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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前后后说了许久,才算是将故事叙述清楚了,阮琨宁停下来喝水,顺便问韦明玄:“该说的我已经说完了,你听了,可有什么想法吗?”
她在那边说,韦明玄在一边为她剥坚果,这会儿的功夫,攒了小半个碗,他一边递过去给阮琨宁,一边殷勤的献好,语气温柔的道:“不过是话本子上头的故事罢了,自然没什么好羡慕的,等我们成了婚,一样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只羡鸳鸯不羡仙。”
阮琨宁白了他一眼,道:“不是这个。”
韦明玄不明所以,还挨了阮阮一个白眼,倒是真的仔细想了想,半晌,才又道:“那是什么?我们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最终走到了一起,很不容易,所以要好生珍惜?”
阮琨宁定定的看他一会儿,忽的有些垂头丧气,闷闷的趴在桌子上,枕着自己的胳膊,不再说话了。
韦明玄见她如此,连忙靠过去,安慰道:“怎么了这是,忽然就不高兴了,可是我哪里说错话了吗?阮阮只管点出来,我给阮阮赔罪。”
他从来都是愿意在自己面前低头的,无论错处到底是不是在自己身上。
阮琨宁心下温暖,也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她道:“不怪你,也跟你没什么关系,我只是……忽然有点想不明白罢了。”
韦明玄放下心来,温声问道:“什么事情想不明白?阮阮不妨同我说上一说,或许是旁观者清。”
阮琨宁想了想,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定定的看韦明玄几眼,她便道:“他们的情意能够得以善终,这固然很好,可是那皇帝的后宫之中还有其他女人,她们无端的做了牺牲品,其实也很无辜吧?”
韦明玄这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面上显露出几分哭笑不得的神色来,他奇怪的看她一眼:“阮阮,你就是为了这个,才会觉纠结吗?”
阮琨宁不算是圣母白莲,反正韦明玄身边没什么莺莺燕燕,将来没这个麻烦,即便是有,她也同样不会对于那些女人觉得同情。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就是这么现实的一个女人。
现在说起这个,也只是因为,她心里头……或多或少的生出了一点别的想法。
怎么也消不掉,总要问出来,才算是甘心。
韦明玄奇怪的看着她,淡淡的道:“阮阮为什么会觉得她们无辜?”
“无论是她们自己,又或者是她们出身的家族,都应该有这样的自觉——既然进了宫,就不要想着自己的一生还是属于自己的,要过什么样子的生活,明明已经进了皇家的门,却怀有这样的想法,那本身不就是很可笑的想法吗?”
阮琨宁静静的看着他,出言道:“说下去。”
韦明玄想了想,又微笑道:“说白了,无论是宫妃还是他们背后的家族,也不过都是皇帝手中的泥,想要捏成什么样子,就可以捏成什么样子。难不成,自从进了宫,皇帝就得仔细照顾着她那些敏感的小情绪,不叫她觉得委屈不成?这样的话,还进宫做什么,干脆叫人把她供起来好了。”
“都说做皇帝好,那是因为他们只看到了光鲜的那一面,事实上呢,哪里有那般容易。”
韦明玄自己也是做过几十年皇帝的,对此自是深有感触,看一眼阮琨宁,他道:“做皇帝要每日卯时起,亥时休,但凡有一日偷懒,折子就能摞的一人高,半刻也不得闲。臣子们呢,表面上毕恭毕敬,实际上私底下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德行,时不时的出个天灾人祸,明明跟皇帝没关系,却还是得下罪己诏,在前朝忙的脚不沾地,到了后宫还得仔细安抚着那些女人?那这个皇帝做的还有什么意思。”
“哼,”阮琨宁轻轻笑一声,顺势在他肩上打一下:“叫你做万人之上的皇帝,原来还是委屈了,这话说出去,不知会有多少人恨你恨得要死。”
“我管其余人做什么,”韦明玄淡淡的瞧她一眼,忽的笑道:“我只管叫阮阮喜欢便是,至于其余人,谁管他们如何想?”
