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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是不认字么,那也不会写,所以要跟夫人报信,是不可能的。而且老爷也怀疑你会去报信,因此特地让你留在柳莺身边伺候,一来是看着你,二来是将你和其他认字的下人分开,免得你拜托他们写信告密。”
阿卯恍然,如果这么说的话,就完全说得通了,尤其是留在柳莺身边的事,是真的——虽然韩老爷的目的完全不是这个,但对大夫人有效就好。
有时候骗骗别人自保,是可以的,更何况阿卯之前那样信任韩夫人,可她为了自己的利益,还是将阿卯推给了韩老爷。
如今没被推出去的阿卯没做成她的心腹,倒是惹来了一对母子,韩夫人只怕不会善待她。
所以为了自保,这么做并没有什么关系。
阿卯正想着等会的说辞,就有人急跑到这,趴在门口喘气:“阿、阿卯,夫人叫你去见她。”说完她又道,“夫人明明已经去了老太太那,但还是让你过去,我听嬷嬷说,是要让你跪一个晚上再问话。”
祸事如所料的那样来了,阿卯并不惊怕,临走时又看了谢放一眼。
他没有执笔,目光还在她的身上,身体没有起来,但是眼底的神色,不同方才冷然,清冷。
只是这一眼,阿卯就满足了。
☆、第二十五章
第二十五章
四姨娘择日进门,韩夫人本着主母的大度,和丈夫商议柳莺过门的事宜,显得颇有度量,一点脾气也没有。
连老太太都答应了的事,她还能说什么。
韩老爷对她这脾气并不意外,说了一会觉得累了,就道:“事情都交给你办了,我困了,明日再说。”
韩夫人一顿,压着心头怒火,说道:“老爷舟车劳顿,是累了,您先去就寝吧。”
她客气一句,韩老爷就真的走了,半句宽慰的话也不给她,甚至去的还是柳莺房里,让韩夫人好不恼怒。
他一走,韩夫人就气得将纸笔摔在地上。
砰砰两声,闹出的动静不小,韩老爷也不过刚出房门,他微停步子,也没回去,倒是看见阿卯跪在一旁,本想让她起来,但一想到妻子的怒意,权衡之下他便放弃了救阿卯。
阿卯跪到半夜,韩夫人早就睡下了,也没人让她起来。
到了下半夜,韩夫人噩梦连连,将她惊醒,摸摸额头,全是冷汗。她梦见当年韩有功跟自己所说的海誓山盟,她便死心塌地跟了他,什么事都做,可转眼那个负心汉却要杀她灭口,在梦里差点没把她掐死。
她摸着脖子起身,闻讯进来的嬷嬷点了灯,小心问道:“夫人做噩梦了?”
“嗯。”
嬷嬷素来是跟她的,老爷又不在屋里,就嘴碎说道:“也难怪夫人今晚梦多,的确是老爷做得过分了。您说领回个姑娘就算了,那姑娘出身还不干净,一脸狐媚样,还生了个这么大的儿子,老爷也真是伤透了太太的心。”
韩夫人不爱听这些,越听就越觉得自己无能。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人老珠黄,男人都这样吧,喜新厌旧的。
他带回个四姨娘她其实也不至于气成这样,反正已经有了三个姨娘,她对他纳妾这件事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只是他还带回个儿子,健健康康,看起来甚是聪明俏皮的孩子。
看见那男童,她就想起自己苦命的长子。
她共生一子二女,长子十几年前摔伤了脑子,天资已去,此生都无力回天,是继承不了家业的。长女早夭,也过了这么多年,韩夫人对她也没太多悲痛。三女性子泼辣,也不体贴她这当娘的辛苦,只顾着自己玩乐,不像个大家闺秀。
韩夫人越想就越觉得辛苦,越想就越是有一股怒火直烧:“阿卯呢?”
“还在门外跪着。”
“把她拖进来。”
门一打开,就有两个嬷嬷过来将阿卯左右架着送入屋里,几乎是将她扔到韩夫人面前。
阿卯跪了大半宿,双脚麻木不已,这一摔,膝盖更疼,整个身子往前一倾,脸也磕着了地。没等她跪起身,就听韩夫人冷声:“打。”
头上青丝猛地被人抓住往后一扯,扯得她头皮发麻,随后脸上就接连挨了几个耳光,抽得她两眼发昏。
也不知道被打了几个耳光,等韩夫人让她们停下时,阿卯的脸已经红肿起来,见了血丝。
韩夫人冷声:“菜肴也有头菜辅菜,主菜配菜,这耳光是你的头菜。阿卯,我对你太失望了,我让你好好服侍老爷,结果呢,你非但没有将自己送给老爷,反而还帮着老爷一起瞒着我,如果不是你没有报信,我今日也不会如此窝囊!”
