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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铁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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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想到,马上就派上了用场!
    冷血为疗伤、调息、驱毒的人护法——虽然他自己的伤亦仍未彻底好转。
    不过这个人确然就像是铁打的。
    他几乎每一次对敌,都遇上强敌。
    每一战都几乎负伤。
    而且有多次都伤重几死。
    但他死不了。
    他几乎已视伤为乐——如有许多人视苦如乐一般,习武,是最苦的了,拉筋劈腿、拿顶倒立、打坐练气、举锁插砂,无一不苦,但若能以这些苦为乐趣,就会练出高明武艺来。就算初习乐器时也一样,多是呕哑喑呜难为听,但一旦熟习了,以难听为出发,终可以练出动听的来。冷血的情形就是这样子。
    伤——已成了他的乐趣。
    负伤:是他的“家常便饭”。
    追命就曾这样调笑过他:“你真是报应。”
    冷血随意地问:“什么?”
    追命打趣地道:“你下辈子一定是能治百伤、以外创药治人无数的大夫。”
    冷血这倒愕然:“为什么会是大夫?”
    “因为你这辈子负伤无数,但偏偏都可以活下来,冥冥中一定有数,想你后世必为治疗伤者不可胜数,今世只是来世的果。”追命笑嘻嘻地道,“你真是个打不死的捕快。”
    “可惜我的心却不如我的身体强悍,”冷血无奈地说,顺便也认真地追问了一句,“为什么会是来世?按轮回说,前世恶行今世报,反之亦然。为啥我今世负伤累累,却成了来生活人频频?”
    追命道:“轮回说总是认为今生所受果乃前世所作因,这样说来,前世作恶,便今生受苦;今生为善,都要等来世才有好报。可惜的是,有没有前生?我们不知。有没有来世?我们也不肯定,世人有作三世书者,实在是术数中最令人无法置信的一种:既然前生的事,却不知是否准确应验,看来作什么?不如净看今生还踏实些!这种说法太可悲了。不管你今生做了什么,都只是前世的影子和报应,已无可挽回了。而今世无论做了什么好事,都不知有无来世的善报,作来做甚?不如我这说法:我相信先有来世,然后影响今生;正如我们活着的时候,多做点好事,反过来影响前世,这样较可以把握自己的命运,既积极,想法也舒坦多了。”
    二转子是个反驳高手,听到这儿,忍不住便说:“这样也不过是故意倒反来说而已,岂不强辞夺理?”
    “人会怎么做,完全就看他是怎么去想。人的成就有多高,就看他是怎样想自己。人能做什么事,也是由想法决定。”追命道:“就算这是倒反来说,但未必不是真道理——真理岂不是常在失去它的时候才显得特别正确的吗?只要这种想法,可以使我们做事进取、主动掌握自己好的方向前进,那就别管它反不反了;有时候,强辞也下一定是夺理,它本来就理气直壮地逼近真理而已!”
    阿里拍拍小平头,嘿声道:“你真不愧是个喝酒的捕快。”
    自从阿里全家几乎都丧命在“久必见亭”后,他已很久不言不语不笑了。
    近日,他的心绪才略为平伏了一些。
    那是因为他结识了一个人。
    一个女子。
    ——那是他的一个秘密,他答应过决不说出来的。
    追命对他的说法倒是好奇,笑问:“何有此说?我今天还没喝酒哪!”
