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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脸的是“暴行族”的“雷轰”钟碎,龇牙怒道:“臭小子,攻敌以攻其弱为上,我只要射杀这老王八的女儿,他还能专心平气跟我们作战吗?这你都不懂,还出来在江湖现世!”
青脸的:“电斩”载断却阴阴笑道:“现在我看清楚了:这小王八羔子的话不无道理,幸好把这女娃儿留着不杀,还有大用呢!”
这时,张一女己忿然回过身来了,给月色一映,钟碎和载断看个清楚,都相视而怪笑起来。
她美得像一位仙女。
铁手一看形势,便低声向张三爸道:“这儿由我应付,你们先走。”
张三爸大愣:“什么?他们找的是我……而你是捕差!”
铁手疾道:“载老三和钟老二既然找了上来,‘暴行族’其他弟子恐亦不远矣,你们得要速撤!”
张三爸仍不放心,“他们非常厉害……你一人应付……”
这时,载断叱道,“铁手,没你的事,滚开!”
铁手向张三爸压低疾道:“你们先逃到‘七蠢碑’那儿。那地方只一个入口,易守难攻,你们再不走,只怕难免会有折损,你们却是再也折损不起了。‘天机’自立派以来,一直都为国杀敌,为民除害,我这几天跟你们在一起,发现你们虽穷困饥馑但仍有所不为,有所不取,我信得过下令缉杀你们的人是要罗织冤枉你们的。你们快走吧!”
张三爸深深望了铁手一眼,抱拳道:“谢!”
张一女犹依依不舍,张三爸抓了她的皓腕便走。
钟碎大喝一声:“想溜!?”
一伏地,抓起一把碎石,分三百七十一道急啸疾射张三爸父女。
铁手双手一合,竟形成一种茫茫的内劲,三百七十一颗碎砂细石全在半空凝聚为一,给铁手抓在双掌之中。
钟碎却已长身而起。
铁手飞身截住。
两人落在庙宇瓦上。
钟碎一脚踩破碎瓦,双拳击出,碎瓦卷啸急攻铁手。
他一向以一切碎未的事物为兵器、暗器!
铁手双手交叉,猝然剪合,竟又把所有碎瓦抓拿在手,突然往下一撒,这时,载断正好要掠身追击张氏父女,忽见碎瓦临头,连忙狼狈闪躲。
他闪开之际,张氏父女已然消失不见。
载断恨极铁手,大喝一声,竟抓断了一座泥塑神像,一分为二,与钟碎一前一后,夹击铁手。
“你身为捕役,竟在纵要犯,知法犯法,该当何罪!?”
“你这蠢小子,有功不立,放了他们,你这一辈子都前程尽弃了!”
“我当捕快,是要藉此位份来堂堂正正地为民除害、伸张正义,而不是像你们那样恃势行凶,为虎作伥。我宁可放过,也不愿杀错。执法虽然如山,但山峰还是情义理。”铁手昂然道,“真正的捕役是侠者,而不是鱼肉百姓,盗寇不如!”
“去你的,凭你也想当侠者!”
“你自己要寻死,怨不得我!”
于是载断和钟碎一起出手。
三人就在冷月下、庙顶上斗了起来。
张三爸急率一女回到庙前,那干门人正因抢烧鸡吃而浑没注意到庙后的危机。
张三爸急下令撤退。
张一女还在耽心:“他不知能抵得住‘雷轰电斩’呢!”
张三爸只有长叹:“我也不知他是否能抵受得住。不过,要对得起他的力助,我们就得要立撤,不然就枉费了他的一番苦心、一腔热血!”
