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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宝风流-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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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轻拈着手中的念珠,王摩诘并玉真公主等人随着唐离入院门而去。
  …………………………
  唐离所居小院附带着一个小小的后园,这后园也不过两亩见方。素日并不曾启用,此时这小园正中处的桂花树下。却立着小几,小几上红泥炉中淡淡的青烟飘散。几旁草地上散放着几块儿旃檀,众人随意而坐。
  “和尚,你别只顾着喝酒,没得待会儿糟蹋了阿离煎煮的好茶!”,刚刚从外边走入的翟琰见怀素和尚捧着酒坛一樽樽自斟自饮,遂出言说道。
  孰知那和尚却不理他。照旧如此,但喝酒地度毕竟是慢了几分,刚刚坐下的翟琰见劝他不听,索性也不再多说,只凑上身子对正专心煮茶地唐离耳语道:“我已派人快车去请歌ji,你点的那个兰心更是没忘。”
  唐时聚会宴饮,歌ji助兴乃是必不可少,奈何现在唐离家中没有。也只能去外边去请。
  曲膝而坐,听闻翟琰所说,唐离微一点头,却不曾接话,此时他所有的心思眼前红泥炉架着的小鼎上。
  片刻功夫后,鼎中水三沸已起。唐离迅将右手中准备好的茶芽丢入其中,点水三注,堪堪等水再沸之时,他即灭火分茶。
  自红泥小炉点燃,王摩诘却是一言未,手中佛珠轻捻,淡淡的眼神注视着唐离的一举一动,而玉真公主也如他一般,并不说话,恐怕分了唐离心神。
  伸手接过茶盏。观色、闻香之后。王摩诘轻呷一口,闭目凝神片刻后。才蓦然睁开眸子细细看了唐离一眼,怡然笑道:“清新涤肺,确是好茶,舍弟所言别情善煮茶,诚然不虚!”
  “实不相瞒,今日四位光临寒舍,却是让在下又喜又忧,喜自不必说,忧地却是无物可待雅客,无奈之下只能濯手烹茶,所幸去岁末时收得一些好雪,现时得摩诘先生一言而赞,实是幸甚了!”,趺坐在旃檀上,手捧一盏清茗,唐离靠着桂树笑着解说道。
  “好你个阿离,我知你善制酒,却不想还能烹得这一手好茶,这等欺瞒之罪,来日必罚!”,再呷了一口盏中茶后,半依身而坐的玉真公主嗔笑说道。
  “能为观主烹茶,不知是多少人修不来的福缘,缘何为罚,观主但有所命,小子又焉敢不从”,面对玉真公主,唐离却是并不拘束,调笑了这一句后,他才复又看向王摩诘道:“说到茶,却让小子想起魏晋间的一位名士来。”
  “噢!愿闻其详!”,轻拈着手中茶盏,王维淡淡一笑道。
  “魏晋时有名士王艨好饮茶,每有客至必令命客畅饮,是以时人每去其家都笑言:‘今日有水厄’,竟是将这饮茶视为遭受水灾之苦了,久而久之,‘水厄’一词竟成了江南饮茶人之戏语,后梁武帝之子降北魏,魏臣元义欲为其设茶,遂问:‘卿于水厄多少?’,其意本是问能饮多少茶,孰知这位武帝之子竟是不解其意,茫茫然道:‘下官虽生在水乡,却并未遭受什么水灾’。”背靠桂树、趺然而坐的唐离说到这里,已引得几人莞尔而笑,便是王维亦是如此。
  唇角挂着一丝笑意,唐离续言道:“在下少小既日日常诵先生之诗,心底实是仰慕的紧,今日有幸得以得睹真容,却又无佳物以待尊客,说不得也只有请先生多遭‘水厄’了!”。
  玉真公主等人适才的笑意还未去,再一听这话,顿时愈笑的厉害,正在几人言笑正欢之时,却见小园门口处袅袅走进几个或捧琵琶、或执牙板地女子,原来,是翟琰谴人请来的歌ji们到了。


'长安 第一百章 诗佛二》

  第一百章诗佛二》
  这一起来的歌ji共有四人,而其中领头者腰身纤细修长,却是老熟人——小蛮,而唐离所点的心兰却是衣着朴素,抱琴走在最后。
  应召而来,这些歌ji们并不知道要陪的客人是谁,此时进了小园,走在最前的小蛮见到唐离,顿时心下大喜,两眼出粲然光辉来。
