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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尹-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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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家挖空了心思,把他重新接回。为了让他能顺利接班,甚至还花了大价钱研制出一种千杯不倒的药——酒脱,只要将此物放入酒水中,喝上多少,也直如白水。
    但可笑的是,所谓的沾杯即倒,不过是当年,大哥为了不让白子毓挡路,刻意引诱年幼的他做出的举动。
    这府里,人人都活得虚妄。他离府多日,头一次真起了兴致与董嘉禾一醉方休,也就根本没去注意入口的酒水。现在看来,老太太的人一直在身边监视着自己呢,不达到目的他们就不会罢休。
    “这次不知要多久才能出门了。”白子毓叹口气,“扶我起来,我去见老太太。”
    “少爷,”句伯突然出声,“少爷宿醉未醒,此时面见老太太,恐怕会应付不当。”
    白子毓抬起头静静地盯着他,句伯仍是垂首躬身,伫立在原处。
    “你说得对,是我思虑不周了。”白子毓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实在太想离开这里,哪怕多待上一瞬都觉得浑身难受。
    门“吱呀”一响,白鹤走了进来。白子毓望着面无表情的他,忆起在碧海天阁的酒席,忽然一合掌道:“对了,今天董兄有告诉我,董家后日要去重元寺礼佛小住。白鹤,你帮我送封信给他。”
    白子毓跳下床,醉意未过,险些站不稳,悦儿连忙上前扶住他。他走到书案前,提笔飞快地写下一封信。包好后递给白鹤,吩咐道:“别让任何人发现,必须亲自交到董兄的手里。”
    白鹤领命:“是。”
    望着白鹤奔出门的身影,句伯蹙眉迟疑道:“少爷此举何意?”
    “呵,”白子毓冷冷一笑,“老家伙们明明瞧不起董家,还一直看着我和董兄交好不阻拦,不就是眼红人家的种植之术。”他接过悦儿倒来的茶水,轻抿一口,“等董兄邀请我同去重元寺的信笺一到,老家伙们心中一盘算,就会把我和那女人的婚事推后了。”
    句伯静默半刻,轻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才道:“但愿如此。”
    窗外黑夜如瀑,白子毓立在窗前凝望着夜空中的一轮满月,微风拂过他的衣领,吹起肩上的几缕碎发。
    “少爷,您快些休息吧。”悦儿劝道。怕他还要多站一会儿,想了想,还是在衣架上取下披风,轻柔地往他身上披。
    “不必了。”白子毓拿下披风,转身朝床榻走去,“你也早些去睡吧。明日还有一场好战呢!”最后一句自言自语,是说给自己听的。
    悦儿默默地将披风放回,走到房门处,回首望了望床榻上谦谦玉质的贵公子。垂下了眼睑:“少爷,好梦。”
    随着酒意和困意,白子毓渐渐沉入了梦乡。
    梦里的他,终于离开了形同牢狱的白家,自由自在地在空中飞跃。天下之大,再也没有能困住他的所在。他心里几乎是无与伦比的畅快,连迎面扑来的冷冽的寒风,都不觉……
    唉,等等,寒风……?
    白子毓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面前是一间房屋屋檐的一角,离得如此之近,眼看就要撞上。而下一瞬,他已经腾空掠过这间房屋,稳稳地停在另一个屋顶。
    扑面的寒风吹开他披风上的狐毛,挠在脖颈间。白子毓的神经从困意中堪堪归位,他终于发现,他是被某人背在了背上。
    这这个发现实在太过惊骇,他不由自主地“啊”了一声。
    “哦,你醒了?”面前的后脑转了过来,一张脸在月光下俊朗生辉。
    “你是……”这雌雄莫辩的五官,不会错,白子毓大叫道,“你是郭临?”
    “白少爷好记性!”

  ☆、第52章 白子毓番外之归藏篇(三)

夜风呼呼地吹过,月光下,依稀能见到郭临脸庞莹白的轮廓。
    白子毓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你这是带我去哪儿?”
    “去董府……”郭临轻咳一声,“那个……”
    “唉,我让白鹤送的信,董兄这么快就收到了?”白子毓奇道。
    “……”郭临张了张嘴,生生把要出口的话咽了下去。情节变化得太快,她有些跟不上了。
    那厢白子毓以为是猜中了,不由自言自语道:“不对啊,我写信是叫董兄给白家下帖子,我好再名正言顺地去重元寺。怎么会是你来……”
    郭临眼珠一转,脸上尽是狡黠的笑容:“啊!那是因为董伯改了日期,咱们明日就去重元寺。这么晚也下不了什么帖子,见你信里写的比较急,嘉禾就干脆拜托我过来接你。”
    接我……白子毓这么一想,心中觉得有几分道理。可郭临夜探白府,偷偷把他背出来了,这算怎么回事呢?他信上写的也没这么急吧……
    醉酒后的脑袋实在不易多做思考。白子毓蹙眉想了良久,终于发觉了最大的不对劲——白鹤啊!这么大的动静,白鹤难道没发现?
