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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了下来,一动也未动过。
她这样安静到可怖的时刻,抱月知道,她必是在思索什么,战战兢兢地跪地收拾了碎裂的物品,尽量不发一声地过去放下了帏帐,掀开香炉添了一匙香料,躬身退了出去。
帏帐里,郑鸣凰的脑海里反复回想起抱月的话,“与小夫人一起,从进去还未出来过。”
她无法去想象那屋子里正在发生什么,她无法让自己接受她在这里满腹算计,而她慕艾之人,正揽着旁的女子,行颠鸾倒凤之事。
或许更准确一些说,她无法接受的是,那样看似寡淡不近人情且目高于顶向来无女子可入他眼的男儿,竟有一天会被一个叫她不屑的女子轻易所俘。
她被嫉恨吞噬的这短暂时间里,她对叶女的恨,已达到了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高度。
在所有的计策和谋算里,她考虑过诸多的变数,但从未想过有一天会面对如此的状况。
她闭上了双目,静听这沉寂的夜,和胸腔里翻滚的血液。
以让自己平静,并且保持狼一般的警醒。
稚栎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屋内唤了一句备水。她忙吩咐下去,驿丞殷勤去使人准备了,大桶的浴水送进去。
主公和小夫人一同沐浴。
再传唤时,两人已穿好衣物,屋内暖香,掺杂着几分别样的暧味。稚栎面色如常地请了安,又问可要现下备饭?李偃点了头。
其余仆妇亦随之进来,麻利地收拾好屋子,又静悄悄退出去。
驿丞知主公与小夫人鹣鲽情深,安敢再揣些小心思?那些貌美的侍女,全都撤了去。
谨姝亦发现了这个细节,不禁微微挑了眉头,埋怨地看了李偃一眼,李偃不明所以。
洗完澡身上舒爽了些,但谨姝依旧还是觉得别扭,是以看李偃这会儿又端着主公架子,更是别扭极了,仿佛刚才胡闹的另有别人似的。
她一直低着头,那温顺的模样,仿似娇羞,稚栎忍不住一直弯着唇角。
小夫人越发叫人怜爱了。
吃了饭,两人一同出去散了会儿步,她随他登上城门,两个人站在高高的城楼之上吹夜风,李偃把披袍裹在她肩上,揽着她的肩给她指:“往西去二州九郡七十三县,待我打下来,半壁江山便已入我手,待汉中彻底气数尽的时候,真正的乱世才要到来,我欲一争天下。汝为我妻,来日荣华,当与子同享。若败……汝可弃我而去,无须犹疑。”
谨姝指封他的唇,踮着脚尖尽力和他对视,“阿狸与夫君同心,你这样说,便是与阿狸疏远了。我愿与夫君同福,亦愿同祸。”
李偃仰头而笑,手扣她后颈俯吻她,誓道:“李偃此生,绝不负尔。”
两人回了屋,已是夜半子时,终于安然睡下了,一觉到天亮。
再次上马车,李偃便欲再次与她同乘,谨姝哪里肯容他胡闹,赶他去骑马,军师魏则亦请示,有要事与主公相商,李偃遂重重捏了她手心,抱她上了马车,尔后不情不愿地上了马。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各位大佬,破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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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魏则昨日得了密令,郢台宇文疾似有异动。
因着主公不得闲,而消息亦不甚明确,故而未报,只是昨日有人贪欢,他却苦苦思索半宿,晨起恍惚间,忽才灵台一片清明,一些事终于清晰起来,这时急于报于主公听。
李偃上马,与军师比肩而行,心思仍飘忽着,余光不时落在马车上,肖想里头的旖旎美景。
魏则在马上拱了拱手,企图将主公的英魂拽将回来,“主公,臣下昨日接到仝樊将军的密令,言郢台似有异动。我原料想宇文疾那只老狐狸过于谨慎,定不会主动往南再攻……”
李偃刹那回过神来,凝神道:“如何?”听闻宇文疾的名字,他的眉眼顿时锐利了许多。他和那老东西打过几次交道,宇文疾此人委实滑如泥鳅,打不着,亦摆脱不掉,交过几次手,那老贼皆是满腹坏水,可恨之至。
鹿阴之战,李偃曾狠狠指教过他,追击百里,将其部下数千人赶尽杀绝,悬主将之首于城门之上,借余威敲他两座城,亦使计断他粮路,快攻游击不断消磨下,使他不断往北退。
如此下来,宇文疾暴跳如雷怒不可挡,但因此也颇为忌惮于他,后龟缩在郢台不敢出城,前次在仝樊那里亦吃过苦头,现下被震慑得几乎不得动弹。
只是四处造谣江东王李偃是何等的暴虐无道,残忍霸道……云云。
“宇文疾兵马似有调动的痕迹,其布防一向严谨,如今突然行动,仝将军恐其另有图谋,但其兵马至多十万,而鹿阴主公兵马亦十万,他在主公这里吃过苦头,以其过分谨慎的性子,在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绝无可能贸然而动的,除非……”
李偃眉目微蹙,“先生恐其联合东胡族生事?”
