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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有功目露凶光,转身就要回府,这一回头,他不由愕然。
这狭窄的街道,不知何时都站满了人。
没有一个陌生人,背影全都是他认识的。
“夫人?琴琴?嫣儿?”韩有功一一唤着,面露惊恐,“岳儿?光儿?你们……弟弟?”
没有人露出正脸,全都背对着他,却正在一步一步往后退,朝他这个方向缓慢行动。
韩有功惊出一身冷汗,惊叫着向后退,退了几步听见后面有声音,猛地回头,背后也有人背对着他朝他慢慢移动。他一眼就认出他们是谁,终于惊叫起来。
邵家人!
背影血淋淋的邵家人!
他惊恐的差点吐了出来,捂着胃大叫起来,埋头就往前跑,想离开这恐怖的地方。
他刚脱身这巷子,就有人从这被人精心布置的花灯巷子中探头出来:“哇,真恐怖,我都要被吓死了,更何况是心虚的韩有功。”
俊朗的少年人拍拍手,对那些“鬼怪”说道:“走,回秦府,给你们加鸡腿。”
“谢少爷。”
众人可不知道元宵节扮鬼是要做什么,不过有肉吃,谁理这事呢。
韩有功一路逃回家,不知道自己是撞鬼了还是中邪了,但外面很危险,绝对不能再一个人外出。
他跑到韩府大门前,抬手敲门,这一敲,门竟然开了。他顿了顿,骂道:“守门狗去了哪里!”
他推开大门跑进里面,想捉了那下人打死,但院子里的景象,却让他骇然。
满地黄纸飘飞,插了满地的香火像点点鬼火,在地上漂游。冷冷寒风中都是香烛纸钱的气味,令韩有功一瞬间觉得自己来到了地府。
韩有功愕然看着地上的景象,拼命揉眼,但似乎并不是错觉。他勃然大怒:“谁在这里放的这些?谁敢在元宵节烧纸钱?”他边往里面跑边大喊谢放的名字,他只是出去一会,这个管家就什么都不管了吗?
然而他没有看到谢放,甚至看不见一个下人,但是整个大宅都是飘飞的纸钱,还有烧了满地的元宝碎屑。
他心中惊恐,叫喊的声音也愈发嘶哑。地上积雪未消,一路狂奔,摔了一路,摔得韩有功觉得自己又要毒发了。
难不成是他又中毒了,产生了幻觉?
这些都是假的吧,刚才花灯巷子也都是幻觉吧。
这么一想,韩有功突然镇定了下来。
对,一切都是幻觉。
他停下步子,站在庭院中间,吃吃笑了起来。这笑声在夜里听来,格外渗人。
“老爷。”
谢放缓步从暗处走了出来,脚步声轻轻叩在廊道中,声音格外清亮。
韩老爷认出是谢放,立刻冲了过去,说道:“你是怎么管事的,这里铺了一堆死人用的东西,是谁做的!”
“是我。”
韩老爷一愣:“你?你为什么要放这些东西?”
“当然是祭拜先人用的。”
谢放将手中的一沓纸钱散开,昏黄的纸片四散,随风飘向韩有功。韩有功顿觉可怕晦气,胡乱挥手拍开,怒道:“你疯了,你疯了!来人!来人!把这些东西通通弄走!”
“这府里除了我,人都走了。”谢放说道,“我将卖身契都还给了他们,他们拿到卖身契和安家费后,就立刻走了,谁都不想留在这里。”
韩有功怒瞪他:“你凭什么这么做?凭什么处置我的钱财?”
谢放突然笑了笑:“你的钱?韩有功,你说这是你的钱?”
韩有功怔神,猛然想到了什么,他连连退了几步,将他仔仔细细地盯看一遍,颤声:“你是谁?”
谢放脸上笑颜顿敛,盯着他冷声说道:“你大概是忘了,十五年前,你就是在这天害死我爹娘的。先将我爹杀死在狱中,再让你弟弟在半路截杀了我的母亲。韩有功,你还要问我是谁吗?”
