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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宵玉听了脚步顿了一下,她还真没想起问他叫什么名字。她转头朝后看去,身后的蹴鞠场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没有,那人已是失去了踪影。
“哼……那个越国小子肯定不是个好东西,诳公主替他救人呢?”阿诺也转过身,看着蹴鞠场的方向有些气嘟嘟地道。
“阿诺呀,你就别念叨了,念他生得那么好看的份上,我就帮他这一回,就当是怜香惜玉好了……”
李宵玉说完之后就飘飘然往前去了。剩下阿诺在后面摸着脑袋发愣,怜香惜玉?她怎么觉得自家公主这个词儿用得不是很妥当,可到底哪不妥当,她也说不出来。
“公主,等等我……”待阿诺回过神,李宵玉已是走得远了,她慌得喊了一声,又拎起裙摆追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时间:晚9点钟,尽量日更,不更会提前说的~~
第3章 白梅
又过了两天,这日午膳过后,昭纯宫内,李宵玉靠在廊下的一只秋千长椅上,眯着眼睛,手里拿着根雉羽,有一下没一下逗着脚边的一只小白猫儿玩。
“公主,大殿下来了……”阿诺走过来笑盈盈地道。
一听这话,李宵玉赶紧挣开眼睛,面上浮现了一抹喜色。
“小妹今日怎么没出去淘气?竟乖乖待在宫内,我真是不敢相信呐……”
一阵清朗之声传来,紧接着,一个身着宝蓝色锦袍的的年轻男子迈着阔步走了进来。男子生得目若朗星,气宇不凡。他站在廊下的一根柱子旁,见了李宵玉犯懒的模样,面上浮现了一抹笑意。
“大哥,你怎么一来就取笑我?这些天我一直乖乖听母后的话,从不出去玩闹,一心要做个端庄娴静的淑女,母后都夸我有长进了……”李宵玉自椅上起了身,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欠身行了个很是标准的福礼。
“行了,你就别在我面前装了,你哄得了母后可是哄不了大哥我……”说话的正是李宵玉的大哥,悉国的大殿下,太子李晟安了。他哈哈笑了一声,走过来伸手扯了李宵玉起身,又顺势在她头顶发上揉了一把,然后坐到了她身后的秋千长椅上。
听得自己兄长如此说,李宵玉立刻现了原形,她一屁股也坐到椅上,一手扯着兄长的袖子,一边笑嘻嘻地说开了。
“大哥是个大忙人,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李宵玉问。
李晟安听得没说话,只是转过脸,看着李宵玉笑笑。
“大哥,你不会是来告诉我,你又要出征去吧?你才回来不过一个月而已,这么快便又要走吗?”
李宵玉脸色微变,手中将他的袖子揪得更紧了一些。大哥虽然贵为太子,可是这些年边境一直有战事,大哥兼着神策大将军,大多时日都在在外戍守边边陲。上月他凯旋归来之后,她心里就盼着大哥从此都会留在皇城,着实不想他再去奔波劳累。
李晟安点点头,见了李宵玉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他伸出大掌在她脑门上揉了一把。
“傻小妹,大哥只是去督战,又不会真的上阵前厮杀,你担心什么?”李晟安笑着道。
“大哥,这回又是哪里不太平了?”李宵玉靠在兄长肩头,口中有些闷闷地问。
“昨日边州送来急报,闵国纠集了数万兵力,在离边州一河之隔的耶城频繁活动。这种状况不得不防,我须要亲往边州一趟才放心……”李晟安轻缓着嗓音道。
李宵玉听了半天没说话,心里却是有些不好受。李晟安与她,都是悉国杨皇后所生,两人自小亲厚。李晟安身为长兄,对她这幼妹更是百般呵护。听说大哥又要出征,她虽是明白为了悉国他不得不这么做,可心里总还是依依难舍。
“小妹,别闷闷不乐了,你在家中好好的,替大哥承欢父皇母后膝下,等到边州安稳了,大哥回来后定会好好陪你……”
李晟安见她脸色黯然,不由得软下声音劝慰着,李宵玉点点头,扬起唇角笑了起来,她不想让大哥担心她。
“对了,你前两天跟我提的越国公子侍从被你二哥关起来的事,我已经责令他放人了。也幸亏你无意间得知了,不然事情就麻烦了。闵国蠢蠢欲动之机,我悉国万不可再与越国生了罅隙。越国虽说现如今国力暂时弱了些,可是越国地域广阔,土地肥沃,境内又有汉水,淮河及高山为天险屏障,再加上越人生性彪悍勇猛,假以时日,越国崛起不是没可能的,我悉国不可与越国起无谓的争端……”李晟安道。
李宵玉听了心中暗间吃惊,没想到大哥看得如此长远,也没想到自己前两日的无意之举竟是避免了一场两国间可能的纷争。二哥既然放人了,自己可就是没有食言,下次定要去越国公子行馆一趟,找一找那个说大话的小子,他可是欠她十头胭脂马呢。
兄妹二人又说了会话,李晟安又细细嘱咐她一番之后,就起身离开了昭纯宫。
大哥李晟安出征之后,李宵玉果然去了皇城附近的行馆两趟,找了借口,叫人将越国公子的那十来个侍从都领到她跟前,可就是没找到当日的那个白衣少年。
李宵玉甚至怀疑过那少年会不会就是越国公子,可又一想那日他分明说的是要救自己的“同伴”而不是“侍从”。又想起老早之前,听经常进宫和她一道玩的薇郡主对她说过,越国公子不仅身体羸弱不堪,而且样貌也是丑鄙得很。当时她一听之后就没了探奇的心思,从此再不关注越国公子的任何消息。不然以她爱玩爱闹的性子,怎么可能会不认识越国公子?
