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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长宁莞尔,“那我们便从最初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箱
第135章
譬如逝水(三)
所以的异变; 当是从三千年前,玄华毫无缘由地一剑将过去的苏长宁斩落开始。
自然; 苏长宁的重生; 令这个开始就并不如“天道”所愿。
只是于玄华而言; 在此之后发生种种; 恐怕皆在“天道”操纵之下。
自从前世的苏长宁陨落,他循着一丝模糊推衍来到南华,立派紫霄后,心魔便日渐炽盛,最后几乎至于无法自控之境。
不过玄华到底是经年天君,眼界手段心性皆属不凡,知道如此下去自己要么为心魔所摄大失本性,要么为天魔所乘身死道消,当即决定修习□□魔双修功法。
那功法大成之时; 便可斩出恶念□□; 断去心魔。
说来简单; 当年玄华行此法时却也是百般艰难,千钧一发之际不知凡几,最后才斩出魔尊御天; 澄清心湖。
照苏长宁看,她死于玄华手中是“天道”使然; 那玄华因此种下心魔,不得不斩出御天,必也是“天道”所推使。
“若你与御天重新合为一人; 想必‘它’定十分意外。”苏长宁笑笑,又道,“不过此事还须徐徐图之。”
当务之急,还是要稳住紫霄秘府界域,使玄华能够抽身。
按理说苏长宁神魂未改,算得上紫霄秘府的半个主人,但此时修为尚未能化神,就算是从前完完整整的她,也难以操纵这灵宝。
不过也不是没有权宜之计。
苏长宁看着玄华,笑得温婉。
比之从前,她如今这付容貌可说得上是云蒸霞蔚,光彩照人,可看在玄华眼中,却已非当年模样。
到底,已非从前。
时过境迁,逝水难追,大抵如此。
玄华修行道途不比苏长宁少倾注心力,前有心魔难解,又受挟于“天道”,才会执着如此,如今看破,不过喟叹而已。
没了旁的顾忌,苏长宁便由空中随便以神识锁定几个破碎禁制,细细探查。
果然紫霄秘府如今崩颓之势无可挽回,牵累得玄华投注其中的功体修为也所剩无几。不仅是其中万物,就连创世法则也已开始崩毁溃散。
然……
“紫霄秘府……紫霄……天玑!”无意识地伸手托住几条破碎禁制,莹白指尖轻轻捻转倏尔顿住,苏长宁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眼里骤然一亮。
“天玑?”玄华先似有疑惑,而后亦是豁然,“原来如此。”
苏长宁笑得犹如冰雪消融,微微侧过头去,问道:“你可愿意?”
玄华随着也是轻笑:“唯听尊便耳。”
苏长宁的想法,其实也很简单。
紫霄秘府,曾是她的天玑界。天玑界最初,却并不是由混沌中孕育出来的自然界域,而是她曾经的本命灵宝天玑宫发衍祭炼而来。如今紫霄秘府难存,天玑界崩毁,作为灵宝的天玑宫却仍是法器之身未改,玄华既做了天玑天道,倒不妨再做一回天玑宫的器灵,就可脱身于界域了。
只不过虽是取巧的法子,但成为器灵之后,修行之途大异从前,须得玄华自己愿意才行。
玄华倒是答应得很快。
事已议定,苏长宁与玄华也放下了过去那点隔阂,一同祭炼起天玑宫来。
固然苏长宁现下修为不够,可天玑宫到底曾是她本命法宝,加上两人都是积年天君,手段皆不少,所差者,不过时刻罢了。
天玑界如今崩毁纷乱,苏长宁分出神识,慢慢地绕开零碎禁制法则,一点点探向界域核心处所在。
玄华如今正是天玑天道,苏长宁这边神识才动,倒似直接烙入他识海一般,若是寻常修士,必定就要将这入侵神识斩杀当场。而苏长宁的神识却再未遇到丝毫窒碍,直接深入天玑天道中枢。
相触刹那,便有无数法则、道种文字涌入她识海,几乎要将她充满得爆开,好在苏长宁亦早有准备,加上对天玑界的了若指掌,稍作引导后便理顺了涌入的天道碎片。
再来便是水磨工夫了。
