,唇角微勾,“八郎今日敢欺负了这小姑,谢泓哪里肯轻易放过你的。”
  
  “我会惧了他?”王悠之提及谢泓,便气得一阵咬牙切齿。
  
  陈季止这个主人登时走出,语调委屈:“谢小贼手段层出不穷,昔时顾念着他陈郡谢十二传扬在外的美名,行事虽邪了些,总还懂得收敛,但一旬之前,他可是明目张胆地调动他那群孔武有力的部曲来揍我!王郎你看!”
  
  陈季止一脸愤恨委屈地指向自己的眉骨。
  
  一旬已过,竟然还能留下一片淤紫,可见当时被揍得惨痛。
  
  然而这倒也就罢了,谢泓留给他的字条,竟说什么巫蘅是他的人,他陈季止敢对巫蘅有半点不敬,敢出尔反尔,他便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被人欺负至此,子曰: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作者有话要说:  想看三角恋和四角恋吗?
好的,作者君承认很狗血,但是不会一直狗血下去的。另外,桓瑾之是真的不能碰女人……




☆、情定

作者有话要说:  太卡了这一章,抱歉放晚了一点啊
                        
  没曾想到陈季止请他来风雅轩不是品酒的; 张口便是对谢泓一阵控诉; 饶是雍容者如王悠之,也是额头跟着一跳; 继而他扬着唇淡淡笑道:“陈四,你叫冤太早了。”
  
  陈季止眼睛一圆;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意思便是; ”坐在王悠之身畔的桓瑾之; 如圭如璧的一张俊脸; 唇角也是微微下陷几分; 优雅倜傥又极具默契地笑道,“谢泓行事,定有其三。”
  
  也就是说,不论陈季止是不是要巴心巴肝地讨好巫蘅,那第三顿打; 是免不了的!
  
  陈季止脸色一苦,他转着眸光瞥向巫蘅; 巫蘅一惊,转而一脸伪装镇定地移眼; 胸口的心跳一阵急促。突然觉得那个少年好可爱; 真想无视陈季止那带着一点苦恨的求救的目光……
  
  巫蘅假意没看见,侧过脸去; 一帘香风外,打扇捧钟的侍女体态轻盈如羽,再往后; 薄雾隐约的博山炉后,她的眼风扫到一个人转瞬即逝的袍角。虽然消失得如飞燕掠影,但是巫蘅心中一动。
  
  那个消失得极快的人,便是谢同。
  
  他是在告诉她,他现在便就在这附近么?
  
  庾沉月盯着曼妙地收回凝睇眸光的巫蘅,心中有点惊奇,“阿蘅,怎么脸热了?”
  
  巫蘅更羞了。她心里想着:你倒好意思问我,你不是一直望着桓瑾之颊生红晕么!
  
  陈季止干干地一笑,撑着铺了一层红毯的地面站起来,落英卷入暖阁之内,他踩着木屐走来,将两位女郎请入席中,仿佛不曾提及谢泓一般,神色自若地与王悠之攀谈其他。
  
  也是,王悠之等人和谢泓的交情,终归与自己不同,谢泓便是再怎么出格地待他们,那也是足以被原谅的。
  
  他心中一阵怅惘。
  
  侍女们彩袖殷勤,佳肴陈酒被一应捧上来,王悠之闻着酒味,便笑对桓瑾之道:“这便有意思了。”
  
  “王兄嗜酒成癖,没想到这积习经年难改。”桓瑾之先敬酒,他动作优雅,与王悠之见酒则肆意放旷不同,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从容到了骨子里的,永远不失礼数。
  
  王悠之笑而不语,有佳酿挚友在侧,当及时行乐。
  
  庾沉月低头与巫蘅私聊了几句,巫蘅没想到庾沉月没有端起那庾家嫡女的傲慢,她笑吟吟的,一双细长漂亮的柳眉拂开黛色的水浪,“阿蘅你告诉我,十二哥哥在你面前是怎样,是否时常面红心跳,时常语塞讷言,像个普通情郎?”
  
  没想到庾沉月此事这么热衷,巫蘅哪里想象得到谢泓“语塞讷言”的情状,他脸红……也是惊鸿一瞥再难相见啊。
  
  反倒是巫蘅被庾沉月问得自己脸色便是一层淡淡迤逦的绯色。
  
  庾沉月愈发惊奇,她递来一杯水酒,“不行阿蘅,你得告诉我。你知道,我这辈子最不可想象的,就是十二哥哥会倾慕什么人,太难得了,你一定得说,他在你面前,是什么模样的?”
  
  “他……”巫蘅瞟了眼正襟危坐喝闷酒的陈季止,她用手遮掩住半边脸,低声道:“他也喜欢欺负我的。”她觉得,自己和陈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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