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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始前,赵泽叫左师爷落座,准备记录,然后才正式开始询问。
赵泽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说道:“本官姓赵,字伯颜,犯妇可是李小小啊”
“正是李小小”
“好,现在本官问你,上个月你家庄老爷和夫人死的时候是几号?”
“回大人,民女记得清清楚楚是初九重阳节”
“初九啊”赵泽对老黄历不是太懂,渺渺地问:“初九到底是几号?”
“啊,初九不就是初九吗?”李小小回答。
左师爷在南华干了十几年了,一听就知道赵泽问的什么意思,赶紧回答:“大人初九是十月二号”
“对,确实是十月二号”赵泽掐指一算,回答道,其实他心里明白自己这是在做戏。
“现在本官再来问你,十月一号夜里你在哪?”
“回大人,民女睡在老爷和夫人隔壁的屋子里”
“有谁作证啊”
“这?”李小小想了想,回答:“民女记得回房前碰到了点灯的洪大叔”
“是叫洪宝的老人家吧”
“正是,大人”
“那么为何洪宝在证词里说是在五更天时才看见你回房啊?”赵泽盯着李小小的眼睛问道。
“大人,民女回房时才二更天,怎么会是五更天啊”
“恩”赵泽略有所思,过了一会,换了个问题“十月三号的早上,你几点起来的”
“十月三号?”李小小一时有点不适应这个叫法,过了一会回答:“应该是破晓时就醒了”
“破晓具体是几时?”
“大概是卯时,天才亮”
“你起床后去哪了?”
“回大人,民女起床后去了伙房,准备为老爷夫人做早饭”
“有谁看到你了?”赵泽不太高明地问道。
“是白大嫂,对白大嫂看到我了”
“可是白大嫂为何说没看到你啊”
“大人,民女说的句句属实啊,白大嫂是**的庄客,每日早起为伙房打水,民女几乎每天早上都会看到白大嫂,白大嫂也会看到民女啊…”李小小还要辩解,赵泽抬手止住了她。
“换个问题,李小小你今年多大了?”
“回大人,民女今年十七岁了”
“三围是多少?”
“大人,何为三围啊?”李小小不解地问。
连师爷也停下了笔,想知道这个‘三围’二字到底怎么写?
赵泽自觉失言,忙改口道:“就是问你身长多少”
李小小回答:“民女的三围是五尺二寸左右”
“五尺二寸!”赵泽瞅了瞅李小小,觉得跟上官宝儿差不多一边高,那么也就是说她有一米六五了。
“伸出手来,让本官看看!”
“是大人!”李小小慢慢抬起手臂,露出小半截藕色的胳膊肘,尽管有点脏,还是可以看见白里透红的肌肤。
“手心朝上”赵泽凑近了几分。
李小小恭恭敬敬地伸出掌心,让赵泽观看。
其实,赵泽并不是为了看她的手心,而是有意分散她的注意力去看她的手指,指尖、指甲,以及脖子上的抓痕,尽管已经愈合,却还有五指印迹。
“好了,你站起来,本官要取你的掌纹”
“是…”李小小不知道何为掌纹,可是看这位大人用词如此高深玄妙,她反倒觉得自己很幸运,说不定真的可以翻案,沉冤昭雪。
赵泽取了一张宣纸、一只翡翠色的胭脂盒。
胭脂盒内盛的是公堂上用的印泥,打开后让李小小在胭脂盒里按了两下,然后再叫她将手掌按在宣纸之上,取了掌纹。
左师爷在一旁看得云里雾里,虽然说不清为何要取掌纹,却也冥冥中发觉点什么,也许是跟破案有关,他这样想着。
“好了,掌纹取好了,本官还有一事相问”
“大人请问吧”李小小识趣地退后一步,正欲屈膝跪下,赵泽说道:“免了,就站着回话吧”
“遵命大人”
“本官想知道,你脖子上的五指抓痕是怎么回事?”
“回大人,民女也不知道,只是夜里做了个恶梦,有人死死地掐住了民女的脖子,惊醒后就有了这五指抓痕”
赵泽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庄老爷死的那天你穿的是哪件衣裳?”
“回大人是那件青纱衣”
“十月二号那天,你穿的是哪件衣裳,也就是庄老爷死的头一天”
“民女记得,应该是白布衫,桃红裙子,蓝比甲”
“恩,不错,不知李姑娘是否记得,白布衫缺了一角啊?”
