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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素本来在后座竖着耳朵听得认真,此刻顿时一头雾水,咋回事儿,叶雉说的是人话吗这是?这人怕不是中邪了吧,可哪个邪祟敢上他的身?
她全程只听懂了“倒斗”这俩字儿,很多人都晓得的,这就是盗墓的意思,难不成,吴伟江跟盗墓有什么关系?
吴伟江眸子里精光一闪,“原来是并肩子,倒是我有眼不识珠了。”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脖子上不小心露出来的摸金符,伸手把它塞回了衣领子里。
“您误会了,这么有技术含量的活儿我是做不来的,”叶雉连忙摆手,“我也就是懂几句黑话,献丑了。”
说着,车子到了目的地,吴伟江刹车熄火,然后伸手用力拍了拍叶雉的肩膀,“你这朋友我交了,咱俩迟些把酒喝起来再聊。”
下车之后,不远处就是一片蒙古包,吴伟江走在前面带路,危素跟在叶雉身后,拿手肘捅他,“你刚才说的都什么啊?”
“一些盗墓行当里的黑话,灰八爷就是对盗墓贼的称呼,各个地方不一样,北方叫灰八爷,南方叫土夫子。”叶雉垂着眼看危素,很有耐心地给她一一解释,“地鼠就是金子,地龙是银子,水头是指盗出来的随葬品,东西出手给老外叫走耗子,放到古玩行出手,就叫走行子。”
“这么有讲究!”危素听得眼睛都直了,“那——他管你叫并肩子,又是什么个意思?”
“这仨字是兄弟的意思,他以为我是同道中人来着。”叶雉皱了皱眉头,“不过,这是东北匪帮的黑话,所以这人身份背景绝对不一般。”
“连黑话你也懂这么多,”危素咋舌,“叶雉,究竟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叶雉认真思考了下,竖起一根指头,严肃地回答道,“我不会吃香菜。”
危素:“……”
这人脑回路太清奇,她忍不住抬腿踹了他一脚,“谁问你这个了!”
这一脚踹得情真意切,叶雉先是吃痛,接着便朗声大笑起来,伸手去揉她的脑袋,“造反了你,还敢动手打人?”
谢凭走在后边儿,就那么眼睁睁地瞧着前面俩人打情骂俏动手动脚的,整张脸黑得跟锅底一样。
谢大庄偷偷瞄了他一眼,然后默默地别开了脸,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外头风大,走快些!”吴伟江吆喝了一声,带着身后的几人走进了一个大蒙古包,差点跟里面正要走出来的男人撞个满怀。
那男人满脸的大胡子,头戴一顶毡帽,穿着厚实的长袍,脚上蹬一双长靴,典型的蒙古族牧民打扮,他看着吴伟江,说,“老子正想去接你呢!”
吴伟江笑了起来,两人用力地拍着彼此的肩膀,看起来平时关系应该很好。
他指着那男人,对众人介绍道,“我的好朋友,乌兰夫!今晚大家在他这儿借宿一晚,明早再出发。”
危素点了点头,踏进里面,身子一下子暖和了起来。
她打量四周,蒙古包大多是圆形的,无棱无角,只有一层,这一顶也不例外。里头很宽敞,西面是男人的物品,东面摆着女人的东西,旁边还供奉了佛像。
“蒙古的冬天特别冷,这儿有句谚语,叫‘三九的严寒,冻裂三岁牛的犄角’,现在虽然是秋天,寒劲也还是不容小觑。”吴伟江一边摘下手套,一边示意危素等人围着火盆子坐下,“幸好有蒙古包这种伟大发明,冬暖夏凉,所以这儿的冬天啊,能冻坏牛羊,但很少听说冻坏人的。”
乌兰夫的妻子端着马奶酒走了过来,“咱们包里都升了火,加上牧区里有的是牛羊粪,只要火一生起来,立刻暖和了,哪里会冷嘛?”
