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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辞无力的躺在地上,眼睛有些沉重,想睡,有舍不得睡,直直的盯着她,一瞬不瞬,生怕她又同上次那般不告而别了。
“你不在望月苑守着皇上,跑哀家这里来作甚?”
凤鸾之的口气极凉,近似冷漠的目光却也未能成功的逼退沈辞毫不掩饰的爱意。
他试着动了动胳膊,没有一丝只觉。
不由苦涩一笑,道:“安儿,我口渴了。”
凤鸾之:“。。。。。。”这人惯会顾左右而言他。
她刮了他一眼,回身去桌边给他倒了盏茶。
“躺着能喝?”
沈辞笑笑,口吻客气的道:“还要劳烦安儿扶我起来。”
凤鸾之叹了口气,不情愿的放下杯子后,蹲下身去扶沈辞。
双手握着他的肩膀还好,单手握着再去拿杯子根本行不通。沈辞因身体无力,所以肉身就格外的沉。
凤鸾之虽不是娇弱的小姑娘,可要单手撑住沈辞还是很吃力。
“你坐下,让我靠在你身上。”
凤鸾之:“。。。。。。”
“你会被渴死么?”
言外之意就是渴不死就等会儿,有体力了再喝。
沈辞的脸映在暖黄的烛光下,额角处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看着格外的狼狈又苍白,薄唇更是,甚至有些起了皮。
凤鸾之想了想,老实的坐在了地上,双手抱着他的腰身好不容易的将他半抱了起来靠在自己的身上。
身体贴的如此近,他的气息瞬间窜进了她的鼻息,还是淡淡的桃花香气,可又夹杂着些许燥热的汗味及尘土的味道。
想来长途跋涉的原因。
他的头发有些凌乱,不知怎的,有几根特不老实的沾在了她的面颊上,拿下去又沾上了,好像故意跟她作对一样,惹得她痒痒的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胸腔一抖,沈辞也跟着一动,再次落下来时,俩人靠的更近。
凤鸾之也不知怎的,耳朵突然就发了热,肌肤相贴的地方,哪怕隔着好几层的衣服依然可以感受到他的温度。
滚烫的。
不对,这温度不对。
凤鸾之抬手去探他的额头。
“你发烧了?”
沈辞低低一笑,道:“无碍,就是有些渴。”
凤鸾之一手揽着他的肩膀,前傾着身子去够茶水。
她的动作有些急,披于身后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晃动,擦着沈辞的面颊而过,淡淡的茉莉花香。
这一次,他甚至有些庆幸,庆幸自己生病了。
凤鸾之低头吹了吹茶水热气才递到他唇边。
“你还没有回答哀家,生着病为何还要回京?”
沈辞低头喝了一大口,还是觉得渴,再低头喝时,杯内水已不多,他喝起来吃力。
凤鸾之察觉出,顺着他的姿势又把手往上抬了抬。
沈辞咂咂嘴,才道:“皇上丢了。”
凤鸾之冷静的甚至连呼吸都未曾出现一丝凌乱。她并没有沈辞事前想到的那般暴跳如雷,没有斥责,仿佛早有预料一般。
确实,昨夜听了顾麒麟的话,她已察觉出顾祥贺要搞事情,只是没想到他竟然大胆的敢劫持皇上。
她平静的道:“什么时候的事?”
“今天早上。”
凤鸾之默了一会儿。
她扶着沈辞的头,自己先站了起来后,后去抓沈辞的双臂,往榻上拖。
“你发烧了,地上凉。”
将他弄上榻后,自己也出了半身汗。
她回身又去给自己倒了杯茶,只是杯子握在手中并没有喝,她拇指摩挲着杯子边缘,极其规律的画着圈,右手食指又习惯的去敲击桌面,一下下,伴随着心跳的节奏。
很多人没有这种本事,拇指有节律的动着,而食指又能自成一个节律随心而动。
慕白茯说,这样的人有大智。
没一会儿,敲击声停了下来。
她起身去看沈辞。
沈辞已迷糊糊的睡着了,想来他定是拖着虚弱的身子奔波了一路。
她出门唤了琉裳进来。
“给他拿套宫人的衣服先换上,差人先把他安置在你房间,你跟紫鸢睡。。。。。。”
琉裳眼睛还停留在沈辞的身上没有回过神。
这。。。这沈大人何时来的?怎么又来了?还睡在了娘娘榻上。
她看着一脸严肃继续吩咐她的凤鸾之,不敢多想。
“他烧的严重,你先去太医院抓副药,就说哀家用。回来后给他喂下,再去趟太医院,就说哀家的病情反复无常,让院首过来给哀家瞧瞧。切记,一定要表现的很焦急。”
琉裳懦懦的问了一句:“一会儿直接带人过来?”