“民女不知!”李小小有苦难言地回答着。
赵泽松了口气,从师爷的手里接过供词看了看,竟然一字不差,忙惊讶地问道:“左师爷,你写的好快啊”
左师爷还以为赵泽在埋怨他,赶紧起身回答:“请大人明察,若是有哪里写错了,小的这就改正,绝不敢怠慢”
赵泽笑了笑,略有深意告诉他:“那倒不是,师爷不但写得一手好字,连一处涂抹都没有,竟然分毫不差,本官甚为欣喜”
左师爷心里一动,忙上前一步:“不敢当,在大人面前献丑了,小的那两笔难等大雅之堂,司马大人的字才真正是好啊!”
“嗳,不用谦虚嘛,本官过会找你谈点事,你先坐下吧”赵泽善意地说道。
“是,大人!”左师爷忙弓腰坐了下来,重新拾起笔,准备记录。
第247章 引蛇出洞
南华县,**。
五更天。
白色的布缦结满府前,寒风中隐隐传出哭泣之声,侧耳一听好像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声音苍老好像是庄老爷,女的呢,哭的凄风惨雨,让人不寒而栗。
打更的老王头哆哆嗦嗦地趴在**门前,偷听着里边的动静,心跳得厉害,纳闷道:“庄老爷不是死了吗,怎么、怎么这人好像、好像是……”
正在这个节骨眼上,背后传来了一阵沙沙的脚步声,吓了老王头一跳,急忙转过身挑起灯笼照过去,青光扫过之处,居然没人,空荡荡的街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怪了,真是怪了”
刺骨的寒风下,哭声渐渐小了,不消片刻竟然归于无声,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老王头忽然打了个冷颤,感觉背后有人拍了他一下,猛地转过身,还是空无一人。
“不是个好兆头啊,不是个好兆头啊,莫非是撞见鬼了!”老王头自言自语着,赶紧离开**门前,走上街头。
正欲敲响五更时,只见不远处的歪脖子树下人影一晃,走出一个披麻戴孝的影子。
“呀…”老王头心里一紧,手里的棒槌落了地,仗着胆子问道:“来者何人,是人是鬼?”
那披麻戴孝的人影如同鬼魅般飘来,一点动静都没有,再一看没有脚。
“啊,救命啊!”老王头惨叫一声,扔了手中的灯笼,撒开脚丫子便跑没了影,快得令人乍舌。
翌日清晨,
吓破了胆的老王头告到了官府,说是**的鬼太厉害了,昨晚打更时他差点被鬼吓死,请知县大老爷找几个法师来超度一下。
司马光皱着眉,端坐在大堂之上,盯着打更的老王头,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瞅得他心里一个劲发毛。
便再次仗着胆子说道:“大人呐,小的句句属实啊,绝不敢有半点虚言”
司马光脸色一变,厉声质问道:“子不语怪力乱神,汝一介草民怎敢妄言鬼怪,莫非是受人指使意图搅乱视听?”
“啊,大人呐,冤枉啊,草民绝没受何人指使啊,是草民亲眼所见,大人,求大人明察啊”老王头赶紧叩头。
司马光哼了一声,举起惊堂木,拍于桌上,震得老王头心里一翻个,腿肚子发软,差点摔倒在大堂之下。
“本官且来问你,你可认识端相寺的法缘和尚?”
“这!”老王头叩头道:“草民不认得”
“哈哈哈”司马光爽快地大笑起来,“常言道,当真人不说假话,你想糊弄本官吗?”
“不敢,草民不敢呐”
“抬起头来!”司马光喝令道。
老王头慢慢起身,仰起头,两只眼珠正好对上司马光的虎目。
“本官现在给你一个机会,若是说实话本官就饶了你,若是一味不知悔改,你可知谋财害命的下场啊!”
司马光说这番话时,字正腔圆威严十足,大堂上站班的衙役适时做出响应,以棍击地,齐声高呼:威武…
一番心理震慑让老王头无所适从,紧张得汗流浃背,嘴巴也干了,脑袋也懵了,干嘎巴嘴说不出话来。
“还不从、实、招、来!”司马光狠狠地敲响惊堂木,吓得老王头一吞舌头,魂飞天外。
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
离开南华牢房时,已经快五更天了,赵泽漫步在南华县中,身后跟随着牧云寒、卢俊两位兄弟,上官宝儿和左师爷去办另一件事,先走了。
“大人,不知深夜唤我二人有何要事?”牧云寒低声问道。
赵泽负手而行,慢慢地说道:“想必你二人也知道了,南华最近发生了不少无头案”
“略有耳闻”牧云寒回答。
赵泽点了点头,接着说道:“依你二位的眼光,这无头案该如何处置,可否有良策?”