危素看了她一眼,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眼眸里倒映着点点火光,脸上两坨酡红有点惹人注目,但显得她有一种别样的风情。
危素接过马奶酒,道了声谢,喝了一口,味道又冲又腥膻,脸一下子皱了起来,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她偷偷抬起眼看了看叶雉,还有谢凭、谢大庄,他们倒厉害,喝了之后全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不知道是真的喝得惯,还是成功压制住了反胃的感觉。
乌兰夫轻轻一笑,对自己的妻子唤道,“萨仁!小姑娘喝不惯口,你给她换成奶茶吧,一会儿可以把羊肉端上来了。”
危素点了点头,“谢谢。”
都说蒙古人爽朗好客,看来是真的。
羊肉端上来的时候,满满当当地盛放在一个大盘子里,嫩黄透亮,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危素看得食指大动,只是这些羊肉都是整坨整块的,叫人无从下手。
接着,萨仁又端来了奶茶、炒米,还有牛肉干、奶豆腐和蒙古馅饼。
晚餐已经是如此丰盛,乌兰夫还有些不好意思,带着点歉意说道,“太晚了,也没能好好准备,等你们回来一定让萨仁弄个烤全羊。”
吴伟江装作生气的样子,“跟我这么客气做什么!”
“谁跟你客气,我是在对咱们的客人说话,你瞎掺和什么。”乌兰夫胡子一抖一抖的,“这些菜是用来招待客人的,你出去,马棚那儿有给你准备好的饲料!”
一听这话,大家都不由得笑了出来。
叶雉一边笑,一边拿着旁边的蒙古小刀,把一块又大又厚的羊肉片好,整整齐齐地码在碟子里,然后摆在危素面前,“吃吧。”
危素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了句谢。
萨仁见状,立刻打趣道,“小伙子真会照顾人呐。”她半嗔半笑地扫了旁边的乌兰夫一眼,“不像我们家这口子,他要是能学学你就好了。”
“谁说的,我在床上不是把你照顾得很好嘛!”乌兰夫伸出壮实的手臂搂住自己的老婆,凑过去用力地在她脸上蹭了蹭自己的胡子。
危素差点没一口奶茶喷出来。
大家这才认识了多久啊,还不到一小时吧,乌兰夫就能如此自然在他们面前放荤话,只能说真不愧是豪放的马背民族!
谢凭僵着脸,有点笑不出来,看着眼前这些人都把危素和叶雉当作是一对儿,他心里闷闷的,相当不是滋味。
从前不是这样的,危素和他在高中的时候,虽然谁都没主动戳破那层窗户纸,但经常打打闹闹、同进同出,早已经是其他同学眼中公认的一对。
现在这种落差,他接受不来。
然而,他再怎么接受不来,又能怎么办呢?总不能拿着刀架在别人的脖子上,怒吼着告诉他们,危素本来是我的,她应该和我在一起的。
想到这儿,谢凭顿时胃口全无。
吃过了晚餐,危素心满意足,正用纸巾擦拭着手上的油,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哄吵,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还夹杂了尖利的唢呐声,在这草原上的寂静深夜里,就像一道白亮的闪电骤然划破黑夜,不可能不引起人的注意。
危素好奇地问,“这是怎么了?”
乌兰夫叹了一口气,“阿木尔家又在跳安代了!”
吴伟江在旁边给她解释道,“安代是内蒙东部的一种舞蹈,用来驱疫赶鬼的,就像我们平时说的跳大神。”
“阿木尔家的小儿子上个月发了一次烧,烧得很严重,本来治好了,哪成想最近开始做起了怪梦,还一直说胡话。”乌兰夫望着帐外传来声音的方向。
他继续道,“原本嘛这是个好事,你知道吧,做怪梦,在我们这里,就是要通灵的前兆,将来是可以成为萨满的。可他这样子已经持续了十来天,请人来看也不管用……唉,就怕好事要变坏事了!”
