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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病-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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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凤歌被噎得不行,又不好意思反驳说自己见过“实物”了……唔,也不算见过。
  她倏地将手背到了身后,不由自主地红透了脸。
  邝达一看她这模样,仿佛懂了些什么:“再给我摆出那副春心荡漾的鬼模样,信不信晚上赶你去睡大街?”
  如此明晃晃地欺负他这个孤家寡人,真是世风日下啊。
  ****
  因宋家家主早已派人带过信给宋岩,告知他“会有从桐山来的叶姑娘送画稿来”,因此阿娆很顺利就将拜帖递到宋岩手中。
  翌日一大早,叶凤歌在邝达的陪同下前往州府官学,向宋岩呈上了为宋家家塾开蒙册子画的画稿。
  宋岩虽是颇负盛名的渊博大儒,却并不是叶凤歌想象中的严肃模样,随和得就像邻家大叔。
  与叶凤歌及邝达寒暄一番后,宋岩在叶凤歌紧张的注视下展开那些画稿,认真过目。
  面对那种笨拙如稚子的画风,宋岩的神情并无丝毫轻视,审慎专注的目光就像是在鉴赏门生弟子的丹青画作。
  良久过后,他的目光从手中画稿转向客座上的叶凤歌,和蔼笑道:“本官这里有一册还未刊印面世的小册,篇幅不长,只是给稚龄孩童做史学开蒙用的。不知叶姑娘愿不愿帮忙,也给配上这样的画?”
  莫说叶凤歌惊呆,连邝达都惊了。
  这人可是宋岩啊!临州府官学书院山长宋岩!饱学名士!凡进过官学就读的学子,哪怕之后官至高位,见他也得恭恭敬敬执弟子礼!
  凡经他手的书册,哪怕是他口中“篇幅不长”、“只是给稚龄孩童”的小册,都不必看是什么内容,用膝盖想也能知道,只要一经刊印面世,那就必定是要影响临州好几代人的重要典籍。
  见叶凤歌愣在座上不答话,宋岩笑笑:“无妨,若叶姑娘不得空……”
  “宋先生说笑了,哪会不得空?她大闲人一个。”还是邝达先回过神来,出声圆场。
  叶凤歌如梦初醒,歉意地对宋岩点点头:“对对对,我可闲了。只是,您当真是要……同样的画法?”
  她指了指宋岩手中的画稿。
  宋岩不疾不徐道:“自然是要同样的画法。叶姑娘不必有顾虑,那小册正是出自本官之手,并非官学的课业用书,这样的画法正合宜。”
  语毕,宋岩命人取了他所说的那本小册过来,交到叶凤歌手中。
  《训蒙史略》。
  “缙史分两段,同熙帝之前的李氏缙,再加上自同熙帝起的云氏缙,其间许多大事波澜壮阔又纵横关联,对初初开蒙的稚子来说过于复杂,因此本官便整理汇编,将重要的人、事之间的关联及其影响写成了歌谣的格式。”宋岩解释道。
  叶凤歌翻开第一页粗略看过,大致明白宋岩为何想要那种稚气的配图了。
  这本小册与其说是开蒙读物,不如说是“开蒙前”的导引读物。
  将纷繁复杂又漫长的两段缙史简略成童谣,朗朗上口,便于记忆,让稚龄孩童不至于早早对史学这门功课生出畏难之感,可谓用心良苦。
  但稚龄孩童到底识字有限,光是叫他们将这小小册子上的字都认全就得费好大功夫,再要诵读到记在脑中,对孩子们来说仍会是枯燥繁难。
  若能配以简生动又有趣的图画,对年纪小的蒙童确是大有助益。
  “方才先生说,这并非州府官学的课业用书,”叶凤歌仔细地确认,“那,是不是没有机会进官学,甚至没有机会进家塾的孩子,都可以读到?”