“嗯,带进哀家寝宫。再派人去一趟凤府,就说哀家害了病,十分严重,让首辅大人连夜进宫。”
直觉要出事。
琉裳不敢耽搁,连忙转身跑了出去。
沈辞睡的沉,哪怕被人架了出去竟也没醒。
待人都空了后,凤鸾之弯着腰铺整了榻上的被裘,从梳妆匣子的暗格内拿出了一小瓶药,毫无顾忌的仰头喝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中药
沈辞被琉裳叫醒喝药的时候仍旧昏昏沉沉,头脑并不清醒,像个千斤顶似的沉的抬不起来。连看着琉裳的影子都是模糊的。
他躺在榻上,狭长的桃花眼眼梢微微上挑,睡眼惺忪中带着几分慵懒。胸前衣襟微微松散,露出一截白的似玉的肌肤,连着下颚及修长的脖颈,形成一道完美的弧线。
一头青丝如墨染般松散铺开在苏绸面的帛枕上,几缕不安分的发梢支在耳边。模样清隽,风流倜傥,哪怕什么都不做便能将贵公子哥的形象体现的淋淋尽致。
琉裳的睫毛轻轻颤了颤,眼内的惊艳无以言表,脸上徒然爬上了一抹红晕。
沈辞浑然不知自己狼狈的模样亦可迷晕小姑娘,还望着她灿然一笑,声音里是刚睡醒时的低沉暗哑,十足的磁性,一句‘安儿’洋洋盈耳,听的琉裳一恍神,险些摔了碗。
琉裳垂着首,哪怕知晓不是唤她,脸上的热度也不由的更甚。
她将药碗往前一送,怯生生的道:“沈。。。沈大人,药煎好了,趁热喝才有效。”
沈辞挑了挑眉角,忽而,自嘲的又笑了一声。
“就不能唤我一声‘哥哥’?你可知你唤凤翎的时候我嫉妒的眼都红了。”话一顿,又无奈的叹了口气,“罢了,不难为你。”
说罢,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许是药碗太满,他身子发虚,没什么力气,将将端起就洒了一些。
褐色的药汁洒在秋香色的锦缎被裘上,顿时湿了一片。
琉裳‘呀’的叫了一声,连忙上前一步拖住了碗底,无可避免的碰到了沈辞的手。
滚烫的,比烧了火盆的屋子都热。
正当琉裳惊慌的想要抽回手之际,沈辞本还带着笑意的脸突然僵住,笑容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刺骨的寒,连声音都是冷冰冰的。
从未有过的模样。
“怎么是你?安儿呢?”
气味不对,她不是安儿。须臾间,沈辞的双眸清澈澄明,看清了眼前的人。
沈辞的转变让琉裳一时间反应不来。
明明。。。明明刚刚还那么温柔。
沈辞见她一副受了惊的样子便不再问她,兀自的将药碗塞回她手中,趿着鞋就欲往外走。
琉裳回过身‘嗳?’了一声,想说‘娘娘那处去不得。’谁料沈辞这当景也转过身来看着她,阴沉沉的脸上未有丝毫笑意。
“我睡过的床榻不喜沾染别人的气味,劳烦琉裳姑娘仍了被裘,回头我让人送来一套更好的。”说罢也不等琉裳回应,直接出了屋子,寻去了凤鸾之的寝宫。
此刻,本来安静如斯的院中人头攒动,一群穿着水绿素雅长裙的宫女们各是手中端着盆热水,步履急匆的进进出出。
沈辞抓住一个宫女,沉声问:“敢问姑姑,出了何事?”
