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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学聪明了?”她情急之下飞掠而下,一脚踢在蛊王头上,蛊王向右倒去,幻境颤了颤,停止破碎,她也被扑倒,身上挂了彩,滚了一周,挥剑斩断了按在她身上的那只足。
更多的足落下来,将她死死按在地上。破碎了一半的天幕明晃晃在头顶,一块一块,水墨画一般,破掉的地方是黑色的,幽幽一片死寂,没有生命的黑,她润泽的眼眸倒映出这片斑斓,耳边慢慢一片寂静。
她知道她与蛊王势必拼个你死我活。就像云清养的那两只凶狠的蟋蟀一般,使劲浑身解数,只为活下来,讨主人的欢心——朗月说,倘若她受得住,他便将血蛊拱手相送。可若是受不住呢?她抬头望向蛊王凶狠丑陋的前脸,眼中浮现出一丝痛楚和快意交杂的情绪:若蛊王取胜,她将被血蛊吸食干净,到那时候,她就是朗月送给蛊王的礼物。
朗月就是两只蟋蟀的主人,他冷眼旁观,只当看戏,不费一兵一卒,也不会为失败的那一个流半滴眼泪。
魔界三世子,他有他的立场和道理。而她别无他法,既然要靠他,就只能去做那只赢了的蟋蟀。
蛊王没料到她被足刺中,仍是一个后翻脱离了桎梏,两肩赫然两个血洞,湿淋淋地流下粘稠的血液。
血的味道让它兴奋而暴躁,她片刻不歇,趁着它发狂的功夫,又强提气斩断它两足,终于体力不支,从空中坠到地上,“嘭——”砸到了集市的摊位上,直将那张木桌子从中间砸断。
几张字画从空中飘落,与扬尘一起,落在她头顶和身上,血流像小溪一样从她坐的地方汩汩渗出。
蛊王拖着残足向她缓慢靠近,拢过来一大片黑暗,仿佛乌云压顶,它虽然伤得厉害,但比起她来倒不算什么,此番志在必得。地上的少女满脸稚气,两肩已经让血浸透,脸色因失血而苍白,眼里却仿佛燃烧着九死不悔的滔滔大火。
她似乎已经是强弩之末,只是有气无力道:“你这个幻境……做得不错。”
蛊王冷冷逼近,似乎已经不屑于听她废话,剩余的一只触须慢慢逼近,距离她的小脸只有寸余。
她仍仰面轻轻说话:“不过,我最讨厌的一点,就是你变成凤君的样子骗我。你变成谁都可以,他不行。”
话音未落,她的眸子闪烁,已经将手边沾了她血的字画刺啦撕成几片,一掌拍在血泊中,飞速念诀,两指一并点在纸片上,顷刻间浅蓝光芒大盛,“去!”
那一点蓝色光团从她手上飞出,迅速扩散,变成一个巨大的影子出现在她前方,慢慢现了形——竟然是一个一模一样的蛊王!
蛊王还在怔愣,已经被另一个“自己”的前齿贯穿,它拼命挣扎,却是徒劳,蛊王尖锐的叫声越来越弱,慢慢的,空气中只剩下令人胆寒的啃啮声,咔嚓咔嚓。
凉玉感到腹中一阵翻腾,眼前便金星乱冒,忍不住闭眼伸出手掌:“回来吧。”那正在蚕食的“蛊王”立即消解,化作一片染了血的纸片,慢慢飘落在她掌心里。
轰轰轰——地面崩裂,天空碎成无数块,树木、村落、集市一一湮没,地上零零碎碎的蛊王残肢化作黑烟,一点点消散在空中,她看着自己的手慢慢透明,指尖已经消失在视野,疲倦而安然地望向了天空。
光芒四溅,她抬袖挡住眼睛,黑暗中一团红光慢慢漂浮着,像是一团小小的火焰,忽然扑进了她的胸口,她觉得心中一暖,四肢百骸一阵暖流通过,仿佛未被打开的穴道都被打通,一股熟悉的气息在胸口涌动。
黑暗中,凉玉的眼睛紧紧闭着,眼下的乌青一点点溃散,身上的伤口飞速痊愈,脸色由白转红,身上莹莹一层白光,亮了片刻,慢慢熄灭了。
一切归于寂静,心里没了挂念,瞬间精疲力竭地坠入无尽的睡梦中。
这一次不知睡了多久,只觉得恍惚间有人轻抚她的脸颊,那人的手指温热,萦绕着草叶的清香。
她咕哝了一句,翻了个身,一把捉住那只手抱在怀里,怎么也不肯松手,那人似乎是低低叹息一声,就着她半躺在塌上,伸出另一只手将她脸上散落的发丝轻柔地别到耳后,抵住她的下巴细细端详。
半梦半醒间,那人轻轻将袖子从她怀里抽出,她用力去拽,却仍是徒劳,那广袖冰凉丝滑,像一阵柔风一样,整个拂过了她,转瞬不见。
阳光灿烂地落下来,照得眼皮发热,凉玉慢慢地睁开眼睛,鸣夏守在床边,跳起来惊喜道:“老太太,您可算醒了!”锦冬在一旁长吸了一口气,呜呜噜噜地抽泣起来:“吓死奴婢们了……”
她无力地躺在塌上,艰难地露出个笑:“哭什么……”
