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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灵-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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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不羁道:“这有什么不会的,应蛇是上古妖兽,一只顶后世妖孽无数,收了它,亮一孔,没毛病。”
  既灵不可思议地呢喃:“但是我师傅说他收了一辈子妖,都没亮起过一孔。”
  冯不羁道:“说不定亮过又灭了。”
  既灵果断摇头:“不可能,我师傅说只要孔亮,就永不会灭。”
  谭云山的声音忽然温柔下来:“那就是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冯不羁鄙视地看了谭二公子一眼,都疼成这熊样就别乱撩闲了!
  眼看既灵被这突来的温柔打得措手不及,冯不羁果断施救:“既然亮了就不会灭,那总有全亮的一天啊,你师傅说了这么多,难道没说过如果全亮了,后面怎么办?”
  既灵被冯不羁的问题拉回心绪,垂下眼睛沉吟片刻,缓缓抬头:“六孔皆亮,天下太平。”
  冯不羁怔住。
  谭云山也愣了。
  终于,冯不羁先行质疑:“一个应蛇就亮起一孔,那要是把上古五妖兽都抓了,岂不是就可以亮五孔?这天下太平也太容易了吧?”
  谭二少点头附和:“除非最后一孔永远不亮。”
  既灵也知天下太平谈何容易,但——
  “师傅说了,我就信。”
  冯不羁被这执拗打败,但又总觉得既灵那句“我信”似曾相识,在脑袋里搜半天,终于想起不久前谭云山说的——
  【他们说是梦,我就相信那是梦。】
  这俩人在此处简直默契得可以拜个“撞南墙、到黄河、见棺材”的把子了!
  谭云山一看冯不羁的脸色,就知道这位法师又琢磨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了,不过他不在意这些,就像他也不执着天下太平一样,反正太不太平,日子也要过。
  相比这些,另外一件“小事”才是他此刻真正的困扰——
  “既灵姑娘,”谭云山斯文有礼地开口,一听就是有事求人的良好态度,“刚刚收应蛇精魄的时候,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既灵一时空白,下意识道:“嗯?”
  谭云山努力保持微笑:“比如有些什么奇怪的东西,好像进到我身体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明日入V,当天三更,分别在中午12点,晚上5点,晚上7点~~
  以后也会继续努力日更哒,希望小伙伴们看文开心。

☆、第16章 第 16 章

  那道淡金色光芒自六尘金笼而出,于谭云山胸口没入,三个人都看见了。只是后面六尘金笼亮起,引得既灵惊诧,冯不羁关注,倒把这茬搁置了。
  “有什么感觉?”既灵上下打量谭云山,没发现对方有何异样,但语气里还是有不易察觉的担忧。
  谭云山低头看着胸口,道:“起初暖融融的,但现在没什么感觉了。”
  “既灵,”冯不羁凑过来,“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就别卖关子了。”
  既灵茫然:“我也不知道。”
  冯不羁意外,疑惑道:“不是从你的法器里出来的吗?”
  谭云山猛点头,可怜巴巴的眼神极其无辜。
  既灵想了很久,还是无奈摇头:“被六尘金笼降服的妖邪精魄,要么直接散入天地,根本不会入笼,要么收入金笼,永不超生,从来没有收进来又吐出去的。”
  冯不羁也觉得不大可能:“如果是应蛇的精魄,那谭老弟现在不就成妖了。”
  既灵认同:“而且妖物的精魄是紫色,不该有金光。”
  法师们讨论得热烈,谭云山听得心颤,好不容易找到空隙,插上了话:“为何非得是妖,就不能是被应蛇吃了的那个……仙物?”
  谭云山不是非要成仙,但也不能总围着妖界打转啊,好好一段仙缘最后成了妖,上哪儿说理去。
  经谭二少一提醒,既灵和冯不羁换了思路,豁然开朗。
  对啊,应蛇吃了赤霞星的本体,由此仙魄入妖魂,而后精魂入笼。但六尘金笼和这天底下所有降妖法器一样,只伏魔,却绝对不可能收仙的,所以应蛇的精魄被囚禁,赤霞星的仙魄却还出。
  只是为何被吐出的赤霞星仙魄会进入谭云山体内呢?