宫女只瞧眼前的人穿着一身不太合身的宫人衣衫,并未多想,匆忙的丢下一句‘太后娘娘突然病重。’又不耐烦的道:“哎呀,你快别拦着我了,忙着唤水呢!”说罢后推开沈辞,急匆匆的跑了。
一阵凉风忽而袭来,沈辞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头脑瞬间又清醒了几分,这才辨别出浓重血腥味的来源,竟是刚刚过去宫女手中的盆子散发出来。
他心倏地悬了起来,不好的念头一闪而过。也顾不得自己还烧的厉害,跌跌撞撞的闯进了殿内。
此刻,凤鸾之面无血色的躺在床上,嘴角处还有一丝并未擦干的血渍,她的眼神空洞,眸光涣散,身体冰冷,仿若死了一般。
院首诊脉的手止不住的抖,额上的汗如雨下。
因着凤知名在场,沈辞只得躲在后头。
穿过层层人群,他的目光死死的锁住凤鸾之的脸,本就虚弱无力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太后究竟害了何病?”凤知名忧心的汗都浸湿了里衣衣衫,急的坐立不安,忍不住再一次开口。
院首急忙忙用帕子抖着胳膊擦了把汗,道:“首辅大人,太后脉象平缓有力,并未有任何异常,银针也试过,更无中·毒迹象,可。。。可这一口口的往出咳血又实在不同寻常,恕臣一时不能确诊,需得。。。需得。。。。。。”
话音未落,凤鸾之又咳了一口血,胸腔跟着一震,身子似棉花软绵绵的弹了一下又兀自落下,像飘零的凌霄花。血如飞雨,溅了她满脸。
紫鸢哭啼啼的连忙跪在榻前弯腰去给她擦拭。
“小姐,小姐您别吓我啊。”
凤鸾之慢吞吞的抬起手,手背朝外,对着太医摆了摆,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哀家自己的身子,自己知晓,许是最近累的紧,无碍。”又转过脸来对着紫鸢,用仅剩的余力道:“去随院首拿些补气血的药来。”
“小姐。。。。。。”紫鸢哭的鼻涕都留了下来,她吸着鼻子,再想说什么时,凤鸾之已然闭上了眼睛。
淡淡道:“都出去吧。”
紫鸢也不敢耽搁,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紧跟着院首小跑了出去。
此刻,殿内只余凤知名与躲在暗处的沈辞。
凤知名还未等上前去探一探凤鸾之,只觉一阵疾风刮过,脸上一凉,连着衣袂都飘了起来。只见,一位一身宫人装束的高大男人已然坐到了凤鸾之榻上,一手揽着她的腰身扶了起来。
“你喝了浮生散是不是?安儿,你怎么这么糟蹋自己身子?”
凤鸾之轻轻嘤咛了一声,似猫儿叫一般喊了声疼,眼皮沉沉的抬不起来。
“沈辞,轻点,我疼!”
凤知名听闻是沈辞,悬着的心好像有了着力点,松快了不少。他也急急走上前,问:“沈大人,太后害了什么病?”
沈辞也顾不得跟凤知名寒暄,急急扒开凤鸾之的眼皮子瞧了瞧,再又把脉。
竟然喝了这么多。
他轻轻的放下凤鸾之让她平躺于床上,脸色黑如锅底,气的额上的青筋都凸显了出来。
“药呢?你的解药呢?放哪儿了?”急躁中又带着浓浓怒气。
他是真的急了。
‘浮生散’的特殊在于喝的越多,脉象越是平稳有力,更瞧不出病因所在。可待药效慢慢渗入骨血后,血浆粘稠住,骨裂版疼痛,须臾间便可毙命,是沈由子最得意的佳作。
见凤鸾之不应,沈辞更迫不及待的自己动手找起来,翻着柜子抽屉,乒乒乓乓作响,“安儿你把解药放哪儿了?告诉我你放哪儿了?”
他急的直接把她匣子内的东西都倒在了地上,不顾形象的蹲下去翻,像个落魄的拾荒者!
因刚刚的嗓门大到引起了御林军的注意、若不是见着凤知名还在内,司易绝不会带人离去。
“安儿,药呢,快说啊…”沈辞语气里的卑怯似乎要溢出皇宫,含着几分自己都察觉不出的哽咽。
连凤知名都被他的情绪吓的一愣,也不管不顾的蹲在地上一起找。
“在…我枕下。”凤鸾之气若游丝的道了一句,自己慢慢伸手去寻。
沈辞闻言后三步并两步的迈了过来,手伸到枕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一个青花缠枝的小瓷瓶,打开后凑到鼻间嗅了嗅,确认无误后才倒出了一粒,小心翼翼的扶起她喂进了嘴里。
像哄孩子一样,道:“安儿乖,吃下去!”
服过药,不消片刻,凤鸾之的身子逐渐了回了温,气息也渐渐恢复平稳,睡着了。
凤知名见着沈辞松了口气,这才想起口干的要命。
他回身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仰头喝了个干净。
好生坐下后,这才问出自己的疑惑。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沈大人刚刚说太后喝了‘浮生散’是什么意思?”