  宋岩颔首:“本官已与临州六城多家书坊通过气,届时会摆在各家书坊书铺售卖,若囊中羞涩,就在书铺里阅览也是可以的。”
  自世家把持入仕通途后,寒门再难出贵子,一代代往下便越来越艰难,若非殷实昌盛的大宗族的孩子,莫说官学,连进家塾都是奢望。
  若与史上那些个盛世相较,这一百多年来,举国上下不识字的白丁人数绝对是逐年倍增的。
  叶凤歌心下大受震动,宋岩此举当真利在千秋,可谓大家风范。
  “这本册子算是本官的私事,”宋岩笑望着叶凤歌,又道,“因此画稿的价钱方面,还请叶姑娘手下留情。”
  叶凤歌站起身向他执礼,诚恳又坦率:“宋先生放心,虽我一介升斗小民,画画稿本是为了糊口立身,不能大方说出分文不取的话来;但我也敬佩先生此举襟怀,绝不坐地起价的。”
  当年她会想到将许多东西画成这般笨拙稚气的模样,只是为了安抚成日郁郁寡欢的小傅凛,真真算是大孩子哄小孩子玩的游戏之作。
  她是做梦都不敢想,就在不久的将来,临州六城,甚至举国上下,就会有一茬茬数不清的孩子们,在她这种画稿的导引下,走上求知之路。
  幸甚至哉。
  ****
  与宋岩谈定春分后交稿的事宜后,宋岩又将宋岚托他转交给叶凤歌的报酬付了。
  叶凤歌谢过,小心翼翼将钱和那本《训蒙史略》收好,告辞离去。
  出了官学书院,邝达又陪她去了一趟书坊,领了早前为孔家画画稿的报酬。
  叶凤歌与这家书坊的交道本就是邝达牵的线,邝达与掌柜自是相熟,不免闲叙几句。
  都是熟人,掌柜便也少了拘束客套,笑呵呵道:“这几个月,可有好些个姑娘打听过《十香秘谱》中的那些配图。”
  是打听配图,还是打听图中人?!
  叶凤歌僵硬地勾起唇角,心里冒出些酸泡泡。
  “若不,叶姑娘单出一本画册,重点画画那位国师的蓝本人物?”掌柜半真半假地建议,“打听那位的可是占多数,机会啊!”
  “不了不了,”叶凤歌连连摆手,“多谢掌柜的抬举,我……”
  邝达自然知她在别扭什么,不动声色地笑着缓颊道:“我师妹年后就要成亲了,近来忙得不得了,画册的事,只能待明年闲下来再说了。”
  他经营绣坊多年,深谙“凡事留一线”的道理。
  掌柜的一听,便顺着这台阶下了,乐呵呵向叶凤歌道喜,再不提旁的。
  回大通绣坊的路上,邝达好笑地斜睨着叶凤歌,调侃道:“自己酿的醋,酸死也只能在心口上闷着。难受吧?”
  叶凤歌满心不是滋味,根本不想搭理他。
  ****
  因叶凤歌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桐山,邝达也没有留客的意思,将妙逢时给傅凛的第二颗丸药交到她手中,又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年礼一并给她带走。
  叶凤歌来时只想着要给宋岩带伴手礼,却忘了给自家师兄也准备一份,当下就尴尬了。
  邝达淡淡一笑:“这时叫你上街去现给我买份年礼也来不及了,你若实在过意不去,不如写张欠条给我吧。”
  “写欠条做什么?”叶凤歌满头雾水地看着他。
  “待你成亲时,我就用你的欠条随份子贺新婚,这就两全其美了。”
  “我可去你的两全其美,”叶凤歌红着脸笑骂,“没听说过用欠条随份子的。”
  邝达难得哈哈大笑,好半晌后才开口赶人:“快滚,晚些天黑了路不好走。”
  笑闹几句后,叶凤歌突然想起一事,便对邝达道:“年后我再来一趟,你安排个稳妥的徒弟帮我绣嫁衣吧。”
  邝达敛容正色,点头应了她的请求。
  目送她上了马后,邝达浅笑轻叹,心中百感交集。
  当年他没能得到的好结果,如今他的师妹得到了,那也是不错的。
  ****
  虽马车一路紧赶慢赶,还是到戌时才回了桐山宅中。
  夜黑人定,冬日的夜风冷冷拂面,门房小僮都打起了瞌睡。
  叶凤歌不愿再惊动旁人,便与阿娆一道摸进北院小厨房,生了灶火煮了面吃。
  吃饱喝足后,她也起了倦意,索性直接去净房打水梳洗再回房。
  昨日午后启程去临川,今日又匆匆赶回来,这马不停蹄的奔波着实让她累着了,只想立刻在床榻上躺平。
  于是她也懒得点灯,摸黑绕过屏风进了内间,将袍子、外衫一除便上了榻去。
  才坐上榻边除去鞋袜,身后便缠上来一个微沁的身躯,拦腰抱了她一同裹进被中。
  被惊了好大一跳的叶凤歌半晌说不出话,待定下神后,才忍不住抬脚朝那人的小腿踹了两下。
  “人吓人是能吓死人的!”她微恼瞪人,可四下伸手不见五指,实在也瞪不出什么名堂,只能恨恨又踹一脚,“你自己没寝房的吗?寝房里没床的吗?”