东胡族乃北方游牧民族,由无数小部落联盟而生。民风剽悍,好战,汉中没落,近几年亦是南侵北伐,势头猛烈,与匈奴打的不可开交。
魏则微讶,对主公能一针见血而感到由衷的佩服,便是他自己也思索了半宿,“主公英明,此前收服江东六郡,又北扩数百里,已激起东胡忌惮,东胡族亦与宇文疾不两立,我此前未考虑过二者结盟的可能。但前次探子称,去岁东胡地界草原锐减,内部亦是争权斗势,上一任盟王死于大病,几个稍强的部落首领斗的你死我活以争盟王之位。如若哪个部落想借宇文疾的手壮大声势,亦不可不防。宇文疾和东胡二者单立,都不足惧,如果而今同一战线,倒是麻烦。”
李偃眉目远眺,沉吟片刻,道:“何足惧,伐之即可。东胡部落离心,便是借兵与宇文疾,又能有何作为?”
“主公所言极是,但不可轻敌,而今宇文疾事小,若被其牵绊住手脚,刘郅借机反扑,主公得不偿失。”
……
二人于马上商议几个来回,又寻了兵士拿来地图来查勘,最后李偃拍了板,“孤去会会宇文老贼,夺得郢台,让他永绝南侵之心。”
宇文疾此人极为谨慎,若此次再失利,定会更加龟缩不出,而其北方霸主之位,恐也有所摇动,若真借了东胡之兵,兵败,以东胡记仇且防备心重的秉性,亦恐再难与其合作,如此北方可稍安定些许,他亦可携威趁机全力去会汝南王刘郅。
这里离鹿阴虽不过半旬的快马之程,但李偃决定亲自挂帅,恐迟,故而一刻便不能耽搁了。
他回头望了一眼谨姝马车地方向,未亲自过去说于她听,儿女情长,总是牵绊,而于大事之上,他从来厌烦挂碍。
且昂藏男儿,何故腻于一女子?
遂指了一校尉与亲护卫兵三百余人护送小夫人回繁阳,嘱其务必安全将人送达,而自己策马带人北折,浩浩荡荡便去了。
魏则问了声,“主公不亲自与小夫人告个别吗?”
他眉眼冷淡,“不必。事不宜迟,正事要紧。”
谨姝原在马车内做针线活,结了最后一个线头,展开来细看了一眼,左右瞧着没甚大问题,就想着唤李偃过来试一试,可旋即又觉不合适,便想等下一次驿站落脚之时再让他试试合不合适。
她眼睛有些发昏,让涟儿替她揉了揉鬓角,闭着目养了会儿神。
然后便听见纷乱的马蹄声,她掀开帘子去瞧,只看兵马已分了两路,一路朝前,一路北折,渐渐越离越远了。
谨姝唤了一兵士过来问,“现下是发生什么了吗?”
