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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侧美人-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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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他是最清楚的,叔父这个人看起来凶神恶煞,其实骨子里别提多纯情了,那日迎娶牵了牵小婶娘的手,那耳朵霎时就红了,说起来,心里不定多喜欢小婶娘呢!
  一大把年纪了,二三十岁的人了,还不会疼小姑娘,昨晚上那提着佩剑出门的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杀了小婶娘了!
  其实多半是着紧的很了吧!叔父可不是那么善良的人,不相干的人,他管他去死?
  但那架势,去了肯定也没好话,这破脾气对着下属好使,对媳妇儿哪能好使了去,便是好心也要办坏事。
  小婶娘今日这幅形状跑回来,铁定昨夜里叔父做了不好的事。
  再不就是说了不好的话。
  李麟自认为分析的很透彻,于是夸大其词说:“叔父还是早些回去看看婶娘吧!”他没叫主公,叫了叔父,听起来情真意切的,他唉了声,“你莫怪小婶娘冒险,她也只是着紧你,她不知你早设了局,只当你上了当,料想刘郅摆了一道在后头,你若钻了圈套,必然损兵折将,她知道了,手上无鱼符还好,有了鱼符,又怎能坐视不理?想来小婶娘也是巾帼女子,实在是真性情,虽则她一弱质女流不该涉这险,可现下生了病,叔父还是哄一哄去吧!上午里有大夫来请了脉,说是急火攻心,若是半路上一口淤血堵在心窍,怕是已经……”
  李偃脸色变了一变,李麟瞅着,又添了一把火,“下午醒过来了,问你回了没,边儿上跟她说,说你在忙,她嘟囔了句,说你……”李麟顿了顿,吞吞吐吐地看了眼李偃。
  李偃寒着脸,“说我什么?”
  “说你哪里在忙,不想看见她罢了。还说……”
  他这一说一顿的,李偃一颗心一起一伏的,杀了这兔崽子的心都有了,急切问了句,“一口气给我说完,再吞吞吐吐我剁了你。”
  李麟啧笑了声,“别,叔父,你就是这样,小婶娘才生气的,你冲我们这些糙老爷们儿发个脾气没什么。小婶娘乃女子,心思本就细腻,你再这样凶她,她心里觉得你不喜她,便更是要难过了。这不,下午在那里写和离书呢,她写一份,她母亲温氏撕一份,后来和离书不写了,写休书去了,嚷着叫你直接休了她呢!可见伤心透了。这会儿屋子里全是废纸和绞碎了的丝绢,折腾了会儿,不闹了,烧得更厉害了。大夫说她是烧糊涂了,心又不净,再烧下去,恐脑子要烧坏了,就开了些安定的药,我出来这会儿,小婶娘方醒,不闹了,却一直恹恹的,好似又问了句,问你回了没,得知你还没回,更是失望透了,屋里不让进人,自个儿躲在屋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李偃眉毛蹙得更深了,僵着脸说:“闹,叫她闹去,孤太宠着她了,叫她觉得自己能爬到孤头上去了。”
  得,榆木脑袋,李麟挑了挑眉头,懒得管他了。顺着他说:“自然,主公尊贵无比,一个女子算什么,她既不听话,又自甘做那下堂妇,主公便休了她,何愁找不到更好的。再不还可屠了叶家满门,叫她追悔莫及,哭都不知道去哪里哭,到时候她便知道了,她现在能如此,是主公多大的恩宠。”
  李偃也听出来了,李麟是在开涮他,瞪了他一眼,夹紧了马腹,朝者城门方向疾奔而去。
  马一路进了府门,侍卫过来牵马,他翻身下来的时候,问了句,“小夫人如何了?”
  那侍卫皱了皱眉,犹豫说:“不……不太好,反复发烧,人也一直不大清醒,一直在……说胡话。”
  李偃怒道:“大夫都是干什么吃的?”
