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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病-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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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能越来越自如地正视“临川”这个地名,再不会像从前提到“临川”必有犹豫卡顿了。
  “待他试过有效,就会将这法子通传沅城水师了吧?”叶凤歌点点头,目视前方,笑意僵硬,“从此傅五公子一战成名天下知,说不得连陛下都会对你另眼相看。”
  傅凛不动声色地往她身旁靠了一步,缩短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管陛下怎么看?反正就是生意。后续我只管与赵通细细再谈铸造新式火炮的事,”傅凛伸手想去牵住她的手,“等你画完了,我沾着你的光也去一趟孔家,看看能不能与孔素廷先生再探讨一下关于铜芯铁的疑问。”
  叶凤歌有些别扭地躲开了他的手,又往旁边挪了两步:“哦。”
  受不了她这奇奇怪怪的闪躲态度,傅凛索性停下脚步,难得强硬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进自己怀中。
  “我是哪里对不起你了?”
  叶凤歌着恼地仰头瞪着他,使劲想要推开他,无果。
  她后悔劝他跟着闵肃去学拳脚了。
  傅凛环在她腰上的手收得更紧:“有事说事,憋着生闷气不像话的啊!”
  说来也好笑,以往这种话都是叶凤歌对傅凛说的,如今却颠倒了。
  叶凤歌怄气地抬脚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记,半点没留情的。
  这一踹疼得傅凛倒抽冷气,手上却更不敢松劲了:“州府给人定罪还得先罗列个一二三呢,你若想就这么闷不吭声将我打入冷宫,我可不会答应的。”
  “你身上有脂粉香气,”叶凤歌瞪着他,咬牙切齿道,“抱了哪家姑娘沾上的?”


第六十二章 
  面对如此开门见山的犀利诘问,傅凛似乎有些懵,怔怔望着叶凤歌,半晌没说话。
  叶凤歌见他无言以对,无名恼意渐盛,咬着唇角死命推开他,转身就走。
  其实她何尝不知,就傅凛那性子,轻易都不肯不让旁人近身,哪有那么容易轻易同什么姑娘搅和上啊。
  她用膝盖想都知道,傅凛衣衫上的脂粉香气,必定是因为什么缘故巧合沾上的。
  这会儿她克制不住心头暗火,无事搅三分地冲他恼,不过是因为被红菱的无心调侃惹得酸唧唧了整个下午,却又没处发作,正好逮着傅凛身上沾了脂粉这个由头,就小小矫情地迁怒一下罢了。
  待叶凤歌甩手走出了好几步,傅凛才如梦初醒,忙不迭迈开长腿追了上去,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没有什么姑娘。”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反让叶凤歌心头那把闷闷的火气烧得更旺,委屈得不行。
  难得想被人哄一回,却摊上个不会哄人的,真是怄死她算了。
  她板起俏脸一径往前走,重重使力想要甩开手腕上的钳制。
  哪知非但没甩开,手腕上那股力道反而圈得更紧。
  “哪有什么姑娘?真没有的!”
  许是头回遭遇这样场面的缘故,傅凛一时摸不着头脑,急得只会说车轱辘话。
  叶凤歌被他的力道拖得举步维艰,却还是咬牙冷哼着往前迈步。
  她目视前方,从牙缝里迸出冰凉凉的哼笑:“没有姑娘?那就是抱了个……浑身脂粉的儿郎?!”
  “你这,怎么还越说越离谱了?”傅凛急得嗓音都拔高了些,“都是赵通那老不修,也不知是个什么毛病,香炉里不点香,却堆了香粉来烧……裴沥文身上也有这香气!”
