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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靠神君好乘凉-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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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有能耐,谁也犯不着谁。”

  凉玉默然听着,掩饰住心内的震动:“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开始变化的?”

  巍因口齿清晰:“妖仙大战。”

  他抿一口酒,微微眯了眼睛,看起来有些滑稽,但神情却很专注,“一千年余年前,跫戾丧心病狂,用上所有的邪术禁法,联合妖魔鬼打上天宫,差点真让他倾覆了仙界,这一战付出的代价太大,把天帝吓着了。”

  凉玉抿住嘴唇。小童咧开嘴笑了,似乎是要刻意破坏紧张的气氛:“我倒很理解他,当时情况实在太凶险啦——我先前也说了,仙界散漫,遇上这种事,自然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你父亲为了破阵连命都丢了,却还有人——比如本上神我,避世不出。全然不晓得打到哪一步。”

  他自嘲地一笑,“天帝不可谓不震动:倘若紫檀殿没有用自己为代价破阵呢?倘若凤凰一族没有拼死抵抗以修为祭出昊天塔呢?假如所有人都像本上神我一样,自顾自地避世呢?那仙界还保不保得住?”

  他又满上一杯,语气轻轻松松:“他就是过于震动,才决定要回收十方神器——全都拢进自己怀里最安全,一旦再有这种事发生,便好控制得多。”

  凉玉想了又想,道:“既然天帝的想法无可厚非,为什么……为什么凤君和他爹爹宁死也不愿意交出昊天塔呢?”

  巍因醉醺醺地点了点她的额头,嘲笑道:“你呀,不是那小子一手带大的吗,怎么连这也想不明白?”

  凉玉的眼神明明净净,含了一丝自嘲的酸楚:“凉玉愚钝,以前……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些事。”

  他笑道:“恐怕不是愚钝,是被保护得太好。”

  见她脸上一下子黯淡下来,清了清嗓子,言归正传,“最初,这件事没有对错,只是政见不合。天帝回收十方神器没有错,但却忽略最重要的一点:为什么最开始的时候,神界将十方神器散落在仙界,而不是一并交给某个人?集合的力量,就一定是安全的吗?”

  凉玉极聪明,听了巍因的话,立即心下寒凉:“恐怕是因为神界不想让仙界也有人间那样的帝王,一人主宰,生杀予夺。”

  “十方神器,远不是人间皇帝那点权力可比的,那是不可想象的力量,一旦所有者犯了错误,亦或是被有心人掌握,对六界来说,都将是一场灾难。凤凰之所以反对,正是在反对不可预见的后果。”

  “那天帝他……”

  “天帝始终坚信他可以掌控十方神器。另一方面,长时间的分权已经让他觉得无法忍受了。”他看她一眼,口齿也有些不清起来,“妖仙大战,紫檀殿身死,东华君重伤,本上神我不问世事,不久玉郎闭关,仙界损失惨重,大能多有折损,其余人手足无措间,他当了一段时间实打实呼风唤雨的帝王,便更想要一个崭新的仙界了。”

  是啊,一个有野心的改革家,谁不希望从此手握无上权力,说一不二,一声令下;人人服从? 

  巍因冷笑一声:“此时天帝要收十方神器,凤凰一族本就权势滔天,还公然反对回收神器,成了最大的阻力,天帝陛下既然有心一改仙界面貌,自然先拿他们开刀,就算昊天塔收不回来,也要降一降他们的权力和地位。”

  在这场拉锯战中,谁也不肯妥协,事情最终以两败俱伤告终。

  凉玉心中浮起一阵寒意,她终于明白,凤君眼中的恨意何来,他不是在向天帝妥协,而是为了整个仙界忍气吞声,不能反,也不能负了父亲的嘱托,就这样背着莫须有的罪名,苦苦捱了一千年,昊天塔一日不归,他们之间的对抗就一日不结束。

  她皱了皱眉头:“凉玉虽然理解,却觉得……天帝回收神器的姿态难看了些。”

  放在以前,她是断不可能这样说的。

  重华夫人温柔内敛,待谁都很敦厚,她从小到大,娘没有说过任何一个人的坏话,也不许她自大轻狂地说别人坏话,在知晓这些事之前,她满心都是对天帝的敬仰。

  巍因大笑:“连你等小辈都觉得此事做得不得人心,可想而知大家心里作何感想。”他还想再倒一杯,却发现酒壶里只剩下薄薄一层底,不满地砸了咂嘴,“不过,天宫的防范确是薄弱了些,本就只有一把轩辕剑,还在妖仙大战中变作一块废铁,天帝心急亦在情理之中。”

  “什么?”凉玉愣住,生怕自己听错,摇了摇他的胳膊,“上神说轩辕剑在妖仙大战之后,就已经没有丝毫仙力?”