他一面领众人西撤,一面念及当日“天机”鼎盛之时,何等辉煌,凡过一处,当地帮派争相接待献媚,当时有段期间还蒙受新党王荆公重用赏识,连官衙也争相奉承阿谀,一呼百诺,要争见他一面而惟恐不可得,正是何等风云,何等风光。
不料才三数年间,因不肯助纣为虐,却落得个走投无路,狼狈道上,惶惶然如丧家之犬,搞到要偷鸡,还给人骂是贼,连平民百姓都不接受他的赠礼,当他是魔头邪道,受尽凌辱与误会。
要不是身边还有这些人,他真想效仿项羽,了此残生算了。
张一女见张三爸又紧锁灰眉,知他有心事难解,问:“爹,您在想什么……”
张三爸浩叹:“要是一切能从头开始,那该多好……”
张一女见父亲提到“从头开始”,她心中反而窃喜:这正表明了爹心中尚有斗志……
不意,这时他们正往“七蠢碑”进发,但在抵“七蠢碑”之前,得先经过“紫竹坑”。那是一道狭窄的山径,通往“七蠢碑”,也因为有这道天崭栈道,只要稳守七蠢碑,敌人就难以攻进。
却在此时,他们遭到了攻袭。
可怕的攻击。
有人先行一步,早在“紫竹坑”埋伏。
埋伏是甚具杀伤力的一种打击方式,它是好整以暇,设定圈套,等人中伏,猝不及防,一举攻杀。所以埋伏常只要以少量的兵力,即可歼灭对方强大的军力。
但现在的情势正好相反。
埋伏的人数五十倍于“天机”一组的实力——
一鸣扫描,雪儿校对
十一面埋伏
老实说,我行衰运已衰惯了,好运我已行不惯,所以就算是衰运我也一样能做事、奋斗、活下去。
他们遇上了埋伏。
英雄但怕病来磨。
——好汉呢?
好汉最怕是埋伏!
他们到了“紫竹坑”一带,乱竹杂草横生,那竹的形状,非但不觉清雅,而且还生着痴皮,像斑剥的蛇,发出腥味,很难看,这种怪竹多长得像木瓜树般矮,但也有突出的数株,高大如乔木。
地上湿漉,青苔和赤苔上之间粘着湿土,从山涧溢出来的急湍打从上面滑过,但都未成溪,只是一条条、一道道,密布如臂腿大小粗细的水沟,一不留神,就会踩入沟洞里,拔足不易,或不小心绊倒,跌个落水狗。
走到这里,谢子咏突然觉得心绪不宁。
他连忙拔了几根爻草,一面走一面卜算。
陈笑向没耐心,今晚他不幸拈阉,结果只分到只鸡屁股,正是越吃越饿,这儿又湿又脏,向来好干净的他更是心头火起,催促道:“还不快走,留在后头,当心鬼抓了你。”
谢子咏一看卦像,大吃七八惊,忙跑到前面去。
陈笑啐骂道:“忽前忽后,死而无后!”
谢子咏心慌意乱:“你别骂这个!我占的卦,是泥足深陷,九死一生,走后面恐怕难落个全尸一一”
话未说完,至少有三百五十件暗器打向他,还有“天机”诸子。
这是遭暗算的刹那。
张三爸立即警觉。
他发出急啸。
他身边的七名高手都立定阵势。
两个在前,两在左右,一护后,一掠阵,把中枢主阵的张三爸围拢着,同时,也匡护了张一女。
这些暗器来势极快。
这暗算也来得极突兀。
但“天机”八人的阵势也几乎是在暗算埋伏发动的同一刹间完成。
其中一名掠阵的人,是正在担惊受怕中的谢子咏。
三百五十多件暗器,有三百四十多件已落在地上、树里、草丛中。
其中有十多已击着命中。
三百四十多件暗器中,有三百另四件是谢子咏一个人拨落的。
用他的手上一支判官笔。
因为是由他掠阵。
他虽然害怕,但他是“天机”成员,他决不逃避。
他要护着大家。
所以他着的暗器也最多。
最少有七件。
——像这种暗器和放射这种暗器者的腕力,只要捱上一至二件,普通人早已回天乏术了。
谢子咏不是普通人。
但他也是人。
再厉害的人,也只是人。
人就是人。
谢子咏重伤。
伤重。
他哼都没有哼一声。
仍然掠阵。
掠阵的意思就是打前锋。
这时,敌人已潮水般拥了上来。
谢子咏就迎了上去。
以他的笔。
他的笔如虎尾。
横扫千军
当者披靡。
他一下子至少杀倒了二十名敌人。
可是要把他杀倒的敌人又来了六十名。
每一名敌人,都是江湖上已扬名立万的好手。为首那名,左手拿九十七斤重的“石火黄金杵”,右手使的是鹅毛般轻的“孔雀翎”,一柔一刚,不但声势夺人,也气态慑人。
谢子咏决支持不住了,这时候,他就瞥见在最高的一棵竹树的竹叶的竹梢的竹尖上,月光映着一道金色的刀光:
刀刀刀刀刀刀刀
斩了下来。为首的那名大敌登时身首异处。余众亦为之震住,一时不敢立攻。
来的是先上跃而一扑而下出刀猛斩的郑重重和他的“大马金万”。
同样的,押阵和抵挡左右攻势的“天机”子弟,也各在奋战中大有斩获。
交手只不过片刻,敌方已丧生三十九人。但“天机”除张一女外,无一不受伤挂彩。
他们毕竟在对方的突袭中已退守到比较有利的地方。
他们仍在苦守。
——最大的成就感是:他们还护着张三爸,安然无恙。
随而陈笑发出一声惊叫。
张三爸五指紧捏着一条蠕动的虫。
红黑二色相间的虫。
那张条虫原是在他脚上的。
它已螫了他一口。
他抓住了它。
张三爸的眉心冲起了一道赤红。
他恨恨地道:
“巴比虫。”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
真正的暗器和真正的暗算是在这儿。
——这一条虫。
它螫了张三爸一下。
张三爸是他们的“龙头”。
——龙头中伏,其他龙尾龙爪龙骨龙筋,再强再劲又有何用?毕竟蛇无头不行,龙也一样!