沈辞的嗓子好似冒了眼,身上忽冷忽热,他有些后悔,刚刚喝了药再来就好了,这会儿,他有些撑不住。
身上好似棉絮踩在了浮云上,轻飘飘,找不到自己的重量,眼皮却又沉的打架。
他忧心凤鸾之,毕竟浮生散不同于寻常药,反噬作用极大,除非药彻底的解了。
他不敢放松,不敢睡,强睁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软绵绵的坐于榻上,头微微向后仰靠着床柱,好在支撑了他大半的重量。
慢吞吞的吐了口气,这才道:“皇上突然失踪了,我猜测太后是想转移众人视线,留得时间去寻人。”
☆、惧怕
凤鸾之醒来时已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
她四肢乏力,头痛欲裂,浑身上下似被八个轮子的车轱辘碾压过一般,连着骨头缝都跟着痛。
她拧紧了眉头轻轻嘤咛了一声,试着动了动胳膊想要撑着坐起来,熟料手一动,便被握的更紧,软若无骨的小手好似被只大火球紧紧的包裹着,手心手背全是汗,湿漉漉的,委实不舒服。
目光顺着紧握着自己的手腕慢慢向上望去,只见沈辞后脑靠着床柱双眼紧闭,眼下黑青一片,想必是熬了很久熬出的黑眼圈。他眉宇紧蹙,拧成了一个川字,瞳仁在薄薄的眼皮下时不时的滚过,貌似睡的并不安稳。双颊红的似血,浑身通体散发出的热气逼人,仿若喷着火的熔岩。一手无力的垂着,另一只手紧紧的握着她。
紫鸢则与琉裳双双坐在榻下,俩人相互依偎着睡着了。
寝宫内门窗紧闭,只余门扉处燃着的两根蜡烛还在散发着暖黄的光亮。烛芯噼里啪啦燃烧着,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凤鸾之缓缓的吐了口气,试着抽回自己的手,不想沈辞警惕性十足,瞬间睁开了双眼。
“醒了?”
他嗓音哑的险些发不出音,连忙手握成拳抵在唇边掩饰的清了清嗓子,复而看她,又问:“哪里可还疼?”
沈辞的双眸并不聚焦,眼内布满了红血丝,嗜血的腥红,过了好一会儿才将将看清她。
凤鸾之抿唇摇了摇头,手腕用力的往回拽,轻声道:“都是汗。”
沈辞‘啊’了一声,笑了笑,又换过另一只手来握着她,汗湿的那只手毫无在意的在自己胸前蹭了蹭,没有半分要放开的意思。
他抱歉的道:“握的太久,出汗了都不知!”
听着他略显自责的话,那一刻不知为何,凤鸾之突然鼻子泛酸,很想掉眼泪。
小时候每每生病,母亲也是这样衣不解带的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亦或是将她抱在怀里,哼着歌,或者给她讲许多她没听过的故事。
许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人也变得矫情了。
她猛的眨了眨眼睛,吸了下鼻翼,将眼泪生生的逼回了眼眶里。
这会儿,紫鸢与琉裳被俩人窸窣的说话声吵醒,见是凤鸾之醒了,忙不迭的爬了起来。
“小姐。”
“娘娘。”
凤鸾之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问:“什么时辰了。”
紫鸢道:“丑时了。”
“口渴的厉害,给哀家倒杯茶。”
琉裳连忙应下,转身风一样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功夫便端了杯热茶过来。
沈辞揽着凤鸾之的肩膀将她扶起,接过茶盅后耐心的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沫,这才喂给她喝。
凤鸾之浑身软弱无力,也不矫情的推辞,张嘴呷了口,不觉解渴,又喝了大口。
“还喝么?”
凤鸾之摇了摇头。
沈辞把茶盅递还给琉裳,又从她手中接过丝帕,动作轻柔的想要替她擦拭唇角。
紫鸢与琉裳纷纷垂首不敢抬头,这画面。。。辣眼睛,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啊。
凤鸾之偏头躲过他的动作,伸手接过丝帕,轻吐了口气,忍着痛,道:“哀家已无碍,沈大人高烧不退,莫再传染给哀家,还是先回去瞧病吧。”
沈辞定眼看着她,并不接话茬,反白问:“为什么要喝浮生散?”
凤鸾之也不接话茬,看向紫鸢,问:“首辅大人回府了?”
“嗯。”紫鸢抬头瞥了眼沈辞,又迅速低下头来,道:“沈大人说老爷在这守着也无用,忧心老爷年岁大了熬不得夜,给劝回去了。”
凤鸾之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开沈辞仍旧揽着她肩膀的手臂,语气里也蓦然冷了几分:“沈大人还是先行回府吧,待哀家有事自会派人传你。”
沈辞不动,目光暗沉了几分,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