说完,乌兰夫站起身来,“我得去看看,你们请便吧。”
见状,危素跟叶雉对视一眼,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谢凭顿了顿,也紧随其后。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危素和鸟哥发的糖,大家都吃到了吗hhhh
最近有些灵感不足,加上修大纲,卡文ing。
其实目前还是能码得出来的,就怕将来哪天码不出来……根据“质量第一”的原则,我也不想硬着头皮写,所以如果哪天断更,还请小天使们多多谅解,相信大家也不喜欢看注水文的~
还有内啥,本章有些盗墓黑话是网上查的,有些是我自己瞎编的,大家随意看看就好w
最后,谢谢forget小天使的营养液~
☆、长驱火(06)
跳安代跟跳大神很像; 都非常吵闹,越是靠近声源; 危素越觉得耳朵受不了;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跟在乌兰夫身后进了阿木尔家的蒙古包。
阿木尔家的小儿子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 浑身无力地躺在毡子上; 汗珠子淌了满头满脸,嘴唇青紫; 眼睛一会儿紧紧闭着,一会儿又翻起白眼。
他的呼吸的频率也很奇怪; 一下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胸膛大力起伏着; 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在濒死之时用力索取空气中的氧份,一下子又停住了,如果不是鼻翼还在微微翕动; 他看起来就跟死人没什么分别。
这孩子的嘴唇不停地嗫嚅着,蒙语和汉语交织在一起; 不知道在说什么,或许只是病痛中无力的胡言乱语罢了。
一大帮人将他围在中央,在四周绕着他一圈一圈地走; 每个人手里拿着一条深红色的绸帕,随着音乐的节奏高低挥舞着,口中低低念着祈福驱鬼的咒语,希望阿木尔家的小儿子能快快痊愈。
他的母亲则穿着马背民族的传统服饰; 坐在他身边,眼中含着泪水,时不时用帕子抹去他脸上的汗水。
蒙古包里过于喧嚣,危素想跟叶雉说话,不得不踮起脚附在他的耳边,“你看得出这小孩是怎么回事吗?真是撞了邪了?”
“这儿人太多了,暂时看不出来。”他回答道,然后扭头问乌兰夫,“你们这安代,什么时候能跳完?”
在这种场合下,叶雉嘴里突然冒出了这句问话,显然是不太礼貌的,但他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反而还抬高了,很明显他不单单是为了让乌兰夫听见。
果不其然,屋子里有一瞬间气氛很奇怪,音乐像是突然卡了一下,人们的歌声和脚步都微微顿了顿。
孩子的爸爸阿木尔满脸不悦地走了出来,他没有找叶雉的麻烦,只是眼中含怒地扫了他一眼,然后转向了乌兰夫,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乌兰夫,你的客人,不懂我们的习俗,我不责怪,但是,请你们离开,马上。”
乌兰夫脸色有些尴尬:“这个……”
吴伟江拢着袖子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赶紧过来打圆场,“阿木尔,我的朋友——”说到这,他拿眼神指了指叶雉,继续道,“似乎并不一般,请你不要生气,让他过去看一看,说不定能帮上忙。”
随后,他又凑在阿木尔面前,低声用蒙语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
危素听不懂,只见阿木尔半信半疑地点了点头,回头扬了扬手,嘈杂刺耳的乐歌立刻停了下来,原本围绕在男孩身边的人们也停下步子,放下手中的红绸帕,慢慢地往后退,聚到了另一个角落里。
帐子内安静了下来,危素能听到外面草原上呼啸而过的风声,低而重,像是某种兽类的沉沉怒吼。
“请。”阿木尔对叶雉说道。
叶雉点了点头,还没来得及踏上前去,危素身后的谢凭突然走了出来,径直越过了他,走到小男孩身边,蹲下了身子。
“他属什么?”谢凭低头观察了一下男孩,问道。
阿木尔:“马。”
危素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谢凭这突如其来的表现欲是怎么回事啊。
不过,吐槽归吐槽,她还从来没见过这样子的谢凭,不免有些好奇地伸长了脖子。叶雉在旁边抄着手,凉凉地晲了她一眼。
谢凭伸出手,修长的手指从男孩的衣领里挑出一条黑绳,随着绳子被勾出的部分增多,一枚吊坠也暴露在了众人眼前。
那吊坠很明显是某种大型兽类的牙齿,顶部尖锐,整体颜色是白中透着微黄。
虽然它仅仅是孤零零的一枚兽牙,但不难想象它长在原来的部位上时是如何的嗜血,以致于现在还能流露出凛凛的森寒杀气。
“你给他带狼牙?带狼牙的必须是属相大的人,你的孩子属马,不是属龙属虎,怎么可能压得住狼牙的戾气?”谢凭轻笑一声,将吊坠用力扯了下来。
孩子浑身一颤,呼吸声一下子平稳了许多,但嘴中仍然在胡言乱语。
他站起身来,将狼牙放在阿木尔手上,说道,“他还小,带带菩提子之类的就行了,你太宠着他,反而是害了他。”
这时候,孩子突然清晰地唤了一句,“阿妈……”
他的母亲惊喜地扑了上去,还以为自己的宝贝终于清醒了过来,可他就叫了这么一句,又陷入了无意识的状态之中。
真正的狼牙是十分珍贵难得的,尤其是近年来草原狼的踪迹越来越难以寻觅,一颗完美的狼牙可以说是千金难买,所以阿木尔才会将这枚狼牙赠予他最喜爱的小儿子,没想到反而对他的身体有害。
他将狼牙拢在掌心,对谢凭说道,“多谢。”
谢凭正要说不客气,却听见背后的孩子尖叫一声,喊道,“阿妈!我冷!”
