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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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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走在陈聿修身边的太子少傅周泉光也在问:“那个赵医正昨天拦着你又是说话又是喝酒的,都说了些什么?”
    陈聿修斜眼瞄他,淡淡地道:“念了首情诗。”
    周泉光被吓了一跳,脚下步子不稳,生生把自己绊了一跤,险些出个大糗。待他站稳后,不禁咂舌道:“我知道你的美色吸引过很多人,但就是豪放如苏逸者,也不过是去偷看你更衣。这赵医正长得也是一表人才,还迷倒了宫里不少姑娘。看着也是一本正经的,居然对你……”他目光在陈聿修身上转了一圈,脸上浮出一丝古怪的神色,不知想到何处去了。
    陈聿修挑了挑眉,停下脚步,转身静静地凝视他。周泉光被他森冷的目光看得浑身发毛,只得告饶:“小人错了,小人文才太差,不该用‘美色’来形容大人……”
    陈聿修轻轻一笑,继续朝前走去。周泉光见他没生气,这才嬉笑着跟上来。
    “他念情诗,不是给我的。”陈聿修解释道,“他爱慕一个人,却无意间和她有了深仇大恨,无法倾诉。”
    周泉光“哦”了一声,低头思考了下,又问道:“那他为什么告诉你啊?”
    陈聿修微微仰头,一眼就从人群中找出那个正和七皇子走在一起的真紫官袍身影。他笑道:“或许,他是希望我可以转告给她。”
    周泉光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这么说,你认识那位姑娘喽!”
    陈聿修突然掉头看向他,冷声道:“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的就是个姑娘呢。”
    周泉光被这个劲爆的消息炸得愣在原地,好久都没能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陈聿修已经走出了老远。
    这厢郭临应付七皇子,比陈聿修简单粗暴多了,她只回了句:“您去问您的三哥不就知道了。”
    七皇子吃了瘪,却不放弃,涎着脸道:“不如去清风楼一聚,我请你和你那位副官吃一顿。”
    郭临断然拒绝:“不要。”
    “你看你现下又没有事……”
    “谁说我没有事。”郭临随口接道。
    七皇子哼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事。”
    “我……”
    “她要随下官一道前去赴约。”一个清越的声音突然横□□来。
    郭临和七皇子回头看去,一身茶青色锦鸡祥云官服的陈聿修闲庭信步地朝这边走来。身姿卓越,容色绝伦。瑟瑟寒风之间,衣袂翩飞。
    七皇子迟疑地看着郭临,神色间尽是不信。郭临满脸真诚地说道:“殿下你要是不信,不如一起来啊。”
    他自然是不会自找没趣,只好客套一番,径直走了。
    郭临憋着笑,看着七皇子走远了,才拍拍陈聿修:“谢了啊,陈兄。”
    陈聿修微微一笑:“我可没有说谎,是真有一个邀约。”
    郭临疑惑地看向他。陈聿修笑道:“可还记得苏逸,他为你作的那幅画,今日刚好是荣宝斋装裱完,通知我们去取的日子。”
    郭临一听是这事,心中放松下来,便也仰面而笑:“那便随你一道去吧。”
    她跟着陈聿修上了陈府的马车。陈府不愧是大学士府,这一辆看似朴素的马车,内里样样都是精致无比,颇有心思在其间。郭临好奇地东看看西瞧瞧,就连一个可以控制窗口大小的精巧窗格也上下拨玩了好几遍。
    陈聿修见她有兴趣,便讲解道:“这里有一个木杆,上面有一个弹片,所以无论你将窗格停在中间哪一处都能固定柱。”
    郭临惊叹不已,本以为自家那个做给白子毓看的“高等”马车已经是样奇物,却没想到方外有人啊。
    陈聿修注视着近旁言笑随意的郭临,心中默默回想起赵寻雪的那番话。他伸手将那块吸引了郭临全部注意的窗格扣下,郭临转头看向他,却见他缓缓说道:“昨日除夕宴上,赵医正和我说了几句话。”
    郭临脸上的笑意敛在了眉梢,她沉声问道:“他说了什么?”