牧云寒见赵泽问他对策,觉得机会来了,忙抖擞精神回答:“大人,小的行走江湖多年见过的怪事也不少,像这等无头案多半是有人在捣鬼,作案之人也许早已远遁,也许还在县中!”
“哦!”赵泽停下脚步,转过身,望向牧云寒,从他冰冷的眸子里似乎看到了另外一个人,不仅仅是愚蠢的响马,于是多了几分器重,称赞道:“牧云老弟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赵某没看错人”
“多谢大人夸奖”牧云寒抱拳还礼。
“恩,好兄弟”赵泽接着说道,“不瞒二位本官才接管了南华**一案,庄老爷、夫人、以及管家三人被害,疑犯是丫鬟李小小,现已收押在南华大牢之中,两个时辰前本官审问李小小,发现可疑的地方甚多,还有牢头的言行也有问题,本官没去大牢前李小小被饿得几乎死去,本官前脚还没踏进大牢,这牢头居然给李小小送去了几天的饭食,如果李小小所言属实的话,本官以为定有他人在暗中通风报信,或者买通了牢头设计陷害于李小小,想让她做替罪羊,既然本官接管了此事就务必要查出真凶,保护好证人,故此本官深夜唤醒二位就是托付一件大事”
说罢,附在牧云寒耳边说起计策。牧云寒用心地听着,一一记在心中,将要点反复牢记,并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把此事办得漂漂亮亮,绝不出半点纰漏。
当赵泽嘱咐完毕后,牧云寒抱拳道:“请大人放心,牧云寒敢以项上人头担保的李小小安危,若有半点差池甘愿偿命”
“有兄弟这句话本官就放心了,好了时候不早了赶紧去办正事吧”赵泽微微抬起手,示意牧云寒可以离开了。
“那小的这就去了,大人保重!”牧云寒转过身带着卢俊朝军营方向而去。
“好,去吧”
赵泽望着牧云寒、卢俊二人渐渐远去,消失在街道的尽头才转身望县衙而去,身边虽然无人相伴却也落得一时清净,紧走了几条街后闪进一家院中,再一转身躲到了暗处,透过低矮的篱笆墙监视着身后的路。
半响后,赵泽从暗处走出来,纳闷道:‘怎么会没人……’,莫非是听错了,不会啊,自从身体发生了变化后,耳力远非常人可比,周围二十步内的动静根本瞒不了他,连上官梅都夸过他武功更上一层楼,今非昔比,尽管比她还差了点。
第248章 碰个正着
天说亮就亮,红日初升时,温暖瞬间回到了大地,雄鸡跳上树杈迎着微风叫了起来,唤醒了沉睡中的南华,也唤醒了城中的百姓。
寒风轻轻吹过,晚星轻轻闪过,南华的一天开始了。
县衙附近的街上出现行人时,赵泽来到了路边的一棵老树下,那里有个粥蓬,笼屉内蒸着馒头、包子几样风味小吃,店家是个三十来岁的汉子,世代居于此地,名唤:姚大郎,五短身材,很能吃苦,正在烧火煮粥,抬头时看见赵泽走了过来,马上唤醒浑家,“孩子他娘来客人了,快起来招呼一下”
姚大郎的浑家背靠着火炉半睡半醒着,听到夫家的呼唤赶紧醒来,整了整衣衫后起身朝外望去,见到一个高大的男子正负手走来,忙堆出满脸的笑容,迎了上去,施礼道:“客官起的好早啊,来里边坐吧,没人呢”
赵泽精神抖擞地应了声,随着这位姿色颇佳的村妇走进粥蓬,寻了个挡风的地方落座。
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放到桌上:“来一碗豆浆,两根油条!”
