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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甚至在他毫不知情的时候,就这样被一群老谋深算的权臣利用,潦草地许婚嫁人。
阿瑶,已经嫁人了啊。
一股莫名的情感自杜衡心底生发,酸酸涩涩,最后汇于口中:“你告诉我,你不愿离开,可是与那宋修远有关系?”
“噹——”不及杜衡话音落下,穆清拂过梧桐秋的手一时用力,拨出个音来。杜衡忙不迭将琴从穆清的爪子下救出来,坐正了身子再看向穆清,只见穆清仍是方才的姿势,怔愣于原处。
杜衡抱着琴,不禁叹气。
宋修远其人,杜衡先前游历之时亦有所耳闻。其祖辈是同夏国高祖皇帝开国的大将军,有从龙之功,其父亦是开国后数一数二的大将。至于宋修远本身,少年将军,英姿勃发,鲜衣怒马,如此一个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少年郎,怎会不令人心向往之?
但他又是雁门守将,是夏朝的云麾将军。郢城宋氏一门纵然忠肝义胆,但沙场之人,习惯了浴血拼杀的日子,终究杀戮太过,戾气太足。让阿瑶留在这样的人身边,他终归放心不下。
杜衡起身,轻声道:“听话,明日便随我出城。”
“将额间的朱砂卸了吧,你终究不是莫词郡主。”
“卸不了了。”穆清抬头,杜衡的这句话仿佛一个契机,破开了穆清掩埋在心数年底的口子。隔着盈盈月色,杜衡分明见到穆清眸子中含着的水光。
“阿兄,我卸不掉这粒朱砂。郡王府不知从何处寻来了江湖术士,将这粒朱砂纹在这儿。阿兄,我卸不掉它…卸不掉了……”
杜衡无奈叹息,行至穆清身前搂过穆清。穆清感受到杜衡的软化,眸中的泪水一时遏制不住,并着这三年所经历的委屈,全然涌了出来:“它就…长…在我…脑袋上了……阿…阿兄…我不是…不是…莫词…我本不…不…不想嫁……可我…我能如何…我不知…不知我该…如何。。。真的不知啊……”
如今顶着这粒卸不掉的朱砂,她时常不知她究竟是谁,又究竟要做什么。
杜衡的手一下一下轻拍着穆清,脑中却回想起阿姆下葬的那日,十六岁的他搂着六岁的阿谣,用自己的怀抱安抚着年幼的小妹;他一直怜惜这个被血亲遗弃的小妹,阿姆不在了,便只有他这个兄长来照顾她。整整七年,他的小妹随他一起在华蓥长大。他看着愈发出挑的小妹,觉得天下所有男子都无法配上这个成长于灵山秀水中的姑娘,所以他教她月出,只有将她看作山中月,而不将她拘于四尺庭院的男子,方才是她的良配。
可他却不曾想到,不过一次下山,他的小妹便再也不见了。他竭尽所能,恳求师傅动用了所有的江湖关系,费了近三年的时间,方才寻到他的小妹。可此时,他的阿谣已成了蜀国的和亲公主,穆清身边就这样莫名多出了一个男子。这男子是夏朝的云麾将军,是她的夫君。
他的小妹,怎可如此屈身于他人?
穆清哭累了,蹭着杜衡的衣襟哽咽:“阿兄,我不走,你答应了,对不对?”
杜衡将穆清扶进屋,倒了杯水递至穆清眼前:“喝了它,好好睡一宿。余下的交给阿兄便是。”
穆清就着杜衡的手,听话地仰头呷了口杯中的茶水。
啧了啧嘴角,穆清却觉这茶水的味道有些奇特,似是……酒?
“……酒?”穆清抽噎问道。
“你今日也算历了不少事,这杯药酒能助你缓缓心绪。莫要多想,阿兄会替你想法子的。”
☆、阿远
“车内是何人?”
“这位军爷,车内无人,不过放了张琴并些许此处的特产而已。”
“。。。。。。行,走吧。”
穆清被一阵嘈杂与扑在脸上的光影唤醒,双眼酸涩,感受到身下一阵摇晃,似马车行走所致。穆清心惊,想要起身探个究竟,却没想周身乏力,张了嘴也不过只能略微发出些嘟哝。
这又是如何了?外头的人语……是阿兄……莫非阿兄已带着她出城了?
