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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灵-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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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灵理直气壮:“生气,所以我不同情她的一腔真心付东流。”
  谭云山哭笑不得,也不知该揶揄还是该附和了。
  既灵:“你真不会对任何人动心吗?”
  谭云山摸摸自己静如止水的心口,朝上面的伙伴无奈摇头:“真不会。”
  既灵叹口气,幽幽道:“喜欢上你的姑娘真惨。”
  谭云山莞尔:“你不是刚说完不同情她吗?”
  既灵把早预备好的小石子向下一弹,正中谭云山脑门,心满意足:“我在心疼我自己。”
  谭云山捂着额头,本来是想喊疼的,虽然并不太疼。
  可对方太快,弹石子快,说话快,关窗户也快,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他只来得及傻乎乎张嘴,视野里就只剩下寂寥星空。
  良久。
  谭云山放下手,对着紧闭的窗口,缓而无声道:抱歉。
  这是个晴朗夜晚,万物静谧安宁。

  ☆、第48章 第 48 章

  世上很多事; 发生前的想象与发生后的实际都大相径庭。
  既灵以为自己会彻夜不眠; 结果一梦到瀛洲; 还和瀛天酣畅淋漓地打了一架;以为自己会伤心欲绝,结果一觉醒来; 心神平定。
  酸楚还是有的; 但同先前的患得患失比,确定无望; 反而让人踏实。
  何况谭云山不是单单不喜欢她,而是没办法喜欢上任何人; 稍微往宽处想,便也没什么不甘了。
  她这一想得开; 倒衬得谭云山放不下了,至少清晨于客栈门口打照面的时候; 既灵对上的就是一张满是歉意的脸。
  躲得了昨夜; 没躲开今晨; 既灵再坦然也觉狼狈,毫不犹豫一净妖铃敲过去; 补上昨天那小石子没解完的恨:“心都没有,就别装不忍了。”
  谭云山酝酿了半宿今晨寒暄的方式,欢脱的; 柔情的; 装傻的; 应有尽有; 却发现这会儿一个也用不上了。既灵的坦白是他见过最可爱的; 不扭捏作态,也不故作大方,高兴与不高兴都一股脑给你,却不会让人想要躲,相反,你还巴不得张开怀抱都接住。
  “对,我最没良心了。”他笑盈盈接口,心里却想被敲第二下。真是,这辈子都没有过此类莫名其妙的愿望。
  被这么好的姑娘喜欢上,多大的福气,他没运气享,不知道将来要便宜哪个臭小子。
  有那么一刹那,谭云山想回到前前世,最好能赶在舍心之前就把那个糊涂蛋截住,若是赶不上,躲到一旁,等所有人都走了,再把那心捡回来塞自己身体里也好。
  前前世有多苦他无法体会,前世有多逍遥他也没印象,他只知道,自己这一世最无辜。
  “我说谭二,大清早的你不去找马车,跟这儿傻乐什么呢——”又一个伙伴背着包袱自客栈里出来,高大威猛,说话走路都带风,连旭日都被他遮去一些。
  谭云山莞尔,连声道:“冯兄教训的是,我这就去找……”
  “还是我去吧,昨天我就跟掌柜的问清楚了。”既灵没给伙伴反驳的时间,说罢便把包袱往身上一甩,轻快而去。
  冯不羁眼中掠过意外,及至人走远,才收回目光,就见谭云山仍盯着人家背影消失的方向呢,大有凝望到地久天长的意思。本来他还犹豫要不要多嘴,这会儿完全忍不住了,直接把人拉到一旁树下,免得挡门口影响人家客栈做生意,而后皱眉小声问:“你是真不喜欢人家还是以为自己不喜欢啊,先别考虑心不心的事儿,我就不信了,怎么的,没心就不是人了?就没七情六欲了?”
  谭云山先是一愣,继而很快明白过来,瞬间心累:“都是兄弟,能不能不听墙根。”
  “谁听墙根了,我……我赏月!”冯不羁目光闪烁,明显底气不足。
  谭云山哭笑不得。
  算了,赏月就赏月吧。
  冯不羁叹口气,声音低缓下来,语重心长里带了点惋惜:“人家都把心递到你面前了,你是真薄情啊。”
  事已至此,也没什么可遮掩的,何况有个自己人能说说心里话也好:“我给不出相应的东西,就不该伸手接。”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给不出呢?”他们仨自槐城起,相处时日也不短了,他虽没什么经验,但眼睛可是雪亮的,“我看你挺喜欢她的。”
  谭云山眉头微锁,真心向友人请教:“何谓‘喜欢’?”