  正是有了当日大庭广众之下唐离与朱竹清的赌气,使得身份本是不尴不尬的小蛮居然一夜窜红,尤其是近日来随着新科状元郎的名字在长安传的沸沸扬扬,小蛮的声名也就愈的响亮,无数青楼寻欢客都慕名想来见见这位能令状元公争风吃醋的红阿姑,短短时间里,这位昔日青楼中的鸡肋人物居然就扬名平康坊了,这也是今天她能带队走在最前面的原因。
  可以说,如今这位小蛮最想要感激的无疑就是唐离了,只是让她大失所望的是,几人见礼之后,这位少年俊俏的状元郎却是指着本楼中最没人要的傻阿姑淡淡笑道:“心兰姑娘,好久不见了!”。
  四个歌女分别陪着四人坐下,玉真观主自然是不用的,不过唐代宴饮习俗如此,她倒也不以为异。
  “昔日一别,在下对心兰姑娘的琴音念念不忘,今日少不得还要请姑娘再展妙手了”,微笑着递过旃檀,唐离看着一身青衣打扮,面上不施脂粉的兰心道。
  “能为状元拂琴,实乃小女子之荣幸!”。置琴于膝,歌ji心兰淡淡言道。
  做为今日几人中最红地阿姑,小蛮自然是被安置在王摩诘身边,只是她见这中年客人恬淡的很,料来是个不好风月的,顿时就少了几分兴趣,再一看到这客人手中轻轻拈动的那串佛珠。更是心底暗叫了一声:“晦气!”,虽脸上还做出一片职业笑容。却懒洋洋的没了勤力奉承的心思。
  这种心态之下,再看平日在楼中没人理会的心兰居然刚一坐下就跟唐离“眉来眼去”,她心中愈是愤愤,少不得要在心中暗骂上一句:“小浪蹄子!”。
  “可有能唱李青莲之歌者?”,待几个歌ji坐定,玉真公主率先开言问道。
  “奴奴愿勉力奉承!”,站起地却是翟琰身边的那个歌女。手执牙板地她体态流丽,只是声音却如关关一般,也是略显暗哑。
  “噢!唱来听听!”,闻言,双眼一亮的玉真公主跟上说道。
  “敢不应命?”,这歌ji答应了一声,又团拜了一礼后,轻击牙板。曼声歌道:“海客谈瀛州,烟涛微茫信难求,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原来这歌ji唱的竟然是李青莲歌行体名作《梦游天姥吟留别》。
  此女声音略显暗哑,唱那些吟情咏景的曲子自然不合适。但唱这一气贯成的长歌却是极为相宜,低沉的声音配合着清脆的牙板,她竟是将此歌唱出七八分神韵来。
  听玉真公主点唱李白诗作,侧耳而听地唐离凝神向她看去。
  牙板声中,玉真公主刚听得第一句,身子颤动之中神色一变,尔后随着歌唱愈多,她的脸上渐渐起了一片迷蒙,及至那歌女唱道:“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如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时。唐离分明看到她那悠远的眼神中。有点点泪花闪动。
  一曲歌毕,玉真公主更是弃手中茶盏。端起身前满斟“别情酒”的酒樽一饮而尽。
  唐离幽幽一声长叹刚起,就听身边的心兰低声传来:“莫风流,莫风流,风流后,有闲愁!世人常怜花月满,花好月圆人又散!”。
  “花好月圆人又散!好一个花好月圆人又散!”,喃喃念着这句词,背依桂树而坐的唐离也是弃茶就酒,一饮而尽。
  喉间**辣一片,就听旁侧的王摩诘抚掌轻赞道:“好歌,好词!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世间能得如此洒脱者,实非李谪仙莫属了!”。
  “好诗,怎能不是好诗?”,回想着当日初入长安时见到的那个白衣背影,心中竟有几分萧瑟之意地唐离淡笑续道:“世人学诗多是各自有宗,然青莲居士却是诗骨天成,以气质才学为诗,如此每一出,必是自心间自然流出,后人纵是想学,也是无路可借了!”。
  “以气质才学为诗,别情论诗果然慧眼独具,倒也不枉李青莲那‘深得我心’四字之赞了!”。看着懒散而坐的唐离,王摩诘淡笑言道。
  那歌女一曲终了,福身为礼后退回,随即又有怀素和尚身边的歌女就着琵琶唱了一五绝:“单车欲问边,属国过居延。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萧关逢候骑,都护在燕然。”