穆清挣扎着在车内坐起身,尚未坐稳便又扑了下去。车外的杜衡听见了声响,道:“我们已出城了。”
“阿兄…我全身乏力……奇怪得很。”
杜衡知晓以穆清的心性是决计不愿安生随他回蜀的,是以在她昨夜睡前喝的水里洒了药酒,“莫怪阿兄心狠,只你这个模样留在夏国,终究不合适。莫词此时不见了,若有朝一日她回来了,向你讨要侯府夫人的位置,你该如何自处?”说着挥了马鞭,“与其到时被戳穿了身份定个欺君之罪,倒不如此时跟着阿兄回蜀。”
杜衡所言,亦是穆清这大半年来最为担心之事。穆清明白杜衡的苦心,只是想到杜衡竟用酒药她,心底便生出一股莫名的火气。
穆清正欲开口,却听闻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
“杜兄等等!”
“阿承?何事?”
方才的声音是。。。。。。厉承?
“我方才经霖县城门时,见有不少官军打马出城,领头的似是那位镇威侯,不知要往何处去。杜兄这马车行不快,倒不如我带着阿谣妹子先行一步,以防那些官军真是来顺路来追你。”
杜衡略微思索,应道:“也好,有劳阿承。”
穆清周身无力,纵然心中不愿,亦只能乖乖地被杜衡抱到马背上,坐于厉承身前,被厉承拥着策马往西的树林而去。
若说先前在马车上只是穆清对杜衡闹脾气,此时整个人坐于厉承身前,便是真正拼了命地挣扎。厉承被她扭得十分不痛快,又恐被后头霖县的官军追上,边打马边伏在穆清耳侧道:“阿谣娘子,我不过带着你先行一步,至多三五日便又能见着你阿兄了;你若再不安生,我便真将你掳去卖了。”
“你不过害怕被后头的官军赶上,与其担惊受怕,不若在此处将我放下。”穆清见挣扎不过他,遂放弃了身上的动作,想着用言语刺厉承。
“哼,我堵了身家性命才将你这挂名公主带了出来,就这般放下,岂枉费你阿兄与我的一片苦——抓紧!”厉承话音未落,穆清便觉身侧有什么事物疾驰而过,定睛一瞧,竟是支已然钉入树干的箭。
“嗖——”
又是一支箭,直直钉入马后腿。
马儿不停踉跄,厉承扯着缰绳,从喉咙里闷哼出两个字:“该死!”
穆清尚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翻落下马来。
周身酸疼,右手处更甚。随着右手腕处一阵尖锐刺痛一齐而来的,是一道暗含怒意的沉哑询问:“不知阁下带着某妻,欲往何处去?”
不及穆清抬头看清来人,厉承忙捉起穆清将她制于身前。
穆清只觉脖颈间触及一片冰凉事物。
“休要过来!”厉承自知武力不低宋修远,好在穆清尚在他手中,此刻便只得拿穆清性命相要。穆清感觉脖颈处的匕首更紧了些,但思及厉承同阿兄的关系,便也知晓了这不过是厉承的一场戏。
宋修远执弓坐于马上,逆着晨光,穆清看不分明他的神色。
厉承见宋修远果真勒马不动,便挟持着穆清向后挪动。穆清被厉承捁着,本就站得别扭,如此向后行动,脚下更是踉跄,很快便成了厉承的累赘。眼见着就要摔倒,趁厉承分心拉扯她之时,穆清拼尽周身气力曲起尚能移动的左手肘向后顶去。厉承未想到穆清竟有如此下招,一手吃痛抱腹。
穆清的脖颈处无了束缚,便挣扎着向前欲脱开身去,正苦恼于仍被厉承抓着的右手之时,耳边袭过一阵凌冽之风,尚未意识到那是何物,右手上的束缚便尽数不见。穆清整个人收势不住,一下向前扑倒在地上,待坐起回过头时,却见宋修远不知何时下了马,正立于她身前,而三五丈外的厉承右手握着左手腕,模样瞧着破是吃力。
“哼,侯爷好功夫;不若你我切磋一番,若我胜了,便让我带走那边的贵人,如何?”话音方落,厉承便向宋修远袭来,不给宋修远任何应答与思虑的机会。
厉承虽自知功夫不敌宋修远,但寻思此刻宋修远因护着穆清有所顾忌,手中亦无兵器,估摸着也能占到上风。而宋修远出身军营,又历了数年的沙场磨砺,虽只是见招拆招,却依旧招招致命,即便是穆清也瞧出了其中隐含的杀机。双方过了七八招,厉承终是寻到了宋修远身侧的空档,转移身法窜至穆清身前,不顾身后暴露的破绽,正欲牵起穆清,却觉肩侧有寒光闪过:“即便阁下胜了,也不可带走某妻。”厉承周身一愣,肩上已架了一柄匕首,“若她愿跟着你,某或能考虑。”