  “难道这就是你的仙缘?”既灵想不出其他可能。
  谭云山动一下自己胳膊,疼,拧一下自己大腿,还是疼,最后伸手去摸菜刀,依然沉甸甸,半点没有挥动自如感,终是放弃。
  如果这就是仙缘,那只能说他的仙缘实在是太浅了……
  冯不羁无奈地耸耸肩:“牵扯到仙物,我们讨论再多,也只能是猜测。”
  谭云山低头不语,似在思索。
  既灵忍不住想出言安慰,毕竟刚受了伤,就又被莫名其妙的东西钻进身体,换谁都……
  “算了,反正也没什么感觉,而且怎么想都应该是好事,随它去吧。”
  谭二少一扫阴霾的速度令人叹为观止,且无半点虚假,轻快的声音里满是真诚。
  既灵郁结。她发誓,要是再心疼这位,她就……就……
  算了,还是别发这么危险的誓了。
  应蛇伏诛,尽管还有些事不解其意,但终归,尘埃落定。
  差了留守的下人去通禀谭员外后,三人回到正堂,精疲力竭。
  日头正在西落,染得天边一片红霞,光晕从窗格倾泻进来,撒在桌案上,瓷瓶上,挂卷上,人的身上。
  半室温暖光辉。
  一室慵懒倦意。
  冯不羁靠椅子上眯了一小觉,醒来发现正堂里还是只有他们三个。既灵在摆弄六尘金笼,似非要钻研出那孔中奥妙不可;小心翼翼换下染血旧衣的谭云山,这会儿又成了风度翩翩的谭二少,只不过一条胳膊不敢抬,而现在他正用另外一条胳膊……上的手,拨弄自己的衣襟,或者说用手指头勾更恰当,一边勾开衣襟还一边使劲往里看。
  偷看别人的人冯不羁见过,但他还真从来没见过偷看自己的。
  实在耐不住好奇,冯不羁直言询问:“谭老弟,看什么呢?”
  谭云山闻言抬头,手也放了下来,淡淡道:“没什么。”
  冯不羁耸耸肩,倒也不是非追究个子丑寅卯,相比之下,他更关心谭员外,故在打了个哈欠后,随口道:“你爹这是躲山上去了?”
  距离小厮外出通禀已一个多时辰,就是再拖家带口也该回来了。
  谭云山笑,帮着解释:“可能东西多。”
  冯不羁撇撇嘴,还想咕哝,忽然意识到当着人家面说人家亲爹似乎不大好,事实上先前那话他问得都有些欠妥。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挽是挽不回了,冯不羁索性换了话题:“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谭云山没懂,很自然道:“照常过日子呗,还能有何打算?”
  冯不羁微微皱眉,有些可惜道:“你都有仙缘了。”
  谭云山轻笑道:“冯兄不也觉得天上还不如地上逍遥吗。”
  冯不羁道:“我不是劝你修仙,但不修仙也可以像既灵和我这样,到外面走走,看看,没事还能捉两只妖,不比你在这深宅大院里几十年如一日强?”
  谭云山静静看了他片刻,微笑摇头:“这里是我家。”
  冯不羁忽然后悔说那些混账话了。
  他只惦记着仙缘,替谭云山有如此资质却不大展拳脚可惜,却忘了,他漂泊惯了,觉得天地广阔,可在寻常人这里,天地再大,也不如家。
  “抱歉,谭老弟,你就当没听过我那些屁话。”冯不羁快人快语。
  谭云山乐了,忽然有点舍不得这位法师:“别总这么客气了,叫我云山就行。”
  法师从善如流:“那你就叫我不羁。”
  谭云山:“……”
  竖着耳朵偷听的既灵莞尔。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谭员外终于姗姗归来。
  “有劳二位法师了——”
  人未到,声先至。
  待余音都散得差不多了,谭员外的身影才总算出现在正堂门口。
  既灵和冯不羁在听见对方声音的时候就已经起了身,这会儿一齐施礼:“员外……”
  “快坐快坐!”谭员外连忙道,满是恭敬和感激,但下一刻又马上换截然不同的口气斥责下人,“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二位法师看茶!”
  下人们也刚随着这一家三口风尘仆仆回来,但老爷发话了,他们只能迅速四散,回归各自的地方忙碌。
  待下人们退干净,谭员外和谭夫人也已经坐到主位,谭世宗则坐到谭云山身边,好整以暇地打量弟弟,发现毫发无损后,乐了:“你这也不像帮忙捉妖了的样子啊。”
  “帮忙捉妖”四个字谭世宗刻意夸张起语调,透着兴致高昂的奚落和嘲弄。
  若在以往,谭云山哼哈的也就应了,但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肩膀太疼,莫名就想回上两句,不然都对不起自己流的血:“还行,虽然被咬了,总算不是帮倒忙。”
  谭世宗刚听到“还行”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嗤之以鼻,可等听见后半句,直接变了脸色:“你被咬了?!”