  傅凛将她紧紧揽进怀中,在她耳边沉声道:“有寝房,有床,可没你。”
  叶凤歌好气又好笑地在他肩头捶了一下,最终还是心软地握住他微凉的指尖:“盖着被子还冷成这样,你赶紧……”
  约莫是猜到她要撵人了,傅凛立刻委屈巴巴将她缠得更紧:“就不走,冷死也不走。”
  叶凤歌在黑暗中翻了个白眼,轻笑出声:“净会耍赖。”
  这就算是妥协了。
  心神一松,先前那股子困倦便卷土重来。叶凤歌合上酸涩的眼皮,在他怀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躺好。
  “这两日跑来跑去,我累得头疼,”疲惫倦意使她的嗓音轻哑无力,低低絮语,像抱怨又像撒娇,“你若敢胡闹,我打扁你。”
  说话间,就有微凉长指轻轻插到她披散的发间,轻缓又耐心地梳摩着她紧绷的头皮。
  “没要胡闹的,”傅凛低声轻笑,那嗓音温柔得能拧出水来,“我就是想你了。”
  只是这样静静拥着她,惴惴的心就落了地,什么都不做,也很美好。
  叶凤歌隐了个呵欠,软笑呢喃:“你会不会太浮夸了?我昨日午后才走的,算起来离家还不足两日。便是平日里我在家,我俩大多时候也是各忙各的。”
  “那不一样。”
  这似乎还是两人定情之后的第一次分离,虽短暂,却比任何时候都更磨人心魂。
  “哪里不一样了?”叶凤歌的嗓音愈发模糊黏缠,显是已经一脚踏进梦乡了。
  听着她浅浅的呼吸渐趋平稳,傅凛心满意足地扬起唇。
  从前在书中读到“一日不见,如三秋兮”这样的话时,他总是嗤之以鼻。
  可这短短不足两日的分离,让他坐立不安,抓心挠肝。虽仍旧在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的事,可只要一停下来,脑子就被一种极其没出息的思念之情搅和成浆糊。
  黑暗中,傅凛认命地低下头,在已酣甜入梦的心上人额角落下轻柔一吻。
  “这就是所谓‘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吧?”他愉悦地闭上眼,抱紧怀中熟睡的姑娘,轻声自嘲,“是挺浮夸的。”
  可是,情不知所起,偏就这么一往而深。
  他也没法子啊。
  作者有话要说:  困死我了,就偷个小懒,二更合一了……
  大家早安,么么哒~


第八十三章 
  经过十余次的尝试,铜芯铁提纯在腊月廿八这日总算有了好结果。
  当日上午,小工坊冶铁炉所出铜芯铁的纯度终于同推演结果相差无几,欣喜若狂的孔明钰当即连跑带跳地蹿了出去,在雪地里撒着疯地蹦跶了好几圈。
  就连一大早就莫名其妙黑着脸的傅凛都浅浅弯起了唇。
  虽说后续还有更多事要忙,可是能赶在除夕之前迈过这个关键的坎,大家至少可以安安心心过个好年。
  虽说傅凛性子阴晴不定,大多时候对旁人都是冷冷淡淡的,却是个慷慨的东主。尽管这些日子很忙,他也没忘提前吩咐账房给工坊匠人及宅中众人备下年节岁银。
  管事宿大娘做事从来妥帖,腊月中旬就已去账房支了自己辖下那群人的岁银一一发放;而孔明钰这个上任还不到半个月的师匠也有模有样,廿八这日提纯后的铜芯铁一出炉,她撒欢片刻后,立刻也麻利地去账房支取了工坊匠人们的岁银发下去。
  各地铺子上的岁银有裴沥文打点,更是全然不必操心。
  这里外诸事都打点完毕后,大家就真真只管喜气洋洋准备过年了。
  大缙有年谣曰:腊月廿八,打糕蒸馍贴花花。
  宿大娘带着丫头小子们忙了一上午,里里外外洒扫一通后,将新的桃符与年画早早换好;到下午孔明钰凑趣来帮忙时,就只剩剪窗花和做吃食两件事可做了。
  因着新年将至的缘故,宿大娘也稍稍松了些规矩约束,宅子里的丫头小子们明显较平日里闹腾些,在桌边围坐一圈,边剪窗花边叽叽喳喳谈笑着,时不时嘲笑一下旁人的手艺,被嘲笑的人则恼羞成怒地将剪坏的窗花纸团成团子朝同伴脸上丢去。
  别看孔明钰在工坊内是一把好手,眼明手快脑子活,经得起失败耐得住性子,可当她与大伙儿一道坐下来剪窗花时,竟毛毛躁躁像个皮猴子,坐不住得很。
  她一边架秧子起哄地跟着大家笑闹,一边胡乱动着剪子,末了将手里那张窗花纸展开一看,当场傻眼。
  自己都说不明白这算是剪了个什么鬼画符。
  “孔姑娘方才笑别人那样起劲,我还以为您该是个顶顶手巧的,”阿娆看了一眼孔明钰手里那张窗花纸,笑得见牙不见眼,“瞧这剪的什么呀?跟狗啃了似的。”
  虽孔明钰才来了不到半个月,可她性子洒脱爽朗,又不端什么架子,跟谁都熟稔得像认识了八辈子似的,是以阿娆在她面前说话也就没太大拘束分寸。
  一旁的宿大娘闻言,拿手中剪刀的刀柄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面,待阿娆应声扭头看来时,才带着些警示地笑瞥了她一眼。
  阿娆这才醒了神,慌张地缩了缩肩膀。
  孔明钰见状,担心阿娆晚些会被宿大娘责罚,忙笑着圆场:“别说,还真像狗啃了似的。啧,我这人,就是干不了这种温柔细活儿,越帮越忙了还。诶对了,凤姐儿在哪儿呢?”