“是阿卯的错,是阿卯不会写字的错。”阿卯泪眼潺潺,这倒不是装的,而是实在是因为太疼了。
嬷嬷在旁喝声:“这跟你不识字有什么关系?”
阿卯一开口,眼泪滴落,虽然脸被扇得通红,但是梨花带雨,也是我见犹怜:“如果阿卯会写字,就可以给夫人报信了,可是在那镇上,老爷就将我留在了柳姑娘身边,怕的就是我中途跑出去,给您报信。那大宅上下的人一条心,将我困在死牢般,根本没有机会找别人代笔禀报您。”
韩夫人微顿,阿卯不识字她是知道的,但没想到她是因为如此才没有报信:“老爷当真将你留下来,让柳莺看着你?”
阿卯觉得这话对柳莺无害,对自己却有莫大的帮助,当即点头:“是。”
韩夫人听后更觉心灰意冷,此话听起来就不假,阿卯机灵,不会将自己陷入死局中,否则随便问个同行的下人,就知道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只是她没有想到,丈夫会将她防范到这种地步。
身为妻子,她却连丈夫要纳妾的事也不知道,还要被他严防。
韩夫人的头更晕更疼了,几乎想将他们屏退出去,自己在房里哭个痛快。
“那刚才打你你为什么不解释?”
阿卯伏地说道:“因为的确是阿卯失职!”
韩夫人一愣,心中竟是有了些许感激,在韩府受冷待太久,如今忠诚的阿卯就好比冬日暖阳,令她一时感动。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满是疲倦:“你先下去吧。”
赏赐的事,过几日再说,她实在是有心无力,心有悲鸣。
阿卯退身出去,大有起死回生的心惊感。刚才那几个耳光还在脸上烧着,火辣辣像把脸贴进了烧红的灶台口。阿卯用手碰了碰脸,舒服是舒服,但是也疼。
跪了大半宿,阿卯的双膝也疼,脚也很麻,要是有人路过,说不定会把她当成一只在慢吞吞走路的乌龟。
不过谢放的法子是有用的,至少她保住了这条命,不过是挨几巴掌,比起她之前所想的惩罚来,实在是轻太多。更何况她在这韩府,也不是没挨过年老嬷嬷的打。
从小就要学会察言观色,所以她如今过得很小心。谢放说她聪慧,但她并不觉得,只是谋生的手段而已。
过了大夫人这一关,阿卯身心都愉快了起来。等谢放忙完了这几日,还会教她认字。
不是别人教,是谢放。
祖母离世后,她就再也没有被人这么护着过。
阿卯愈发喜欢谢放了。
她的脸滚烫,心也是滚烫的。
“唔……唔……哎……”
声声低吟在还未天明的夜幕下飘开,伴着低低的身体碰撞声,和女人的娇喘,男子的喘气,将阿卯猛地拉回了神。
她惊恐地看向四下,什么也没看见。
按理说韩府护院每晚交替巡夜,不许入夜后还有人在院子里滞留,都要去做活。
所以是谁在那里,又是在哪里?
阿卯自从在中元节受了惊吓后,大有风声鹤唳的惊慌,她定下心来,不信是鬼,侧耳再听,那声音听得更是清楚。
“唔……唔……”
女子难以抑制的声音在细听后听得分明,阿卯突然就想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这种奇怪的声音,不就是以前在大夫人房外守夜,几年才听见一回的……
阿卯的脸唰地白了——不脸红不是因为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听见不害羞,而是因为惊慌大于害羞。
这个院子是老爷夫人和嫡子嫡女住的,但老爷去了四姨娘那,夫人还在房里,大公子外出寻医,那就只有……
三姑娘韩嫣!
