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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俊道:“算账。”
阿弦道:“瞎说,算账要算得衣裳都脱了?”
英俊淡淡道:“我看不见。”
阿弦语塞,却又抓着他衣领问道:“那、那她咬你了没有?”
英俊道:“你说的她可是陈三娘子?她又不是狗,为何会咬人。”
阿弦哼道:“比狗还厉害呢,狗只咬一口,她可是……总之,你小心给她吸干了!”
英俊一抖,几乎止步:“谁教你说这些话的?”
阿弦道:“他们都这么说,怎么啦?”
英俊道:“这不是正经话,你学的倒得心应手。”
阿弦嗤嗤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儿,当然知道这不是正经话,正因为这个,才要格外提醒你呢。”
英俊无言以对,便徐徐地叹了口气:“是不是到家了?”
阿弦故意没说,见他问便道:“你又怎么知道?”
英俊道:“我闻到了熟悉的饭菜香气。”
经过老朱头的妙手调制的菜肴的气息,在风卷着雨的黄昏里氤氲,香气越发地独特而浓郁,令每个经过朱家院外的路人都会情不自禁地止步,留恋地深深呼吸。
阿弦又笑起来:“阿叔的鼻子跟我的一样灵敏。”
英俊哼了声:“所以你方才在我身上乱嗅,可是嗅到什么了?”
阿弦眨了眨眼,暗中吐舌:“我不过是想闻闻看,看你是不是每天都洗澡。”
英俊一叹,不再言语,阿弦在他肩头轻轻一敲:“放我下来吧,要进门了,小心别绊倒。”
正说到这里,就见迎面有一辆马车缓缓而来,阿弦抬头看:“咦,那是……”
话音未落,车已经正正好地停在了朱家门口,车夫跳下来打伞。
车厢里跳出一个人来,猛地看见对面叠罗汉似的两人,一怔道:“哟……你们这是……”
这来人赫然正是袁恕己,薄暮之中双眼烁烁发光。
阿弦忙扭动着从英俊背上往下滑,感觉英俊的手微微一停才放开,叮嘱说:“别急。”
阿弦跳下地,重高高擎起雨伞给英俊遮雨,一边看着袁恕己:“大人你怎么来了?”
袁恕己从车夫手中将伞接了过来,车夫回身又去车厢里取了一个篮子,双手递给袁大人。
袁恕己将篮子提高了些,笑道:“我是来给你送好吃的呢。”
三个人立在外头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半掩的门扇间露出一个狗头。
原来是玄影在里头听见动静,便钻出来查看情形,见状便“汪汪”叫了两声,院子里传来老朱头的声音:“真的是你主子回来了?”
阿弦扬声道:“伯伯我跟阿叔一起回来了。”又看向袁恕己:“还有贵客呢!”
袁恕己闻言笑问:“有多贵?”
夜色越深,天地似被急雨斜倾乱劈,湿气四溢,透着凄惶。
但在朱家院子的堂屋之中,却另有一番不同光景。
油灯之下,方桌上放着一个颇大的篮子,里头一枚枚圆圆地蛋类,灯光下莹然可爱。
这一次除了有鸡蛋,还有白如玉的鸭蛋。
怪不得老朱头眼睛都弯了起来:“大人实在是客气,若是有什么事传唤一声就是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又拿这些东西,怎么使得。”
袁恕己笑道:“说来我今儿的确是有些正事,另外还有一件儿要求你呢。”
老朱头诧异:“求我?大人可是说笑了。”
袁恕己道:“正是求你,先前听小弦子说你做的双全汤最好,我今儿忽地想起来,又馋又是好奇,倒要来讨一口吃。另外小弦子说他馋吃雪团子了,这些鸡蛋正好儿派上用场。”
老朱头笑道:“哎呀,那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话一出口,忽见英俊从里屋出来,已经换了一件干衣裳,老朱头咳嗽:“那孩子什么也在外头乱说,不过那汤材料难得,幸而今日我得了几样儿,若大人不嫌弃,我就献丑了。”
袁恕己道:“叨扰叨扰。”
老朱头便对英俊道:“你陪着刺史大人说会儿话,我去再做几道菜肴。”
两人对面儿坐了,袁恕己道:“先生在酒馆里做账房,听闻顺风顺水,得意的很?”