似晴天霹雳,一道巨雷轰下,轰得韩有功错愕。
“你——”韩有功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难以置信,“赟儿?”
谢放没有答,只是冷冷盯着他,眼底含霜。
那眼中的憎恨和怒意,像利箭刺着韩有功。他看着、恐惧着、惊愕着,渐渐没了困惑,明白了韩府这半年来所发生的种种惨事,其实都跟他没有关系。
女儿的死与他无关,是谢放复仇所为;
妻子对他下毒与他无关,是谢放复仇所为;
长子背弃他、次子忤逆他、姨娘离弃他,都跟他没有关系!都是谢放复仇所为!
全都跟他没有关系!
他没有做错任何事,是谢放在捣鬼,在分崩韩家。
韩有功想明白了,心中罪恶瞬间消散,他大声笑了起来:“是你,真的是你。可那又能怎么样,是你爹娘蠢,你也蠢,竟然用这种法子报仇,如果是我,我就一刀杀了你,何必浪费半年光景。你跟你爹娘一样,蠢得不可救药!”
“因为我要让你亲眼看着自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失去一切。”
韩有功仍旧笑得猖狂:“家破人亡?是他们蠢,受你挑拨,一个一个离开了韩家,我一点都不在乎,只要有钱,什么女人没有,会有一堆的女人乐意为我生孩子!”
“韩有功,你真是无药可救。”谢放满目的厌恶,让他多跟这种人说一句话,他都觉得恶心,“不过……你连钱都没有了。”
韩有功的笑声一顿:“什么?”他冷笑,“你也找人模仿我的字迹,偷我的印章立遗嘱?可是谢放,你未免太小看我了,那放在书桌里的印章……是假的,早就被我换了!”
“你的印章是假,可我能拿到真印章。”谢放面色淡漠,说的话更是冷漠,“你得病期间,是谁代替你谈的生意,摁的字据,做的买卖?”
韩有功皱眉看他:“是光儿……”
“你大概不知道,二少爷做的那些买卖,签的字据,全都会问过我,甚至经由我手。”
韩有功猛地一愣:“光儿何时跟你这样亲近的?”
“很早。所以你放在桌上的印章是假的,我早就知道了,因为你交给韩光的,肯定是真印章。所以我要拿那个印章去办事,轻而易举。韩光走后,你怎么不想想,你那个真的印章去了哪里?”
谢放说着,缓缓摊开手掌,一枚蜡黄的寿山石印章就躺在掌心上。韩有功怔了怔,扑上去要抢回来,几乎就到了他的跟前,突然眼前人一个闪身,躲开了。
扑了个空的韩老爷怔神:“你会武功?”
“当然会。”
“所以当初车夫偷袭我,你救我受伤,是在演戏?”
“当然。”
回答的人无论说什么,都很冷漠,冷漠得让韩有功似曾相识。
他记得自己在邵家时,也像谢放一样,无论做什么事,都总是一副尽心尽力的模样,所以很快就得到了邵家人的信任。
但当他对他们下杀手时,心中的冷漠,连他自己都觉得诧异。
“谢放,你和我,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冷血无情,擅于做戏。”韩有功笑了起来,“你的手,也沾上血了,我的儿子也一样不会放过你,他们会找到你,然后用同样的办法杀了你,杀了你的家人,一代仇一代,一代……”
“你觉得会有人帮你报仇?”谢放忽然一笑,笑意充满讥讽,“韩有功,你觉得谁会来帮你报仇?是你要杀了他的母亲的大儿子?还是你要杀了他们母子的二少爷?亦或是你要杀了他母亲的小少爷?好像……没有啊,韩有功,你我怎会是一样的人。”
像是被人当场拆穿了面皮,疼得韩有功歇斯底里地叫道:“你闭嘴!你跟我是一样的人!我的儿子会帮我报仇的!你等着吧,等着吧!”