    “愿在弓而为箭,嗜寇仇之腔血;悲素人之轻信,终失亲而无见。”陈聿修静静地看着她,补上下一句,“愿在天而为阳,逆升落于三春;恨弱己不经探,梦时故而求变。”
    郭临凝眉垂首,在心里将这两句话默念一遍。待到读懂,面上已经挂了一丝嘲讽。
    陈聿修轻声说道:“我虽然一知半解,但是也想明白了不少。剩下的部分,你可愿详细地告诉我,阿临。”
    郭临嗤笑一声:“出卖一次,自然还有第二次。何须沽名钓誉,还妄想博个君子之名。”她说完抬眼看见陈聿修安静真挚的眼神,不由笑道:“告诉你也无妨。”
    她往车壁上一靠,说道:“我会恨他,因为他害过我父亲。我救了原本受伤的他,待他痊愈后放他离去。他却恩将仇报,带了贼寇过来抓走了我父亲。”她不想提起父亲的姓名,连累到楚王,只是含糊道,“你也知道那时候魏蛮子总和我国打仗,边境都不太平。”
    陈聿修了然地点点头,却含笑道:“可他言语之中却向你表述了悔意。”而且对于自己的背叛的原因,只用了短短的一句一笔带过,不愿过多分辨。在这一点上,姑且还算君子。
    郭临无奈地摇头笑道:“我何尝不希望他悔过了,我也能原谅他了……”她的神色冷下来,“可这世上,本就有不死不休的仇。而我运气不好,碰上了。”
    这句话中的悲伤确实不是陈聿修能理解体会的,他只是轻轻地拍了拍郭临靠坐垫上的手背,便不再多言。
    马车稳稳地停在了百年字画老店荣宝斋的门口。郭临下了马车,还未走进店门,便听见苏逸的大嗓门:“我说了多少遍了,绢用苏绢,绫用杭绫,不要乱来。你看我这笔墨、这浓淡,是你们挑的这种花绫能托裱出来的吗?”
    郭临和陈聿修走进店间,看到苏逸气不带喘地说着:“我不是瞧不上你们从济南弄来的名贵花绫,只是我这幅画要不用我选的布料来托裱,整个气韵都变了。”
    一旁的掌柜陪着笑脸躬着身,连连点头:“您说的是,都是这学徒糊涂,看那料子名贵,觉得定能配得上苏公子,便自作主张没按照您的意思来。”说着,转过脸凶狠地朝一个少年唾道:“还不道歉!”
    那少年撅着嘴,不情不愿地朝苏逸福了福身:“公子,对不住。”
    苏逸鼻子都要气歪了,正要再说,却听到一阵轻笑。他转过头来,这才发现已经进来好一会儿的二人。随即开怀道:“郭兄,陈兄。”
    郭临止了笑,走上前去,嗔道:“你多大的人了,还和一小孩置气。”
    苏逸垂头叹息道:“唉,你不知道,我好多的画都是放在这间荣宝斋托裱,回回都满意。唯独这次出了岔子。虽说看在今日是新年第一日,掌柜的都还开门让我来拿画,我也不想生气。可这小子,明明是看那花绫比我挑的名贵,想多赚点就偷换了这布料。害得我的画观赏起来大打折扣,你说气不气人。”
    那少年瞟了苏逸一眼,眼底尽是不屑。苏逸被那轻蔑的目光一瞥,怒气上涌:“大爷我不是出不起那几个小钱……
    眼见又要吵起来,郭临真是好气又好笑,劝道:“算啦算啦,画呢?我看看……”
    苏逸看她朝着案上的画走来,突然伸手,飞快地将画作卷起,递给掌柜:“去帮我重新裱吧,按我说的来,再坏事就要毁了你家百年声誉了。”
    那掌柜赶紧接过,拍着胸脯打包票:“苏公子您放心,再裱不好,小店愿摘了这招牌。”说着,拽着那个不服气的少年下去了。
    郭临一脸的遗憾:“苏兄,干嘛不让我看看。”
    陈聿修闻言微微扬唇,笑道:“他啊,最是严苛。这画裱得不如意,他自然是不肯让旁人看到,更何况是准备赠予的人呢。”
    郭临愣道:“准备赠予?……送给我?”
    苏逸点点头,哼了一声:“那天你带着小玉锵到陈府和我们一会,我表兄和秦兄他们都给送了见面礼,唯独没喊我。我又画得专注,也不曾注意,结果当日就我一人失礼。”他说着,不满起来,“陈兄你也该提醒我……”
    居然为了这种事就耿耿于怀到现在……郭临不禁轻笑出声,伸手拉过苏逸:“苏兄的心意,我在这里受下了,不尽感激。”
    苏逸畅然一笑,抬头看向陈聿修,提议道::“此行既已无法赏画,不如一道去小酌一杯?”