“回小夫人,鹿阴有急,主公率部已去了。”
事发突然,谨姝原本闲散的心忽得攥了起来,她知他非池中之辈,但上一世里,他终是功亏一篑,被刘郅逼退回繁阳,险些丧命。
至于后来又拿下刘郅的大周江山,虽则他最终是功成名就的那一个,但何等凶险,亦不必想也该知道。
谨姝心揪了片刻,努力回想前一世里,这个时侯正发生着什么。
她记得她嫁傅弋没多久,李偃便攻打了玉沧,玉沧城破,傅弋举兵十万以挡,不敌,败退陵阳,林州及玉沧皆落入李偃之手,而宇文疾得一不世之材的谋士郑人履,履乃奇人,擅话术,游说于东胡族四大部落之一的卡多,卡多首领答应借骑兵三万给他,以伐李偃。
卡多的铁骑均乃骁勇善战之辈,李偃不敌,失了鹿阴,刘郅趁机反扑,将玉沧夺回,杨通杨选两兄弟亦趁乱占了林州。
此后混乱,似乎从那时便定下了基调。
思及此,谨姝的眉头不禁便深深皱在了一起,她似乎想起昨日里他于城门说的那句,“我欲一争天下。”
彼时他说那话时,眼里流露的是势在必得的傲气。
谨姝沉吟片刻,忽把披风拿了出来,唤那兵士,“若追的上,便替我把此物拿于汝主公,转告于他,需小心东胡铁骑,万莫轻敌。另告他,若不合身,待他凯旋归来,我再另改。我在繁阳日日等他凯旋。”
那兵士领了命,纵马追去。
因着队伍需得一些时间调整节奏,故而耽搁一会儿,竟真叫那兵士追上了。
兵士一字一句将小夫人话带到便垂首退下了。
李偃紧紧抿着唇,低头去看手中之物,神思不知飘到哪里去,抖展开,细细瞧了上面的针绣的痕迹,她这两日闲来总是忙着针线活计,他问她在做什么,她亦只是微微一笑,“做好你便知了。”
没想到,竟是做于他的。
魏则微微捻了下胡须,摇头轻笑片刻,请示道:“主公还是不若与小夫人道个别,新婚便离了夫君,主公更是不告而别,小夫人虽则嘴上不说,心里应也是难过,且我等行军打仗,刀口舔血,恐其会胡思乱想……”
话到这里,便未再接下去了,因着主公已掉头纵马而回了。
远远吩咐了一句,“尔等全速而行,孤自追得上。”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迟了。
今天我又是短小君
回福州,火车上码字实在需要极强的定力,可惜我没有……
改天补出来。
顺便元宵节快乐~
谢谢大佬们的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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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谨姝正出神着,奔腾的马蹄声忽由远及近地传到了她的耳朵,她还未反应过来,整个队伍已随之停了步伐,马车亦停了,四下拜道:“主公!”
谨姝在里面愣了下,蓦然惊诧地掀帘去瞧,李偃正勒马于马车前,那马打着响亮的喷鼻,方才应是跑得太急,李偃安抚它片刻,翻身下来,目光锁在她身上,深瞧了她一眼,“到孤这边来。”
谨姝忙钻出了马车,车夫未来得及置脚踏,李偃探身直接抱她下来。
谨姝双脚落了地,手仍抓在他的肩臂,顾不得旁人在侧,急切问他,“夫君怎又回来了?”
不是不惊喜的。
原本得知她走了,她心里确切是失落的,但亦知他是要做大事之人,怎会拘于儿女情长。故也未幻想他会特意来于自己告别。
是以他突然而归,她心下惊喜,难以言表。
他俯瞧她,声音柔和了许多,“现下鹿阴情况不明,我欲前去一会宇文疾,行军打仗之事不便说于你听,你只记着,你夫君乃天佑之子,定能凯旋而归。你便安心待在繁阳即可,若有事,可遣吕安前去。”
吕安便是此次负责护送谨姝的屯骑校尉。原是掌骑兵的,此次不能上战场,内心颇为遗憾,但护送小夫人亦是大事,不敢怠慢。
谨姝点点头,“我记下了。夫君莫要自傲,东胡的铁骑骁勇异常,你且多加小心。阿狸日日盼着夫君。”她踮脚,轻轻亲了他的下颌。
一触即离。
旁人亦不敢抬眼去瞧主上,但谨姝还是羞得满面通红,但却不悔,眉目倔强地直勾勾盯着他。
李偃不禁失笑出声,寻了她的唇瓣,弯腰回亲过去,又微微笑了一笑,“汝既盼望,孤定早早而归。”他抖开那件披风,递于她,“衣物我收到了,甚喜,你帮我系上。”
谨姝接了,便抿唇笑着踮脚替他披上,倚在他胸前为他绑上系带,理了理前襟,后退半步观望,虽是估算,倒还合身,不由笑道:“甚好。夫君既赶路,便早些启程吧!不必担忧我,我自会好好照顾自己。”
原是听了军师的话,怕她不舍亦或者伤心难过才回来见她一面的。
而现在她盈盈而笑坦然地与他告别,反而是他心下生了极度的似是眷恋的某种情绪。
这情绪叫他烦躁,理智告诉他该走了,可身体仿似不是自己的了,脚步亦好像黏在了她面前这方寸的地面之上,动一下都是艰难。
他深凝了她一会儿,眸光翻动,狠狠揽她腰扣入自己怀中,而后解了腰间鱼符挂于她腰间,“见此符如见孤,赠予你,我不在,调兵遣将号令左右侍从,无敢不服。”
谨姝推拒,“我一妇道人家,何须此重物,夫君莫要胡闹,快收回去吧!