  谭云山轻轻点头:“肩膀。”
  谭世宗不信,抬手就要摸,谭云山下意识往后躲,结果牵扯到伤口,立刻倒抽口冷气。
  谭世宗的手停在半空,有点不敢往前了。他虽然横竖看不上这个弟弟,但也知道装模作样不是谭云山的性格,尤其见惯了笑盈盈的谭云山,乍见到这样的,他都好像能清晰感觉到那种疼了。
  不过不碰可以,话还是要问的,不问不安心:“被咬了……会变成妖怪吗?”
  谭云山怔了下,笑了:“不知道。”
  淡淡三个字,既灵竟听出了一丝苦。
  “世宗,”谭员外总算想起管管这个儿子,“法师在此,不得无礼。”
  “爹……”谭世宗还想说什么,却收到谭夫人扔过来的一瞥,瞬间压下一肚子担忧,不言语了。
  谭员外总算满意,这才看向二儿子,难得声音里带上一丝关心:“伤得严重吗?”
  谭云山心里一热,想也不想便摇头:“没事,只肩膀被咬了一下。”
  谭员外点点头,但又好像并没有全然放心,很快又追问了一句:“真的没事?”
  谭云山哑然失笑,不知是不是很少被如此关心,他竟破天荒想和亲爹玩笑两句:“也不能说一点没事,肩膀疼得要命,胸口还少了一颗痣,损失惨重。”
  “你说什么?!”谭员外腾地起身,动作之大险些将椅子带倒。
  椅子最终没倒,只是与地面蹭出刺耳声响。
  当这声响同谭员外的尾音一并散去,正堂陷入诡异的寂静。
  静得能听见每个人的呼吸。
  “我就知道该是这样,我就知道是时候了……”谭员外自言自语地坐回椅子,但听起来没有错愕或者惊惧,倒有一丝……如释重负?
  “老爷,”一直安静着的谭夫人忽然沉稳开口,“世宗还在呢。”
  谭夫人的提醒就像一盏灯,驱散迷路,露出前路。
  谭员外深深呼出一口气,然后抬头:“世宗,你先回房。”
  谭世宗莫名其妙:“为什么我要回房?”
  谭员外一拍桌子:“让你回就回!”
  如果说谭夫人还能制住谭世宗几分,那谭员外根本是连骂都舍不得骂这个儿子,闹得再过,也顶多语重心长说两句,谭世宗也习惯了这样的亲爹。
  可很多事就是这样,越是反常越能镇住场。
  就像此刻,第一次被亲爹吼的谭世宗,瞬间把什么嬉皮笑脸都忘了,呆愣在那儿不知所措。
  关键时刻,还得谭夫人——
  “回去吧。”
  温温柔柔三个字,就让谭世宗定了心,也找着了台阶。
  谭世宗乖乖回房,下人洗漱屏退,谭员外又让管家在外面守着,防止隔墙有耳。
  一切,都似曾相识。
  冯不羁看既灵,既灵看谭云山,谭云山彻底茫然。
  怎么就忽然这样了?就因为他少了一颗痣?