  “正是。”

  “那么……天帝是如何用废铁一样的轩辕剑削了凤君碧鸢剑上修为的?”

  巍因半眯着眼睛,似是有些困了,撇了撇嘴,露出一丝蔑视的神色:“怎配称之为‘削’?顶多算是‘夺’。”

  “那是什么意思?”

  “小丫头功课不过关……”他闭着眼嘟囔道,“轩辕剑乃是一把凶剑,你自己那宝贝佩剑,不也是能吸人修为的凶剑吗……”

  “……”

  巍因打了个哈欠趴在桌上,闭着眼睛,困倦地含含糊糊:“你也看见了,原先废铁一般的轩辕剑,现在可是好端端的了。”

  “是天帝用轩辕剑……”

  “嘘……”童子的声音越来越低,“不可语,不可语……”

  事实上,天帝并非那个绝对无私的天帝,天宫也不是那个公平清正的天宫。

  她算是慢慢明白巍因上神的话:仙界与人间,其实并无什么不同,生死攸关时刻,仍然会逼出许多利益纷争,争权夺利,其中不惜以构陷同类,你死我活为代价。

  仙界的真面目,也充满了不堪和无奈。

  而现在一切已经不可挽回,随着紫檀殿,东华君的退出,长久保持的散权状态已经被打破,天帝一人独尊足足一千年,仍有继续发展的趋势,密函制度就是由此诞生。看似仍旧歌舞升平、花好月圆的仙界,其实在慢慢发生着变化。而他们都在变化中颠沛流离。

  司矩轻声道:“回殿下,密函制度已经有一千年。”她看着凉玉的眼睛,心里一阵酸楚,却仍有一丝徒劳无功提醒的意味,“殿下不要多想——”

  凉玉从善如流地微笑,心里却道,怎能不多想?

  如果还是两百年前,她从萧氏的身体里醒过来,第一件事肯定还是哭着闹着要找天帝主持公道,可是如今她心中结了厚厚一层寒霜:天帝真的会帮她主持公道吗?

  她是紫檀殿君上和重华夫人之女,生来带有只通过血脉相传的幻术天赋,如果父君还在,紫檀殿未散,她就是后继之主,权势无限。

  虽然父君在她尚未出生时便身殒,没有教导,纵然她天赋秉异,也不及父亲十一,紫檀殿早早散了,可是天道还是补偿了她——星盘命定了她的花神位。

  这是一个不算小的神职,何况花神手上,还握有三大凶剑之一的华蓉剑,恐怕这个消息横出,感到忌惮的不仅仅是原花神浅修。

  不到两百岁就担了神职,幻术天赋,手握凶剑,若要说她将来能睥睨四方,重建一个紫檀殿,恐怕也是有人信的,天帝不可能顾虑不到这一点。只是当下她还未成气候,脆弱得一击就倒,这一点,温玉看得到,陛下也一定看得到。

  “两百年前我出事,天帝心里恐怕是庆幸的吧?”凉玉语气平静。

  这也就能说明,他为何在嗣位礼大动干戈那么久以后才知道,仅听一面之词,便轻易定夺了她的生死。

  “殿下!”司矩深吸一口气,有些沉痛地看着她,“殿下不能这样说。”

  “是,我说错了,陛下没有做错,他只是旁观。”

  默许别人对她肆虐伤害,借别人之手,除掉心头大患……她闭了闭眼睛,的确不能再想了,越想越离谱,容易滋生心魔。

  “阿矩,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两封密函都到了陛下手中,他却故意没有回应?”