可谢放还在笑,笑得韩有功心虚、心慌。
要是他死了,一定会有人帮他报仇的。
一定会有。
韩有功坚定地想着,将韩家的人全都想了一遍,可他越想,就越觉得不会有人回来。
他……真的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了。
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成了一场空。
他费尽心思经营的一切,夺来的一切,又要被人拿走了。这些是他的,是他的!韩有功抓起地上的石头就朝谢放冲去,但他根本连谢放的衣服都碰不到。
他喊叫着,不甘心自己失去了这一切。
这些都是他的,不是邵家的,是他靠着双手夺来的,那就是他的!他凭本事夺来的东西,当然是他的。
妻离子散吧,家破人亡吧,他无所谓,但他不允许邵家的人把这些拿回去。
韩有功几近发疯,想杀谢放。谢放周身冷然,避开他的攻击。直到韩有功连走都走不动了,他才抽出长剑,抵在他的脖子上,说道:“韩有功,哪怕没有我,韩家终有一日也会垮,只是因为我的出现,韩家被腐蚀得更快。造成这一切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自私自利,冷血无情,但凡你会替人考虑一分,韩家也不至于落败得如此之快。”
“不是我……是你,都是因为你。”
韩有功低声念着,突然抓住锋利剑柄,想强行夺剑。谢放将剑抽回,那锐利剑身直接从韩有功紧抓的双手抽出。
剑利可断金碎石,这一抽,直接将韩有功的双掌穿破,割开血口,见骨断筋。
“啊——”
血溅当场,韩有功的手掌几乎全断,他痛哭哀嚎,在雪地上翻滚,连那银白霜雪,都被染成了红色。
谢放不屑以这种方法折磨将死之人,但韩有功自己不愿死得痛快些,他以雪封了伤口,竟又试图逃走。
然而无论他怎么逃,都逃不走了。
谢放始终提剑跟在背后,就这么看着他淌一地的血,像过年宰杀的鸡,割喉放血,流尽了血死去。
韩有功失血过多,神智越发不清,他还在念着,会有人帮他报仇,谢放后代的日子不会好过的。
呵,不会好过的……
韩有功跑得踉踉跄跄,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跑不动,他摔倒在地,挣扎着想爬起来。那长剑拖地,刮出刺耳声响,慢慢慢慢地朝他走来。
他的眼底罩上了一层纱般,看不清人,他终于哭出声来,哀求道:“你不要杀我,我错了,我不该忘恩负义,杀你爹娘。你原谅我吧,赟儿,你原谅我吧。你放过我,我保证以后都不会再做这种事,我会皈依佛门,向佛祖请罪,一辈子跟青灯相伴,为你爹娘祈福,为苍生祈福。”
谢放低头看着狼狈不堪的他,说道:“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求人。”
韩有功见求情不成,猛地抬头,眼露凶光,起身以血掌拍向他,想掐死他:“你十五年前就该死了!”
一道寒光刺进他的眼底,随后脖子微觉刺痛,亲眼看着自己血溅半丈。
韩有功愕然地捂住喉咙,咯咯咯地咯血,他怒目圆瞪,死死盯着谢放。直到断气,也没有瞑目。
恨了十五年的人,终于死在了自己的面前。谢放却觉心中虚无,虚弱得连剑都拿不稳。
他一点也不愿有这场复仇。
若亲人能安然在世,谁又愿去做复仇的事。没有满足,也没有放下,这种事,一辈子都放不下,哪怕该死的人都死了,亲人也无法回来。
“管家……”
谢放蓦地回神,转身看去,阿卯一脸惊慌地朝他的方向小跑过来,似乎是已经看见了死去的韩有功,跑得十分害怕,面上都是惊恐。可她还是跑了过来,上前就捉了他的手,连手都在发抖。
谢放轻轻遮住她的眼,轻责:“不是让你在客栈等么,回来做什么?”
“我来带你走。”阿卯紧紧捉着他的手腕,也不敢看那血淋淋的人,声音抖得厉害,“走吧。”
她的力气估摸都被害怕给压住了,明明是在很努力拽他走,可谢放一点也感觉不到她的力气。他顺势跟上她的步子,在背后看着她埋头往外面走,手依旧在发抖。
离开那满是血腥味的地方,她突然就转过身,把他抱住:“没事了!”