由弱至强,一条条将维系天玑界与天玑宫联系的法则切断,任由天玑界崩毁塌陷,再将其中残余天地之力的法则收入正虚悬在天玑界上空,几乎遮蔽了整个天玑界天极,不停旋转的天玑宫中。
若无今日之事,“紫霄秘府”随时日崩毁,玄华永远沉眠,天玑界归于天玑宫中,最后天玑宫便会成为一件无主灵宝,只怕会落入天命所归之人手中。
下一刻,苏长宁心海间的这点波澜便被迅速地平息了下去。
悬在空中的天玑宫随天玑界之力的注入和时间流逝越转越快,至于成了一片虚影,却在最后一缕法则注入后,蓦地绽开一片金光。
不知过去了多久,金光方才条条垂落,在其间慢慢显露出的天玑宫,竟由先前的横亘天幕,缩至了巴掌大小,周遭金光流转,其间纤毫毕现的亭台楼阁内黑与白、法则与道种交织,令人视线稍有触及,便有神魂俱动之感。
“成了。”苏长宁微一扬手,先前还尊贵威严万端的天玑宫就如温顺的宠物般投在她的掌心,任由她将它收入掌中。
而与她相对而立的玄华,身形已由凝实转为虚幻,明灭不定,却不再有先时的消散之感。
天玑宫炼化,天玑界不存,此地不宜久留。苏长宁与玄华交换了一个眼色,玄华投身天玑宫内,苏长宁身形一动,刹那间便消失在了虚空之中。
玄华初成天玑宫灵,尚需时日温养,一进入天玑宫中就开始了闭关修行。
此时外间的南华界中,天色沉黯如铅,滚滚黑云重重压在天幕之上,其间电光频闪,雷声低鸣,看起来一番天地异像正在结成。
可苏长宁身形甫一在天玑界外立定,便毫无迟疑地以灵力激发无极门玉环,身周顿时腾起一圈壁罩,看似弱不禁风单薄无比,却护持着她飘飘摇摇地穿过压境云层,直往界外投去。
待她身影消失,那些乌云竟如浪潮般退去,露出原本的青天白云,恍若从不曾存在过一般。
等双足踏上实地,手中玉环便应声而碎,在苏长宁指间化作齑粉消散在风中。
能够穿越界域,这玉环中所存的自然不是一般阵法。
可此时自毁得这么干脆,显然无极门也留着一手,并不想要这些受邀而来的宗门堪破其中秘密。
玉环是无极门赠下的,自然传送左近便有待客弟子,苏长宁这边遁光才落,那边两名黑金服饰的弟子就迎了上来,竟也有金丹初期修为。
这二名弟子在此间迎客已有些时候,不免懒怠,此时见苏长宁独身一人,看修为也不过元婴,怕是什么不知名的小界域来的,便起了轻慢之心。
“敢问这位……吓!”无极门弟子在抬眼看清眼前女修容貌时,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
修真界固然不缺绝色佳人,可如此清极美极的冰雪之姿,哪怕是门中那位向来以容貌着称的冯夷仙子也无法与她相比……虽修为寻常,身周气机看起来也无甚特异之处,或许是哪位天君道侣也不一定。思及至此,那二名弟子皆是打叠起精神,小心接待。
“烦请前辈将名姓宗门,记入此简之中。”其中一个弟子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个玉简,说道。
“嗯。”苏长宁接简在手,灵力微吐,便在上面记入了“南华紫霄苏长宁”数字。
“原来是苏真君。”南华界外,苏长宁名号并不为人所知,那弟子这句也不过是客套罢了,“苏真君玉趾降临,敝派欢迎之至,请随在下来。”
转过几处阵法,便见一架华丽非常的仙鹤羽车停在眼前,不仅车架缀着各式七宝璎珞,看起来流光溢彩,就连那拉车的两只鹤,亦是羽色油亮,喙红如血,神态不凡,竟是一只高阶灵兽。
苏长宁登上羽车,等车悬行空中时,心中念头转动,一一试了过去,却不见有丝毫异像出现。
“看来便是了。”她心内暗道,“限制于我的,怕只是南华天道。”
可又觉得事情必无如许简单。
毕竟天道之下,万物俯首。先前她重生为“苏长宁”时的那点修为在天道眼中不啻蝼蚁,若天不容她,在那时动手,岂不简便许多。
况且此后次次天道降罚,仿佛都有另一种与天道相抗衡的力量为她护法,然而能在一界之中与天道相抗的,还能是什么?