片刻前被青骓落下的官军此刻终于赶到,一个个看着眼前的境况,心中皆是了然,不待宋修远有所吩咐,便上前用枷锁捆了厉承。宋修远将手中的匕首插回绑于靴侧的刀鞘中,行至厉承身前,道:“然,她不愿跟着你。”
穆清跌坐于地上,默默看着眼前的一切。她有些不敢去瞧厉承,片刻前分明还厌他入骨,可此时他这个模样,却又让她不知如何自处。
方才的一番挣扎令她全然脱力,衣衫发髻皆凌乱不堪,连脚上的一只绣鞋,都在滚下马时不知掉在了何处。正欲奋力起身,身前的光影突暗,穆清抬头,尚未瞧清宋修远的眉目,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地落入了一个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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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修远亦未想到自己会做出如此动作。
昨日他申时他便得知有位抱琴游侠入城。既是在普华寺出现过的,又与穆清厉承同时离开普华山,宋修远便命人暗中留意了;不想今日晨间便有人来报那抱琴游侠已架着马车从开元门出城。
几乎是片刻,宋修远便断定那马车内藏了人。只是那杜衡的心思竟十分隐秘,宋修远一行沿着车辙印行至长亭外五里,便因过路车马繁杂而断了线索。
官道上的痕迹虽毫无章法,但依稀得以辨出两架马车。宋修远随即命随人沿着马车前行,正欲翻身上马时,却惊觉那数道马蹄印中,唯独一道往西而行的蹄印比旁的深上许多!更为蹊跷的是那些自身后而来到此处的蹄印中,却找不出如此深的印记。
莫非那马行至此处,又凭空多载了一个人?
想也未想,甚至未唤回随行的从人,宋修远便顺着这道印记追去。
他只怕放过了任何一处蛛丝马迹,穆清便离他又远了一分。
所幸终是被他赶上了。
穆清这样一个瘦弱女子,竟接连让她在他面前受了两遭掳掠之苦。
眼见她就这样柔弱无骨地倚在地上,宋修远心头竟仿似受了重击;好像只有真真切切触及到她,才能从心底知晓她已回到他身边了。
穆清一下被宋修远揽在怀里,方才伤了的手腕来不及安置,就这般抵在了宋修远胸前。感受到宋修远环在自己身后的手臂渐渐收紧,手腕处的酸痛愈发尖锐起来。
“疼……”
“何处疼?”宋修远放开穆清,依旧跪在她身前上下寻看。
“手……”穆清看见了他眼中的急切,伸出右手,嘟囔道:“此处疼。”
宋修远握住穆清的手,微微捏了几下,穆清被触及痛处,不禁嘶了一声。
“腕处有些扭伤,回去抹些膏药,修养些时日便好了。”说罢,看着穆清双眸含水的模样,又将她揽入怀里,“莫怕。”
穆清倚在宋修远胸膛,有气无力地点了个头,想也未想便道:“多谢阿远。”
软软糯糯的四个字,飘进宋修远的耳中,却在心底激起万千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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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清是被宋修远打横抱着进郑宅的,正撞上老太君用完早膳在院中消食。穆清起先并不觉得什么,此刻被长辈撞见了自己这个模样,恍然意识到她窝在宋修远怀里的这个样子实在失礼,心下一时羞窘,不知如何是好,便厚着脸也跟着宋修远唤了声“外祖”。
老太君本以为她这个外孙再回来至少三五日,见到两人一时难以回神,拍着身侧仆妇的手问道:“方才阿远怀里的,可是穆清公主?”
“能得表公子如此对待,自然是了。”仆妇虽未见过穆清,但明眼人都知晓能这般躺在宋修远怀里的,也唯有穆清;至于自家老太太,恐是一时被穆清公主的狼狈模样吓晃了神。
老太君回味着方才穆清换她时的娇羞模样,似忆及自己初嫁的模样,叹道:“瞧着倒是个可爱孩子。”
“我扭的又不是脚脖子,何不将我放下?”待走远后,穆清轻声嘟囔道。
想起城外穆清单脚站立的羞窘模样与她软软糯糯的一声“阿远”,宋修远轻笑:“若夫人自己能走得稳便,我便不抱你。”
穆清无力地靠在宋修远肩窝,不再言语。
“你这个模样,可是中了什么药?”