  少府考工令赵通,堂堂一个京官,年近五旬,居然有“燃着香粉将自己薰得香喷喷”的情怀,这话怎么听怎么荒唐。
  “哦?沥文少爷身上也有同样的脂粉香气?”叶凤歌点点头,作势要走,“那我去找他当面核实……”
  话还没说完,叶凤歌就感觉整条右臂沉沉下坠,险些被拖了个趔趄。
  她的脚步这才稍顿,扭头看向右侧身后——
  傅凛耍赖似地蹲在地上,双手抱着她的右手臂,晶亮亮的双眼里盛满焦灼与无措。
  见叶凤歌终于止步回头,傅凛有些委屈地眨了眨眼,强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头顶上。
  “那个赵通就是有这么诡异的爱好,我是无辜的。”
  叶凤歌抿紧了唇,没说话,也没有动弹。
  见她的态度较先前软和了些,傅凛再接再厉,左右晃了晃脑袋,头顶在她柔软的掌心来回轻蹭。
  “又来这招……”叶凤歌眼眶微烫,嘀嘀咕咕的话说一半,就忍俊不禁噗嗤笑了出来。
  不得不说,傅五爷这招虽然老套,在她这里却莫名地屡试不爽。
  那点无事生非的小性子,就在他耍赖讨好的示弱中被轻易捋顺了。
  傅凛松了一口气,缓缓抬头望向她,矜秀玉面上挂着乖巧讨好的浅笑。
  叶凤歌好气又好笑地在他头顶上轻拍了一下:“起来。”
  “腿麻了……”傅凛仰头觑她,目光专注,唇畔可怜兮兮地抿着笑。
  冬夜的回廊下,灯笼莹莹的光芒柔柔沿着他的面庞勾勒一遍,那张平日在旁人面前冷冰冰的面庞,于朦胧光晕中倍显和软,毫不吝啬地泛着他只给心爱姑娘看的清甜浅笑。
  对他这种模样,叶凤歌素来是最抵不住的,心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无理取闹,都被化成了柔情缱绻的三月春水。
  叶凤歌纤秀双手握住他的大掌拉着他站起来,不想被他看穿自己竟这么不争气,连想冲他使个性子都撑不过半盏茶的功夫。
  于是她口中佯怒地嘀嘀咕咕:“可别想着撒撒娇就能蒙混过关,身上脂粉怎么回事?!你若是说不清楚……”
  借着她的力站直身,傅凛假模假样地朝后踉跄了两步,顺势将她搂进了怀中。
  他背靠着回廊内侧的墙壁,将叶凤歌紧紧圈在身前,略略低头,噙笑的薄唇便封了她的口。
  “欸,你……”
  叶凤歌挣脱不得,才启唇想要说什么,却被傅凛抓住小小“破绽”。
  软润的舌尖悍然挑开她的唇瓣与齿关,就这么没羞没臊地登门抵户了。
  ****
  因着有人急于“自证清白”,这一吻就格外彻底。
  唇舌交缠良久过后,傅凛才流连不舍地在怀中人那已微肿的唇瓣上轻啄几下,轻轻将额角抵住她的。
  “你若遇到什么事心中不痛快,想冲我发脾气,要打要骂爷都允你,别闷着气丢下我就跑,”他哑声轻笑,喃喃道,“我不擅长哄人,你知道的。”
  叶凤歌垂睫掩住眸中潋滟迷蒙的意乱神迷,含含糊糊“哦”了一声,缓缓低下了头。
  “不会有别人。你家这颗小白菜,他可认主的。”傅凛拥着她,在她耳旁沉声又笑。
  叶凤歌无力地撇开红脸,下颌缓缓抵上他的肩头,暗暗平复着纷乱的气息。
  “其实我不是当真生你的气,”她望着傅凛身后的墙砖,小小声声,“我就是……”
  她一时语塞,竟不知该怎么说了。
  以往她在傅凛面前,须得是冷静旁观的侍药者,是温和豁达的大姐姐,因此多年来她始终紧紧敛束着自己言行,即便是嬉笑打闹,也会注意带着点“大姐姐”的持重稳妥。
  桐山宅子里相熟的许多人都说过,她性子虽散漫却豁达,即便是早几年还算得是个小姑娘的时候,也从没有过小鼻子小眼任性置气之举,与大多小姑娘全然不同。
  其实她不过也是个寻常姑娘,哪里就与旁的小姑娘不同的?偶尔她也会想使使矫情小性子的。
  这些年来之所以一直四平八稳,并非她生性老成,只是心中清楚,这世间所有的爱娇作妖的矫情小性子,总须得有人哄着让着才好使的。
  而以往她的职责和身份决定了她不可能是被哄着让着的那个。
  近来也不知是怎么的,她心底深处那个被禁锢太久的任性小姑娘总是时不时探出头来,一心想要将年少时没有作过的妖都补起来似的。
  “我也觉得我这样很讨厌,”叶凤歌丧气地耷拉了唇角,将羞愧的粉面藏进傅凛的肩窝,“你别理我,去歇着吧。”
  虽说傅凛方才将今日与赵通见面的事说得轻描淡写,但叶凤歌知道,他说服赵通的过程一定没那么容易,短短几个时辰里不知耗费了多少心神。
  想到这个,她愈发惭愧了。
  傅凛笑笑,以指尖挑起她的下巴,与她四目相接:“我家凤歌是世上最好的人,不许说她坏话,不然我会咬人的。”
  “还说不会哄人?”叶凤歌冲他皱了皱鼻子,心中快要给甜化了,“明明很会啊。”
  她家这颗小白菜还真是天资卓绝,仿佛什么事都能无师自通。
  “咦?凤歌小姐姐就这样就被哄到了?”傅凛歪头笑凝她,突然眨了眨眼。
  叶凤歌笑唇嫣然,在他微弯的薄唇上印下轻柔如蝶的一记轻啄。
  “是啊,就这么就哄到了呀。”
  ****
  翌日大早,裴沥文收拾齐整,就准备出发前往清芦官驿,与赵通派出的特使汇合后,一道前往临川城,去用临川城门楼上的火炮向赵通特使当面证实傅凛所说的用黄豆减震之法。
  一向晚起的傅凛却赶在裴沥文出发之前醒来,唤了闵肃跟着裴沥文前往临川。
  裴沥文不解:“闵肃跟去做什么?”