  “府里养的大夫,医术还是信的过的,只是小夫人身体弱,连日奔波,上午又吐了一口血,一时半会难缓过来。”
  谨姝喝了药,闹腾了一天,终于安静下来了,歪在床头,有些恹恹的,屋里头闷得很,她想出去走走,大夫不许,温氏自然不敢叫她出去,她也没强求,只说叫屋里头别留人,她想自个儿静一会儿。
  她半是昏迷半是清醒,一直在翻腾,一日了,也没有见着李偃的面,听他的人说,他本要回来了,说不放心军中,便又走了,想来是不想见她,要晾着她了。
  这会儿了,天已经很晚了,也没听他要回来的意思,估摸着是不回来了。
  她迷迷糊糊的,还在骂自己,到底在奢想些什么,他一方霸主,便是曾经和她相依为命过几年,便是和他温存了几日,她如何就不同了?他要争这天下,他心里怀着这天下,小情小爱是断没有的。
  她若好好的听话,他抬抬手也能顺势给几分关怀,都不当紧,现在她这么不老实,必是已经触他逆鳞了。
  闹脾气,她也不知道自己在闹什么脾气,她又有什么资格闹脾气。
  就是觉得心口堵得慌。
  只是堵了一天了,这会儿也冷静了。
  觉得闹着也没意思,但她实在也是不想去讨好谁了,他若冷着她,那也不必了,直接休了她的好。
  她得和他说清楚了。
  她是这样想的。
  …
  李偃大步往谨姝的院子去,本走得飞快,临近了,却又忽然犹豫了,不知怎么想起心腹转述给他的话,“诚然我给他添麻烦了,可他什么事都不叫我知道,又偏偏给了我权利,如此他便一点错都没有吗?为何要我去哄他,我命就这样贱吗?”
  “我本也不是善人,更不是救世主,我连我自个儿的命都不在乎了,我在乎旁人的命做什么。我不怕,活着若脏的很,那活着做什么。我便要做个恶人,谁的命都同我无关。我就是下地狱,成妖成魔,也是我自个儿选的。这世上好人那么多,谁爱当谁当去,我就要做个恶人。”
  ……
  诸多胡言乱语,脾气可真不小。
  若旁人在他面前大放厥词,他定叫他后悔不迭。
  可她说这样的话,竟叫他觉得……有些慌。
  实在是匪夷所思。
  他站在院门口吹冷风,不进去了。
  几个侍卫围在他边儿上,想问,又不敢问。
  气氛诡异的沉默着。
  过了会儿,李偃寒着脸,问边儿上一个年岁和他差不多的侍卫,“汝娶妻了吗?”
  那侍卫有些莫名,但还是恭恭敬敬答了,“回主公,末将已成家,尚有一个五岁的儿子。”
  他又问另一个,“你呢?”
  “末将亦成家了。”
  “那你呢?”
  “末将已有一双儿女。”
  李偃点点头,似是有些犹豫,最终还是内心的不安战胜了作为主公的古怪又高傲的架子,“那……你们都是如何哄同你们闹脾气的妻的。”
  几个侍卫更是莫名了,怎么还拉起家常了。
  但既然主公问了,便不能敷衍,老老实实答了。
  “内子很温顺,并不闹脾气,偶尔不快,末将晾她些许时候便过去了。”
  李偃皱了皱眉,“何故冷待发妻,不是好男儿所为。”
  那侍卫忙跪了地,下意识说,“末……末将知错。”
  李偃转头看另一个,“你呢?”
  另一个得了教训,搜肠刮肚寻自己待妻好的事例来,“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他不甚好意思地说:“便是房里好好疼她哄得她高兴了,末将觉得这样行之有效。”
  李偃却又皱了眉,“可若她生了病呢?”
  这下几个侍卫终于了然了,这是主公要哄小夫人了。
  几个人忙献策,“家嫂说过,女子闹脾气,并非是真要闹脾气,多半是想要夫君好言好语哄一哄,说些体己话。”
  “首要是不能说她错处,便是做错了,也要夸她做对的地方,咱们大男人,有什么容不下的,如此夫妻和睦,比什么都重要。”
  “嗯,末将也这样觉得。最好送些精巧物件,女子大多喜爱。”
  “自然,脸皮是不能要的,反正关上门,就两个人,既要哄她高兴,那便不能端着大丈夫的架子。天大地大,妻最大就是了。”
  “最最紧要的是,千万不能负气分房睡,一旦冷战起来,那便是无穷无尽,通常这时候女子大多是真的心灰意冷了,可千万不能顺着她意。”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口干舌燥。
  李偃终于把人轰走了,定了定神,起身进了院子。
  谨姝迷迷糊糊的,听见一声,“主公回了。”
  她挣扎着坐了起来,心想该来的总会来的,他来同她算账,她便也同他说清楚。
  李偃推了门,往屋里看了一眼,谨姝冷淡地靠在床头。他眉眼黯了黯。
  他一身重铠,一个侍女要帮他脱,他让人走了,吩咐备些水过来,关上门,自己卸了。
  水现成的,侍女直接叫人抬了进来,李偃又看了谨姝一眼,说道:“孤先去洗洗。”
  谨姝一直盯着他,一句话也没吭。
  他去浴房的时候,扭头瞧了她一眼,忽然折身走了过来,从怀里摸出一个盒子出来,正是涟儿给他的那个,里面放着鱼符,他重新塞进了她怀里,想了想,又把自己的符印也交给了她,他思索了会儿,自己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想了会儿,发觉并没有,不禁有些懊恼,低头的时候,瞧见腰间挂着的一块儿玉璧,于是也扯下来给了她。
  谨姝等着他给她算账呢!他却只往她怀里塞东西,这是何意?