穆清摇了摇头,“昨日我应是被厉承敲晕了,适才跌马时方醒。”
宋修远闻言沉默不语,抱着穆清进了西厢,将穆清安置在榻上:“手给我瞧瞧。”
穆清依言将右手伸直宋修远眼前,手腕处已有些肿胀。宋修远从怀中掏出个小瓷瓶,将内里的膏药轻轻抹于穆清手腕处。
“你竟随身带着这个?”
“在建章营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身上伤惯了。这副膏药好用得很,便一直随身带着。”的确好用,抹上不过片刻的功夫,那酸痛感便轻减许多,“这几日小心些,莫要再碰伤了。”
穆清收回右手,放下袖子。正欲敛衣起身时,宋修远却捉住了她没穿绣鞋的右脚:“连鞋都掉了,脚上可有伤着?”
从跌马后双腿及双臂便一直隐隐作痛,想来是擦着了。不过穆清却连连摇头,缩回双腿,抬手用衣裙掩了双脚。
宋修远见穆清神色平静,并未有痛楚的样子,便随她去了。
未几,穆清开口:“你是如何寻到我的?”
“厉承这小子是有些拳脚功夫,奈何有些愚钝,从普华山到这儿一路露了不少马脚,倒也省去了我许多功夫。”
愚钝……穆清暗自腹诽,真正愚钝的是她那迂腐阿兄,以她往日对杜衡的了解,这一整出闹剧下来,若无厉承的帮衬,只恐阿兄带着她,不出寺门便被截了。
“那厉承……如何了?”
“已押送至县丞府衙。”
宋修远瞧着穆清窝在床榻上的憔悴模样,伸手拂过穆清发顶:“我需跑一趟衙署,夫人安心在此处歇着。”
穆清颔首,又想起适才在院中见到的老太君,脱口道:“外祖那处可需去问安?我方才的模样。。。。。。委实有些失礼。”
宋修远笑:“外祖不会在意那些的。”
☆、判词
宋修远安顿好穆清后便出了郑宅,只剩穆清一人窝于房内。
未几,有婢子敲门入内,正是先前在园中随侍于老太君身侧的仆妇。那仆妇见穆清斜斜靠坐于榻上,便领了身后的两个年轻婢子绕过屏风,跪于穆清身前:“婢子姓容,奉老太太之命来伺候夫人。”
入夏已有半年,穆清心里其实很是清楚,因蜀国积弱多年,礼乐亦不昌明,夏人大多瞧不上蜀地这个边陲小国,连带着也瞧不上她这个仅仅只是出自旁支的宗室公主。当年明安帝虽准两国之婚,却不令宗室子弟娶她,应也出自此理。但她到底出自王庭宗室,是以眼前这些婢子,乃至郑老太君,终究不敢再明面上对她有所不敬。
“容姑姑快快起身,本应由我先去拜会外祖,只是方才。。。。。。出了些意外,还望容姑姑替我在外祖面前担待几句。”穆清虚扶起跪于眼前的容娘,娓娓说道。
容娘应言起身,抬眸瞧了一眼面前的这位邻国公主,即便衣衫微乱,但那张脸依旧美极。
“夫人无需在意,方才侯爷出门前已见过老太太了,道夫人受了惊。老太太恐西厢无人服侍,便命婢子带了两个丫头过来。”话音方落,方才一直立于容娘身后的婢子上前向穆清行了礼。穆清瞧她们一个端了套衣物,一个捧了头面饰物,心下了然。
“有劳,烦请替我打些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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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历了这样一番波折,身子被车马颠得似要散架,但到底是客居于别府,又是晚辈,穆清不敢真正蒙头大睡,不过靠着小憩片刻,估摸着时辰后便起身,着了丫头带她寻到东苑,命人通报了进去。
老太君本以为穆清至少会睡到午后,不想不过一个多时辰,她便寻到了此处。
片刻,便有丫头带着穆清入了屋。老太君坐于上首,只见一身姿袅娜的妙龄女子款款而来,正是先前窝在宋修远怀里的穆清公主。
穆清对着郑老太君恭恭敬敬地行了晚辈之礼:“孙儿见过外祖。方才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外祖见谅。”
因年纪大了,老太君的眼神不如当年,便伸手让穆清坐于身边,细细观察起了这个的外孙媳妇。
“听闻公主闺名为词,老婆子我活了六十多年,便倚老卖老唤你一声阿词。听阿远道你先前似遇上了事,此番应多歇息才好。”
穆清摇了摇头:“焉有孙辈不孝敬外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