阮琨宁啐他一口:“不正经。”
韦明玄捏住她手指,继续方才的话题:“后宫,本就是为了叫皇帝快活才设置的地方,倘若反倒是拘束了皇帝,又算是什么道理。
诚然,世间不乏以后宫权衡前朝的君主,但那毕竟是少数。”
“所以,”阮琨宁想了想,又道:“你觉得那个皇帝的做法,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对的,是吗?”
“有什么不对的?”韦明玄不以为然道:“既然入了宫,便是皇帝手里头的一团泥,皇帝可以把她雕琢成美丽的瓷器供奉起来,享受无上的荣光,当然也可以选择将她打碎扔到角落里去,这是皇帝的自由,不是吗?”
他的语气是如此的理所当然,带着漫不经心的倨傲,这是极少在阮琨宁面前展现的,另一个韦明玄。
阮琨宁定定的看他一会儿,终于明白,自己那份隐隐的惆怅到底是来自于何方了。
她毕竟不是那些正统生长在这里的女子。
虽然,她也接受了这里的教育,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但是在这之前,她的世界观与价值观却早已经定型,不会再更改了。
古代的男子身上,或多或少的都会有大男子主义,在韦明玄这个曾经做过一世帝王的人,以及皇帝这个御极几十年的人身上,体现的更加淋漓尽致。
他们并不觉得后宫里的女人们也是有自己想法的,或者说,即使是知道,也懒得去在意。
那只是一个个属于他们的,可以用来取乐自己的工具,既然如此,为什么要在意工具的想法?
我喜欢的时候,她可能是一切,我对她予取予求。
但是当我厌倦了的时候,她最好自己识趣滚远点,这就是他们心底最理所应当的想法。
无论是韦明玄说出的话,还是皇帝对待皇后乃至于宫嫔的态度,都很好的昭示出他们的想法。
按照这个时代的价值观来看,其实也没有什么错处。
在这种界定之下,人跟物的界限,其实是很模糊的。
可是,阮琨宁毕竟不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
她没有那么多愁善感,为那些韦明玄还没有出现过的女人们惆怅,也没有那份善心,为皇帝后宫中苦熬的女人们哀叹,她只是忽然之间,有点孤独。
天大地大,没有人明白她此刻的心情。
韦明玄的确难以理解阮琨宁此刻心境,却能感觉到她身上隐隐的伤感,他道:“阮阮与她们自是不同,不仅仅是我妻子,更是一生相伴之人。”
阮琨宁懒洋洋的看他一眼,有点低迷的伏到他怀里去,静静的合上了眼。
其实,异世活一遭,能够遇上他,也是自己的福气。
她轻轻笑一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韦明玄也跟着笑了起来,只静静的拥着她,不曾言语。
许久许久之后,阮琨宁昏昏欲睡之际,却听他低声道:“遇上阮阮,我觉三生有幸,阮阮遇上我,也自觉有福气,这般一想,彼此之间有此心,才是最大的福气与幸事。”
第247章 变故
阮琨宁在此间停留的有些久; 倒也无什么大碍。
毕竟她是无业游民,只要自己自在,在哪儿都行。
可韦明玄呢; 便大大的不一样了。
眼见着二人黏黏糊糊的足够久; 她便开始催促他早些忙自己正事去,莫要在此地消磨时间,韦明玄虽不舍,却也知她说得对; 亲亲抱抱之后; 便收拾行囊; 准备离去了。
恰在此时; 却收到了金陵传来的消息,惊雷一般; 在二人耳边炸响。
——二皇子谋反了。
一声炸雷之后,紧伴着的是另一个炸雷。
——二皇子死了。
阮琨宁孤身在外,消息来源极为闭锁; 这等皇家秘辛; 民间更不会有人得知; 哪怕是二皇子死了; 只怕也得等许久之后; 官方放出一个病逝了事。
可她有韦明玄啊,作为现在的大齐储君,他的人脉与消息来源,却是绝对靠得住的。
看一眼他紧皱的眉头; 阮琨宁挑眉道:“怎么了?做什么这般愁眉苦脸,素日里也不见你与他有什么兄弟情深。”
韦明玄摇摇头,揽住她道:“他……是被二皇子妃杀的。”
“什么?”阮琨宁惊得险些跳起来,随即又觉不可思议:“——内讧?”
