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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录:虺眼-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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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危素顿时觉得自己浑身跟过电一样,肌肤发出了细小的颤栗。
  她说不清现在是什么感觉,喉咙里下意识地浮出了细微的喘息,像是在向他求助一般,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叶雉……”
  “嗯?”叶雉听着她近似小奶猫叫般细弱的声音,有些耐不住。
  危素努力让自己清醒了一点,“快去睡觉,不然我要打人了。”
  “……好吧,晚安。”叶雉直起身,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不必急于一时,迟早是他的人,迟早要被他吃干抹净的。
  危素把半张脸缩在被子里,心脏像失了序一样乱跳,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她抬起眼去看叶雉,而他的眼眸在黑暗中跃动着点点微光。
  她闭上眼睛,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么好的男人是她的了。
  爽。                        
作者有话要说:  爆肝一章,然后就发现七夕到了。。。。。。
祝有对象的跟对象长久美满,没对象的请跟我一同超然世外。
谢谢书黎黎°和笙笙的地雷~

  ☆、石脉鬼灯(18)

  当太阳的最后一丝余晖消失在山峦的尽头; 而月亮的第一缕皎白辉光洒落在地面上的时候,这个在山中繁衍存续了千年的部族十年一次的祭典开始了。
  以祭坛为圆心; 周围放置着松油火把; 燃烧得噼啪作响,将周边映照得亮煌煌; 如同白昼。少女们穿上自己最漂亮的衣服; 鬓边插着一小朵绢花,或是放声歌唱或是翩翩起舞; 青年们打着手鼓给她们伴奏。
  老人们脸上的皱纹仿佛都舒展开了,他们大部分都嚼着烟草喝着酒; 眼含笑意地望着自家的晚辈。还有一些; 兴致突然来了; 便取出龙头胡琴,奏一曲白沙细乐,柔和浑厚的乐声融入夜风中; 悠扬动听。
  危素坐在人堆里,抄着手看眼前的一切; 她总算是明白了在祭典之前为什么寨子里的人会对此充满了期待。
  她本以为整场典礼下来会是庄严肃穆的,没想到,这压根就是个大型联欢晚会; 估计在东巴族里还算是春晚级别的。对于平素生活无聊透顶的族人而言,这是个难得的放松和找乐子的机会。
  气氛非常热烈,可是危素觉得自己一点都融入不进去。大多数人都在用纳西语交谈,而她半个字也听不懂。
  她的身份很尴尬; 虽然流着怀家的血,实际上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外人。
  怀必曾经安慰过她,说只要能将大虺的封印解开,她就能恢复先前的记忆,到时候,或许能对自己真正的家乡产生一些归属感。不过,她觉得那短短几年的童年记忆就算是恢复了也没有什么帮助。
  老实说,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拥有过一个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玉龙雪山里的这个寨子,她不记得,自然做不得数。
  到后来,她在外头被好心的养父养母收养,却因为知道自己并非亲生而始终不能毫无芥蒂地去融入,好不容易有点像真正的一家人,没想到养母出车祸离世了,三年后,养父又被入室抢劫的匪徒杀害。
  所以有时候她就想啊,老鬼说的是半点儿都没错,这就是命,老天爷看她不爽,给了她个什么七杀命格,所以她合该一个人无依无靠孤独终老。
  思及此,她埋头闷闷地喝了一口窨酒。
  这窨酒是怀金芝酿的,色泽略黄而清,味道甘香清甜,喝着很顺口,她还挺中意的。窨酒存窖的时间越长,品质越好,而大奶奶说这一坛已经存了二十多年了。
  旁边的叶雉见了,拦了她一下,“这酒后劲大,少喝点。”
  “没事。”她摆手,摇了摇头。
  在这种时候,要说一点都不紧张,那是假的,她需要定定神。
  此刻,危素左边坐着怀必,右边是叶雉。作为她名义上的“丈夫”,叶雉自然已经能名正言顺地出现在寨中众人面前了,而他也不客气,大喇喇地就跟危素、怀必一起跑了过来,对旁边那些异样的眼神权当没看见。
  现在需要藏头藏尾的人只有谢凭一个,不过,这倒不算是一件坏事。
  今晚举行大典,所有人都集中在祭坛附近,这恰好给了谢凭再去仔细寻找石脉鬼灯的机会。危素想起老鬼说过的话,便提醒了谢凭一句,让他去怀金芝那里好好找一找,鬼灯在她那里的几率最大。
  老鬼毕竟活了三百多年,第六感可能比大部分心思细腻的女人还准。
  她还记得,当时谢凭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问,“你为什么愿意帮我?”