    陈聿修笑道:“甚好。”
    ——————————————————————————————————————————
    秦慕樱提着裙摆,迈入店门。立马就有热情的小厮迎上前,堆着满脸笑容:“不知这位小姐是想要买些字画笔墨呢,还是有作品需要装裱?”
    秦慕樱看了眼堂中挂着的各类书画,略一点头道:“我想买幅扇面,用来作画。”
    小厮抬起手臂,躬身道:“您这边请,小店的扇面都在里间。”
    秦慕樱跟着他朝里间走去,正行间,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暴喝:“我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才收你做学徒……你知不知道那位苏公子在京城的名声,他可是作画的名家,多少人求他一幅画而不得。他对这幅画有多重视你也是见到了的,三天两头就要来看看。要不是他前些日子回乡祭祖,几日不在,怎么会被你这蠢货转了空子……”
    原来是教训学徒,秦慕樱瞟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她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她推开身前的小厮,快步朝摊在案台上的那幅画走过去。
    一片错落的竹林,一间怡然的小亭。少年长身玉立,站于亭中。身姿挺拔欣长,姿态怡然闲韵。一张如玉似壁的脸庞,俊眉入鬓,盼若琉璃。不论周遭有多少美景,此刻都被那张朗逸神飞的面容给比了下去。
    而且这幅画作,与寻常含蓄温雅的人物画像不同。这上面的郭临,表情竟是欣然大笑。也唯有这恬适自然的大笑,才将画中之人浑然天成的俊美收入其中。
    秦慕樱的心中似乎也被少年开怀的笑颜感染,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一旁的小厮看她如此专注,不好出声阻止,又见自家掌柜拼命朝他摆手示意,正为难间。一个俊俏公子伴着他那大嗓门步入厅内:“掌柜的,刚才有一事我忘了提醒提醒你……”
    此人正是去而复返的苏逸。掌柜连忙绕过案台,走到苏逸身前:“您说。”
    “我的那幅画啊……”苏逸这时才注意,那厢一个芊芊身影,正痴痴地盯着他的画。
    “这是?”他不禁转头看向掌柜问道。
    掌柜左右为难,只能尴尬地摇摇头。又怕苏逸不满,快步跑到秦慕樱身侧,小声探询道:“小姐,这幅画……”
    秦慕樱突然转过身,看着苏逸,秀美的双眸间满是焦急:“敢问公子,这幅画可是你所作?”

  ☆、第24章 贵妃指婚

苏逸呆立在原地,整个人一动不动的。一旁的贴身小厮见他如此,抬眼瞅了瞅厅中的秦慕樱,就知道他家主子的老毛病又犯了,连忙伸手推了推他。
    苏逸这才缓过神来,又偷眼瞟见秦慕樱的容色,只觉得那张娇俏的脸上掩饰不住的笑意显得她丽色生春,令人不敢逼视。他瞬间红了脸,掩饰着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秦慕樱莲步生辉,轻盈地移到他身前,施了一礼,柔声道:“小女子有一不情之请,还望公子应允。”
    独属于少女的幽香飘然萦绕在苏逸的鼻端,他羞得满脸通红,不敢去瞧她,便低垂下头,却又恰好看到秦慕樱的一截海棠红裙摆,甚至还有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绣鞋。心中不由怦怦而动,险些魂不知所在。
    良久,他才定了定神,道:“不知姑娘所言是何事。”
    秦慕樱嫣然一笑:“我恳请公子教我习画。”她转头看向案台,“不求他日丹青妙手,只要所作之画的工笔能有那幅一半的精妙,也就足够了。”
    苏逸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画上的郭临神采飞逸,容光照人。而此刻秦慕樱俏脸娇羞,盈盈美目遥遥凝视着画中人,似有无限深情。
    地底的地龙烧得正旺,厚重的幔帐隔绝掉屋外的寒风冷气。小玉锵挥舞着小胖手,“啊啊哦哦”地叫唤着。乌亮的大眼一眨一眨,瞧着近旁的几个大人,咧嘴直笑。
    阿秋一脸得意地道:“二位大人,请稍后,马上就能看到咱们小玉锵的实力啦!”