锦冬抹了两把眼泪,又是喜滋滋的笑脸,“奴婢这就叫二小姐三小姐去!”鸣夏也笑道:“老太太口干了吧,奴婢去给您倒杯茶。”
凉玉点点头,挣扎着坐起来,环顾四望。厢房里只有她一个人,阳光斜打下来,只觉得心中空空荡荡。她赤足在屋里走动,茫然四顾。
外头有簌簌的雪落声,天地一片雪白。
她一只手掀开了枕头。枕下放着一只线织的白羽毛的鸟儿,宝石做的眼睛粲然生辉。
果然,他来过了。
他把元神一分为二,却总要有一半留在她身边……她将玩偶状的芳龄捧起来,点了点它的脑袋,凝神呆了片刻,又不容拒绝地将冰凉的唇贴了上去。
芳龄:“……”
第46章 夺魂(上)
这一年的雪下得极大,凉玉披着厚厚的狐毛斗篷站在窗边,屋里烧着上好的银碳,瓶里蜡梅被烘出了暖融融的清香。
她推开窗,伸手接住了两片飘下的雪花,唇间微动,指尖隐隐有白光闪烁,她两手一翻,窗外的落雪便在下坠时扭曲了轨迹,像是被吸引的游鱼一般,纷纷拐了弯进入屋内。
记得一百岁随母亲在重莲山,山上常年下雪,她学习的第一个术法,便是操控着落雪的轨迹,竟有一日,全都要从头来过。
她转身坐下,引一阵风闭上了窗,将手里的雪花化成了一把趁手的冰刃,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将盘里的蛇果切成几块。好在现在她能快速办妥最简单的术法,比原先的日子不知道强出多少倍。
鸣夏捧了茶进来,凉玉融了冰刃,吃起蛇果来。鸣夏将窗下的水渍擦了:“原先老太太病着,奴婢自作主张一件事,禀告迟了,老太太切勿责怪。”
“什么事?”
“月初第一场雪,一个村妇倒在咱们府门口,奴婢看着可怜,便自作主张移到东暖阁里了……”她蹙了蹙眉,有些迟疑,“本想着待人暖和过来,就让她回去,谁晓得这女子一直坐着发呆,问什么也问不出……奴婢只好来禀告老太太。”
凉玉叹了口气:“她身上是否有证明身份的物件?做好事容易,可万一是官府找的人,倒把咱们绊住了。”
鸣夏急道:“奴婢一一看过,这女子连衣裳都是补过又补的,一看就是可怜人家,身上……还有伤。”
那天她趁人昏迷,将腰间、腕间都仔细检查过,没有发现腰牌或其他物件,这女子浑身上下身无长物,伤痕累累,手腕上系着两条五彩绳。说来也奇,她身上衣物都看不出本来的颜色,那一对五彩绳竟然是崭新的,鲜亮得格格不入。
她奇怪地咕哝:“兴许是南方人家,端午要戴五彩绳,只是她看上去也有三十好几了,还像个小孩似的系在腕上。”
凉玉奇怪:“端午离现在已有小半年了,那五彩绳怎么还能是崭新的?”她有些不安,仿佛胸口有几双小手在捶打似的,“我想去看看她。”
女子盘腿坐在床上,头发枯黄杂乱,骨瘦如柴。她两颊凹陷,面色憔悴,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来人,满含怨怼和敌意。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领口延伸出的鞭痕,犹如蜈蚣一般扭曲挣扎在她脖颈上。
“回老太太,她一直不说话,似乎也听不懂人话……”看顾她的婢女低声道,表情忐忑不安。
凉玉跟床上的人对视——全然陌生的眼神。
她跨过一步,那女子却突然发起狂来,眼睛瞪大,抱紧了枕头挡在胸前,发出含混不清的叫喊。
“老太太……”婢女急忙拉住她,“她怕人靠近……”
凉玉心里的不安愈来愈重,不顾她的叫嚷和反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袖子向上拉去。
一抹鲜亮的颜色猛然刺痛了她的眼睛,这个五彩绳,这个五彩绳——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全然不过她又抓又挠,将她的手臂都抓破了皮。
每年新年,她都会给阿矩送礼物,有时是斑斓的锦衣,有时是明珠做的手钏,她勒令她不准取下,阿矩左右为难,只好悄悄掩在袖中。
有一年,她突发奇想,模仿人间端阳节的习俗,取霞间的五色天丝,编了一对五彩结绳。
阿矩按罪贬入凡间,依律法什么也不能带,那样一板一眼谨遵律法的人,行刑的时候,必然着白素,去珠饰,可是这一对五彩绳,她到最后也没有取下来。
司矩,你我君臣一场,座下情谊,是想留个最后的念想吗?