那个性子泼辣又颇为轻佻的三姑娘。
她惊觉下人各司其职,都在其位,所以下人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而此时正是护院巡夜交替的时辰,所以只有护院才能进这个院子并且不会被人非议和发现。
因此便只有一个可能——三姑娘和护院在行苟且之事。
阿卯顾不得这愈发痛苦又满含愉悦的声音是从哪里来的,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别让对方发现就好。她走得很快,步子尽量走得轻,不希望被他们发现。
她第一次觉得前路如此漫长,比那日中元节她回韩府的路还要长。
就算是情况危急,但阿卯还是没有乱,她没有急匆匆离开,将脚步声压得非常低,非常轻。终于是出了院门口,她几乎瘫在地上,一抹额头,全是汗珠。
她颤颤地松了一口气,那气还没散在这夜风中,背后就有人喊道:“阿卯,你等等。”
如被雷击,阿卯刹那动弹不得,冷汗直从额头滚落。
喊的人不是韩嫣,但她喊的名字,肯定被人听见了。
阿卯极力镇定下来,转身看向朝她跑来的嬷嬷,勉力笑道:“嬷嬷有什么事?”
嬷嬷说道:“阿卯,方才我扇你耳光,实在是迫不得已,嬷嬷也得听夫人的不是?你可不要……不要在谢管家面前说是嬷嬷的不对,嬷嬷也苦呀。唉,看看你这孩子,脸都红了,回头嬷嬷就给你买药去。”
“嬷嬷也是职责所在,阿卯不敢怨您。”阿卯笑道,“而且关谢管家什么事。”
嬷嬷以为她是觉得自己多嘴,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怎么可以摊到台面上说,笑道:“是是是,是嬷嬷多嘴了,你快回去歇着吧,这都半夜了,回去打个热水敷下脸,就不疼了。”
阿卯笑笑,目送嬷嬷进了院子,这才又埋头往前走,惊得心跳个不停。
那嬷嬷回了院子,行了十余步,拐弯路过鱼池边,那硕大的假山不得廊道灯笼的半点光照,阴暗寂静。
“那巴掌肯定打得疼了,不然怎么满脸冷汗,脸都白了……唉,夫人怎么就偏偏是点了我去打她耳光。”
嬷嬷自责着,这才发现走错了路,都快要拐进园子深处去了,忙走回正道,回夫人房里伺候。
脚步声还未完全远离,假山下宽敞洞内的女子就朝上拱了拱身子,立刻觉得愉悦,两条雪白细腿交缠在身上的男子身上,说道:“这会该没人了。”
男子懊恼道:“我早就说,不该在这,你偏要……”
“那又怎么样?”
男子心神未定:“阿卯一向心细,感觉她应该……”
“这又有什么要紧的。”韩嫣双手环在这壮实的男子脖子上,神色迷离,语气却阴冷森寒,“她不会乱说话的。”
男子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些,又听她吃吃笑道:“因为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盼望的三更在明天!周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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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编辑开v时间不定,所以应该不可能是在晚上0点更新,当天看见有更新就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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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第二十六章
近十月的天; 越发寒凉。
阿卯昨晚受了惊吓,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韩嫣应该没觉得她发现了她和护院在院子苟且的事,说来她也实在是……放荡了。虽然那个时辰可以肯定是不会有人路过的; 但事情总有个万一。
而阿卯就是那个万一。
她觉得自己倒霉透了。
晨起时一宿没睡的阿卯脑袋发晕发胀; 等桃花见平日都早起的阿卯竟没起身,过来瞧她; 见她脸色不对,还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梦话; 便伸手摸她额头; 发觉烫手。
“阿卯; 阿卯?”
桃花喊不醒她,想了想就去拿了点药丸给她送水吞服,这才不放心地去做活。
韩夫人一早去给老太太请安回来; 见是桃花在忙活而不是阿卯,问道:“阿卯呢?”
“阿卯病了,卧床不起。”
韩夫人心想约莫是昨晚责罚太过,让她受了惊吓; 略有愧疚,便道:“等会去喊宋大夫给她看看吧。”
桃花颇觉意外,要知道宋大夫都是服侍主子们的; 怎么会让他给阿卯看病,不过这是好事,心下欢喜,就跑去请了宋大夫。
宋大夫瞧过后说道:“风寒; 小事,服了药晚上就没事了。”
桃花送宋大夫出来,又回了韩夫人房里伺候,她两头跑得急,进了夫人房里还有些气喘。
“跑那么急做什么。”韩夫人轻责,又问,“阿卯怎么样了?”