  “虽说傅淳丢了卫戍校尉之职,可临川城防一向是傅家的地盘,”傅凛淡淡轻嗤一声,“我担心有人会横插一缸子从中作梗,还是让闵肃跟你同去,若有人想暗中动什么手脚,闵肃知道该如何应对。”
  若傅家——尤其是傅雁回——知道了赵通前往临川试火炮之事与傅凛有关,难保不会起什么心思。
  而临川城防已被傅家掌控近百年,即便眼下暂时没了傅淳这个卫戍校尉,但一些关键的职位上依然有傅家的人在,想趁机动手脚那简直太容易了。
  裴沥文能言善辩,脑子也活络,再加上闵肃这个顶尖的高手,如此一文一武,无论对方使哪样的阴招,他们这头都有能力从容应对。
  不然,若因为傅家的人暗中使绊子,在开炮过程中哪个关节上不着痕迹地出点小纰漏,让那简易的减震之法不能成功展示在赵通派去的特使面前,昨日傅凛费尽心神说服赵通的一番努力就全白费了。
  “不、不至于吧?”裴沥文挠了挠头,还是不敢相信傅凛的亲娘会做到这么绝,“咱们的人在入京官道上被哨卡拦截一事,还没个定准背后是不是有人搞鬼,你这么……是不是诛心了些?”
  在裴沥文看来,此次与赵通的这桩交易,说到底还是为帮助沅城水师扭转在海上战事中被压着打的颓势,拔高点说,这根本就是国之大事,傅雁回毕竟也是战将出身,便是再对傅凛有什么结不开的心结,也不至于会拿这种大事来泄私愤吧。
  傅凛挥了挥手:“你就权当我小人之心,反正有备无患。”
  “不是,你这会不会有点风声鹤唳、谨慎过头了?”裴沥文还是有些不解。
  “爷如今可是要养家糊口的人,自然得谨慎打点家业,对任何隐患都不能有半点轻忽,”傅凛骄傲地白了他一眼,“你这种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自然不懂这种责任与担当。”
  “是是是,你有夫人,我没有。”裴沥文偷偷还他一对白眼,莫名觉得被什么东西噎了个半死。
  傅凛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后院去了。
  望着他得意远去的背影,裴沥文咬牙对身旁的闵肃抱怨道:“他若有尾巴,这会儿指定能翘上天!还没成亲呢就这么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闵肃同情地拍了拍裴沥文的肩,难得一见地开口宽慰人:“之后若你得空,多在桐山宅子住几日吧。”
  “啊?为何要多在桐山宅子住几日?”裴沥文与闵肃一道出了门,朝停在门口的马车走去,“你是叫我多看看他那种炫耀的嘴脸吗?”