  本以为冯不羁会立刻接口“我哪知道”,保不齐还会狼狈地摸摸鼻子,哪知道这些都没有。他只是站在那儿,有极短的那么一瞬晃神,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些什么,等谭云山想仔细看的时候,又没了。
  然后冯不羁还是那个大咧咧的冯不羁:“喜欢哪,就是看见她笑就开心,看见她哭就难过呗。”
  “我看见你们笑也开心,看见你们哭也难过。”谭云山徐徐吐出一口气,淡淡释然,浅浅失落。
  “‘你们’里也包括我吗?”茂密树冠里忽然倒掉下来一个白流双,勾着树杈在风里晃荡,大大的眼睛天真无邪。
  冯不羁差点没吓死:“你什么时候躲这儿的!”
  白流双倒着看他,跟蝙蝠似的:“又看见绿树了,我高兴,不行啊。”
  怡州四季如春,温暖湿润,的确比黄州好太多。
  再有失落伤感也都让这不速之客给搅和没了,谭云山笑着摇摇头,给了翘首期盼的小白狼肯定答案:“当然也包括你。”
  白流双却皱起好看眉毛,发自肺腑地为难:“但是我想了想,如果你笑,我不一定会跟着乐,如果你哭,我好像也没什么感觉,我是不是很冷血?”
  谭云山乐不可支,终于在伙伴马上就要滑向自我怀疑的深渊时,问了句:“既灵呢?”
  白流双没有半点犹豫:“那我会!我不想看见姐姐哭,我就希望她开心!”
  谭云山点点头,预料之中,却仍替既灵欣慰:“这就是了。”
  白流双脸上云开雾散,甚至隐隐有了发现宝贝的光彩:“所以这就是喜欢?”
  “对啦对啦。”冯不羁敷衍应和。和一头小白狼讨论这种问题,无异于对牛弹琴嘛,亏得谭云山还一本正经的。
  他正腹诽,就听树杈上挂着的白流双一声嘹亮呼唤:“臭神仙——”
  声音很大,树上落着的鸟都被惊得扑啦啦飞起,客栈门口进出的和附近街面上来往的人也都被吓得一震,四下打量半天,确认没什么危险,才又蒙头蒙脑地继续走动。
  冯不羁没好气道:“大清早的你瞎喊什么。”
  白流双一个鲤鱼打挺,由挂变坐,脑袋顶着绿油油树叶道:“我没瞎喊,他就在天上看着呢,咱们说什么做什么他都知道。”
  话音刚落,就听见尘华上仙懊恼的声音:“喊我干嘛……”
  那声音听不出远近,只知不大,刚好传到他们三人耳中,又不会惊扰旁人。
  白流双给了两位友人一个“我没说错吧”的得意眼神,然后急匆匆道:“臭神仙,你哭一下。”
  南钰愕然:“为什么要哭?”
  白流双皱眉:“哪那么多废话,要不你乐一下也行,快点!”
  南钰:“……”
  围听了全程的尘华上仙后背一凉,终于意识到这可能是个“致命选择”……
  谭云山和冯不羁默默对视。
  冯不羁——你说他是希望“被喜欢”还是不希望?
  谭云山——我觉得作为一个神仙,被一个狼妖这样“评估”,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心情复杂。
  冯不羁——那换个问题,你觉得南钰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围观的?
  谭云山:“……”
  “流双,”谭云山忐忑出声,“你什么时候知道南钰在上面看着的?”
  迟迟没等来天上的回应让小白狼闷闷不乐,但谭云山刚说过也喜欢她和冯不羁,她总要释放点善意:“就昨天晚上呀,你和姐姐说话的时候。”
  谭云山:“……”
  这世上还能不能有点秘密了!!!
  既灵带着马车过来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树下神态各异的三人,一个悲伤远眺,一个艾叶擦剑,一个怒视苍天。
  问缘由,两个说没事,一个气鼓鼓的不答话。既灵莞尔,料想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没再问。招呼大家上了马车,她将尘水仙缘图摊开,开始说正事:“从怡州到瀛洲,先走旱路,再走水路,平顺的话,三个月。”
  “好慢,”白流双靠在既灵身上,噘着嘴道:“要不我先飞过去探探路?”
  既灵乐:“路就在这里清楚摆着呢,探完还是这样,我们也不能跟你一起飞过去。”
  白流双道:“那我探瀛天!”
  既灵捏她脸:“瀛天在东海里,你怎么探?变成鱼?”