  从前天宫处理政务大都公开,大家大咧咧地站在云庭讨论,早上的消息,下午便人尽皆知,自然,也从来没有过什么大事,直到有了密函制度。神官们上报的机密要务,由文官审核递上,光文官就有五位,彼此监督,以正圣听。密函里的内容,由天帝查看,一人裁夺,这一份独一无二的权力之路,竟然越发向人间靠拢了。

  天帝似乎越来越喜欢藏在帷幕背后,看着下面的人彼此撕咬争斗了,谁也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司矩怔了怔,认认真真地答道:“殿下的猜测也有可能,假如真是如此,无论陛下做出怎样的决定,我们都应该做好准备。”

  凉玉笑起来:“假如真是如此,我倒觉得很好,以天帝的性子,必然等温玉拿下我之后,黄雀在后,把温玉也收拾了——也不算太亏。”

  司矩也笑着摇摇头,有些怜惜地注视她的脸:“我们未必会输,父亲还有几日就要出关了。”

  “真的吗?”

  玉郎老头子要出关了?两百年未见,她还真是有点想念,苦笑道,“唉……这两百年,真如他所说,我非但不成气候,还落得个一败涂地。”

  司矩安抚道:“父亲虽然对殿下严厉,但他心中清楚是非,他会站在我们这一边的。”

  凉玉点点头,心里紧绷的弦稍稍松下来,她从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个包装精美的木头盒子,在司矩眼前打开,里面一只琥珀小弓,徐徐闪光:“阿矩帮我还给赤魄神君吧。”

  这是嗣位礼当天,赤魄神君托自己的坐骑白虎锦纹送来的贺礼。

  她不为自己谋划,多少也要对得起疏风和司矩。

  司矩欣慰地接过来:“殿下想通了,不觉得这是连累了?”

  “你说的对,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必定会奋力争取。”她道,“我跟赤魄神君不过是几盘棋的交情,你问问他的意见,委婉一点,倘若他不愿牵涉其中,我决不勉强。”

  司矩郑重地收起盒子:“是。”

第77章 醉仙酿(上)

  一阵耳鸣,她扶着椅子慢慢坐下来,无端心悸起来,仿佛有人锤击她的心口,她本能地看向窗外,夕阳染红了整个天际,院落里空无一人,唯有一树雪白的梨花,在风中轻晃。

  耳边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似是谁在附耳低语,却又听不清楚,那个声音絮絮叨叨了一会儿,渐渐清晰起来。

  “主上……”

  她努力辨识着这个声音:“谁?”

  “主上,奴是素心。”

  凉玉愣了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是寄居在锦绣壳子里的蛇妖魂魄,她忙道:“素心,你怎么找到我啦?是不是联系不上凤君?那边还好吗?”

  素心的声音听不出喜悲:“主上,神君已与奴解除了契约……从今日起,素心直接听从姑娘号令。”

  “……是么?”

  凉玉许久才开口,觉得心里刺痛,说不清是什么样的感受。

  原来连这最后的一点联系,也要斩断了。  

  “自上次分别后,奴按照主上所托,将华蓉剑时时拿出混沌外,现在它黑气消散,已有觉醒的迹象,主上可以试一试召唤华蓉了。”

  凉玉伸出五指,生疏地捏了个诀,掌心出现一道金光,炙热的触感火苗似的烧过手心,虽然相隔万里,仍然能感受到熟悉的震颤,随即便立即停止了。这是华蓉在兴奋,虽然只片刻就消散,却也说明,一切都在向回归正轨的方向发展。

  “多谢你了,素心,注意安全,切莫被察觉。”

  “是。”素心停了一停,又疑惑道,“主上可知道神君最近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将契约转给了主上?”

  “我……不知道,我也许久没有见他了。”凉玉涩然道,“凤君他要成婚了,兴许顾不上这些。”

  素心显得极为讶然:“成婚?什么时候?”

  “还有两个月。”

  风一吹,梨花便落了遍地,像是鹅毛大雪一般。

  两个月后,她能否逃出来?

  ****

  疏风每晚都来看她,袖里揣着许多鲜果。

  他记得凉玉尤爱吃蛇果,因此蛇果总是带得多些,今天不一样,他还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壶酒来,眉间闪动着兴奋神色:“殿下,能行吗?”

  塞子一打开,一股浓郁的酒香窜满整个屋子。

  凉玉惊诧道:“这是什么酒?”

  疏风有些赧然地笑了:“是我师父先前在地窖里藏了的佳酿,听说是千金难求的佳品,特地带来给殿下尝尝。”

  凉玉笑着接过酒盏,又奇道:“怎么今天突然有酒喝呀?”

  疏风的脸倏地红了,本以为少女是有心打趣,可看到她满眼的疑惑,眼中带上一丝忧虑:“殿下忘了吗,今日……是殿下的生辰呀。”

  生辰吗?