“叫你拿便拿着。”说完终是松了她的身,“孤去了。”
李偃翻身上马,未再回头,纵马疾奔而去。
谨姝遥遥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外,才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只是未瞧见,她身后的马车,里头人正掀帘看着她,那目光里无悲无喜,但无端端叫人发寒。抱月战战兢兢地跪立在郑小娘子身后,不禁微微出神了下,现下主公不在,郑夫人亦生着病,恐还未好利索,家里若没了郑夫人,一向小娘子做主,小夫人日子,怕是不会好过。
谨姝却未想那么多,只是心神有些不宁,虽则这一世李偃娶了她,亦未攻打玉沧,但她总觉得好似一切都还在往一种既定的方向在行进着。
她原嘱过父亲,需励精图治,警醒以自强,现下应当已有了行动吧?
心里仍旧不放心,琢磨着回了家,便修书一封送去玉沧,好了解些许情况。
虽则李偃念着旧情对她百般好,可她亦深知,便是活得再卑微,也不能将己身寄托于任何人。非是不信任,而是这世上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好,她不能、也不该仰谁鼻息而活,他要争着天下,她便要时刻准备着母仪天下,做与他比肩的妻,而非随时可丢弃的附庸。
这是前一世里,她如浮萍般漂泊了半生后最深切的自我反省。
她在路上又颠簸了五六日,终是到了繁阳的地界。
府里守卫亲自出城来迎,因着主公前几日来了信,家里亦知添了小夫人,故而殷切地叫了几个轿夫及仆妇,换了软轿过来恭候,谨姝下马车,一行人便拜,“见小夫人安。”
谨姝一时被吓了吓,竟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知若自己胆怯小家子气,日后恐会遭人看不起,府里一应事项若不叫给她还好,若交给她,若先得了轻视,往后去要花极大的功夫才能修正。
前一世她吃尽了这方面的苦头,忙定了心神,淡声应道:“不必多礼,都起罢!我新来此地,往后还要请诸位多多指教。”
此一句,看似恭谦,实则含威带摄。
其余人忙伏身,恭敬道,“不敢。”
谨姝换了轿子,进了府门,吕安指挥众人把谨姝的东西抬了进去,因李偃住在北院子里,谨姝东西亦搬到了那里,院里原就有下人,这会儿并谨姝的侍女,全在收拾屋子,谨姝瞧见屋内诸多李偃的物品,不禁一下睹物思人起来,好似才离了几日,已隐隐有些思念了。
繁阳日暖,谨姝换了薄衫,还是出了一身薄汗,这天天已经很晚了,听说郑夫人身子不太爽利,已睡下了,谨姝便唤人备水沐浴,亦是早早歇了。
这几日都未睡好,现下终于睡得踏实了,一觉到了天亮,醒来觉得精神都好了许多。
叫稚栎把早备好的礼拿出来,捧着去拜了郑夫人。
那位李偃的嫂夫人,她前世里久闻大名,却并未得见,只听说深居简出,李偃和刘郅里那一场持续数月的仗打得不可开交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