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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儿带着皇上先走。”
“你带着傾儿先走。”
几乎是异口同声说出了相同的话。
沈辞最先笑了起来,那般云淡风轻,好似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似的,道:“你知道我放不下你,不如一起走。”
凤鸾之也不矫情的推辞浪费时间。
“好。”
说罢后立刻弯下腰来背对着慕凉傾,道:“傾儿上来,母后背你。”
沈辞急急上前一步拉住慕凉傾,道:“你现在不方便,再者又是个女人,怎么能让你背?”
凤鸾之:“可你后背受了伤,更是背不了。别像个大姑娘似的墨迹了,我自己的情况自己清楚。”
慕凉傾仰头看了看拽着他手腕的沈辞,又看了看脸色明显很差的凤鸾之,抿唇想了想,道:“朕可以自己走,若实在累的走不得了,再劳烦老师与母后。”
凤鸾之不敢置信的回身去瞅慕凉傾。
在她眼里,慕凉傾始终是那个娇宠成性不谙世事的自私孩子,恨她到巴不得一刀捅死她。如今这般明白事理,倒是让她赫然一愣。
她狐疑的仰头去看沈辞,见着沈辞笑着对她点了点头,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一般,最后凝着眉宇不解的直起了身子,也顾不得问太多,一人拉着慕凉傾的一只手,快速的朝树林深处走去。
若不是情况危急,沈辞必然会留恋于这一温馨的画面,大手牵着小手,好像一家三口,是他最近期盼并且已然规划在内的事情。
多年以后,当凤鸾之再一次提及此事时,一直以为是自己为慕凉傾所做的一切让那么执拗的认定她就是先帝克星的皇上放弃对她的偏见且愿意相信她,没想到,竟是沈辞做了那样的承诺。
那一刻她才晓得,原来她就被他算计在内了。
…
树林太大,树木又密集,随便躲在哪颗树后一动不动也够找了,何时是头?
黑衣人们合计了一会儿,最终决定放火烧山。
照理说昨儿下了一整夜的雨,树干潮湿,又临着一条河,根本不容易起火才是,可不知他们用了何法子,树木不仅着了,且大有燎原之势。
许是老天都不帮他们,刚刚还微风不燥的天气突然狂风大作,大火顺着风势吐着长长的火信子,不过一个时辰便烧到了他们暂避的洞穴。
烈火烤着人的皮肤灼热,隐隐疼痛。
凤鸾之把慕凉傾护在怀里,用手挡着他的口鼻,面色平静的道:“看来他们今天见不到我们的尸体不会善罢甘休。”
沈辞眼见着大火顷刻间而至,挡住了山洞的出口。
他试着往外冲了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看来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凤鸾之拉着慕凉傾站起身后,弯腰替他弹了弹身上的灰尘后,又牵起了他的手。
仰头瞅着沈辞,问:“猜猜这山洞是死的还是通的?”
沈辞回她一个淡然的笑。
“安儿,敢不敢和我赌一把?”
“赌什么?”
☆、血液
“就赌。。。我们能活着出去。”沈辞哂笑一声; 食指蹭了下鼻尖,一派斜痞之态; 好不狡猾。
凤鸾之冷哼回应,送了他一个‘别白痴了’的白眼。
以为哀家年岁小智商就低了不成?难不成她还盼着死在洞穴里?空手套白狼,左右都是他赢; 心眼可真是多!
凤鸾之不接话茬,透过洞口前的熊熊大火指向外面。
“你看,河对岸并没有着火。”
沈辞回头。
还真是。
只听凤鸾之又说:“如果是你,想要置人于死地; 会不会还给她留条后路?”
“当然不会。”慕凉傾抢着回答; 一脸认真的说:“如果朕是刺客,定然将河两岸的树林都点燃; 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凤鸾之抬手揉了揉他的软发,眼底闪着一丝笑意,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傾儿好聪明。”紧接着又问; “那你说刺客的真正意图是什么?”
“额。。。”他顿了一下; 嘟嘴歪着脑袋想了想; 试探的问:“是想逼我们自己走到没有着火的地方,这样才能抓到我们?”他说完后又兀自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不是想要杀我们么?为什么又不杀了?”
凤鸾之意味深长的与沈辞对视了一眼; 两人双双没回应。
“走吧,刚刚哀家听到了洞穴内有潺潺的流水声,只要能找到水源,顺着河道; 一定可以找到出口。”凤鸾之说罢后,握紧的慕凉傾的手,率先走在了前头。
慕凉傾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看了眼沈辞,捣蛋似的对他吐了吐舌头,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仿佛在说:奸计被人识破了吧?真笨,就这样还说帮朕搞定太后呐?朕是不是高估老师啦?