英俊道:“还照应得过。”
袁恕己道:“实不相瞒,善堂的休憩重建,已经到了中期,这两日因雨水勤,便耽搁了,不过只是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我总觉着这账目上有些不对,怎奈我一看那些数字儿就头晕,给别人料理又不放心。所以……”
英俊道:“大人想让我去打理?可……”
袁恕己道:“只要你答应即可,横竖酒馆里的账目也不是十分复杂,陈三娘子再急,也不如本官急,她不敢克扣你的月俸,另外,我这里也可以再给你一笔月银,你觉着如何?”
英俊道:“既然大人已经安排妥当,自当从命。”
“爽快!”袁恕己心生欢喜,笑道:“另还有一件事,先前你不是教了那些孩子背诵文章么?我之前也在给他们找寻教书先生,不如……”
英俊道:“只怕在下忙不过来。”
袁恕己笑道:“能者多劳。我相信以先生之能,必能胜任。”
英俊不答,袁恕己道:“这俸禄上,还可以再添一些。”
正以为英俊不肯答应,却听他道:“既然大人有如此爱民之心,我自然也要竭力相助。”
袁恕己一怔,继而失笑:“看不出先生阳春白雪般人物,对于钱银上竟这样上心,还是说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两人说到这里,就听阿弦从门口窜进来,道:“在说什么?”
袁恕己看向英俊,见英俊道:“大人在说,我跟着你和朱伯,学的出息了。”
袁恕己略觉意外,忍笑低头吃茶。
三人略坐片刻,遥闻厨下异香飘了出来,“汤好了!”阿弦先跳起来,跑到厨下,端了两碗汤上来。
不多时汤水布置妥当,袁恕己道:“这便是你爱喝的双全汤?”
阿弦点头:“伯伯又放了姜,这样天气喝了正好。大人请。”
袁恕己端起碗来,闻到香气扑鼻,一时情不自禁,就先喝了口,只觉得一股暖意滚入腹中,五脏六腑都舒坦起来。袁恕己先行叹道:“果然美味!”
阿弦见他称赞,便对英俊道:“阿叔也喝,方才我把你也带湿了。别着了凉,多喝点驱了寒湿才好。”
英俊听袁恕己喝了,才也举手慢慢地端起碗。
袁恕己又连喝了两口,意犹未尽,双眼放光,调羹一转,忽然看到里头异样食材:“这个……”
阿弦哧溜溜地喝了口,一眼瞥见:“是猪肝!”
袁恕己目瞪口呆,调羹摇晃,又挑起一团:“那这个……”
“猪肺!”
“那这个?”
“猪腰子……”
袁恕己几乎晕倒:“这、这这……”
两人对话间,坐在旁边的英俊正慢慢地嚼吃了一块儿猪肝,仪态优雅,面不改色。
作者有话要说:
书记:这次我相信了,你一定是个瞎子,不仅瞎而且还很聋呢!
英俊:年青人,这也是充满了技巧的┑( ̄  ̄)┍
其实很喜欢阿叔跟小弦子雨中的那一段,温馨而妙趣横生,有同感的咩?
第67章 双全
原来老朱头口中的好东西; 在别人眼中; 却都是白扔了也不要的那些下水之类。
莫说那些达官显贵,就算是寻常坊间百姓不爱此味; 多半觉着此物脏鄙,且又不好料理; 吃起来腥臭不堪,难以下咽。
但老朱头却别有妙法; 这些烂贱之物经过他的手料理,非但毫无腥气,且口味浑然不同。
双全汤里其实还加了些当归黄芪等药材,格外滋补养身,猪肺嫩脆,猪肝香滑; 实在是难得的佳品。
若论起源,老朱头最初做这汤; 其实也是被逼而为。
阿弦小的时候; 正是兵荒马乱的年岁,民不聊生,食物短缺,偶然有一口猪宰杀; 便连毛都给抢的不剩。
那些内脏等物,也被人乱煮而食,毫无清洗料理的过程。
阿弦年幼,虽饿极了; 但仍觉此物不可下咽,老朱头绞尽脑汁,搜罗手上限有的调料等,拿出了神农尝百草的精神头,渐渐有了这汤的雏形。
开始做出这汤之后,并没有名字,阿弦十分喜欢喝,便追问是什么汤,老朱头看着里头的肝肺等物,灵机一动,便道:“忠肝义胆,世间双全,这个就是双全汤。”
由此而来。
袁恕己先前不知道此物的食材,倒也罢了,如今眼见了,胸口一阵阵翻涌。
阿弦道:“大人你的脸色不对,怎么了,你……你也不喜欢?”