“……将她移到我房中吧。”
“老太太!”
她疲倦至极,抬手打断侍女匪夷所思的惊叫,“她是老身的故人,于我有弥天恩情,如今成了这样,我心里怎能过意得去?”
“老太太身子刚好一些,不如由奴婢来照顾吧?”
“不必。”她转身一步一步向外走,“我与她,有很多体己话要说……请诸位成全。”
浴桶中的水弥漫着白茫茫的热气,女子坐在水中,两眼无神,任凭凉玉浇下一瓢带着花瓣的热水。她吸了吸鼻子:“阿矩,水够不够热?”
没人回答她。
鸣夏告诉她,这具躯体上伤痕密布,显然是遭受了非人的折磨,这才失了智。
她搬了小板凳坐在浴桶边,帘子掩着,外面谁也看不见,双手轻柔地为她枯黄的头发打上皂角,“我们阿矩原先的头发很黑很亮。别担心,从今天开始,每一顿饭都吃饱,听我的话,头发也会变得很黑很亮的。”
女人仍盯着水面,不看她。
凉玉颓然伸出手背揉了揉眼睛:“人间百世劫,这才第几世?”她声音有些发颤,“你为我蒙此大难,我如何能心安。”
谁能想象当年花神凉玉座下掌司戒律的女官,冷冷淡淡的司矩仙君,如今落得这个模样?
可眼前人只是司矩小小的一世,一个受尽人间悲苦却对前因后果一无所知的凡人,就算她待她好也没有用,连她的命运都无法改变。
凉玉伸出手臂,将头靠在她颈窝,眼泪一滴一滴坠进浴桶中,溅起丛丛水花。女子挣扎了一下,竟然慢慢不动了。
“从前是我太过恣意,连累了你。我引狼入室,没有擦亮眼睛,最后自顾不暇,却没想到你刚硬至此……”
她一句一句喃喃,女子只是默然听着,像个失了魂的木偶人。
凉玉深吸一口气,将眼泪憋回去,又添了一瓢热水,揉着她的头发,“我会让你早日回归天界,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她从柜中取出一只纸人,往地上一抛,那纸人慢慢站立起来,边缘是浅蓝的辉光,中心透明,似水中幻影一般浮在空中。“找天宫司墨上仙,一连八日子时入梦。”她低声号令,“发生什么,便让他看到什么——第八日时带一句话给他:兄长,司矩有冤。”
纸人在空中旋了一圈,慢慢消失不见了。
司矩怯怯地缩在浴桶一角,两眼惊恐地看着,似乎极畏惧这纸灵。凉玉叹了口气:“别怕,它不会伤害你。以后都没有人再敢伤害你了。”
此举兵行险着,虽然前有唧唧雀的事情做了铺垫,但这样强烈的暗示,毕竟容易引起怀疑。可是她一刻都等不得了。
她给司矩换好衣服,又掀开袖子看了看那一对五彩绳,鸣夏说,侍女们给她梳洗时,用了蛮力也卸不下来。这是霞中五色天丝,当属神物,带到下界,便是割不断、剪不烂、不蒙尘的存在。
这绳原是她系的,她伸出手抵在绳结上,轻轻一摘便将它取了下来。凉玉迅速施法,绳上浅碧的光晕浮现,生出许多细小的叶片,又开出星星点点的碎花来,她挣开司矩枯瘦的手,将它系回到她腕上:“以后有危险,它会保护你。”
司矩看着手腕,眼神满是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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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夏不经意发现,萧氏最近有些异常:她的饭量忽然增大,一顿要吃三两白米饭;譬如往常习惯晚睡的萧氏,忽然间开始早早歇息,夜里睡得也很沉,虽然如此,仍是显得格外疲倦;每晚从百花楼祭祀花神回来,她都浑身汗水,似乎体力透支。