  凉玉错愕地笑了。她晚了五百年出生,元神养在花盏里,娘亲千辛万苦才保下她,每一年生辰,必然要大过,娘亲什么愿望都答应她。娘走了之后,是凤君每年一大早等在清章殿门口,阳光斜打在他冠起的黑发上,懒洋洋回过头来,露出精致的下颌:“起得这样晚,连过生辰也不积极。”

  她牵着裙摆跑出来,满脸兴奋:“凤君凤君,有礼物给我吗?”

  他从背后拿一个封好的盒子出来,她喜滋滋地要接,他又一抽手抬高了,她跳起来都够不到,他执意道:“先许个愿。”

  许什么愿呢?她满心都被盒子里的礼物吸引着,连许愿都是囫囵吞枣随便应付,每年的愿望都是同一个:希望明年的生辰还能这样高兴地度过。

  许了两百多年的愿望,终究是落了空。

  酒液顺着喉咙流下去,热辣辣得,暖得整个心都活转过来,砰砰跳着,她一杯接着一杯,头有些沉,眼皮也发重,仿佛不喝下去,整个人就要在冰天雪地里僵硬了。

  “殿下不要喝得太急。”疏风提醒道,小心地递了个蛇果,“吃点果子压一压?”

  她接过来却不吃,放在手里看了看,仍然端起酒杯继续。

  “殿下酒量着实出乎在下意料……”疏风忙不迭地给她倒酒,刚称赞了一句,却见少女虽然安安静静坐着,却两颊晕红,眼睛已经半阖上了,长而卷的睫毛微微颤动。

  “殿下?”他的心砰砰直跳,扶住她的肩膀。

  凉玉的手搭在他的手上,她的手冰凉,微微皱了眉头。似乎是不要人扶的意思。

  他尴尬地撤开手去,看见她半睁了眼睛,眸光有些迷离,却忽然叫起他来:“疏风。”

  “怎么了殿下?”

  “你跟……晋兴檀……很熟吗?”

  晋兴檀?他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道:“晋兴檀是凡人飞升的星君,小仙跟他……不算太熟,殿下怎么突然问起他来?”

  她许久不说话,眼睛又闭上了,显然是醉了:“红珠呢?他跟红珠怎么样了?”

  疏风皱了皱眉头,小心道:“红珠……红珠是谁?“

  她忽然一笑,笑得凄惨:“不该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疏风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忙安抚道:”兴许是他旧识,可是我们都不认识,也未曾听他提起。”

  凉玉摇摇头。

  夜里很冷,凉风从窗缝里漏出来,吹得人骨头发寒,凉玉仍然是一身单薄的衣裙,乖乖地坐在那里,既不发疯,也不胡言乱语,她只是笑,又安安静静地落下泪来,那眼泪让人心惊胆战。

  疏风犹豫了很久,脱下外裳,轻轻搭在她肩上。

  陌生的气息靠过来,她的手已经搭在外敞上,转眼就要将它拨掉,可是犹豫了一下,却默许了他的动作。

  疏风离她极近,看得见她白皙的脖颈上细细的绒毛,她长睫如羽,面颊通红,几乎让人不忍亵渎。

  他内心挣扎了许久,十分艰难地轻声道:“神君来文渊阁找过我……”

  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说下去,却见到凉玉已经睡熟了,浑然没有听进去,脸上犹自挂着泪痕,便住了嘴,轻手轻脚地用袖子擦了擦她的脸,手颤抖着,很快地缩回来,似乎触及到的是一团火。

  ****

  夜夜宿醉。她发觉了酒的好处:虽然它只是闻起来香,事实上又苦又辣,但是它帮人安稳入睡,一夜至天明。

  疏风带的醉仙酿极好,入口绵密,又不会使人头痛,而且照他的话说,“殿下酒品好”,酒品好的意思,就是她不会酒后失态,翌日醒来一切正常,让她有信心更加肆无忌惮。

  疏风待人接物都很宽容,面对她的时候尤其拘谨恭敬,绝对不会像凤君一样,管束她的时候说一不二,毫不客气。

  她变着花样地讨酒喝,他便完全招架不住,弄到最后,发展成两个人的夜夜对饮,他只是偶尔苦着脸劝道:殿下,明天还是不要了吧。”

  只要她一道眼风扫过去,他就住了嘴。

  下一个夜晚,她还是能撒娇耍痴、死皮赖脸地要来喝。

  疏风人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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