  她急着出门也没多想,匆匆回了一句,“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现在回忆起来,危素只暗暗祈祷谢凭不要根据这句话脑补出别的东西,她绝对没有任何旧情难忘的意思。但她说的也是大实话,部族这边的事情变数太多,谢家不论怎么说也算是一条退路。只不过是对谢凭透透口风罢了,准不准还不一定呢,她又没什么损失,何乐而不为。
  “对了鸟哥,问你个问题,你知道……石脉鬼灯是什么吗?”想着想着,危素来了好奇心,倾过上半身去问叶雉。
  叶雉还没回答,倒是怀必听见她的话之后笑了笑,说,“你怎么也问这个?”
  他话中的“也”字让危素更好奇了,“谁之前还问过你么?”
  怀必不说话了,挤了挤眼睛,危素顿时明白了,还能有谁,谢凭呗。
  “你怎么知道石脉鬼灯的?”叶雉沉吟半晌,问。
  “谢家在找。”危素说着,眼睛快速地瞄了瞄周围,把声音压到最低,说道,“据说,很有可能就在这儿。”
  “原来是这样。”他若有所思地说,随后挑了挑眉,解释道,“我恰好听说过,这又是个远古时期的神兵鬼器。传说它能张开最牢固的结界,即便是大罗金仙来了也破无可破。”
  “这么厉害。”危素咋舌,“那如果犯了事,躲在里面岂不是外人都动不了了?”
  “的确,但它也不是没有局限,它的结界只能在灯火亮起的范围内张开,而且普通的火种并不能点燃它……”说到这里,他不由得顿了顿,颇有几分恍然大悟的意思,“难怪他们要找长驱火。”
  笑了笑,叶雉继续说道,“这玩意儿原先没有名字,是后来人根据它的特性给它取的名字,出自唐朝末年诗鬼李贺的一句诗,‘石脉水流泉滴沙,鬼灯如漆点松花’。”
  “诗鬼?”危素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这什么李贺不是人。
  老鬼不放过可以嘲笑她的机会,立刻阴阳怪气地拿她之前说过的话来讽刺她,“亏你还说自己是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
  危素在心底默默翻了个白眼,不打算跟它计较。
  她托着腮问叶雉,“你说根据它的特性取的名字……这玩意有什么特性?”
  “这两句诗如果翻译成大白话就是说,从石缝里流出来的泉水,滴落在沙地上;磷火像漆那样发亮,在松树枝桠间游动,如同松花。”他声音沉沉,略带沙哑,落在危素耳朵里,她眼前仿佛缓缓浮现出了他所描述的情景。
  见她听得认真,叶雉继续道,“书上都说石脉鬼灯外表古朴,看起来再普通不过,但既然是神兵鬼器,自然不可能跟凡物无法区别,据说,它只要沾上石头缝里流出的山泉,就会通体发出磷火般的绿光。给它起名的人,大概是根据这一特性,才从李贺的诗歌中摘了这两句。”
  “听你这么说,我倒觉得可能是李贺见过石脉鬼灯才写出这两句诗呢。”危素往嘴里扔了两颗炸花生米,又呷了一口酒。
  叶雉乐了,“你的想象力还是一如既往地丰富。”
  周遭突然安静了不少,人们由大声谈笑改为低声密语,危素抬起头,发现祭坛周围坐下了一圈妙龄少女,数了数,一共十六人。
  她们手高高地朝天抬起,掌心中托着一枚小小的白色物体,她眯起眼睛,伸长了脖子,还是没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于是她用肘子拐了拐怀必,“这些姑娘手里举着什么?”
  “白石。”怀必说,“纳西族的始祖是陆色兄妹,他们在上古洪灾过后为了繁衍人种而结合在一起,等老了分离的时候,就把灵魂寄托给了白石。虽然我们族人不信仰白石神,但为了对始祖表示尊重,还是会在祭坛周围放上白石。”
  他话音刚落,祭坛周围那十六个美丽的少女果然将手中的白石放上了祭坛。
  “兄妹……结合?”危素感觉喉咙有点堵,这不就是……乱伦?