李宵玉左思右想之下,心中还是笃定那般秀丽清冷的白衣少年绝不可能是越国公子。虽说去了两趟都扫兴而归,可李宵玉向来不是个心思纠结的人,这件事很快就被她抛之脑后。那白衣少年还有十头胭脂马的事她也一骨脑都给忘了。
只是一年之后的除夕夜,皇城外的越国公子行馆就发生了惨变。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公子行馆突然间就走了水。大火烧了整整一夜,一直殃及到行馆附近的数条街道,差一点就烧到皇宫了。京都武候铺调集了上千人力,终于在凌晨之时才将大火扑灭了,可这时的公子行馆已被烧成了一片灰烬。
这件事震惊了悉国上下,朝中也是议论纷纷。人们很是担心越国公子在大兴城罹难,越国纵是再软弱,这个时候怕也是要按捺不住要奋起抗议了。可是过了几个月,人们发现担心都是多余的。因为有消息传来,越国内廷争斗得厉害,越国宗室以元焕为首,与越国国君一派形成了对立阵营,欲要取国君之位而代之。越国国君自顾不暇,自然也没有精力再来过问这远在悉国的兄弟了。
越国公子行馆失火后的第二日清晨,听得身边人说起越国公子连同所有侍从都在大火中丧生之时,昭纯宫内的李宵玉深深叹了一口气。她忽然想起一年前在蹴鞠场遇见的那个白衣少年来,想起他那清冷的眼神,坚定的语气,李宵玉忽然间觉得胸中有些闷闷的,透着难受劲儿。
她自榻上站起身,走到窗前,透过窗栊看见院中的有一株白梅盛开了,点点雪白的梅朵,迎风傲立于枝上,自有一股清雅冷凝之息。她看得心念一动,感觉这白梅与心中的那个影子极为相似,都是清冷里带着点孤傲之姿。
“阿诺,采一束白梅,替我放到到越国公子行馆之外……”
李宵玉垂着眉眼,低声吩咐了一声。阿诺虽是心中疑惑,可眼见自家公主一副神色黯然的模样,也不敢多问。只应了下来,又寻了把剪刀出门剪梅枝去了。
……
傍晚时分,大兴城外的一处偏僻的村落,一道黑色身影飞奔而来。那是个脸蛋圆圆的少年,他走至村落之外,四处观望一番之后,口中发出几声鸟叫声,不多时,不远处的一处民宅也有相同的声音附合了两声。那少年当即径直朝那民房奔了过去。
“公子,我回来了!”黑衣少年推开门,对着屋中喊了一声。
这是一间很是简陋的屋子,里面站着十来个普通百姓装束的少年。正中炕上坐的那个少年,一身灰黑色的布衣长袄,头戴布巾,脸上有点苍白之息,面容却是隽秀异常。长眉之下,一双精致的凤眼,带着清冷之息。身上的布衣沾了些尘土,却是丝毫不损他的秀美出众之姿。
“元宝,那边怎么样了?”炕上的少年开口相问,声音纯净,带着点淡定之息。
“回公子,我混进内城看过了,行馆被烧成了一片灰烬,所有人都认为公子同我们一道,被大火烧成了灰。各处城门也没有戒严,看来他们是真的以为是行馆失火了……”那名唤元宝的少年回道。
炕上的越国公子点点头,眼一抬,又看见元宝身后还背着个包袱,便问他是什么。
元宝闻言,伸手将包袱取了下来,又解开来,双手捧着递到了公子的面前。
越国公子一低头,发现包袱内竟是一枝白梅花,绽开的梅朵儿洁白雅致,还散发着点点淡淡的香气。
“这是怎么回事?”越国公子指着那梅枝有些惊讶地问。
“公子,我在行馆外暗中观察之时,见有一名宫婢送了这白梅至行馆的废墟之外,我听她和看守的侍卫说,这是宫中的玉公主吩咐让送过来的。我当时听了心里一热,想起这三年来,公子同我们在大兴皇城受尽了冷遇与白眼。出事之后,那些人也只是围在行馆之外指指点点,口中不泛幸乐祸之辞。难得玉公主心地纯净,居然还知道公子极爱白梅,送了这白梅为祭。元宝便趁着天黑侍卫交接班之际,上前偷偷折了一小枝,带回来给公子看一眼……”