    她说着,将玉锵手中的小玩意拿走,凑到他脸前,问道:“玉锵乖,告诉姨,爹爹在哪。”
    玉锵的目光从玩具上收回来,眼珠骨碌碌地转动,扫视着面前的二人。最后,定定地看向郭临,咿咿呀呀地朝她伸手。
    郭临朗声大笑,接过玉锵抱在怀里。一旁的白子毓啧啧嘴:“你小子就是好运,捡个儿子也能捡个聪明的。”
    “那是有其父必有其子。”郭临那洋洋自得的神情看得白子毓恨不得给她一拳才好。
    郭临伸抚摸着玉锵头顶软软的毛发,心中却想起德王的话来:“郭大人喜欢小孩,何须从镇国侯府里抱一个,喜欢美人,又何须跑到碧春阁买一个……”
    云娘之事不能瞒过他们,她心里有数。横竖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传开去也就一场风月闲事而已。可玉锵的事,他是怎么知道的?
    郭临自信自己数年来坚持不懈练功造就的功力。以她的耳力和警觉,那晚从镇国侯府抱走玉锵,确实不曾感觉到周围有动静。
    白子毓见她愣神,便问道:“在想德王的事?”
    除夕宴发生的事金真已经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只是还没从郭临这里得知德王找她谈话的内容。
    郭临点点头道:“德王他知道玉锵来自镇国侯府。”
    阿秋原本专心地逗弄着玉锵,听到此言,登时一愣。神色不由紧张起来:“少爷,德王知道了,那玉锵不就……”不就活不了了,他可是罪臣之子啊。
    郭临安慰道:“别担心,他暂时没打算和我撕破脸皮,玉锵还是安全的。只是;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
    白子毓瞧了眼她俩的神色,突然笑起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个道理在商场,可是无往不利。”
    郭临揉了揉玉锵的小脸,闷声一笑:“正是这个理。”
    阿秋看看郭临,又看看白子毓,实在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
    楚王府的外院,一个小厮匆匆跑到账房门口,敲了敲门,说道:“李管家,宫里来了封信。”
    李伯放下手中的账本,高声道:“进来。”
    小厮呈上那封金紫缎皮裹住的信,信封上写着“京兆尹郭临启”。李伯诧异地抬头看向小厮,小厮苦着脸道:“小的和您一样奇怪,还问了那送信的小太监是不是送错了地方,可人家斩钉截铁,说他得来的命令就是将信送来楚王府。”
    李伯抬起信左右翻看了下,这才发现信上根本没封口。他思虑片刻,迟疑地拆开信。待到他粗略地扫视完,脸色却慢慢地缓和开了。
    他捋了捋胡须,脸上是一派欣慰的神色:“郭少爷现在官也做顺了,人又年轻。不说大齐,就这京城内心仪他的小姐也是不少。原本王爷说,等他成年了再议亲,我便将上门的那些媒人都给推了。可你看,这姻缘来了啊,就是挡也挡不住的。”他一张老脸是满是笑意,把信重新合上,递给小厮,“快派人去郭府通知郭少爷入宫一趟吧!”
    烟儿望着铜镜里她家小姐秀丽清灵的容颜,将手中的花钿对准额上正中,细细地贴好。
    秦慕樱对镜左看右看,意兴阑珊地道:“算啦算啦,反正只是去宫中和小姐郡主们会会,不用这么隆重。”说着伸手就想要将花钿取下来。
    “唉!”一个花团锦绣衣裙的妇人挽了帘子快走进来,扬声阻止道:“别取,任你哪日想要素面朝天,娘都依你,就今日不行。”
    秦夫人拿起妆台上的胭脂,抬起秦慕樱的脸端详一阵,在她两颊轻轻地铺了一层。
    秦慕樱奇道:“娘,您不是一贯吩咐孩儿出门在外少刻意露脸吗,怎么今日……?”
    秦夫人抿嘴一笑:“那是娘为了让你的美名越来越神秘,只有看不到的美人,才会有人愿去追崇。不过如今不需要了,你再过一年啊也就及笄了。此时出门让贵妇们见见,刚刚好。”她放下手中的胭脂,满意地拉起秦慕樱。
    秦慕樱羞涩地垂下头,突然又意识到什么,抬头看向秦夫人,秦夫人却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独自呢喃:“一转眼你就要嫁了,娘真是舍不得……”
    “娘……”秦慕樱神色有些焦急,她思慕郭临阖府都是知道的。可今日她娘这么积极,像是要带她去相看哪家的公子,却不肯说是谁,让她惴惴不安,担心对方万一不是郭临……
    见秦夫人已经转身朝屋外走去。她只好压下心中的忐忑,快步跟上。
    马车在后宫西侧的角门口停下,秦慕樱搀扶着秦夫人,随着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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