谢放怔了怔,压在心上的厚重阴云,瞬间散去。
亲人离世已经成为事实,他再怎么愤怒和懊悔,都没有用。爹娘也不会希望看见他活得沉重,一世背负血海深仇。阿卯如明珠,是迷雾天中牵引他走出来的明珠。
“阿卯……”
谢放低头看她,一手握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对着自己,从额头轻吻,一路往下,吻至眉间,缓慢而长情,最终印在那柔软红唇上。
他第一次想看一个姑娘,穿上大红嫁衣的模样。
新郎是他,新娘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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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质的大宅,无论做得多么精致,只要一场大火,就可以在一夜之间将它烧成灰烬。
衙门的捕快巡视了一遍,沾了一身灰地跑了出来,拍着两袖跟一个年轻人说道:“找什么人,这么大的火,连骨头都要烧成灰了。”
“大人说随便看看就好,还有一件事更为重要。”
“什么事?”
“韩家的钱,总该有个着落,但好像早几日前就被人转移走了,大人正头疼着呢。”小六看着已成灰烬的大宅,又道,“昨晚是不是有人捐了一大笔银子给官府,说造桥铺路用?”
“可不是。”那人一顿,“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劫了韩家的财救济我们横州城的桥啊路啊?可这未免也太残忍了,韩家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小六想到那个年轻管家,顿了顿,说道:“谁知道呢,走吧,回去复命。韩老爷失踪,也该回去写个告示寻人了。”
那人,八成是找不到了。
小六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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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佳节刚过,街道上的灯还没有完全拆掉,一些灯笼被风雪垂落,被行人踩入水坑中,染得水坑都成了红染缸。
看着,倒还有些过年的余庆。
“今日一别,只怕你就不愿回来了。”秦老爷感叹道,“得空了,还是回来看看我这老头子吧。”
谢放笑笑:“当然,只要您搬了家,不在横州,我每年都去。”
秦老爷哭笑不得:“行行行,我搬家,我搬家。”
这边正在做离别,那边秦游已经悄摸摸地从车上拿了个小灯笼下来,塞阿卯手里,笑都挤不出来:“阿卯,送你小花灯,你要记得我。”
要不是有谢放在,他肯定已经……
还是不要想了,否则要挨揍了。
阿卯笑道:“当然会记得秦家少爷的,谢谢你们这么多年照顾谢放,帮他报仇。”
“如果没有谢大哥,也没有我们秦家了。”秦游说道,“而且我们只能帮他报仇,将他拽出泥潭的,是你。阿卯,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谢大哥,虽然他脾气不好,人也不风趣,但……长得还行。他也只有这个优点了,你多忍忍他。”
谢放动了动耳尖,偏头说道:“你再挤兑我,我就只好说说第一次见你你是在哭鼻子的事了。”
秦游差点跳了起来:“你都说出来了!我没哭鼻子!我是眼睛进了沙子。”
秦老爷笑问:“现在也是进沙子了?”
秦游抹了抹眼,偏开脑袋说道:“是。”
三人笑笑,风雪漫天,可丝毫都不觉寒冷。
谢放看看天色,对两人说道:“我们走了,待时机恰当,我会和阿卯一起回来。”
秦老爷点点头,又道:“带上孩子,我给他预备压岁钱。”
谢放和阿卯皆是笑笑,在秦老爷眼中,两人已经像是新婚的小夫妻了。
谢放先将阿卯抱上车,自己跃上马车,握着缰绳扬鞭离去时,又看了看秦家父子,说道:“珍重。”
“珍重。”
一骑红尘去,卸下过往,入风雪,有子偕同,再无畏惧。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感谢一路相伴的小天使们,爱你们,比心~~~应该会有番外,想看番外的可以留意下不定期掉落的番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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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书由 刺猬扑扑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