元宝一边说着,一边取了包袱里的梅枝,递到了自家公子的面前。越国公子听得元宝的叙述,清冷的面上渐渐浮现了一丝温润之意。他抬袖,用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捏过了那梅枝。
“玉公主……宵玉……”越国公子用指头轻轻抚着枝上玲珑剔透的梅朵儿,语气里带了一点温度,清冷的凤眸内也有了一丝暖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更了一个肥章,明天停更一天,后天见喽~
第4章 和亲
“玉公主于我有恩,日后若有机会相见,我……”越国公子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沉默片刻之后,将梅枝轻轻放至了一旁。
“元宝,替我好好收起来……”他轻着声音又说了一句。
元宝赶紧上前取了梅枝又收入了包袱之内。
“公子,眼下悉国皇帝还不曾怀疑我们,我们是不是立刻出发,混出边关,径直回大越去?”一旁有个身形健硕肤色有些黝黑的少年提议道。其余的少年听了也都眼神一亮,将渴盼的眼神将投向了炕上的公子脸上。
“不,此刻不能回去大越……”越国公子断然否定。
“为什么不能回大越?丞相的密信里不是都说了吗?元焕老贼心怀叵测,正步步紧逼大王,公子此时不是应该回大越助大王一臂之力吗?”先前说话的健硕少年很是不解地问道。
“元庆你果然是个莽夫!元焕老贼既是不怀好心,公子此时回国,岂不是自投罗网?我等怕是一出现在越国边境便要被乱箭射成蜂窝,你忘了回国必经之路赤门关的守将正是元焕的女婿吗?”元宝跺着脚道。
“那如何是好?我们准备了快一年的时间,好不容易逃出了悉国的钳制,可如今有家又却不能回,这该怎么办?”叫元庆的少年抓着脑袋涨红了脸道。
“你这脑子自然是想不出办法,我们都得听公子的……”元宝说完将眼光看向了自家公子,其余少年也都将殷切的目光地看了过去。
“趁着天黑出得大兴城,然后直奔南阳,过固安,渡遂水河……”越国公子声音低缓。
“渡遂水河?公子,我们这是要往燕地?”元宝有些吃惊地道。
越国公子点点头。片刻之后,所有的少年便开始为出行准备起来了。虽然前方一片未知,可是他们仍然坚定地相信着自家公子,相信他总能带着他们脱出困境……
……
时光如白驹过隙,转眼间六年时间过去了。悉国皇宫里的李宵玉也自个粉娃娃出落成了个小美人儿。她身姿芊细修长,脸蛋秀丽,双眸顾盼生辉,说话轻笑之间,双颊梨涡隐现。这般姿容加上嫡公主的身份,自然成了所有悉国年轻公子心中仰慕的对像。但他们只能是远远地望着,不敢生了非份之想,不仅仅是因为公主的尊贵身份,而是公主义正辞严地拒绝了所有明里暗里的求亲。
昭纯宫内,又是一年初春时节。李宵玉却再没了玩闹嬉戏的心思。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的性子也收敛了不少。
悉国皇帝于三年前突发急病驾崩,临终前急诏远在边州的大殿下李晟安回京继位,可是皇帝殡天的消息竟被人传到了闵国。李晟安奉诏欲赶回京的前一夜,闵国军队突然从天而降,将惊闻皇帝归天本就归心似箭的神策军打得个措手不及。血战一夜过后,幸得离边州大营两百里外的守军及时赶到,这才将悉国人赶出了边州境地。可是在突围之中,李晟安却与亲卫被冲散,自从下落不明。