  她抬头疑惑看他。
  那眼神迷离着,烧得通红的眼里都是红血丝,看着颇有几分萧索的凄凉感,他知道自己这礼物太轻了,且都不是女子喜爱的,可他一时也没什么了,梗了一会儿,涩涩地不自在说:“孤先去洗一洗。”
  他大步走了。
  谨姝挣扎了起来了,给他准备了中衣,放在了屏风后头,身子困重得厉害,想必他忙了一天也很累了,便也觉得说什么都不重要了,待明日再说吧!
  她说:“夫君早些歇了吧!我让人再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浴桶里的李偃眉头已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了,她果真要分房睡了?
  他深呼吸了好一会儿,僵着声音说:“我睡惯这里了,不去旁处。”
  这是谨姝的闺房,前段时间李偃一直睡这屋的。谨姝苦笑了下,“那行吧!我去睡别处,你早些歇了。”说着便叫了丫头进来换了被褥,她一身病气,免得再过给他。
  李偃胡乱洗了下便出来了,眼也通红,定定看着她,大步走过来攥住她的手,有些委屈,“孤身上诚然没有什么值钱的能讨你欢心的东西,可孤有的都给你了,你便是不喜欢,看在孤的心意上,也……也不要同我置气了。你还病着,你这样折腾不要紧,你折腾的是孤的心。早上听闻你吐了口血,孤恨不得是孤替你吐。”说着说着似乎顺了口,便也彻底端不住架子了,“你不要想什么和离,我不同意,也别想和我分房睡,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谨姝:“……”
  她这会儿是真的有点儿懵,他这是……做什么?
  他把她胳膊都攥得疼了,谨姝挣开了,头疼得难受,一时竟想不出他这是什么路数,只是无奈说了句,“我还生着病,怎么和夫君睡一起,再过了病气给你,我更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无妨。孤身子硬朗着。”
  谨姝无奈抬头看了他一眼,“夫君你……到底是怎么了?”她心一下子也软了。
  李偃有些难为情,微微偏过头去,“诚然我不会哄人,但我往后去会去学的。我昨夜并非要凶你,我只是担心你担心得紧,我今日也不是要晾着你不见你,我只是有些怕你不待见我。”
  他脸僵硬得很,看她无动于衷的样子,更是有些着急,“孤从未哄过人。你倒是说句话。莫不作声,怪吓人的。”
  谨姝刚刚只是愣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会儿看他的样子,不知怎的,噗嗤一声笑了,“夫君你这是,在哄我?”