    “你,是怎么……”他斟酌片刻,“怎么把我从白家带出来的?”
    郭临的笑声被风吹来:“我乃是驻守琼关的大齐军将,正七品的致果校尉。你家那点守卫,末将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原来是校尉,可就算是校尉,有等这功夫的军中也少见吧。白子毓非常清楚白鹤的能力,他能被选中成为他的护卫,本身就是白家侍卫精英中的精英。而现在,守夜时主人被人带走都没发觉。要是被老家伙们知道了,估计又得受到惩罚……白子毓郁郁地想着,脑袋渐渐变沉。
    建在苏州城西的董府,虽说是商人宅邸,却建得一派古朴简单。夜色笼罩着院子里绽放的桃花,悠然自成静谧。
    此时,回廊旁的庭院里。董嘉禾正推着父亲董湛,在桃树下漫步。月光透过飞舞的花瓣,洒满院落。他顺着眼前飘落的花瓣望去,小巧的桃花落在父亲灰白的发髻上。不由让人忆起四年前未到苏州时,乡野间的父亲还是一头青丝,扛着锄头站在田埂上,精神奕奕。
    “今年院子里的桃花,开得不错。”董湛抚了抚盖在膝盖上的毛毯,淡淡地道。
    董嘉禾不清楚他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与自己说话,只能中规中矩地应和道:“是啊,今年开得额外好看。”
    “我第一次见到恩师时,就是在像这样的一丛桃树下。恩师抚了一曲《水调歌头》,我一个送粮的农夫,听得入了迷。”董湛回忆起往事,面上浮出一丝温和。
    董嘉禾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知道父亲忆及郭景云大侠时,是最不喜人打扰的。
    董湛沉思了片刻,忽而扬起头望了他一眼,微微笑道:“嘉禾,你是不是很喜欢小姐?”
    “嗯?”董嘉禾一怔,渐渐地,望着父亲的眼睛瞪得老大,面色绯红。不知是傍晚下肚的酒残余的作用,还是他猛然间迸发的涌起。他走到董湛面前突然跪下,朗声道:“父亲,我真的想娶阿临。我会好好待她的!”他说着意识到自己声音太大,稍稍平复了下心情,坚定地望着董湛道,“她要复仇,我可以陪她一起。若我派不上什么用场,我也能等她……直到她放下仇恨。父亲,我是认真的。”
    董湛闭上了眼,没有低头去看他。这段静默,久到董嘉禾跪着的腿开始发麻,他才听到父亲暗哑的嗓音:“那你也要……能打动小姐才好。”
    董嘉禾呆呆地望着父亲,好半天都没能反应过来,父亲的意思……竟是支持他啊!
    他一把攀住董湛的腿,连连颤声道:“真的吗?父亲您同意了?”
    “你这小子!”董湛无奈地瞪他一眼,咳嗽几声,“到底有没有听懂为父的话,小姐又不是我的女儿,我同意有鬼用……”董湛轻轻皱着眉,心中对儿子的憨笨老实莫可奈何。
    可是,有这样的儿郎做丈夫,至少不会再让小姐触及伤痛。他抬头凝望夜空,只希望儿子能努把力,入得郭临的眼。
    这么细瞧着夜空,渐渐发现圆月的光辉中闯入一个黑点,那黑点越来越近,直到站在了墙头。入眼清晰的,竟是一个背负着人的身影。再定睛一瞧,能看出郭临满头大汗的脸。
    她跃下墙壁,脚踏在了结实的青石地面上。单膝跪地把背在身后的人往地上一放,郭临快步走过来:“水,有没有茶水?”她以手做扇,在脖颈前,飞快地扇动着。
    董嘉禾张目结舌地看着她,不知是先去扶起地上睡得正香的白子毓,还是去屋里给郭临端杯茶。
    ——————————————————————————————————————————
    翌日,阳光明媚,城郊田野间的草木香气清新袭人。白子毓坐在青纱帐作帘的华贵马车中,享受着透过纱帐适宜的春风,随着马车的前进,摇摇晃动。
    只不过……身边一左一右,一个是至交好友董嘉禾,一个是才认识一天的郭校尉。怎么有一种监视的意味在里面呢?