消息传到大兴城,朝野一片震惊。李晟安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普洛河附近的山上。种种迹像表明,李晟安是被人追杀落入万丈悬崖下湍急的河水中,以致于尸骨无存了。朝廷派出数人在普洛河附近找了一年多,都是一无所获,到最后所有人都觉得大殿下绝无生还之机了,就只有杨皇后和李宵玉无法都接受这惨痛的事实,一直坚信李晟安还活着。
李宵玉更是铁心了一般,她不相信那般英雄盖世的大哥就这样没了,更不相信一个人去了之后,连一丝痕迹也找不到。她先是怀疑大哥是受了重伤被人所救,但又想依大哥的个性,伤愈之后定要设法与悉国取得联系的。这其中定又发生什么,以致于大哥音讯全无。
她心中坚信大哥还活着,既然普洛河附近找不到,他极有可能去了闵国境内。可是自那场大战之后,悉国与闵国一直处于剑拔弩张之势,两国边境更是被守得密不透风,她多次派人出去边州试图混入闵国的耶城,可次次都是无功而返。
转眼三年过去,李宵玉寻找大哥的念头却是没有打消过。皇帝殡天,太子李晟安又出了事。悉国上下一时陷入悲痛与不安之中。最终,在丞相及一帮老臣的支持下,李晟安的幼子,年仅六岁的皇孙李瑨被扶上了帝位。
李瑨的生母由于大殿下去后备受打击,以致身体孱弱,长年在后宫养病。只好由祖母杨太皇太后垂帘听政,丞相及二殿下李晟直辅政。纵有太皇太后勉力维系,满朝文武勤勉有加,可是边境一直不太平,国内又接连遭遇了洪涝和旱灾,悉国的光景就这样一日日地衰落下去,再也不复先帝在时蒸蒸日上的繁荣之景。
悉国有了衰落之势,周边各国的局势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越国更是有了惊天动地的变故。六年前,越国王叔元焕发动宫廷叛变,率自己麾下的亲卫队闯入越国王宫,斩杀了越王元阙及其亲随,又软禁了越国王太后,以后宫众人的性命相威胁,百般逼迫她下懿旨将王位传给了自己。元焕如愿登上王位之后,更是肆意杀戮戕害前朝之臣,整个越国陷入腥风血雨之中。
就在元焕只手遮天之时,越国边境却是告急了。燕国的几十万大军席卷而来,领兵的将领竟是越国公子元毓。也不知元毓用了什么手段,竟让燕国大王愿意出兵为其复国。听闻是公子领兵为平叛而来,越国军民纷纷反戈而向。内应外合之下,不出三月,元焕的军队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元毓一鼓作气,领兵直逼越国都城,元焕领着家人仓皇出逃,却是被元毓的人抓住了。元毓的大军入了王城,将王太后救了面来,而后奉太后诏,继位为越国大王。
元毓登上王位的第一件事,便将元焕及其家人处以极刑,其党羽也被斩杀干净。其手段之狠,比起元焕有过及而无不及。清除叛党之后,新任越国大王行雷霆手段,整顿吏治,又行大刀阔斧革新之事,重用变法之臣,鼓励耕种,促进商贸,这一系更经世济民的手段,再加上越国广阔肥沃的土地及丰富的物产资源,便得越国在发生了日新月异的变化,由岌岌可危的羸弱之国变成了个不容小觑的强盛之国。
……
昭纯宫内,李宵玉趴在寝殿的窗前,看着院内开得正浓的白梅,心里却有些百无聊奈的感觉。她手托着下巴似是在沉思着什么,就连婢女阿诺来到了身边都没发觉。
“公主,公主……”阿诺一连唤了几声,见她仍是呆呆的,忍不住抬高了声音。
“阿诺,我耳朵又没聋,喊这么大声作什么?”李宵玉转过脸,看着阿诺嗔怪道。
“公主,您在想什么呢?我都喊了您好几声了……”阿诺有些无辜地道。
听得阿诺如此说,李宵玉这才惊觉自己又在发呆了。忙笑着问阿诺有什么寻她。
“公主,二殿下请您去含元殿议事……”阿诺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