“巴比虫”是一个人的名字,也是虫的名字。
巴比虫是“九分半阁”的阁主。“九分半”是指他做事和出手的方法,他行事若无九分半的把握,便不会轻易出手,所以他出手几乎无有不胜;他出招也每施九分半之力,剩下半分力自守,他一向认为:如果出手只使一半力气,便难以取胜,若全力以赴,又恐难以自守,所以他每出手只以“九分半之力”,足以取胜,也不忘自保。
巴比虫养了一批死士和一种虫。这种虫很阴毒,会听咒语行动。他与人对敌时,放出毒虫,这些虫有的爬的、有的飞的,有的钻入士中又钻出脚底,有的弹上树梢又弹落头顶,螫着了便得毒发攻心,三孔溢血而死。他手上的死士多为他效命,而他却为朝廷那一般残民以虐的豺狼效命,毕竟,蔡京、王黼他们是大官大将,有些事,确有些不便下手,这使得请巴比虫这种人代劳,也自然会有巴比虫这种人来争相代劳。
此际,巴比虫埋伏“天机”,他叫所有的部下发动暗器攻袭,但他的“巴比虫”,却在神不知、鬼不觉中逼近龙头张三爸,终于咬着了爸爹一口。
一口那就够了。
——主敌已中毒。
余敌不足畏。
他立即下令:全力攻杀!
他们且战且逃。
蔡老择立即为张三爸剜毒疗伤。
梁小悲背着张三爸就逃。
陈笑和何大愤向前杀出一条血路。
谢于咏与郑重重殿后押阵。
黑夜里人影晃错,白刃闪动,都是敌人。
陈笑和何大愤已杀红了眼。
他们两人一起冲锋,一并冲杀,但杀势和冲势都不一样。
何大愤大开大杀。
他用的是:
一口针。
他也是“下三滥”何家的后裔。
“下三滥”何家出身于市井,市井之徒,抄起菜刀、扫帚、垃圾、粪便,无不成兵器。只要方便、就手、能对付人,那就是对武器。
妇女常常刺绣,做女红。
所以针线都成为一个绝学。
何家尊主“何必有我”的师妹何是好,创了一套“暴风骤雨狂绣法”,何大愤却学了七成。
他是男的,却爱做女红,喜欢针织。
别人笑他,他说:“男人既可以当厨子,为啥不能擅刺绣!”
他的绣法更加大开大阖,经得张三爸指点,更推陈出新,别树一格,能有大成。
而且如长江大河,一气直下。
他的针很细。
很尖。
很利。
在黑夜突围中,那一根针,几乎看不见。
但他看得见,就算看不见,也听得见:“到处都是敌人。”
他以“乱云密绣法”、“大江东去法”、“长河落日法”、“大漠孤烟法”、“急雨空山法”飞针疾刺。
敌人捂眼倒地,哀号不已。
其时却有亮光。
有亮的地方他不敢刺。
因为他知道那是陈笑的“诱敌之法”。
有亮光的地方是陈笑祭起的灯笼。
至少有十三盏灯笼。
在黑夜里,有光亮起的地方,就是有人在那儿。
所以敌人都往亮的地方攻去。
——但他们忘了,世上有一种火,也是亮的,但有那种“火”的地方却没有人,火是悬空浮游的。
那种“火’就叫“鬼火”。
当敌人攻击了个空,但却给陈笑瞥了个分明。
他那时才出袭。
他的武器是“大力金刚杵”。
他的金刚杵只要沾着人的尾指,就足以把对方震得重伤十九级,呕血卅七口!