    郭临换了身干净的湛蓝锦袍,卸去昨日的干练潇洒,变为一个风姿卓越的翩翩公子。那张雌雄莫辩的脸少了几分肃杀之气,添了些柔和。
    也许只要是心仪的人,哪怕她穿着的是刚硬的男装,胸部也裹得平平,还是让对面的董嘉禾看呆了眼。那冷冽的眉眼,仿佛一张巨网将他牢牢地圈入囊中。直到……
    “哎呦!”董嘉禾捂着额头,可怜兮兮地望着郭临。
    卷轴阖上发出“啪”的一声响。郭临把玩着手中的毛笔,长眉一挑:“嘉禾,发什么愣呢!”她脸上仿佛有些促狭的笑意,至少在一边的白子毓看来,不过是玩笑般的神色。只有正处在她对面的董嘉禾,清晰地接收到了她眼神中的凶意和威胁。
    他连忙作揖:“阿临,大人不计小的过。”见郭临不再理他,垂首继续看书,他不由暗自吐吐舌头。小时候见面便是这样,被她打得哭鼻子的画面还历历在目。眼看都成大姑娘了,怎么还是……
    若董湛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恐怕要气得捶胸顿足。
    “白兄,我听嘉禾说。你喜好游山玩水,只因家族限制,至今未能走出苏杭?”郭临细心地发觉了白子毓的不自在,开口问道。
    “是啊,有机会一定去看看大江南北。”他不欲与人谈论自己的家族,就连相处多年的董嘉禾也顶多知道些大概。对于毫无交情的郭临,他自然是含糊以对。
    郭临笑道:“无妨,日后我下了帖子,邀你去琼关游玩。”
    白子毓不以为意地笑笑,他丝毫不认为一个七品武将白家会放在眼里。
    董嘉禾接到郭临递来的眼神,忙道:“白老弟你有所不知,阿临不只是琼关的将领,他还是辅国大将军楚王爷的义子。如果是辅国大将军府的帖子,你白家族老应该会看重些。”
    白子毓惊讶地望着神色如常的郭临,万万没想到她还有如此显赫的身份。先前他还有些提防,毕竟这些年来身边形形色色想要靠过来的人,多少都有企图,他早就没有真诚待人的心思。无论是谁,观其身家氏族,他才能初步判断此人是否无害。
    很显然,身为楚王爷义子的郭临,是无须对距离琼关甚远的苏州富家子有什么威胁的。
    白子毓稍稍松懈了些,他靠在车壁上,悠然一笑:“那就多谢郭兄了。”
    看看,称呼瞬间就变了。郭临温和地笑道:“还请白兄放心,哪怕你的护卫白鹤不在,我也能护你此行周全无忧。”
    白子毓斜着眼望着她,明明是一句此情此景中正常不过的话。可从郭临这张神似女子的脸中冒出来,总有些不适。白子毓偏过头望向另一边,口中道:“大丈夫横行天下,怎会因失了护卫就迈不开腿呢?”
    郭临闻言,淡淡一笑。他这口气,像极了楚世子。“大丈夫不建功立业、封妻荫子,还有何追求!”她想起世子,一直绷着的心情染上了一丝暖意。
    跟在三位少年公子的马车之后的,是董湛单独的一辆马车。车内,一直闭目养神的董湛缓缓睁开了眼,看向跪伏在前的一人。
    那人扬起头,面上是按耐不住的激动:“那秃驴一听说是白家少当家请他去往重元寺,商议资助南少林的事,他就有些心动了。只不过他很谨慎,硬说要考虑几天才肯随属下的人过来。”
    他迟疑片刻,询问道:“老爷,是否该花些金银……”他的意思是让那老和尚见到真金白银,知道“白家”的诚意,说不准就立马同意了。
    董湛望了他一眼,轻声一笑:“我本来也和你是一样的打算,幸好有小姐提醒我。如果用金银,那秃驴只会露出一时的贪婪,等他细想过后,就能发觉其中的不对,那时我们就全盘失败了。传令下去,就和他说一句‘大师不愿,实不强求。’然后所有人都撤离。”
    “是。”
    此时,苏州的白家里,位于后院最里的寿康堂已经乱成了一片。
    “白鹤,我再问最后一次。你真的没有看见董家那小子把少爷带走吗?”坐在堂上的白发老太太,神情严肃地审问道。
    白鹤跪在堂中,听着耳旁白家妇人们七嘴八舌的议论。他抬起头,站在一旁的白家二房嫡长子白子术隐蔽地朝他使眼色。他还是坚定地答道:“没有,属下丑时之后发现少爷房中无人,只有桌上的一封董家来信。”
    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满脸纵横的皱纹仿佛凝固住了。她细长的眉眼微微下垂,洪亮的嗓音命令道:“护主不周,自己去领罚吧!”