  “凤姐儿在北院小厨房和面蒸饼呢。”宿大娘笑应。
  其实这些事原本不需叶凤歌亲自动手,只是这年前节下的凑个热闹罢了。
  “和面多好玩儿啊!我也去跟凤姐儿一起和面,”孔明钰一把揽过阿娆的肩头,“宿大娘,借阿娆妹子给我领个路呗?”
  其实孔明钰如今虽住在东院,可她刚来的那两日,因傅淳和傅准已暂住了东院、西院,便在北院西厢先落了脚,因此她对北院并不算陌生,哪里用得着领路?
  宿大娘心知她这是想帮小丫头躲一顿训斥,便也给她这面子,点头允了。
  ****
  还没走到小厨房门口,孔明钰就皱着眉头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停下了脚步。
  “怎么这么安静?”
  阿娆四下环顾,确认左近没旁人了,这才凑近她些,压着嗓子偷笑:“想是五爷也跟着进了小厨房吧。”
  “哦,”孔明钰煞有介事地摸着下巴上不可能存在的胡须,故意挤出一种老气横秋的粗嗓,“咱们这位爷啊,动不动就板着一张冰块脸,真是白瞎长那么好看了。”
  阿娆捂着嘴光笑不出声,这话她可不敢接腔。
  “说起来,他今儿早上也不知怎么回事,像有起床气似的,那脸冷得哟,啧啧,”孔明钰想了想,又道,“还是咱们凤姐儿本事大,冰块也能给他捂成水。”
  “还是热水。”阿娆小小声声接了一句。
  两人心照不宣地笑眯了眼,重新举步走过去。
  小厨房的门没关,走到门口就见承恩、顺子、小丫头宝珍、叶凤歌还有傅凛都围站在那里忙活。
  不对,另外那四人是在忙活,傅五爷只是板着脸在旁边拿食指戳着叶凤歌手中的面团。
  叶凤歌不咸不淡地横了他一眼,将面团往旁边挪了些,又侧身将傅凛挡在自己背后。
  承恩、顺子和宝珍状似低眉顺目地认真和面,眼角余光却一直偷偷觑着这俩人。
  气氛似乎有点……不那么欢快。
  “明钰,”叶凤歌抬眼瞧见孔明钰在门口探头探脑,脸上立刻露出了笑意,“你怎么过来了?”
  孔明钰嘿嘿笑着走进来,蹭着步子挨到叶凤歌的左手边:“我寻思着和面这活只需要下力气,指定比剪窗花适合我,就过来帮忙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傅凛在凶巴巴瞪她。
  跟在孔明钰身后进来的阿娆并不多话,伶俐地去打了盆水来捧到孔明钰面前。
  “我说傅五爷,我欠了你八百吊钱没还是怎么的?”孔明钰一边洗手,一边扭头对傅凛嘀咕道,“瞪得我心里直发毛。”
  “你站太近了。”傅凛冷冷道。
  这话没头没脑的,孔明钰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
  她和傅凛分别站在叶凤歌的左右两侧,傅凛这话的意思想必是说她离叶凤歌太近了。
  孔明钰捧了一把面堆在自己跟前的案板上,淡淡翻了个白眼:“我这离凤姐儿还有半个拳头宽,你那才叫太近了吧?跟凤姐儿手上的挂件儿似的,还好意思说我。”
  在傅凛开口赶人之前,叶凤歌在他手上拍了一记,转头笑望着孔明钰:“你当真不愿回家过年啊?”
  其实,今日一大早提纯铜芯铁出炉后,小工坊就暂时收工,好些个家住得近的匠人们领了岁银后都急匆匆返家赶着过年去了。
  孔明钰家在清芦,距离桐山说远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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