    阿里道:“你连没喝酒的时候讲的也是醉话。”
    追命倒不引以为忤:“有些醉话说得倒很清醒——我只是一个游戏人间的捕快而已。”
    冷血负责医治唐小鸟。
    因为他是个“受伤专家”。
    久病能自医。
    一—唐小鸟本来善于用毒,但她对付的是雷大弓和狗道人,这两个人实在是太了解她的施毒之法了,正如她也一样深悉这两人的卑鄙手段一样。到头来,她虽奋战负伤,但由于猝然发难在先,狗道人和雷大弓也一样负伤不轻。
    虽伤,但决不致命。
    冷血把诸葛先生“延命菊”金创药,揉合他自己创研的伤药“忍春花”,合成了一种治伤神效的药:“骨肉茶”,不管煎煮内服还是碾碎外敷,都极具疗效。
    唐小鸟很快便清醒过来。
    伤势也以极快的速度好转。
    醒过来之后的唐小鸟,却对她面前的人都很防范。
    她不是属于这一伙人的。
    她天生就不是。
    她是杀手。
    一一杀手天生就应该是孤独的。
    也活该孤独的。
    ——不孤独的杀手不会是好杀手。
    因为杀人是目的把人推向最孤寂的所在之手段,所以绝对是件孤独的事,而进行这种事的人也一定是个孤独的人;不孤独;只有为人所杀。
    她没有期待。
    没有寄望。
    更没有理想。
    她救小骨,更完全不是为了真理慈悲正义,她出手救小骨完全只为了要救小骨。
    她不能让他死。
    因为她喜欢小骨,所以她就留在“大连盟”里,为大将军效力,也好接近小骨:她可不管自己是不是一厢情愿,更不会理会小骨是不是也喜欢,甚至也不问小骨是否知道自己的心意。
    不需要。在一贯杀人而不须问情由的女子而言,爱人,乃至救人也不必问原由。
    她已是破败之身。
    她不要求别人也爱她。
    ——别人爱她,她反而苦,她可不想为什么人而洁身自好——自律太辛苦。
    她只要爱人就好,且不管对方是不是值得她去爱。
    她不是背叛大将军。
    因为没有什么人值得她去背叛。
    她只是要救小骨。
    ——所以,清醒后的唐小鸟,像一个正给人绘像悬红下令追杀的人不小心走入杀手群中一样,反应只有:防卫、防范、防。
    追命负责救治小骨。
    小骨只给唐仇的暗器掠过,并没有着实打中,所以情况并不严重。
    追命用了一小片“大快人爹”的参叶,已将之救醒。
    但主治李镜花的苏秋坊却发出了警告:
    “叫他洗澡。”
    “?”这吩咐没道理。
    小骨嗅嗅自己的衣衫,还不算臭。
    “还不去冲个凉!”
    苏秋坊却皱着乱水似的额纹怒叱了。
    追命也不明所以。
    “洗澡?”
    “去!”苏秋坊啐道,“你们以为唐仇的毒有这么好对付?毒是解了,但没消。”
    “这‘四大皆凶’,人人都凶,既下了毒,就是极毒!快去井边冲冲身子,快,迟了毒性又得复发!”
    小骨不敢不去。
    ——读书人总比普通人知道得多。
    苏秋坊是读书人。
    而且还是很有名的读书人。
    他的话使这些讲理的江湖人不敢不听,
    所以小骨便去井边洗澡。
    他哗啦哗啦地照头淋上了几桶水。
    水本来是清的。
    到地上已成了黑色。
    因为经过了他的身体。水流过他身体肌肤时,他有一种极为舒爽、如同身心脱落的感觉。——唐仇的毒真的是这样的毒,没经水这一冲,还未能真个明白奇毒缠身的龌龊感觉。
    小滑冲好了凉,不禁、不意、不经意地往井中望了一眼。
    并中有人,亦向上望来。
    那当然是他自己,只在恍惚间以为井中还有一个人。
    只是小骨忽觉有些儿陌生。
    忽尔,他又回头。
    ——那真的是他自己吗?
    如果井里真的是自己,按照道理,对反的互映,那人亦因望下望去才是,怎么会反而望上望来呢?
    小骨俯井再看:
    井里确是有人。
    ——确是小骨自己,正望井底望去,没有异样。
    小骨怔忡间,以为刚才自己只是错觉。
    他恋恋不舍,又往井里望去,不意竟不小心把水桶拨落井中,一时水花四溅,小骨也碎裂成无数个残影。
    他依稀觉得,井内似有一无位真人,正要与自我相会,但又未得啐啄之机。室所在近,只要更进一步;但人在竿头,何从进退?
    噫!