  “你那个没了的痣到底长啥样,这么重要!”冯不羁不知何时坐到了之前谭世宗坐过的椅子上,贴近谭云山低语,简直要好奇死了。
  谭云山直接勾开衣襟,亮出胸膛:“就这样的。”
  冯不羁被骤然豪放的谭家二少搞得猝不及防,刚想说都没了你让我看啥,却发现还真不是,没了一个,还有四个,就在胸口偏左一点的位置,四个芝麻大小的痣。这些痣既没站成一排,也没围成一圈,就随意点在心窝上,平淡无奇,至于谭云山口中消失的那颗,更是没留下任何痕迹。
  “你要不要过来看一眼?”冯不羁自己看完了,还要呼朋引伴。
  既灵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这真是她听过的最一言难尽的邀请。
  撕衣服包伤口的时候她什么都不会多想,但这会儿平白无故去看一个男人的胸口,理由再怎么正当都……
  “行吧我看看。”
  好奇战胜了矜持。
  这厢两位捉妖者研究谭云山的痣,那厢谭夫人则帮着谭员外摘主位后面墙壁上的挂画。
  等二人研究完了,画也摘下来了,连带着墙壁上的暗格也一目了然。
  三人就近坐回椅子,收敛心神,正色起来。
  谭员外从暗格里取出一个木质锦匣,于手边的桌案上放好,而后示意他们过去。
  三人不明所以,起身来到桌案跟前,待看清锦匣,皆心生赞叹。
  锦匣一尺见方,匣盖上雕刻着几只向天而飞的仙鹤,仙鹤之下松柏葱郁,仙鹤之上云雾缭绕。不知哪位工匠技艺如此精湛,竟将这仙鹤、松柏、云雾皆雕刻得栩栩如生,看久了,恍若能听见仙鹤振翅,风过松柏,云雾轻移。
  似觉得差不多了,谭员外这才打开锦匣,里面静静躺着一副卷轴。
  终于,谭员外缓缓开口:“十四年前,仙人还留下了这幅图。”
  虽然有了预感,可真等听见谭员外说了,既灵和冯不羁还是颇为无语。
  谭云山也哭笑不得:“爹,这么重要的事,您就不能一口气说全吗,非一回一回讲。”
  “不是我想这样,”谭员外叹口气,一边把卷轴取出,一边道,“是神仙说的,必须要等到你的第一颗痣消失才能讲。”
  “第一颗?”谭云山听出端倪。
  谭员外立刻点头:“你身上的痣就是你的仙缘,当五颗痣全部消失之日,就是你登仙之时!”
  谭云山看着亲爹眼里的“热切”,心却渐渐凉下来。
  他从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
  仙缘。一个缘字,道尽多少缥缈,这样虚幻之事根本不必挂心。可现在,这个字实实在在压到了他的身上,就像一块巨石,逼得他必须选择,要么弯腰,要么掀掉。
  他想掀掉。
  他面前的人却希望他弯腰。
  “羽化登仙,多好的事!”谭员外话里有着难掩的激动,仿佛要登仙的是他自己。
  谭云山好多年没听过亲爹和自己这么热络说话了,上一次怕还要追溯到十四年前的中秋,那个所谓的染了风寒的夜里,亲爹急匆匆跑过来,抱着他心疼了好一会儿。
  十四年过去,谭云山终于想明白了那晚被亲爹抱在怀中心疼时的别扭感。
  那个说着心疼他的人,声音是抖的,藏着怕。
  而现在,这个劝他修仙的人,声音也是抖的,藏着高兴。
  谭云山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谭夫人。
  相比亲爹的不淡定,她真算得上多年如一日。十四年前,她没抱自己一下,十四年后,她也没劝自己成仙。整整十四年,她看自己的目光都和现在一样,冷淡,疏离,事不关己。
  “尘水……仙缘图?”
  思绪恍惚中,谭云山听见既灵的声音。
  就像清冷世间忽然进来一道光。
  “按照这个图走就能成仙?”
  如果既灵的声音是光,冯不羁的声音就是天上下火了。
  所有黯然神伤的情绪都被这两个家伙搅乱,谭云山深吸口气,定了定神,也抬眼看去。
  卷轴已在桌案上摊开,是一副绢画,但画中却非人物山水,而是一张地形图。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贯穿全图,中途又有许多分支,分支又蜿蜒到四面八方,无数村庄、城镇、高山、峡谷散落其中,且被逐一标注,以至于整张图看起来密密麻麻。
  但在这张图里,有六个名字十分突出,一眼便可看见。
  一个是“尘水”二字,是整张图上最大的两个字,被清晰写在那条最醒目的贯穿全图的河上。
  另外五个名字则分布在图上不同地方,字体比“尘水”小,却比其他字略大,而且没用墨写,用的朱砂,红得刺眼——应蛇,崇狱,异皮,佞方,瀛天。
  整张图只有左上角的“瀛洲”附近稍有空白,却又被两句题诗填满——
  五妖伏诛日,
  羽化登仙时。
  夜凉如水,月色如霜。
  谭云山躺在飞檐亭上,望着皎皎星空。
  早该入睡的时辰,可现下这一片安静的谭府,究竟有多少人真的睡了,又有多少人像他这样醒着?
  谭云山不知道。
  至少爹是睡不着的,因为究竟要不要修仙,自己还没给他准信。
  娘应该也睡不着,不过肯定不会是担心自己,多半该是操心爹。
  一张尘水仙缘图,就让谭云山把这么多年没想明白的事情想通了。
  为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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