沈辞:“。。。。。。”
被个小鬼鄙视的感觉还真是差。
他无奈的摇头一笑,虽然现在处境危险,不过心情倒还不错。
点燃了火把,紧随其后。
越往内走,洞穴越潮湿黑暗。走了差不多一刻钟后,不知何物突然飞了过来,黑漆漆乌泱泱的一片,扑腾着翅膀朝着洞口袭去。
“小心!”凤鸾之惊呼一声,突然弯腰抱住慕凉傾的脑袋摁在自己怀里。
沈辞大步向前,一手揽住凤鸾之的腰拉入怀内,一手挥舞着手中的火把驱赶成群的挂鼠。
“不怕,已经没事了。”
慕凉傾被俩人紧紧的夹在中间,像块儿夹心饼干里的夹心。他扭动着软嫩嫩的身子好不容易露出了脑袋,仰望看了看凤鸾之,又看了看沈辞,小声道:“可不可以不要抱了?好挤!”
凤鸾之的心思还在刚刚过去的那一群挂鼠上,并没注意这些细节,被慕凉傾指出,这才后知后觉的推开沈辞后退了一步,若有所思的看向挂鼠飞走的方向。
沈辞冲着慕凉傾‘嘶’了一声,俩人的眼神在空中交错,无声的对垒着。
“不对。”凤鸾之突然道,“刚刚飞过去的挂鼠体积小,毛呈暗棕色,吻部比普通的挂鼠短很多,分明是吸血挂鼠。”
眼神还在暗暗使劲恨不能戳瞎对方的俩人闻言后均是一怔,又听凤鸾之道:“洞口已经大火堵住,这些挂鼠一时三刻怕是飞不出去。我们赶快走,他们若是饿急了,也会喝人血。”说罢拉住慕凉傾的手,带着他急急往前走。
慕凉傾显然是被吓到了,他忙不迭的加快了脚步,抓着凤鸾之的手也紧了几分,那种依赖不显山露水的表现出来。
半刻钟后,在洞穴的分叉口处,终于找到了那条指引着他们的河流。
“走这边。”凤鸾之指着河流的方向。
越往前走,前方越是明亮,可这明亮又与外头的白日头明显不一样。
心下疑惑之际,几人已绕着河流转过弯,当看见眼前的奇观之时,不由的纷纷顿住了脚步,被眼前的美景震惊的早已说不出话来。
“母后,我们是进入到了仙境么?这里明明是洞穴,为什么好像置身在满天繁星的夜空中?”慕凉傾忍不住喟叹,“好漂亮哦。”
他挣脱开凤鸾之的手往前走了一大步,指着从洞穴顶端垂下来的似珠帘的流苏,高兴的直拍着手掌。
“快看快看,珠帘还会动哦,那上面全都在闪着蓝光,我们一定是进入了仙境。”说罢就要往前上。
凤鸾之在脑海中搜索着这种奇观是否在哪儿见过,亦或者是听闻过,当明了上空闪烁着的莹莹光点为何物之时,她的那句‘傾儿不要去’喊出之时已为时晚矣。
“啊……”慕凉傾一声尖叫,想要回头求救却又动弹不得,好像被人下了定身咒似的。他试着扭动,身体却是越动越紧,不由吓的‘哇’的哭出了声,大喊道:“母后救朕,老师快来救救朕啊,朕被粘住不能动了,朕不能动了啊!”
凤鸾之甚至没有考虑自己的安全,直接冲了过去,愣冲冲的伸手想要扯回慕凉傾,不想扯动的瞬间,随着他的身体,整个似珠帘子的流苏也全跟着动了起来。
像是一阵狂风乍起,珠帘子呼啦摇的老高,又落下。
不出所料,凤鸾之也被胡乱落下的珠帘粘在了上面动弹不得。
当听闻身后传来急急脚步声时,凤鸾之连忙开口制止。
“沈辞你别过来。”怕他执拗的性子不肯听她劝阻,又连连道:“这不是璀璨星空,而是亿万只蕈蚊发出的光亮,更不是什么仙境,而是蕈蚊口中吐出的粘液结出的丝,专门用来捕食猎物而用,且有毒,你千万不要再靠近。”
慕凉傾被凤鸾之的言辞吓的有些傻,当反应过来自己有可能被虫子当成实物后,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唰’的一下又掉了下来。
“朕不想死,朕。。。朕不想死啊。”
当恐惧达到了一定程度,口中的言辞就会变的单调而重复。
凤鸾之冷言喝道:“堂堂一国之君,大男子汉,总是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还谈什么治理国家?”