韦明玄轻轻笑了一下,却也看不出多少欢喜情绪来,只低头看着阮琨宁,道:“我也不知道。”
“亏得你不在金陵,”她想的却是另一处,摇摇头道:“若是你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不好脱身。”
便是能脱身,指不定也会被人泼一盆脏水。
“话又说回来,”阮琨宁叹一口气,道:“你这清闲的日子,只怕是没了,是不是马上就要返回金陵?”
“不是我,”韦明玄深深看她一眼,眸底有些难掩的同舟共济感:“是我们。”
“——父皇传信,叫我们一道回去。”
~
一别多日,金陵似乎仍是旧时光景,阮琨宁抬头去看时,在微凉的日光中,却仍然能觉察出几分未曾散去的血腥气。
还不曾入宫,便有人向韦明玄来报:“殿下,二皇子妃递话说,她想……见见公主。”
有一个瞬间,韦明玄几乎没反应过来,顿了一顿,他才道:“哪位公主?”
“——明沁公主。”
“不见,”韦明玄淡淡的道:“到了现在,还有什么好见的呢。”
“算了,”阮琨宁眼睛微眨,倒是心头一动:“她一个弱女子,我便是去见了,也不能对我如何。”
韦明玄定定的看着她:“我不放心。”
“无妨,她还有孩子呢,”阮琨宁淡淡的道:“不会跟我鱼死网破的。”
“我要见你,”二皇子妃似是清减了好些,衬着凸起的独子,愈发的瘦削,然而看着阮琨宁时,她面上却依旧带笑:“殿下是不是觉得奇怪?”
“我更加奇怪的是,”阮琨宁缓缓道:“你又是出于什么心思,才出手杀了二皇子?”
“其实,很久以来,我们想的就错了,”二皇子妃不再看她,只缓缓落下泪来,随即她又意识到自己的事态,随手摸了去:“——他啊,并不是元后所出之子。”
阮琨宁猛地变了脸色。
不是她见识少,而是叫任何人听了,只怕都得变脸。
来此之前,她不曾想过这其中竟还有这般内情,惊骇之下,倒是默然了片刻。
顿了顿,她想起另一处来,又问道:“既然二皇子并非元后所出,也未必与你们同心,那又何必非要一条道走到黑,执意如此,只要远了他,不就可以吗?”
“陇西李氏也是世家名门,只要不搅合到皇族传承当中去,陛下不会把你们怎么样的,总要顾忌着彼此之间的脸面才是。”
“太晚了。”
二皇子妃的眼泪簌簌落下,一向刚强的外衣褪去,她也只是一个寻常姑娘,会伤心,也会流泪,她今年才二十四岁,却像是过了别人一生那样长。
——同样的,她所绽放出的光彩,也是世间寻常女子终其一生也得不到的东西。
可是话又说回来,那样光彩绚烂的时光,竟没有片刻是属于她自己的,也委实是可悲,又可叹。
二皇子妃似乎也不想再去遮掩那些情绪,她随意的擦了眼泪,微笑着看向阮琨宁,道:“我们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是太晚了。我们在他身上投入了太多,几乎把一切都绑到了他身上,为了那个位子也付出了太多,根本没办法抽身。”
阮琨宁明白她的意思,也只能在心底叹一声。
确实,为了那个位子,陇西李氏付出的,委实是太多了。
当年他们选择与先帝结盟,以元后李氏为今上正妻,在先帝打天下的期间,更是付出了无数的人力物力,所为的,还不是李氏能够生下嫡子,最终得到那个至高无上的地位,再回身反哺陇西李氏一族。
一切进行的都很顺利,先帝成功的夺得了天下,今上随即被确立为储君,李氏作为他的正妻,顺理成章的成为大齐储妃,并生下了嫡长子,也就是后来的二皇子。
按照这个进度来看,只要不出什么问题,陇西李氏的期望,能够实现的可能性其实是很大的。
直到后来,出了一件叫他们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事情——李氏殁了。
她死在在今上即将登位之前,甚至于都没有来得及摸一摸皇后衣袍上的凤纹,甚至于不曾佩戴过皇后制式的九头凤钗。
这件事几乎是瞬间就打乱了他们所有的计划。
二皇子还太小了,小到哪怕是一点风吹草动就能轻而易举的置他于死地,深宫之中,虽然他的母亲是一人之下的皇后,却也并不能给他任何庇护。
因为她死了。
那些同陇西李氏一样盯着那个位子的女人会毫不犹豫的反扑——比起十几年之后再处置这个中宫嫡子,将来明摆着的心腹大患,还是现在就除掉他更加好一些。
在什么时候,未雨绸缪的女人都不在少数,后宫里更加不会少。
更加危险的是,皇帝的态度很微妙。
那一阵子,甚至于有消息传出来——皇帝有意在宫妃中择人抚育二皇子。
这怎么可以?!