男孩的母亲再也抑制不住眼中的泪水,她哭泣着抓住他到处胡抓乱抓的双手,紧紧地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中,“长生天啊,救救我的孩子吧!”
阿木尔眉头紧锁,“摘下狼牙之后,我的儿子要多久才能好起来?”
谢凭一下子被问住了,其实他心里也没有底,只是将男孩身上看起来最具威胁力的物品拿了下来,但他现在这幅模样的真正根源,他并不是很清楚。
他想,也许狼牙只是他发病的其中一个因素。
叶雉开口,声音不疾不徐,“我听乌兰夫说,上个月这孩子发了一次烧,很严重,治好了,才开始做怪梦,而且一直说胡话……”顿了顿,他看向阿木尔,“他说的究竟是什么,你们听明白过吗?”
阿木尔和妻子顿时面面相觑。
病痛中的人颠三倒四的话语,他们并没有太放在心上,之前虽然曾仔细聆听过,但全都是一些破碎的词汇,即便拼凑在一起也寻找不出什么条理。
危素明白了叶雉的意思,便对吴伟江说,“吴大哥,能不能麻烦你给咱们翻译一下,这小孩在讲什么?”
吴伟江望向阿木尔,用眼神征询对方的意见,在获得许可之后,站到了男孩所躺的毡子边,男孩的母亲抹了一把眼泪,起身给他让出了位置。
吴伟江弯着腰跪坐下去,把耳朵贴在了男孩的嘴边。
大家又一下子安静了下来,蒙古包里只能听到火盆子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被有意克制着的呼吸声。
“克什克腾……”这是吴伟江吐出来的第一个词。
“房子。”
“草原,乌兰布统的眼睛……”
“地下……好黑……”
“阿爸阿妈,我怕。”说完这句,他抬眼看了一下阿木尔夫妇,那位满怀忧虑饱受折磨的母亲一下子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吴伟江心中微叹,继续翻译下去。
“火,蓝色的火。”
“好冷,这里,好多人……”
“火焰,好冷……”
吴伟江字正腔圆带着点东北口音的普通话,男孩口中流淌出来的支离破碎的呓语,加上帐外如泣如诉的呜呜风声,掺杂着传入危素的耳朵里,让她打从心底里感到莫名的恐怖,她低头看,发现自己手臂上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它冲过来了,它过来了……”
“啊——”吴伟江突然发出了一声惨叫。
危素心头一颤,定睛一看,那男孩居然张嘴死死咬住了他的耳朵!
大家手忙脚乱地围了上去,看着吴伟江脸上吃痛的神色,却不知道从何下手。
乌兰夫是个莽汉子,眼看着自己的好朋友受难,也没时间好好考虑,一个冲动,伸出手就想要去拉吴伟江的胳膊。
危素也顾不上别的,一把拦住了他,“别!你想让他耳朵被咬下来吗!”
她出手太快太急,没控制好力道,一下子把乌兰夫往后推了个四脚朝天。
乌兰夫屁股着地,半天都没缓过神来——长生天啊,他的体重可有将近一百五十斤啊,这个女娃娃究竟是怎么单手把他推了个人仰马翻的?
危素暗道不妙,赶紧转过身去,假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幸好,这时候,阿木尔家的小儿子已经松开了嘴,一切都有惊无险,吴伟江龇牙咧嘴地摸着自己的耳朵站了起来。
阿木尔凑上前去一看,都已经被咬出血了。
他满怀愧疚地向吴伟江道歉,对方反过来安慰他,满不在乎地开玩笑道,“你儿子真有劲儿,跟头小狼似的!”
“所以,”叶雉发话了,他眉头微皱,“他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危素摸了摸下巴,“我听见他说了‘地下’、‘好黑’,他会不会有可能……看到了阴间?不过,蓝色的火焰又是什么,难不成指的是鬼火?”
可是,鬼火向来是青绿色的,而不是蓝色的呀。
乌兰夫双手一撑,从地上站了起来,说,“这孩子不停地在喊冷,如果有火焰,怎么会说自己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