    白鹤叩首:“是。”
    白子术含恨地轻跺了下脚,转头朝着堂上,谄笑道:“祖母勿恼,肯定是三弟昨日与董家那小子喝酒时约定了什么,这才骗过了白鹤。不然以白鹤的功夫,哪还能有人把三弟从白家绑走?”
    “哦?”白老太太冷哼一声,“我何时告诉过你,他昨日与董嘉禾喝酒了?”
    白子术吓得浑身直抖,完全不知如何反应。一旁的妻子何氏眼疾手快,暗推了他一把。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眼含热泪望向堂上:“祖母……”
    “给我收起这些惺惺作态吧。你们谁派了人在少爷身边,我还不清楚吗?有什么小心思,都自己掂量掂量。”白老太太猛地拍了下一旁的紫檀束腰摺台炕桌,那一声闷响,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头。
    屋里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就连最长舌的几个妇人,此时连呼吸都轻了许多,生怕惹怒了白老太太。
    “阿青,去把白鹤带回来。和他说,这次的惩罚先记下。让他带上少爷的人,前去重元寺照料。这次,就待到少爷愿意回来。”
    垂手立在白老太太身旁的深翠衣老妇人低低地应了声,转身去了。
    白子术心中暗骂老太太偏心,只不过他现在是万万不敢再生事端了。
    “老夫人。”众人尽散后的寿康堂终于恢复了惯有的安宁。青嬷嬷走进屋,对着卧榻浅眠的白老太太轻声唤道。
    “去了没?”白老太太依旧闭着眼,缓声问道。
    “白鹤、悦儿,句伯、何伯都去了。”青嬷嬷稍稍抬眼,凝声道,“还有……乐小姐。”
    白老太太长长地叹了口气:“这个家,在他没有成为真正的当家之前,都不会安宁。索性,就让我老婆子做回坏人。”
    “老夫人这是为了少爷好。少爷天资聪慧,万事只要他想,没有做不成的。将来的白家定然繁荣更胜。”青嬷嬷劝慰道。
    “是啊,可惜就生子这事,他再不想,我也要逼他。白家不立无后之子为继的组训,不可乱啊。”

  ☆、第53章 性命之隔

京城的重重楼宇,繁华依旧。经过这一夜重新看到,却感觉恍若隔世。
    郭临轻轻放下窗帘,听着车外擦肩而过的又一队羽林军整齐的脚步声。看着怀中玉锵纯真的睡颜,微微叹了口气。
    陈聿修坐回她身边,轻声笑道:“看来德王殿下是非针对你不可了,从城门到这里,就已经看到了三拨羽林军。声势如此浩大,估计百姓都会以为发生了什么大……”
    他的声音骤然停住,只因顷刻间,左肩之上承住了一个重量。
    微微侧了侧头,下巴就已经靠住了郭临的额头。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浓密的黑发。
    陈聿修俊眉紧锁,方才还挂在脸上的浅笑荡然无存:“阿临,喂!”
    “陈大人,发生了什么事吗?”车夫听到他的叫声,回头喊道。
    隔了片刻,才听到陈聿修如常的嗓音:“无事。”
    摇摇晃晃的马车内,耳边能听闻到郭临细碎平和的呼吸声。陈聿修叹息一声,右手轻轻地抚上她的发髻,几不可查地道:“你啊……”
    发间那些凝固的血块,散落在指缝间。那种干燥颗粒的质感,从指间直传进大脑。
    “外面的……你快些,快些赶马!”
    车夫一惊,扬声应道:“是,驾!驾!”
    白子毓听到李延来报后,连仪容都没顾及整理,匆匆迎出来。见到庭院里停着的那辆特制马车上,陈聿修正挽起车帘,扶着车夫下地。
    “阿临呢?”他急忙奔上前。
    陈聿修见他登时伸手去够车帘,不着痕迹地侧身挡住他,微微摇头。白子毓陡然间醒悟,冷声吩咐道:“来人,把马车驶进内院。阿秋,你上去照顾阿临。”
    阿秋见到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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