她有些忐忑地看向英俊,想起老朱头叮嘱的话。
袁恕己正难“消受”,见状也转头看向朱英俊,却见后者面色淡然有条不紊地仍在继续。
门外风雨交加,哗啦啦声响连绵,一阵湿冷的风吹了进来,灯光摇曳,明明是一碗极卑贱的杂碎,可是朱英俊的举止,就像是在吃什么了不得的龙肝凤髓,鹿筋猩唇。
袁恕己直直地看了他半晌,原本有些大不适的心情不知为何,竟也因而舒缓。
他对阿弦道:“没有……我只是,只是好奇为何叫那个名字?”
阿弦便将老朱头说“忠肝义胆”的解释讲了一遍。
正说着,便听得堂屋门口老朱头笑道:“大人莫怪,我也不是故意得罪的。”
他上前微微躬身,看着阿弦道:“这是因为弦子小时候我自个儿带着她,我也没什么本事,饿得她天天哭叫,当时就逼的没法子,手上抢着什么就要做什么吃,才渐渐地弄出这些来的,她心思单纯不会多想,因真心的喜欢,就当作什么天大的好吃食四处张扬,其实有身份的大人物们,只怕连闻一闻都觉着得罪呢,大人尝个新鲜也就罢了,若不爱喝,还有别的吃食。”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衬着外头狂风乱雨,透出几分奇异,隐隐震慑人心。
老朱头虽三言两语带过,但在兵荒马乱之时带着一个婴孩儿讨生活,该是何等的艰难挣扎,两人曾经历过多少苦楚,自是千言万语也说不尽的。
阿弦也想起以往之事,不由眼眶微红:“伯伯……”
老朱头呵呵一笑:“其实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给大人撤了这个,待会儿炸雪团子吃。”
他伸手要来取碗。
袁恕己拦住,他颔首说道:“这‘双全汤’,果然是好,名字好,用料好,味道更好,我今日能有幸喝到,也算是托了小弦子的福了,今日我就只喝这个。”
他双手郑重将碗端起,喝了几口,又舀了两块猪肝肺:“难得,难得!”
是夜袁恕己酒足饭饱,乘车而去。
次日阿弦才知道英俊要去兼任善堂的“账房先生”外加“教书先生”,她瞠目结舌:“哪里有一个人做三份工的,岂不是要累死了?”
老朱头道:“去去去,你这乌鸦嘴,这不正好儿应了英俊之前说的那什么能者……饱食之类的?”
阿弦道:“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念了这句,心里忽然一动,喃喃道:“不系之舟?不系之舟……好像在哪里听过?”
老朱头没发现她在嘀咕,便道:“是是是,偏你记得这样清楚,如今你英俊叔要去当那巧者智者了,岂不好?难道你要他当那‘无能者’?”
阿弦挠挠耳朵:“我怕他又累病了。”
老朱头却道:“你只往另一面去想,他若是在善堂里耽搁的时间多了,在酒馆内自然就相应地少了。”
阿弦看着他意味深长的样儿,两人心灵相通,阿弦笑道:“咦,果然是这个道理,还是伯伯想得透。”于是不再插言。
当初英俊被陈三娘子请去酒馆后,阿弦心里还狐疑,陈三娘子敢情是疯了,竟请个瞎子当账房。只是疑惑虽有,却不便出口相问,因阿弦心里明白陈三娘子对英俊“别有居心”,只怕是被色所迷,神魂颠倒罢了。
如今看袁恕己也发了疯,这显然不再能用“被色所迷”解释了。
却也因如此,让阿弦见识到了,三娘子跟袁恕己都未发疯,相反,这两个人可算是“英雄所见略同”。
那日阿弦前往善堂探望小孩子们,无意中撞见一堆人挤在一间房的门口,探头探脑,不知在看什么好光景,只是每个人都屏息静气,鸦雀无声。
阿弦好奇心起,也凑过去:“看什么呢?”