  闵肃点点头:“嗯,多被他俩齁几次,你就心如止水了。”
  裴沥文若有所思地扭头看了看闵肃,同情地摇头啧啧。
  这黑大个真不容易,也不知被迫看了多少齁死人的场面,啧啧,不容易啊。


第六十三章 
  清芦距离临川约莫百里,便是去了之后什么事也不做,一来一回少说也得两日。
  裴沥文与闵肃陪着赵通特使走这一趟,还得与州府各部协商,将临川城门楼上的火炮搬到城郊槐花渡的船上去尝试开炮,以便赵通特使亲见并记录相关过程与结果,是以少不得要三、四日才会回到清芦复命。
  按理该坐立不安等结果的傅凛却是不急不躁,每日悠哉从容地陪着叶凤歌窝在书房;每当叶凤歌专心画画时,他便绝不搅扰,安安静静在一旁随手翻翻米铺的账本,有时又不知从哪里摸出本闲书来看。
  只是,每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傅凛便会以指节轻叩桌面,含蓄地提醒叶凤歌休息暂歇。
  “你是十二小人儿报时钟吗?”叶凤歌放下笔笑嗔他一眼,转了转略略发僵的脖颈。
  “自然不是,”傅凛拎了桌上的小茶壶斟了一杯温热的蜜果茶递过去,眉梢轻扬,唇畔隐隐噙笑,“那十二个报时小人儿,可没一个有爷这么好看的。”
  “怎么还自卖自夸起来了?”叶凤歌忍俊不禁地接过茶杯,反手捶着自己的后颈。
  傅凛笑着站起身,走过去站在她的椅子后,双手按在她的肩上让她坐下,替她捏捏酸疼的肩膀与颈子。
  “自夸是不假,可任凭我自夸成这样,你也不肯买,我委屈。”
  这话里有话的含笑低语,果不其然让叶凤歌面上一红。
  站在她背后的傅凛垂眸瞧见她颊边的红晕一路染上耳廓,无声笑开。
  早前他一直追着问她几时成亲,她始终不肯松口,多问几次她还恼呢。于是他就学精了,逮着机会就迂回地提一下,倒也没逼着她立刻就应,只是随时提醒着,免得这位漫不经心的小姐姐又将这事忘到九重天外去,想都懒得想。
  叶凤歌清了清嗓子,放下手中的茶杯:“那什么,沥文少爷那头也没消息传回来,我瞧你半点不急,你就这么胸有成竹啊?你也没亲自用火炮试过,怎么就知道黄豆减震一定是有用的?”
  面对如此生硬的转移话题,傅凛并未穷追猛打,手上力道不轻不重,口中缓声应道:“我虽没试过,可先祖试过。《匠作集》里有记载,只不过当初他们用的是谷壳和稻米,并非黄豆。”
  “那,万一黄豆的减震效用并不如谷壳和稻米……”叶凤歌扭头望向他,有些担忧。
  照此说法,若谨慎保守些,傅凛理当用《匠作集》上已有成功先例的“谷壳、稻米减震法”与赵通交易才稳妥。
  傅凛不无得意地淡挑眉梢,笑道:“爷算过,也推演过,黄豆的效用会比稻米、谷壳更好。沅城不太产稻米,寻常吃的稻米大都是米粮客商自中原贩运过去的;再加上这隆冬时节,即便是没有战事的太平年,也该到家家户户吃存粮的时候了;若再让沅城水师去用稻米去做这种消耗,最多一个月,整个沅城都能被拖死。”
  沅城不产稻米,靠近沅城的陵州却盛产黄豆。
  叶凤歌如梦初醒地点点头,双眼中不自知地闪着晶亮亮的光。
  被心爱的姑娘用这般惊叹赞赏的眼神看着,傅凛心中猛地一甜,面颊浮起淡淡赧红。
  “这法子只是权宜之计,虽说赵通放过话任我坐地起价,可我也不会报出太过离谱的要价。等这法子在沅城水师那边彻底奏效,后续我再与少府谈新式火炮与战舰,那才是坐地起价的好时机。”
  而后续这桩,才真真是通天的大生意。
  “所以呢,那法子原本就十拿九稳,我又让裴沥文带了闵肃去,以防有人从中作梗,如此就不会出什么茬子,我只管等消息就是,没什么好急的。”他抿了抿笑唇,轻轻掩落微颤的长睫。
  此刻叶凤歌瞧着他的眼神,再不是从前那种“大人看着一个出色的小孩子”一般。
  那是打从心底里的激赏与赞叹,与有荣焉的骄傲。
  ****
  “我打小就觉得奇怪,你那鬼脑子怎么就这么聪明呢?!”叶凤歌歪了歪头,笑眼里有调侃的疑惑。
  “要夸人就好好夸,什么叫‘鬼脑子’?”傅凛没好气地笑瞪她,将她的脑袋推回去面朝前方。
  叶凤歌微垂脑袋,状似专注地凝着自己膝头裙摆上的花样,抿笑沉吟半晌后,忽然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傅凛没听清,停下手中动作,倾身越过椅背,将耳朵凑近她的侧脸:“你说什么?”
  “我说……”
  叶凤歌右臂一抬,反手勾住他的脖子,偏过红脸神情复杂地蹙眉,苦兮兮觑着他:“你怎么能这样呢?”长这么好看还这么聪明,简直不讲道理。
  傅凛被她勾住脖子压下了脑袋,心口正正硌在椅背上,可说是十分难受的。
  “我……嗯……我怎么了?”他一开口,就忍不住逸出难受低吟,只好稍稍抬了抬身,艰难地将心口位置与椅背拉开略有一指宽的距离。
  叶凤歌倏地放开他,捂住耳朵跳了起来,三两步跳到桌案的那一头去,满面通红地瞪他。
  “好好说话,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
  到清芦后花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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