慕凉傾打了个哭嗝儿,扁着嘴巴,委屈的直吸着鼻翼,到底是不敢再哭出声音来,只小声的嘤咛着。
凤鸾之瞥了眼正蠢蠢欲动朝她爬过来的蕈蚊,连呼吸都清浅了几分,又吩咐道:“没有什么生物是不怕火的,沈辞,你举着火把一点点烧过来。”
说实话,沈辞确实没见过这种东西,更别提如何处理。所以凤鸾之的话就成了他唯一的信赖甚至可以称之为救命稻草。
一刻也不敢耽搁,举着火把一点点踱步过去。
洞穴内迅速弥漫起一股子好像衣服烧焦的异味,更有大量的‘嘶、嘶’的好像蛇吐信子的声音。
凤鸾之一想到蛇就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却又不敢害怕,强装淡定的安慰着慕凉傾。
好在俩人刚刚并未往深处走,所以一路烧过来也不是很困难,可最麻烦的是蕈蚊吐出的津。液有毒,而慕凉傾因着刚刚的一吓,诱引出了他体内的毒素,明显出现了发热的迹象。
凤鸾之抱着慕凉傾坐在地上,手背去探他的额头,凝眉急问:“你身上没带银针吧?现在怎么办?”
慕凉傾像个听话的孩子似的窝在凤鸾之怀里,抱着她的腰往她胸前拱了拱,带着哭音儿道:“母后,朕好冷啊,朕想抱抱。”
凤鸾之祈求的目光看着沈辞,只想他能有什么对策可以先缓了燃眉之急。
沈辞受不住她那双满含希望的眸子,彻底败下阵来。
他苦笑了一声,忍不住叹息道:“彻底败给你们了。”说完后,四处看了看,找了块有锋利尖头的石头,朝着手腕处的血管用力划开。
凤鸾之看的真亮,他划开的那个位置正是血管处,照理说,血液应该呈现喷射状,可他的血却流的很慢。
比常人磕碰到的伤口流出的血还慢。
她狐疑的去看沈辞,想要问他这是何意?难不成有难同当?
熟料沈辞慢慢蹲下身来直接坐在了凤鸾之跟前,将自己流血的那一处伤口递到了慕凉傾嘴边,哄着道:“老师小时候不怎么听话,偷吃了我师父不少的灵丹妙药,血液虽称不上能解万毒,但是这种小儿科的玩应儿,还能应付得来。皇上乖,张嘴,用力吸,喝几口很快就没事了。”
许是沈辞的口气温柔到了极限,声音里又带着诱哄的意味,慕凉傾像是受到了蛊惑,当真不嫌弃腥甜味的张开了嘴吮了上去。
沈辞至始至终连眉头都未曾皱一下。
见着慕凉傾的脸色逐渐好转,凤鸾之终于吁了口气,放下心来。
“安儿,该轮到你了。”沈辞说着,将手腕递到了她嘴边。
凤鸾之偏头躲过,担忧的看着他,问:“你脸色不好,没问题么?”
沈辞又露出了贱兮兮的笑,似调。情一般,往她耳边凑了凑,温热的气息好似故意一般打在了她的耳廓,暧昧着道:“安儿若是肯亲我一下,我定然不会有事。”
☆、冰释
凤鸾之只觉耳根处徒然升起了一阵酥麻感; 直通尾椎骨,好像被微电流击过一样。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忙往旁边躲了躲。
咬着下唇角狠狠的刮了他一眼,握着粉拳想要骂上一句,可见着沈辞割腕喂血这般为着他们; 又委实骂不出口。
只恨自己没那厚脸皮,也撩他一撩,让他也知道这如万般蚂蚁爬过的痒意。
沈辞笑盈盈把手腕处的袖子又往上拉高几分,露出小段白的似美玉的肌肤; 往她嘴边送了送。
“喝吧; 这点血我还给的起。”
凤鸾之虽然之前也不曾见过蕈蚊这种东西,但是曾在一本古籍中见过; 虽然毒不致死,但是经久不除,必会造成心脉紊乱; 毒入骨血三分; 也会有性命之忧。
她默了片刻; 见着沈辞坚持,还是问出了心中疑惑:“我看你的血液量比正常人稍少了些。。。。。。”
沈辞没等她说完便开口打断。
“安儿莫不是怕喝了我的血而担忧我从此赖上你?”