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凉玉利用每晚的祭祀修炼法术。一来,百花楼的香对她有安神滋润的功效,二来,月色明亮的望月台,不受众人打扰,正是她修炼的绝佳处所。
花神虽然看似是个极其浪漫美丽的神职,可实际上却由剑仙担任,十分凌厉凶悍。单看那华蓉剑,就是可以一剑断送修为的带煞神器,与灵均剑、青霜剑等凶剑齐名。凉玉在花神位上的两百五十年里,大多数时间,都用在练习华蓉剑诀上。
现在温玉控制了华蓉,就是斩了她的双翅,于她来说是大大掣肘。
好在她是紫檀殿君上的后嗣,儿时由母亲教导,尚修了一招折纸成灵,是整个天宫唯一会造纸灵的仙,算是入了幻术的大门。可惜母亲只教导她至三百岁,她拥有的能力,跟父君盛时不能相提并论,她练的那一点幻术,折出纸灵仅能辅助,难以主攻。
眼下只有两条路可走,要么将华蓉夺回来,要么便加紧修习幻术。
可她如今连魂魄都不全,寄宿在凡人躯壳里,要去取回被温玉严加看管的华蓉,无异于天方夜谭。现今之策,唯有寄希望于纸灵。
是夜,她周身一圈淡淡光晕,地上偶有划过金色的咒文。门窗紧闭,室内悄无声息。
她双眼紧闭,唇间默念诀,两颊通红,额上的汗水慢慢消去,背后一阵清凉,渐入佳境,蹙起的眉头也渐渐放松下来。
许久,凉玉睁了眼,随意地盘腿上了塌,就着桌上的两张纸写起来,眼见手底下写得密密麻麻的一张记录,忽然咬著笔杆笑起来——若是玉郎那老顽固见到她居然像今天这般用功,估计做梦都会笑醒吧?
外头狂风呼啸,有什么东西狠狠砸她的窗棂,凉玉撩了笔,刚一拉窗,一个人影“嗖”地窜了进来,哆哆嗦嗦道:“快快,快关窗……”
凉玉唬了一跳,回头瞪着搓着手跺着脚的朗月:“你怎么到这来了?”
第47章 夺魂(中)
凉玉唬了一跳,回头瞪着搓着手跺着脚的朗月:“你怎么到这来了?”
少年今日没穿狐裘,一袭夜行单衣,外面下着大雪,冻得脸色发白,眼睛亮晶晶的,毫不见外地往她塌上一钻,拉开锦被将自己拥了个严实:“有事找你。”
凉玉言关上窗,外面的雪花片片,一轮圆月如同玉盘一般嵌在天幕上,又大又亮。她看了那圆月一眼,总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她点上炭火,推到朗月跟前,又从袖中把自己的小暖炉拿出来塞进他手里,没好气道:“还冷吗?”
朗月两手抱紧了小暖炉,终于放开了被子,笑道:“这个很暖和。”
“堂堂魔界三世子,竟然怕冷到这种程度,真是丢人。”她在他身旁坐下来,这处望月台本就狭小,多了一个朗月,更显得拥挤,“什么事找我?”
他没有立即接话,从袖中掏了个栗子放在手心:“小花神,先替我剥一个再细说。”
凉玉看了看,有些狐疑,她是个顶爱吃的人,栗子这东西,必然要一盘子装着来的,趁热吃最好。寒天大雪里,谁也没见有人在袖里单揣一颗的。
她虽然这样想着,还是顺手接过来,朗月眼里有兴奋的光芒绽出。
她对上他的眼睛,电光火石之间,突然想到了什么,吓出了一身虚汗,将那栗子往地上一扔,手上生出五寸长的冰刃,用力一劈。
滋滋——一阵寒烟腾起,蓝光闪烁,地上的栗子现了形,一块银色的石头,四分五裂地躺在地上。
凉玉和朗月同时看着地上发愣。
朗月是惊:“你的冰刃竟然能将追魂石劈碎?”
凉玉是怒,气得只想将眼前人撕个粉碎:“你又来算计我?”
手握追魂石,便可招魂。上一次月圆之夜,温玉与朗月联起手来,害得她差一点魂飞魄散,这一次朗月竟然又把追魂石送到她手上。而她竟然愚蠢到差点重蹈覆辙。
“哎,别生气……”他想要走过来。
凉玉抄了手边的茶盏,照着他的额头便砸了过去,朗月偏头一避,茶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