  李偃真是觉得自己失败得很,但好在看见她笑了,便放了一半的心,抱她去床上,不自在地说:“你既笑了,我便当你不生气了。”
  谨姝还是觉得好笑,抓着他衣襟抿唇笑,“我没有生夫君的气,我生我自己的气。”
  “那也不行。”李偃皱了皱眉,“你生谁的气,闹的都是孤的心。”


第23章 
  谨姝从未见过这样别扭的哄人方式。
  但不得不说; 她心情顿时变得好了许多。
  不是他哄得多好。
  而是突然觉得他确切是要紧她的。
  大约前世里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伤透了心; 她其实很难去相信谁,昨夜里碰到他那样; 她第一反应就是往坏了去想。
  最坏的去想。
  她压根儿不信他会在乎她比在乎旁的东西多。她路上便一直隐隐担忧; 她其实怕他生气,也不知他生了气该如何应对。
  可那时她急着去破这个局; 顾不得想那么许多。
  昨夜里一瞧见他,他便那样对她,疾言厉色的; 她其实心是一直往下沉的,倒不是他有多过分,而是她突然又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无望的被动的境地; 她似那砧板上的鱼; 喜怒哀乐全凭旁人做主。她想的不仅仅是那一件事,是往后这半生; 忽然发觉,若他不待见她; 冷落她; 她其实还是毫无依仗。
  她悲观失望地想着; 这一世和上一世其实也没甚分别。
  回玉沧的路上; 她又是胡思乱想,说不难过是假的; 回了玉沧; 知道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她那些焦急和恐慌同他给她的信里淡漠一句叫她别管两厢对比,实在叫她心灰意冷。
  合着她忙活了半天,全是她杞人忧天,多余犯险,那难过里更掺杂了些难堪。
  她一整天都被这些糟糕的情绪左右着。
  心里难受,身体更难受,烧得糊里糊涂,脑子里还不断去倒腾那些事,她甚至连两个人和离后的事都想好了。
  她甚至还想,果然万事早有定数,说不定他的真命天女就是那郑小娘子,她本就不该和他在一块的。
  她如此这般折腾了自己一日,给自己做了最坏的打算,他一进门却古古怪怪的做了一通他看不懂的动作,他说话做事的时候,望着她的时候,她一直屏气息声地瞧着他,内心竟还抱着几分隐隐的期待。
  她其实心里这会儿忽然才反应过来,她为何会如此难过。
  ——她在意他对她的看法,所以才会这样难过。
  对于这一发现,她其实是觉得更为悲凉的,慕艾一个人,是这世上最卑微的事,她那么卑微地活过一世,她不想再变得卑微。
  到头来,他那么古怪别扭地表达哄她的意图的时候,那仿佛拨云见日的晴朗心情,顿时就淹没了她。
  她确切,是欢喜的。
  仿佛大梦初醒,劫后余生,虚惊一场。
  那种复杂的心情,难以言喻。
  李偃抱她去了床上,谨姝大悲大喜过后,身子似乎更弱了,干咳着,喉咙又疼又涩,头也疼,身也困,她难受地缩了缩身子,纤手握住了他的腕,轻轻唤他,“夫君……”
  他“嗯”了声,俯身揽着她,有些心疼,问她,“要不要寻大夫再来瞧瞧?”他探了探她的额头,烫得厉害,谨姝摇了摇头,“无碍,大夫说发发热是好事,等烧够了,自然就褪热了。我方才吃过药,不用再麻烦大夫了。”她舔了舔发干的唇,“夫君帮我倒杯水吧?”
  李偃便起了身,倒了水来,又揽她起了,喂她喝。
  他没做过伺候人的事,动作笨拙得很,可那表情里又是十二分的认真。谨姝越看便越发想笑,身子上那些难受好似都淡了许多,蹭到他怀里去,轻声问他,“可夫君昨夜,确切是拂袖而去的,你那表情,叫我好生难过。”
  李偃拭了她唇角的水渍,“你病成那样,还叫我不要管你,说那些混账话,你诚心气我,我能不生气?”
  “我还不是怕你不信我。我千里迢迢赶过来,若不是着紧你,我何故折腾自己,我愿意受那份罪吗?”
  “孤何时说过不信你?”且他那时是恨她不爱惜自己,“我只是觉得……觉得你未免对叶家也太好了,为了他们的安危,竟连自个儿都不顾了。”
  谨姝从那语句里听出几分酸味,不由愕然,“夫君吃这味,未免也太离谱了。我自然是怕叶家和你生了龃龉,好歹叶家也是我的母家,你同他们生嫌隙,阿狸夹在中间也是难受。可你我便不着紧了吗?万一……万一这是有人刻意挑唆,你中了圈套,既同叶家闹翻了,玉沧和林州也没守住,夫君到了那境地,你觉得我便无动于衷吗?我忍心看你走到那一步那?且你确切没有说不信我,可也未表达一丝一毫信我的意思,我在去给你的信里便提过,我父亲虽则胆略不足,但绝非糊涂愚蠢之人,此事着实蹊跷,且那刘郅虎视眈眈,素多谋虑,万一摆了你一道,该如何?你怎样回答我的?你要我莫多管,我以为你是铁了心要动玉沧,所以才不叫我多知道任何事,我能不急吗?昨夜里,夫君掀了帐子就一副要杀人的凶悍模样,阿狸说那话,不过是害怕极了。”谨姝越说越觉得气愤,还有几分委屈。
  李偃身子僵了僵,搁了茶杯,把她重新揽进怀里,听她说着紧他,一颗心顿时便熨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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