“宋大夫看过了,说是小事,吃点药就好。”
“行,你去做活吧。”
说话间,韩夫人面前已经递来一杯茶水,她接过却无心喝,叹道:“嫣儿,你爹真是不像话的。”
韩嫣笑笑:“娘,都这么多年了您还没习惯吗?女儿都习惯了,爹就是个花心人,您别把心思放在他的身上,横竖您都是妻,她们是妾,怕什么。”
韩夫人觉得这话不是没有道理,只是她当初跟着韩有功的时候,他还是个穷光蛋,她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成亲、办事,谁想他富了后,就把情义都抛在脑后,这着实让她怨恨。
韩嫣又道:“怎么今日阿卯那丫头没来?”
“说是病了。”
“哦……”韩嫣拨弄着手上的串珠,一颗一颗地拨着,数着,思量着。
病了?不会是避着她吧。
韩嫣嫣然一笑,韩夫人见她突然笑了起来,忽然见她脖子上有一点红痕,说道:“你瞧瞧你,这是被虫子咬的吧,夜里要让下人们把蚊虫驱逐了去,别咬了脸。”
韩嫣轻轻提了提领子,又瞧见自己的手背有红痕,眉头顿时拧了起来,果然是大老粗,粗鲁得不行,下回再敢弄伤她,她就咬死他。
不过现在得先咬死一个人。
阿卯肯定是听见了,那时战局正酣,夜里又静,她又不是聋子。如果今日她没有装病,她还能试探试探,谁想她竟装病躲她。
所以她下了决心,得杀了阿卯,不过是个丫鬟而已,没人会追究她。
这边杀意浓郁,那边宋大夫还在配药治病。
他本想让药童把药拿给厨子熬,转念一想,亲自拿了药出去。人还在中途,就见谢放在对面的迂回廊道上往另一边走,他忙喊停他。
谢放闻声顿足,往那边看,见是宋大夫,也朝他走去,走近了见他手上拎着药,问道:“家里有谁病了?”
宋大夫说道:“是阿卯病了,不过是风寒,一贴药下去便能好了,你不必担忧。”
谢放点点头,末了一顿:“我不担忧。”
宋大夫顿时笑得意味深长,笑得谢放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一会他才道:“那我去做事了。”
“行,我亲自去给阿卯熬药,免得你担心。”
“……我不……”没等他反驳完,宋大夫就提着药走了。他默了好一会,连不爱凑热闹的宋大夫都认定他喜欢阿卯,那府里的人都该知道了。
不过……阿卯病了?
晨起时他就听见阿卯昨晚挨了几记耳光的事,现在就病了,也不知道那几巴掌扇得有多重,又是不是真的只是几耳光。
谢放竟觉心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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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前陆陆续续进出的姐妹们将还躺在床上的阿卯吵醒,她微微睁眼,鼻子已先闻到一股淡淡药味,旁边坐着一个杏色人影,似乎是见她醒了,说道:“阿卯,你能坐起来么,夫人让宋大夫给你开了药,快喝吧,喝了就不难受了。”
“桃花……”阿卯艰难坐起身,脑袋昏沉不已,“我怎么了?”
桃花说道:“你病啦,都睡了一上午了。”
阿卯怔了怔,脸色煞白。桃花吓了一跳:“阿卯你是不是不舒服,快躺下……不对,先把药喝了再睡,夫人允了的。”
她的心思桃花全然不知,但阿卯却知道其中的后果。今日若她能一如既往,见了三姑娘她也有自信能做戏做得滴水不漏,可偏偏是病了,病得糊涂。虽然别人都知道她是真病,但在三姑娘眼里,她就是装的,是在躲她。
只怕此时三姑娘已经在想着对付她的法子了。
阿卯心中苦不堪言,脸又还肿着,稍稍一扯就觉得疼。桃花看得心疼:“阿卯,先喝药吧。”
阿卯此刻连水都吞不下去,更别说喝药。但喝了药至少病会好起来,便强忍苦楚喝完了药。
桃花觉得一定是药太苦了,不然阿卯看起来怎么这样不开心。她拿了水给她喝,懊恼自己没有先准备好蜜饯。她连午饭也不吃了,去外头买了一包蜜枣子回来。等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