  “等一下,”冯不羁终于觉出哪里不对,俯身贴近仙缘图使劲看,“瀛洲不是九天五仙岛之一吗?难不成我们要去九天仙界捉这第五只妖?”
  “不是,你仔细看,”既灵点了一下仙缘图上的瀛洲仙岛,整个仙缘图上的地方都是凡间山川河流城镇,只有这一座仙岛,立在东海尽头,几乎是仙缘图的最东边缘了,“瀛洲是漂在东海尽头的仙山,而瀛天的标记在仙岛之下。”
  冯不羁又仔细看了看仙缘图,终于明白过来。瀛洲是距离九天宝殿最远,而距离人间最近的仙山,妖兽自然不可能躲进九天仙界,便干脆挑了瀛洲仙山下面的东海,东海依然属凡间,既不会被世间修行者打扰,水中亦有活物精气可觅,蛰伏的极佳之地。
  “挺会藏啊,”他直起腰,感慨,“躲九天仙界眼皮子底下去了。”
  既灵刚想附和,余光却瞥到了谭云山。自马车启程,这人便一路安静,眼下更是打起了哈欠,颇有点要会周公的架势。
  “这位公子,你马上就要圆满升仙了,能不能拿出点精气神。”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跟冯不羁要成仙呢。
  谭云山叹口气:“这妖在东海里,像你说的,我们又变不成鱼,如何捉得?”
  既灵道:“船到桥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谭云山不置可否。
  既灵定定看了他一会儿,忽然问:“你是不是不想成仙了?”
  谭云山惊讶于她的敏锐,迟疑片刻,收敛慵懒,微微坐直,轻声道:“如果我说是呢。”
  既灵没答他,而是取下净妖铃递给冯不羁,后者非常娴熟地接过来照着他脑袋就是一下。
  冯不羁再收力道,可也比既灵猛多了,谭云山是真疼,但又想笑,说不上原因,现在是看着这些伙伴就高兴:“你俩什么时候这么默契了。”
  “少打岔,”冯不羁没好气道,“九十九拜都拜了,就差这最后一下,你和我说不来了!”
  谭云山:“你不是也不想成仙吗。”
  冯不羁:“对啊,但我从一而终,没有半途变卦。”
  沉默半晌,看着等他给个说法的伙伴,谭云山终于开口:“总觉得有很多力量在推着我成仙,越是推,我越不想让他们如愿。”
  冯不羁皱眉,这算什么,小孩子脾气?这话要换白流双来说反倒合适些:“谭二,我发现你自从确定没有心之后,反而心事变重了,你要不要挖开看看到底有没有心?是不是那些神仙骗你呢?”
  “……”他这交的都是什么朋友!
  手里忽然被塞进来一个橘子,带着淡淡果香,谭云山抬头,对上既灵的眼睛。
  她半调侃半认真道:“你怕什么呢?不会真担心在九天仙界里有人情债和血海仇吧?”
  谭云山不语。
  是,却也不全是。
  他还担心失去他们,失去这样嬉笑打闹的日子。他这一世二十年,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这段尘水路,他不希望结束。
  冯不羁说得对,知道没心了,反而心事多了,稀奇。
  没等来回答,既灵就自问自答:“如果我是你,我会快快捉妖,速速成仙,倒要弄清楚背后都藏着什么前尘往事。”
  谭云山:“未必是开心的。”
  既灵:“但它不会因为你的逃避而消失,你成不成仙,它都在那里,你这一世想不起,还有下一世,你躲,它就永远跟着你,你撞上去,也就破开了。”
  谭云山笑,很浅,心里却渐渐开阔起来:“万一撞得狼狈不堪呢。”
  “你本来也没多风流倜傥好吗,”既灵没好气瞟他一眼,而后话锋一转,“不过我认识的谭云山,狡猾奸诈,诡计多端,从来都是让别人倒霉,才不会让自己遭难。”
  谭云山笑得灿烂,却不再言语,只弯着眉眼看她——狡猾奸诈,诡计多端,嗯,那你这算眼光好还是眼光差?