正思想间,却听玉板一声脆响,一道声音直达神识之中:“南华界紫霄派苏长宁真君,到——”
羽车应声缓缓降下,停在了一处金碧辉煌的山门之前。
山门之上饰以无数灵石宝玉,其中甚至有许多灵宝碎片,宝光璀璨,几于冲霄。其间高悬“钧天瑶池”四字,笔力遒劲,令人一看之下,心魂旌动,竟有迫人之感,也不知是哪位大能所题。
“苏真君,请。”才下羽车,就有无极门人迎了上来,虽亦是金丹修为,不过比先前的那两名弟子却要谦恭许多,对苏长宁的容貌也并未显出惊异之色。
苏长宁被他引着一路往内,但见楼阁间回廊曲折,其下水流潺潺,色白如玉,云气氤氲其上,望之澄明,果然真如王母瑶池一般。
此间极是广阔,楼阁隐于廊桥转折间,便有相熟的元婴真君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不知说些什么。
苏长宁结婴时候还短,虽在南华界中小有名声,却绝传不到外面界域,也并没有熟识之人,就跟着引路门人一直向里。
第136章
钧天法会(一)
“苏真君; 法会开始尚还有些时候,您不妨在这瑶池中随意逛逛。”将苏长宁引至一处回廊前; 那弟子躬身禀道。
苏长宁点点头; 便自在廊中曲水边站定; 恍若观景; 却小心地分出一抹神识去,探查周遭。
这一缕神识甫一放出,便如蓦地撞上了一块巨石一般,被死死地抵住,再无法前进丝毫。
无极门算得上是诸天界中数得上的中等宗门,今次法会做东,看来一应禁制都做得十分周密,如她现下的元婴修为,神识被绝对压制; 丝毫施展不出; 想来也是应有之义。
苏长宁容貌绝伦; 年岁又轻,很快便有真君与她攀谈起来。
她也无意端什么冰雪真君的架子,便与那些真君随意交谈; 言语间往往言近旨远,倒令他们真心钦佩起来。
正言谈间; 只听玉版又响,道“上玄天无极门普照天君到——!”
无极门是本次法会东主,普照又是积年的化神天君了; 在诸界内声名颇着,故而许多原本三两交谈的修者们顿时纷纷趋身上前拜见。
苏长宁却还是不远不近地站着,眼神望了过去,并未挪动脚步。
金色光华散去,只见那普照天君果然还是如同昔年一般,一身锦绣辉煌,身周散发着毫不收敛的绝强威压,左右两排美姬或持扇或奉如意、玉印,婷婷袅袅地随侍在旁鱼贯而入,好不威风。
其中一个姬妾看起来有些面熟,苏长宁定睛看去,竟是当年在紫霄派中与自己有些首尾的君宛烟。
她此时轻纱敝体,神态婉媚,随着普照言动格格浅笑,看起来哪里还有当年道骨,与其他伺候他的炉鼎侍女们,全无分别。
苏长宁心念一动,像是想到了什么,可却极快地一闪而逝,就连她自己也未捕住那刹那灵光。
诸天万界中,普照天君一向十分做派,各小界域、宗门中奉承他的修士也十分不少,此时如同众星拱月一般被众人迎了进来,目光却在远处的苏长宁身上顿了顿,才移开了去。
“苏真君,那位普照天君,在上玄天中亦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出手阔绰,向来不啻提携后辈,你若与他结交,想必于修道一途,颇有进益。”旁边先前与她相谈甚欢的一名小界域真君见了,便小声对她说道。
苏长宁笑笑,并不作答。
那真君见她无意,轻轻摇了摇头,便自上前去了。
穿廊而来的君宛烟自然也看到了独自孑立的苏长宁,眸色似乎深了深,却在下一刹那移开眼去,换上了惯常对普照的媚笑。
普照的到来瞬时间让瑶池中热闹起来,虽然他并非本次主持法会的天君,也引得原本四散在瑶池中闲谈的修士们纷纷随他进入了论道场中。
苏长宁不紧不慢地缀在后面,也走入了道场。
也不知这处是无极门哪位辟下的界域,除却外间曲折蜿蜒的亭台楼阁,居中的道场也十分阔大。当中一座仙池足有数里方圆,其中云雾之气间,金莲亭亭、玉叶挤挤,流光溢彩,十分富丽。
径自行至道场右首莲座前,等美姬为他用兰汤擦过后,普照方才振衣落座,看向众修士,道:“诸位能来此,想必都是青年才俊。即是济济一堂,不如……”
说着他微微侧头,便见一位姬妾手捧金盘袅娜上前,其中竟是数排金樽,“不如便与本君,共饮此杯。”
话音未落,也不见普照如何动作,那些金樽便如同活了一般,自行飞到了各位修士身前。只不知有心还是无意,这金樽仅得一十二只,有未得到金樽的,竟当下便埋入了二心不提。
待众人接了金樽在手,普照一面转动着拇指上光辉熠熠的灵霄真石巨戒,一面续道:“不过如此盛事,怎可无人祝酒。不知——紫霄苏真君,可为本君代行此职?”