众人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忙命噤声,一个相识的工匠低声道:“十八子不要叫嚷,英俊先生正在算账呢,最忌讳别人出声扰乱。”
阿弦睁大双眼,忙凑上前去,从窗缝里往里看。
正一个声音传出来:“新购大梁六根,每根一千五百三十文,共九千一百八十文。”
又继续念道:“槅门扇十四对,每扇四百二十文,共五千八百八十文。”
“所耗用砖石……”
阿弦听了半晌,被那一连串的字数弄得眼前金星晃动,正浑浑噩噩不明所以,里头念诵声停下,报账已毕。
就听英俊道:“之前供梁柱的共有三家木材行,分别是招县李记,桐县苏记,沈家,其中李家的报价最低,乃是一千零三十文,如今供货是谁?”
旁边一人道:“是……本地的苏记。”
英俊道:“价格多少?”
“一千五百三十文。”
“为何两家相差这许多,却偏选用苏记?”
“因为李记的梁柱质量不如本地,且每根还要还要加运送费五十文,故而不划算。”
英俊道:“是么?李记乃是招县老字号,因价廉物美,本城许多人家还往他们那取货用,如何这次为官府供应,反而用次品?”
那人没想到英俊会知道这许多详细内情,心内发虚,一时支吾不上来。
英俊淡淡说道:“除此之外,砖石的采购跟耗用项不对,重新去核对再算。这次就罢了,下次还有这样的纰漏,你就直接去跟刺史大人说。”
那人大气儿不敢出一声,冷汗涔涔地答应着,卷起那册子跑了出来。
门口众工匠见他惶然而出,一起起哄,有人笑道:“上次已经连接有两个自作聪明的,欺英俊先生看不见算不明,在账目上公然作假,谁知先生一听,也不用算,立刻指出数目不对……这帮人实在是蠢不可及,一次两次碰壁还不长记性,真当英俊先生眼睛看不见,心也不好使呢?”
另一个人说道:“我看英俊先生眼睛虽不看见,心却比千万人的心更明白。简直神人一样,不然的话,为什么要那许多账房先生仔细算计才核对出来的数字,他一过耳就能察觉不对?就能即刻算出正确数目?”
众人一起鼓掌喝彩:“神人,真神人也!”
阿弦杂在人群中,震惊之余,忍不住也咧嘴笑起来。
原来自打英俊来后,善堂里做工的,算账的,上上下下都甚是好奇,不知一个瞎子如何掌管账房大脉,谁知英俊并不用过目,只叫人念那记好的账簿,他静静坐着听——但凡是有数目错漏,材料损亏等等,他皆能点指要害。
因此每次英俊来坐房“听”,善堂里的人都会跑来围观看热闹,每次都会满意而归。
自此后,阿弦总算一颗心放在肚子里,原来陈三娘子并不只是贪图英俊的美色,这女子倒果然跟她自己吹的一样,的确是有几分慧眼的。
又过几日,阿弦又渐渐风闻,每次英俊在善堂里开讲,不但是善堂的孩童们听课,甚至一些外头的小学生们也会蜂拥而至。
到最后,不仅是小学生,连一些白发苍苍的老学究也闻风而至。
阿弦有一次偷偷来听过,虽然英俊说的那些,她似懂非懂,然而看着他高高地坐在案几之后,宛若古君子一般,沉声诵读,声如玉石琳琅,再配合美文美篇,似有无形的天籁韵律,比歌钟唱舞还赏心悦目呢。
怪道那许多人都为之如痴如醉。
入秋的时候,垣县往府衙送了一份公文来。
袁恕己看过之后,往桌上狠狠一丢:“我治下的地方,竟还会发生这种灭门惨案,实在是……”牙咬的咯咯作响。
阿弦正侍立旁边,闻言也吃了一惊:“灭门?”
若说先前战事未停之前,发生这种事倒也罢了,或得罪了马贼,或死于战乱,如今太平盛世,且豳州各县地都也知道新刺史是个雷霆手段之人,如此上行下效,民风也渐渐安良,连罪案都发生的少了。
冷不丁冒出这种灭门案,实在是叫人震惊。
袁恕己想了想,道:“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这样不知死活。”当即吩咐阿弦道:“明儿一早你随我一块,亲往垣城走一遭。”
阿弦震惊:“我也去?”
袁恕己道:“你是我身边第一能干的,当然要同去。”他不由分说,阿弦想一想,无言以对。
这日晚间,阿弦把明日要出差之事说了,道:“大人的意思,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去垣城又路远,来来回回再加上办案,我算计最早也要半个月呢。”口吻里透出苦恼之意。
老朱头立即摇头如拨浪鼓:“不成不成,你跟大人商议商议,不能去。”
两个人相依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