  既灵歪头想了想,冲着他无声叹息——我瞎。

  ☆、第49章 第 49 章

  南钰这段时间被死死困在了思凡桥; 简直要疯。
  原本他计划得很好; 想着再劳烦褚枝鸣三个月; 自己则去寻一寻能长时间在水中闭气的法子。反正对于神仙来说,三个月不过是白驹过隙的一瞬; 等到那些家伙捉完最后一只妖兽; 仙的仙,散的散; 他这个尘华上仙也能彻底安稳,到时候回归正职; 漫漫九天岁月里不愁没有报答友人的机会。
  结果法子还没寻到,褚枝鸣那边先出事了。
  这事说起来也是滑稽到令九天仙界瞠目结舌。
  两位素有积怨的上仙; 持之以恒地斗了几百年,终于在最近一次; 其中一位上仙掌握了另外一位上仙为非作歹的证据; 且是强有力到无可辩驳的铁证; 一状告到天帝那里。天帝原不愿意掺和下面的私人恩怨,但对着真凭实据; 又另当别论,当下依照九天律法,赐忘渊之刑。
  入忘渊者; 管你人、妖、仙、物; 有去无回; 意味着永不超生啊。被状告的上仙自然垂死挣扎。自己的罪是洗脱不干净了; 索性也不洗了; 而是将这几百年搜集的那位上仙的犯错证据一并递上。
  敢情两位仙友都不干净。
  天帝大怒,恨不能把那位也投入忘渊,奈何罪有轻重,被反咬一口的那位罪不至忘渊,故而天帝依律,赐冰笼贬谪之刑。冰笼和贬谪是两种刑罚,即先入冰笼受百年极寒之苦,洗清罪孽,再投胎转世,至于转世后是富贵是穷苦,是平顺是坎坷,是还有机缘成仙亦或世世轮回,皆看造化。
  狗咬狗,一嘴毛。
  南钰原不想如此粗俗地形容“前仙友们”,奈何那二位干的事真是……
  忘渊之刑先起,冰笼之刑随后,故而被反咬那口的上仙还有机会送一送这位故人。他也向天帝求来了这次“送故人”的机会,据说求的时候涕泪横流,仿佛一夕之间,就和那位死敌恩怨尽消,只剩惺惺相惜。
  天帝仁慈,允他送行。
  到了入忘渊之日,二人皆被押至忘渊之畔,由褚枝鸣监刑。彼时南钰端坐于思凡桥,一抬眼便可看见忘渊。
  入忘渊乃九天最重之刑,受此刑者多半为世间罪孽极重的妖或者人,然围剿大战之后,世间安稳,很偶尔才会冒出个大凶大恶之徒,这也是褚枝鸣那位渊华上仙常年闲适的原因。
  恶人、恶妖尚且不再,遑论恶仙了,就算在围剿大战之前,罪至忘渊的仙人也非常罕见,正因如此,此番行刑引来了众仙友围观。感慨有之,唏嘘有之,心悸有之,看热闹有之。
  临刑之际,尘水畔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
  被特准送行的那位上仙于“故人”耳边说了两句“送别词”,说的是什么,只有他和对方知道。但被送别的那位自然不领情。
  自己永不超生,对方却只是冰笼贬谪,谁赢谁输,一目了然。
  而且南钰觉得,那位声泪俱下求来这次送行机会的仙友,也未必真的想送故人,你怎知他的耳语就一定是不舍?说不定是胜利者的嘲弄,字字诛心。
  意外就是在此刻发生的。
  听完耳语后,那位上仙没让“冤家”撤开好整以暇地观赏自己入刑,而是一把将对方紧紧抱住,而后于众仙友惊愕的目光中,带着对方一同跌入忘渊。
  一抱,一跌,速度之快都不够眨下眼睛。等褚枝鸣反应过来想阻止,连溅起的水花都没了踪影。
  死一般的寂静。
  无论是尘水河面,还是尘水之畔。
  入了忘渊的,谁也救不了,天帝亦然。最终,褚枝鸣因监刑不力,被罚禁足反省一百天。
  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南钰悬了好久的心终于放下。
  当日围观仙友私下议论,都觉得这处罚过轻——仙友残杀,共入忘渊。九天仙界一百年也未必能出一件这样的丑事。论罚,褚枝鸣首当其冲。
  但南钰似乎能懂天帝心思。
  那“送行”是他准的,但凡多思多想一下,都有可能避免此事发生。他轻罚褚枝鸣,意味着他清楚,过在自己。
  如此这般,褚枝鸣禁足期间,忘渊由另外一位上仙临时过来看守。
  奈何忘渊实在无聊,于是那上仙每日最常做的事便是同他远远相望,时不时还问候两句——思凡桥上风景如何?
  南钰觉得这人不是来守忘渊的,根本是来守自己的。
  说不上是好事坏事,尘水仙缘路上的那帮家伙也遇到了一些麻烦。
  怡州到瀛洲,路遥万里,沿途大妖小怪无数,尤其水路里的妖,常年见的都是船夫商贾,少见修行者,更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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