他此言一出,有些才与苏长宁相识的真君,便蓦地将目光投到了她身上,接着又露出了然的神色。
这位苏真君容貌出众,如冰似霜,普照又是出了名的好女色,此时无异于暗示了什么。
苏长宁不知普照口出此言有何目的,接樽在手,正要开口,就听外间玉版又响。
“上玄天无极门酉阳天君到——”
一时间因普照而投在苏长宁身上的目光尽数收回,转而向外间看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今次法会的司会人酉阳天君。
他虽不是法会主角,却该是法会上最为重要的人物。
酉阳天君是无极门中积年天君,化神甚至早在普照之前,向来持重中正,处事公允,不管门内门外都比行事霸道又有好色之名的普照声望更胜一筹。
众人畏惧普照,却敬服酉阳,有不少修士,便是为了在法会上能受他点拨一二,结下些善缘而来的。
此时他一来,全场便静了下来,先前普照和苏长宁的小插曲,皆被心照不宣地遗忘了过去。
酉阳与普照不同,就那么平平常常地进了内场,一身灰衣道袍,须发灰白,周身并无丝毫威压气息,看起来与那些植丈田边的凡间老叟无甚区别。
只有他手中托着的一枚金色八卦镜,宝光熠熠,灵光隐隐,望之便知非常。苏长宁眼界犹在,细看之下便即断定这是一件被祭炼得十分圆满如意的灵宝。
不见酉阳如何动作,就见他身形出现在了正中莲座之上,开口道:“诸位。”
不过是一句寻常话语,听来却如钟似磬,令闻者识海皆为之一清。
“见过天君。”众人纷纷起身,稽首为礼。
酉阳点了点头,翻手结印,八卦镜顿时脱手飞出,凌于莲池上空,投下万千金霖光华。
“钧天法会,始!”
一时间先前的波澜尽去,道场中显出几分凝重来。
笼在光华之中的八卦镜,在众人头顶盘旋了一圈后,突地快速转动起来。
只听酉阳说道:“贫道有幸躬为本次钧天瑶池之会司会,不知诸位小友,打算如何论道?”
这一问,叫众人都有些意外。
修行到他们的境界,法会多少也都参加过,其中静坐论道谈玄之时不少,说是“论道”实则手底见真章之时亦甚多,不过就此两端罢了,酉阳作此一问,倒有些古怪。
“天君之意,不知是文论,还是武论?”其中一名散修出身的真君,当即便问了出来。
没想到酉阳却是有些失笑的样子:“今日既由贫道僭主,不妨请诸位小友一试本门此宝,且来一回‘镜论’。”
镜论?
连苏长宁亦是闻所未闻,目光转到道场之中的八卦镜之上,倒是有了些许头绪。不过此地无法调用神识,也只能等酉阳继续讲解下去。
“此镜名为钧天八卦,乃是本门至宝,可数往知来,勘断贤愚。”酉阳说的颇有几分自夸之意,话到嘴边又顿了顿,才道:“到底口说无凭,诸位想必对论道之法亦有所不知,不若请哪位小友上来一试。”
先前那名散修真君闻言,立刻由蒲团上站起身来,“静宣天罗恒,愿来一试!”
酉阳颔首,示意接待弟子引他进入道场中央莲池之上。
罗恒在莲池之中平台方自站定,金镜中便涌出一团金光,将他全身都笼了进去。
时光流逝,金光久久未散,莲池中静可闻针,众人由屏息以待,渐渐变得有些疑惑起来。
苏长宁凝目望去,钧天八卦镜宝气辉煌,灿然庄严,在修真界中却从未有过名目,仿佛无极门中哪位天君新炼制出的宝器,可此时发动起来,其间却有一股异样古朴沉重的气息萦绕,或许另有玄机。
罗恒没有丝毫声息发出,裹在他身周的金光积聚流泻,渐渐由池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