  但是,仔细想一想,汉族的始祖伏羲女娲两位古神也是兄妹结合、亲上加亲,她也就想开了,或许蛮荒时代的古神们大多以天地为己任,关注的都是日月轮转和四季代序,所以比较……呃,不拘小节吧。
  不料怀必补充了一句,“其实很久以前,我们族也有兄妹通婚的习俗,为了保证血统纯正。”说完,还颇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危素正在往嘴里送酒,闻言不由得呛了一下,顿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叶雉连忙伸出手拍着她的背给她顺气,说,“这么激动做什么。”
  她摆了摆手,“咳,没事。”
  然后她看向怀必,一张脸写满了戒备,“你……”
  “看我干什么。”怀必截住她的话,扭头望向了别处,淡淡地说道,“我已经有小华了,你想都不要想。”他态度颇为严肃,倘若不是嘴角那抹抑制不住上扬的弧度,旁人多半会以为他是认真的。
  “谁会肖想你啊!”危素简直要吐血,开玩笑也不是这么开的啊,她以前怎么没发现怀必这人也挺有欠揍的潜质呢。
  “再说了,你有你的小华,我还有我的老叶呢。”她不满地嘀咕道。
  这时,沙月华出现在了祭坛边上。她本就长得不赖,此刻盛装打扮,眉眼更是明丽动人,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容光透逸。同时,她偏瘦的身躯尽数掩藏在繁琐重叠的衣衫之下,让她显出一种大气而又慑人的美,跟平常完全成了两个人。
  周遭的人们彻底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个人的身上。怀必的表情也变得认真了起来。
  怀金芝缓缓走到她身边,手中捧着绣好的那一长幅黑龙驾云图,猛地抖开,披在了沙月华的肩膀上,然后将她细细地端详了一番,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满意,什么话也没说,便退下了。
  沙月华拢了拢身上的绣图,抬起脚,沿着低矮的阶梯,踏上了祭坛。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危素总觉得她似乎用余光瞟了一眼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苦逼的八月结束了,悲伤的九月开始了,开学在即_(:з」∠)_
不过幸好这个月有很多好电影上映,光今天就有真人版《银魂》和诺兰巨巨的《敦刻尔克》,后面还有《蜘蛛侠》和《王牌特工2》blabla。。。
老铁们有没有哪部是特别期待的呢?
钱包要大出血惹,笑着活下去。
谢谢forget小天使的地雷~

  ☆、石脉鬼灯(19)

  沙月华深吸了一口气; 按照上一任的主祭给她一遍遍交待过的流程,扬起手来; 将青松毛轻轻撒在祭坛的地面之上。
  她昨晚没有睡好; 临近天亮才眯了一小会儿,现在有些无法抑制地神思恍惚。但她努力地让自己集中注意力; 不要行差踏错。
  撒尽了篮子里的青松毛之后; 她又开始一小撮一小撮地撒白糯米。
  危素在下面托着腮,压低了声音问; “糯米不是用来对付僵尸,或者祛尸毒的么; 你们祭典撒这个做什么?”
  怀必笑了笑; “都是驱邪; 有那层意思就行了,这里的规矩跟外头不同。”
  “浪费粮食。”危素挑了挑眉。
  她话音落下,沙月华的白糯米也刚好撒完了。
  沙月华走到祭坛中央; 那样竖着前几天刚安放好的青铜香炉鼎,大鼎周身遍布腾龙浮雕; 看起来很有些年头了,鼎正中央插着三柱尚未点燃的长檀香。
  她缓缓地从袖口中抽出一片白栗叶,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 叶尖朝向下,然后猛地往上一抬,白栗叶便“呼”地燃烧了起来。
  沙月华用它从左到右依次点燃了大鼎内的三柱长檀香。
  时间掐得刚好,当她垂下手的时候; 白栗叶也燃烧殆尽了,指尖只剩下一抹余灰,而她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几滴细细的汗滴。
  危素这下子算是瞧明白了,这点香的要求大概就跟升国旗奏国歌是一样的,一个优秀的升旗手,必须在歌曲放到最后一声的同时,把旗帜啷当一下升到顶端,快了或者慢了都不行。
  就在这时候,祭坛周围那十六个妙龄少女同时昂起头,年轻的面庞朝向夜空,然后又将右手抬起,扳在左肩上,轻轻张开双唇,一串古怪而清亮的歌声从她们喉咙间飘了出来,灵动悦耳,宕荡起伏,就像是一浪又一浪的山风。
  虽然听不懂她们在唱什么,但危素很肯定那是纳西语。
  她不由得一乐,这么整齐,得排练了多久啊。
  再往周围一看,她顿时吓了一跳,所有人都像那十六名少女一样,将右手扳在左肩上,连怀金芝都是如此,只不过他们的头深深地埋着,朝向地面,看起来无比谦卑而又虔诚。
  怀必斜着眼给危素使了个眼色,她赶紧照做,然后偷偷看了一眼叶雉,没想到对方也正在看自己,眸子清清亮亮的,仿佛沉淀着星光。
  他没说话,只是冲着她眨了一下眼睛,危素顿时感觉被电了一下。
  她朝他吐了吐舌头,赶紧收回了目光。
  “谈恋爱的人真恶心。”老鬼的声音幽幽地响起。
  危素:“……”
  危素懒得搭理老鬼,她把音量控制在只有怀必和自己能听到的范围之内,问道,“她们这造型……又是干嘛?”