在母以子贵与子以母贵都可能出现的皇宫,那真的是太危险了。
谁知道那个宫妃会不会真心保护二皇子?
谁知道她有没有能力去保护二皇子?
谁知道她会不会凭借二皇子,去为自己谋取什么利益?
最重要的是,二皇子那样小,正是最容易被笼络过去的年纪,万一他长大之后只记得养恩,却不记得生恩,那陇西李氏岂不是赔的连内裤都没有了!
陇西李氏的第一想法就是,在族里面重新选取一个姑娘送到宫里面去,作为姨母顺理成章的照顾二皇子,名正言顺。
可是不行啊,先帝刚刚才驾崩,臣下就光明正大的往新帝床上送女人,这是想同时打两代帝王的脸吗?
权衡再三,陇西李氏的族主,元后李氏的父亲便主动上表请辞,今上再三挽留,皆是不受。
光明正大的乞骸骨之下隐藏了皇族与后族的交易,随即皇帝便抚恤二皇子年幼失母,准许将其接进了宣室殿,直到十岁长成,才终于搬到了自己的宫室去。
人都说女大十八变,自然是一点错也没有的,可是这句话不仅仅是适用于女孩子,在男孩子身上也同样试用。
韦氏皇族男子的相貌多是英挺俊朗,陇西李氏身上有部分胡人血统,女子面容也多为轮廓分明的英秀,可真的论起来,诸皇子之中最像皇帝的,还是六皇子韦明玄,而最像元后李氏的,则是她的亲生侄女,现在的二皇子妃。
元后李氏毕竟是去的早,从东宫到皇宫,再到二皇子长成,见过她的人渐渐少了,记得她音容笑貌的就更少了,觉察不出二皇子相貌上的异常倒是并不奇怪。
可是别的人或许会淡忘掉一些事,唯独陇西李氏会死死地记住。
随着二皇子渐渐长大,面容长开了之后,他们才发现了一个令他们发狂的现实——他很可能并不是元后所出之子!
不然,怎么解释他生的既不怎么像皇帝,也不像元后?
有些疑窦一旦产生就极难消去,更何况这是牵扯到整个陇西李氏的大事,怎么能等闲视之。
元后李氏病逝之后,宫妃们齐心协力的将她这些年留下的钉子一个一个拔出,但饶是如此,却也还是有所残留。
在那些人的协助之下,又或者是皇帝有意无意的放纵之下,他们得出了一个令人绝望的结论。
二皇子的生母的确并非元后李氏,而是后宫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小宫嫔,她几乎同时与元后李氏有孕,随即却被掩住了消息,安排到其他处静养,直到元后生产的那一日,她也同时发动了。
或许是她的运气不好,又或许是这其中掺杂着皇帝的什么想法,她如今已经不在了。
产下了二皇子之后,她就孤独的死在了不知名的宫苑,短短的一生,却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个结果,令陇西李氏一族沉默了起来。
怎么办?
最坏的结果已经出现了,他们投入了太多,举族之力的支持,朝野之上的人脉,以及主脉的嫡长女。
不仅如此,那个孩子还占据了那个花费无数人心血才得到的嫡子身份。
这些年来,李氏一族的确是全心全力辅佐他的,血脉的羁绊之下,二皇子对待李氏一族也极为亲厚,可是到了现在,李氏一族不得不在心底生出几分疑虑来。
现在是很好,但是等到将来,二皇子知道自己的生母并非元后,而是小小的不知名的宫嫔,他会怎么想?
人心天生就是阴暗的,更何况是皇室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