凤鸾之仿佛对他这种称不上调。情的调戏言辞产生了抗体,不再像俩人最初相识那会儿; 故意避开,她脸不红心不跳的与他对视,仿佛根本没听见似的,非要个答案。
沈辞低头一笑; 抬手胡乱的抓了把有些凌乱的头发,心中似有窃喜。
窃喜的是,安儿已经不再只以言语定义他的为人。
又有些难过。难过的是,以后他再贱贱的说出这种不正经儿的话语,安儿也不会再上当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一副被人抓包的尴尬表情,道:“我的血是比别人再生的慢了些,可也仅仅是慢了些,回头你多给我熬些补血的参汤,我喝了就好了。”还不忘补充强调道:“我只喝安儿给我熬制的哦,可别想用别人的糊弄我。”
半真半假半玩笑的一句话。
谎话真假参半看起来才不会有瑕疵,更值得信以为真。
果不其然,凤鸾之当真信了沈辞的话。
她应下。
“好,等回宫后,哀家定会亲手给你熬一盅补血的参汤。”
说罢后,她腾出一只手来握着沈辞的胳膊,掌心温度薄凉,透过薄薄的外袍与沈辞的体温相碰之时,她的心跳没来的少跳了一拍。
像做贼似的连忙掀起眼皮瞄了眼沈辞,生怕被人看出自己莫名生出来的悸动。
只却瞧见沈辞坚定的神情。
凤鸾之一狠心,到底是低下头喝了下去。
沈辞空余的那一只手紧紧的攥成了拳头,连手背上的青色血管都突兀的乍起,像一条蜿蜒起伏的山脉,可脸上的表情却还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凤鸾之大力的吮了几口后忽而仰起头与他对视,几近苍白干裂的唇瓣上因着血液的晕染倒显得娇艳了几分。
“疼么?”她声音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出的柔软。
沈辞莞尔一笑,抬手捏住她的下颚,拇指在她唇瓣上轻轻扫过,道:“心甘情愿。”
他率先一步站起了身,将手腕处的袖子往下拽了拽掩住了微微肿起的伤口后,弯腰,伸手接过已经在凤鸾之怀里迷糊糊睡着的慕凉傾。
“莫再耽搁,早些出去的好。”
凤鸾之站起身拂了拂衣裙上的灰尘后,跟在了沈辞后头。
她的目光好像被人下了咒语似的,有些呆滞,始终紧紧的盯着沈辞的背脊挪不开眼,大脑不受控制的一遍遍回放着他刚刚那一句‘心甘情愿’。
在凤鸾之看来,或许这又是沈辞如往日一样随意的一句撩她的话,无足轻重,可那四个字像把大锤子似的敲开了她的心湖。
湖面上厚厚的冰层正渐渐的分崩瓦解。
想到此,她倏地顿住脚步,只觉自己大概是中了邪,怎么会有这种荒唐的比喻?
忙不迭的摇头,挥走心中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她趁着沈辞不注意,背对着他,瞧瞧扯开了上身衣襟的带子,挑了块儿最干净的里衣衣布迅速的撕下来一条后,又连忙穿戴好。
深吁了一口气后,忙转身小跑着去追沈辞。
“先等下。”她气虚不稳的挡在沈辞身前,抿着唇,认真的将那条月白色的布条缠在了沈辞的伤口上,蠕动着嘴唇想要开口解释些什么,又不晓得该如何解释。
索性专心做事,对于布条的来历,只字不提。
可沈辞又不是傻子,那软绵的布料一看便知来自哪里。
他突然咧嘴笑了起来,滟涟的桃花眼格外闪亮,一瞬不瞬的盯着身前的女子,好像得了什么宝藏似的,愉悦的那种飘飘然的心情怎么也遮挡不住,全都挂在了唇角边。
“安儿,其实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你已经喜欢上我了是不是?你喜欢我!”
最后一句,是陈述句,似陈述一件事实。
凤鸾之的手上一顿,只一瞬的功夫又恢复如初,若不是沈辞一直盯着她,怕也见不到她一瞬间的失神。
她故意在系结扣的时候用了些力气,拒绝回答他不要脸的话。
只是,平日里听到这些话便反感的恨不能扇他两嘴巴的人,为何此刻的心情反而变得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了?
她不敢深思,怕看清自己坚如磐石的内心被人敲出了裂痕。
她不愿过的如履薄冰。
可人的内心与真实的感情,又有多少人能真的控制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