  “东巴人和汉人关于人身上有三把火的说法是一样的,因为高山龙族属火,在祭祀中我们就捂灭左肩上的这簇火,来表示敬畏。”他回答道,声若蚊蚋。
  “原来如此。”顿了顿,危素又问,“那她们在唱什么?”
  怀必抬眼瞄了她一下,看到危素脸上充满求知欲的表情,一下子回想起了她小时候的模样,他耐心地解释道,“这是祭歌,是很久以前流传下来的古调,没有什么特殊含义。”
  “噢。”危素点了点头,打算不再继续发问。
  这时,祭台上的沙月华屈膝跪在了香炉鼎前,右手置于胸前心脏的部位,拔高嗓音,开始用纳西语祈祷,声音缥缈,逸散在风中,遥遥地飘向远山。
  危素本来想问一下沙月华在说什么,斟酌了一下,还是把话吞回了肚子里。
  不成想怀必主动开了口,告诉她,“小华说的是祝文,内容不过是愿玉龙山永固不倒,愿天降瑞雪,林木繁荣,人寿年丰之类的祈祷辞。”
  “嗯。”危素盯着地面,应了一声。
  她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有点觉得怀必这人真的是她哥哥。不是出于所谓割不断的血缘关系,而是出于内心真真切切的感受。
  到了危素开始感觉到脖子发酸的时候,邈远冗长的祭歌终于停止了。
  她随着其他人一起抬起头,发现香炉鼎内的长檀香才烧了三分之二,香灰没有被夜风吹倒,长长的一柱伫立在剩下的另一半顶上。
  “要开始占卜了。”怀必沉声说道。
  “你们的祭祀就这么完了?”危素瞠目结舌。
  就这样?摆十来个白石头,撒点青松毛和白糯米,唱首歌点个香,就没了?她想起自己在东南沿海见到过的那些盛大的祭祖仪式,尤其是潮汕地区的,五牲酒礼、水果菜肴,还有米饭酒水,哪个能少?
  祭祀完了,大家还能一起吃个爽快呢。
  她总是一口一个“你们”,显然是潜意识里就把自己排除在外,怀必听了心里老觉得有些不大舒服,可他也知道这怨不得妹妹,便勉力挤出一个笑,装出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我们穷啊,心意到了就成。”
  危素表示心领神会,“我明白了。”
  祭坛上,沙月华取出蓍草,在长檀香上点燃,蓍草立即逸散出丝丝缕缕的烟雾,伴随着清清苦苦的古怪味道,涌入她的鼻腔。
  通过占卜询问天意的方法有很多种,危素认真地盯着她,想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她用的是哪一种。
  沙月华取出了一副小小的墨绿色龟甲,又跪了下来。
  危素扯了扯嘴角,看样子是要通过烧龟壳看裂纹来占卜。真是一个相当古老的法子,已经能追溯到先秦时期了。
  她屏息凝神,想听沙月华会用什么样的话去问他们的高山龙神对放出大虺有什么意见,没想到她只是一言不发地用点燃的白栗叶炙烤着掌心托着的龟甲。
  “她怎么不开口说话呢?”危素一脸狐疑地看向怀必。
  怀必答道,“按照习俗,只需要在心中默念问题就可以了。”
  危素颇有深意地“噢”了一声,“那她不就问什么都可以了?反正不管问什么旁的人也无从知晓……”
  “嘘。”怀必扫了一眼四周,“她不会的,小然,你不要乱说。”
  危素意识到自己的言辞的确不够谨慎,垂下头,“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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