    小骨也在水井旁一时迷茫住了,好像想到什么,又好似忘掉了什么。
    苏秋坊为李镜花祛毒。
    ——三人中,以李镜花的“毒伤”最为严重。
    她刚着了唐仇之毒,才因赵好以“大快人参”救治下醒了过来,却又给唐仇再次暗中下毒,要不是唐仇因不欲毒性即时发作而引致赵好向自己施辣手,尽量把毒力减至最轻,李镜花这毒力可真不易去除。
    而今仍能毒气尽去,主要是因为:
    一一用了几乎是一整张的“大快人参”叶子。
    ——苏秋坊在。
    苏秋坊是位书生,看来武功也并不如何,可是解毒、解穴、解奇门杂阵、活结死结的方法却是一流的。
    简直是一流一的。
    他花了相当不少的时间与心力,为小相公解除毒性。
    追命对苏秋坊也很好奇。
    他慢慢发觉苏秋坊有一种很奇特的性情:
    他喜欢“解”——
    解开一切“结”。
    一一包括学理的、医药的、情感的、还是神秘的、习俗的。
    他对“毒”似很有“研究”。
    他用大半张参叶,解了李镜花身上之毒,嘱李镜花道:“你到屋后,往东南行,三十丈外,有一条小溪,叫映溪。你去把身子浸一浸。”小刀生怕小镜不便:“不如也到院子里打几桶水,带到澡堂里冲洗好了。”“不可以。”苏秋坊斩钉截铁地道,“各位乡亲父老叔伯兄弟姊妹们,要知道她不是小骨,只受暗器擦及发际治毒。她先着了‘三毛’又中了‘冰’要尽去毒,一定要浸一趟活水。”
    于是李镜花在苏夫人和凌小刀的陪同下,去后面的溪里浸了一阵子。
    结果:
    溪上结了一层薄冰。
    后果:
    下游有不少鱼翻了肚子,浮了上来,给毒死了。
    小相公这才算复原。
    真正的复元优先。
    群雄议事,商量大局:
    追命:“我想,要对付惊怖大将军,首先得要争取于一鞭。‘大道如天,各行一边’的于一鞭,是天子门生,权重威猛,是个极难对付的人物。如果他不支持凌落石,只要不肯发兵助他,凌惊怖则顶多只剩下‘朝天门’、‘大连盟’、‘暴行族’、‘万劫门’、‘四大凶徒’、‘妙手班门’、‘三十星霜’等的武林势力,我们就不必跟他军队里的实力硬碰了。”
    张书生:“你想先孤立大将军?”
    追命:“你若要对付一群人,一股势力,一是先要使他内部腐败,二是要把主要敌人先行孤立起来。如此便可不战而胜。凌落石是太可怕的敌人,他精明、残狠、武功高,且握有重权,还能保持清醒,对付他会很吃力,倒不如先行让他们鬼打鬼!”
    张书生:“那我们岂不是变成了他们鬼打鬼之间的那只真正的鬼!?”
    冷血:“我主张直接的方法。”
    张书生:“你且说来听听。”
    冷血注目向小刀和小骨。
    他不知怎么说才好。
    小刀忧伤地道:“你想杀我爹爹?”
    冷血点头。
    张书生:“用什么方法?”
    冷血:“直接过去,杀他,可免多伤无辜。”
    张书生:“大将军扈从如云,你怎么按近他?”
    冷血:“我等。他总有松弛的时候。”
    张书生:“他这样子的人,难有疏忽,你等到什么时候?”
    冷血:“人总会有疏失,而且,他迟早也会憋不下去。”
    张书生:“憋不住什么?”
    冷血:“憋不住要先行袭击我们。”
    张书生:“你等他出击时才作反击?”
    冷血:“任何人在攻击别人的时候都会有破绽让人反攻。”
    张书生:“可是这样你恐怕要等很久,日子过得越久,大将军害人越多,这样等待反而死得人多。”
    冷血:“那只好不等了,谁阻我杀他,我便先杀谁。”
    张书生:“这样死的人恐怕也就更多了。”
    冷血:“反正是这样子,我就先把大将军手下的走狗逐一剪除,杀了再说。”
    张书生望向铁手。
    铁手:“我听过你们的转述,那魔头既连儿子都忍心杀害,当今之计,应该先去保护凌夫人才是。”
    小刀动容:“对。”
    小骨即道:“我去。”
    铁手:“你不能去!”
    小骨:“为什么?”
    问出口之后,他已明白,当即垂下了头,绞扭着手指。
    小刀:“那我先回去。”
    冷血:“大将军已濒疯狂,你去也不安全。”
    小刀急了,“但谁去救我娘亲?”
    苏坟坊忽道:“张判这个人也很不简单,有他在,也许能护得住你母亲,如果此人协助,救出凌夫人之事便应可行。”
    铁手:“大将军有四大凶徒鼎力协助,我们很难解决他的,除非是先解决燕赵、屠晚、唐仇、赵好四人。”
    梁取我:“对!”