所以他用他的灯笼,何大愤以他的细针,一起冲出重围、一齐杀出埋伏。
“天机”组织的人,极为悍强。有一种人,是宁死都不投降的;另有一种人拼命都不认命的;还有一种人,是拼命都不放弃的,张三爸训练出来的高手,无疑都是这种人。
如果敌人多上五倍,“天机”一定冲得开去。
可惜敌人是五十倍之多!
也就是说,是一个人力敌五十人。
五十名高手。
何况,他们暗算在先,且预先布好埋伏,使他们每走一步,都要踏上三五道陷阱。
更且,张三爸本来已负了伤的身子,一上来又中了毒。
剧毒。
张三爸下令:“你们别管我,分头突围。”
他们听到这命令的反应是一致的:
不管他。
——这是他们第一次违抗“爸爹”的命令。
违抗命令不管是好意的,还是恶意的,都会有后果的。
他们终于冲杀到“七蠢碑”。
这组织号称“天机”,的确是机变过人:他们乍然遇上突袭,在瞬殁刹亡的生死一发,已一齐且一致的决定,全力往“七蠢碑”冲杀过去。
他们不四散而逃。
更没有分头狼窜。
他们仍乱中不慌,齐心一致。
他们要在败中求胜,以攻为守。
他们并没有崩溃。
反而,他们遇挫不折的意志,所以击毁了包围和埋伏。
陈笑负伤。
何大愤负伤。
他们都以一种“他日计算伤疤时比一比当日突围时谁勇奋些”的豪慨冲。
因为这种精神力量,连死都当作“死罢了,没啥了不起”的勇决,所以,他们终于冲开了一条血路。
到了七蠢碑。
七蠢碑是昔年武术大师韦青青青为他所认为的:历史上七个蠢人立的七座碑。
这七座碑恰好立在天崭一线天的隙口,成一弧型,待他们攻入此处,就可以此为屏障,反击来敌。碑屏之后,还有一处古刹,早已年久失修,成了一片废墟。古刹后有一羊肠小径,可通往蝈蝈村一带。
终于给他们杀入“七蠢碑”。
殿后的谢子咏已伤重,是“大马金刀”郑重重一面斩杀逃兵,一面扶持着他。
他们一面力战,还要等张三爸安全杀出血路他们才跟退。
他们一面退敌,一面还在交谈:
“你杀了几个?”
“二十八。”
“我卅三。”
“你受伤了?”
“废话,谁不受伤。”
“不过,我这伤……”
“有什么了不起,死就死。”
“对,死就死……”
“好险,我替你挡了那一下,你要小心些。”
“喂,留神,又来了!”
“嘿,八师兄,你——!?”
郑重重这时才发现他挽扶的谢子咏已然命殁。
他狂嚎。
他下刀更重。
步若奔马。
是以,他成功地截退追兵,退入七蠢碑。
到了碑前,他才能歇一口气,悲喊:“爸爹,八师兄他已
突然,七蠢碑闪出七道人影。
有一道人影奇快无比,竟还浑身闪着异光,此人手执十九尺九寸长刀,一刀斫着了郑重重。
另外六人则急攻张三爸。
梁小悲狂吼一声,震住六人,手中飞耙一下子已锄倒三人。
剩下三人,也给蔡老择接了过去。
可是那满身异彩的人,一刀杀了郑重重,已揉扑向张三爸,这人全身闪着异彩,身上竟似挂满了七彩的星星,使他看来诡异无比,而他的狞笑亦更是诡异无比:“相好的,我来了!”
话说当儿,一记九环三尖八角棱,已飞袭张三爸。
张三爸双目一瞪,暴喝道:
“巴比虫,你趁人之危!”
这时,九环三尖八角棱已然劈面攻到!
张三爸突然出指。
张三爸的指法很奇特。
张三爸是以拇指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