“哟,客官咱们店小没豆浆啊,还有油条是啥,没听说过”妇人可惜地说着,不过那双丹凤眼可从未离开过桌上的银子,咽了口唾沫问道:“豆浆倒是好办,隔条街的道观那里有个小摊,那卖豆浆奴家跑一趟要多少都有。至于油条,奴家没见过,要不客官你说说怎么个做法,咱们姚氏夫妇马上就能做出来,您看如何”
赵泽觉得这个村妇倒是个爽快人,只要有生意上门绝不肯放过,便笑道:“油条不过是将面团揉**形,再放入油锅内炸之,务必做到外酥嫩内松软,色泽金黄,咸香适口,至于配料嘛,最好是小麦粉、鸡蛋、牛奶…其他还有什么配方本…本人也不记得了”
妇人暗暗记下,觉得是复杂了点,单单是看那几样配方就要花不少钱,不过既然有人提起说明绝对有人吃得起,没看这位嘛,居然拿一两银子买豆浆、油条,若是能服侍好了成为常客,那、那他家的生意绝对会超过荷塘街那个卖豆浆的,想到这,妇人赶紧回话:“如此简单,客官若是不急,奴家这就跑去那边一趟帮客官取来一桶豆浆,油条的话,奴家也可以叫那边帮忙做出来,不知客官以为如何啊!”
“此去多远啊,需多久?”赵泽问道。
“奴家若是快走的话,来回不到一炷香时间,不过要是炸油条的话,估计要再多一炷香时间!”
“赵泽看了看天色觉得还早,便答应了下来,顺便问了句:“县中可有卖烧饼的啊”
“烧饼?”妇人不解地问道,“客官莫不是说炊饼吧”
“对,正是炊饼,若是有的话顺便在来一百个!”
“啊,客官您一个人要吃一百个炊饼啊?”妇人怀疑这位客官是不是故意消遣她。
赵泽摇摇头回首一指背后的县衙,“给里边的几位大人,还有差官大哥送的,有劳了”
说罢,将那一两银子推到了妇人面前。
妇人喜上眉梢,顺口问道:“那客官您这是找县衙里的人办事吧,依奴家看给知县大人送十个荷叶炊饼就足够了,一百个啊…”
没等这妇人啰嗦完,煮粥的姚大郎忽地站了起来,吆喝道:“妇人多嘴,客官叫你去买一百个炊饼,一桶豆浆还不快去!”
被夫家这么一喝,妇人才醒悟过来,心说差点坏了这笔买卖,赶紧赔礼道:“客官勿怪,奴家就是这么个嘴碎的人,要是客官决定了,奴家这就去了”
“好,那就有劳了,余下的银钱就当本…本人在这里的饭钱了”
“此话当真?”妇人惊讶地望着赵泽,心说真是有钱的主,平常的客人不过是怀揣百十来文铜钱,哪像这位竟然用银子付账,想到这不再多言急忙转身离去。
姚氏妇人走后,赵泽要了一碗米粥,六个汤包,姚大郎看赵泽出手大方,便奉送了一碟自家酿制的豆豉咸菜,说道:“此物是南华的特产,就算是京师的也未必有这里的味道好,不信的话客官您尝尝,不够的话坛子里还有不少,随便吃”
赵泽客气了几句话后,开始用饭,喝了一口热粥,吃了一口豆豉咸菜,本以为宋朝的咸菜会很难吃,哪知这姚氏独家酿制的豆豉咸菜竟然如此的爽口,和着热粥、包子越嚼越有味,越嚼越舒坦,似乎有种清幽的花香在唇齿间流动,刺激着口舌生津,食欲大增。
赵泽一口气喝了三碗热粥,吃了三碟咸菜,撑得肚子都涨了才心满意足。
开口称赞道:“店家好手艺啊,这咸菜做的果真美味”
听到客人的赞赏,姚大郎憨笑着回答:“多谢客官夸奖,不瞒您说小店做的豆豉咸菜是远近出了名的,我夫妇俩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在琢磨这吃吃喝喝上最有一套,连知县大人都时常光顾呢”
“哦,这么说你夫妇二人的生意很不错咯,应该在南华买房置地了吧”
“客官说笑了,我等这小本生意置地可谈不上,倒是在城中当街处买了一间房屋,修修补补还过得去”
“那还不错,如今天下太平海清河晏,以后的日子应该会更好,店家的生意也会越来越红火”赵泽随意说着。
“也不尽然”姚大郎忽然露出一丝异样的神色,望了眼赵泽见他长相粗犷不似奸诈之人,便直言相告:“不瞒客官如今边关大战,宋夏陈兵几十万于关隘,某的孩儿就在西军中,都多少年了也不知生死,嗨”
赵泽觉得奇怪便问道:“看店家的样子应该未到而立吧,那你的孩儿才多大能从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