    他一家子都在重逢之夜尽丧屠晚手中,所以非常激动。
    张书生:“你可有办法解决他们四人?”
    铁手:“我没有。”
    张书生听出他话里的未尽之章:
    “谁有?”
    “无情。”
    铁手回答。
    众人大喜过望,都问:
    “无情会来吗?”
    冷血望望追命,追命看看铁手,铁手瞄瞄冷血。
    冷血先说:“我大师兄他要是来了,正好四对四,一对一,我等他来。”
    追命却道:“要是他来了,神侯府里谁人护着世叔?而今朝中鬼魅魑魉,暗中伺伏,大师哥行动不便,一动不如一静。”
    铁手才道:“大师兄也知道‘四大凶徒’襄助大将军一事。我离京师之时,师哥仍在世叔身边,我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众人都有些失望。
    大家都希望无情能来——无情的名头实在太响亮了,何况又是一个双腿有残疾的年轻人,大家都想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瞧瞧他的身手如何。
    冷血道:“不管怎么说,我们都不该依靠大师兄。这件事,我们的人手已够多了,不该再依仗援军外力来解决。”
    追命道:“正是。我还是去说服于一鞭吧,他是我们兵家必争之子。”
    冷血道:“我陪小刀去把凌夫人接过来。”
    追命道:“你不便去,这些日子以来一闹,谁都认识你。危城里只要是大将军的人,谁都对付你。虽然现在有梁老哥为你作证,小相公亦可为证,你非‘久必见亭’灭门惨祸凶手,但你要去护凌夫人,容易打草惊蛇,说不定反而使人面兽心的凌落石会对他夫人下毒手。”
    冷血道:“可是……你也不便去,你的身份已当众揭露,‘朝天山庄’里谁都知道你就是追命。”
    铁手道:“你们都不便去,我去。”
    冷血:“你去……?”
    追命:“说的也是。一,铁师哥还未与大将军直接朝过相。二,铁师哥也未跟大连盟的人扯破脸,以他名捕身份,也好周旋。三,师兄行事稳重,又是生面,比较方便。”
    冷血依然争持:“可是二师哥的伤太重……”
    铁手微笑道:“四师弟你的伤说来也没好全。”
    追命呵呵笑道:“其实我们几个都是不怕受伤的。受伤有时正像多到挫折一样,反而可以刺激我们大死一番而后活,更加拼命。你们两人,一个在可负伤中愈伤,一个能在搏斗中复元,这伤可怕了你们!”
    冷血很有点急。
    小刀脸红红的,望向小骨。
    小骨握紧拳头,垂头丧气。
    追命忽然明白了。
    他在铁手耳边轻声笑说了几句话,铁手也不住点头。
    然后他望望冷血。
    又看看小刀。
    这张本来挺方正、俊朗沉实的脸孔,忽然咧咀、笑了。
    “这样好不好?”铁手温和地道,“我和三师弟,分头行事。三师弟试着去说服于一鞭。我则到‘朝天山庄’请出凌夫人,由小刀、小骨和冷血在较安全的地方相候,到时才劝服她弃暗投明,总比我这张拙口胜任多了。”
    “对对对,”追命也附和说,“四师弟和小刀、小骨跟凌夫人都有特别的感情,凌夫人也是女中豪杰,只要不在凌大将军身边,我们也就不那么投鼠忌器了。”
    小刀很高兴,忍不住去看冷血。
    冷血刚好也在看小刀。
    两人对视了一眼。
    四目交投,好像瞬息间的缠绵。
    ——那是一种眼色交流的惊艳。
    很快。
    不留痕。
    只在心里泛起涟漪:
    (啊,这个人,我曾为他而受辱,而他曾在我受辱的时候救过我,啊,这个汉子……〕
    这样想的时候,也不知怎的,因为同经历了那一幕,两人都很有一种亲昵而秘密的甜蜜,漾上心头,连同惭愧与娇羞。
    追命却注意到了小骨的神情。
    小骨的魂魄就像不在自己身上似的。
    他也发现了唐小鸟的神情。
    她望小骨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魂魄附在那儿似的。
    追命心里不禁暗暗叹息。
    他想起一首歌。
    一朵花。
    一个人
    一首熟悉的歌。
    一种会转色的花。
    一个叫小透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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