  这歌女刚一收了琵琶,翟琰几人都是相视而笑,便是连刚才满脸幽怨的玉真公主也是如此,倒是怀素和尚率先开言问道:“阿离,这诗又当如何?”。
  唐离扭头看着神色淡然的王维,边举盏邀饮,边微笑言道:“摩诘先生工诗善画,更精于音律。若论当世士子素养之高,实无能出其右者,谪仙人固然是以气质才学为诗,然则摩诘先生却是以心性学养为诗,正是有了这等恬淡冲和的心性,才能作出这等不沾半点人间烟火气地诗来,最难得是能以画贯诗,若论及此,最相得还是‘诗中有画、画中有诗’八字!”。
  “听阿离论诗,实在是大快意事,这句句字字竟是如同从我心中流出一般,单为此。不能不满饮一樽!”,口中说话,怀素和尚也不让人,举手之间,已是满樽酒尽。
  身为今日领队的小蛮见其他两个歌女都已献艺完毕,当即起身,向适才那操琵琶地歌女示意之后。便在声声琵琶的伴奏下跳起了软舞中的《绿腰》舞。
  小蛮最长处便在那一握盈盈柳腰,跳这等《绿腰》舞本是最为适宜。初时唐离还是饶有兴致的细观,孰知她舞到兴处时,竟然又来了几个大幅摆臀的动作,虽然看来很有几分风骚诱惑,却是将《绿腰》舞原本的意境破坏殆尽。
  而她这突然改编的动作也让众人看地莫可适从,随着她这等动作越来越多,唐离扭头之间。与王摩诘相视哑然而笑。
  好容易等她一曲舞完,唐离随即侧身道:“心兰姑娘为我等一展琴艺如何?”。
  “噢!别情也好琴?”,唐时琵琶大盛,好琴者甚少,尤其似唐离这等年纪者更是如此,是以王摩诘因有此问。
  重整小炉,拿起几边备好地松枝,在袅袅而起地青烟中。半俯着身子观火的唐离语声如那青烟般淡淡而来:“天地之和,其先于乐。乐之趣,莫过于琴。君子以钟鼓道志,以琴瑟乐心。晚学虽不敢以君子自居,但好琴之心却是一般无二!”。
  王维之母本是出身高门崔氏,与郑鹏祖母崔老夫人正是嫡亲姐妹。深知郑怜卿坎坷遭际地王摩诘今日此来,一是耐不得小胖球儿的痴缠,再则也有心见见这个未来的侄婿到底是怎么一番模样,从相貌风仪,再到随后的评诗及此时论琴,原本眼界甚高的诗佛也觉眼前这少年言行皆合己心,只是他性子原本恬淡,情感轻易并不外泄,是以虽心下赞赏,但面上却并不表露。只是微一点头向兰心道:“请”。
  纤手轻拨。泠泠琴音悠扬而起,此次唐离却是听出兰心所奏乃是千古绝唱地《高山流水》。想必她是想借此曲喻示坐中唐离等人的深情高谊,这原是ji家察言观色的手段,但此时听在唐离耳中,却觉份外契合。
  初春二月天气,幽静的小园中、身遭三四好友佳客相伴,身前泥炉袅袅,耳中泠泠琴音,更兼和风习习吹拂,唐离此时但觉身心俱是一片恬然的欢悦,不觉间已是闭目靠于身后桂树,惟有右手轻叩木几,击出低低若合节奏的拍子。
  “好琴艺!似你这等年纪,能将此曲奏的如此纯而不杂,已是殊为不易了!”,轻拈着手中佛珠的王维待一曲终了,向那心兰微微颔称许道。
  王摩诘二十岁时参加制举,拟定地干谒对象乃是影响力巨大的太平公主,然则此时的公主早已答应推荐另一位士子张九皋,王维遂别走蹊径,先干谒见赏于歧王李隆范。某日,歧王参加太平公主宴会时,将王维打扮成乐工随行。
  少年王维年轻俊秀,风仪更是不凡,纵然立身乐工群中也是鹤立鸡群,当即便引起了太平公主的注意,遂命其演奏琵琶新曲。一曲奏罢,满座皆惊,王维遂趁机献上诗作,公主读后更是叹之再三,经此一事,王维之名动于京华,并于是年科举中,以二十岁年纪,高中头名进士,尽享状元尊荣,并因其善精音律,初出仕即被玄宗亲点授官为太乐臣。
  唐离深知这个典故,此时如此机会焉能放过,等王维这句话说完,他随即跟上道:“先生善音律之名动于天下!今日难得如此机缘,还请为我等抚琴一曲如何?”。
  此时之王维对于唐离已大有好感,今日之会气氛倒也合适,是以闻言之后他倒也并不推拒,淡淡一笑间接过兰心递过的素琴置于膝上,三两声轻拨定音之后。闭目肃容片刻,手按琴弦,于无形处已有一股温雅之音汤汤而出。
  他这琴音却与适才兰心所奏全然不同,适当技法的运用,余音绵绵之间竟是使人听不出奏琴时原本应有地断续,那音符便如同春日里的溪流一般,泛着新绿,绵延不绝。
  “《游春》曲!”,兰心口中的这句喃喃自语,却是提醒了唐离。
  他虽对琴知之甚少,但这《游春》却是当年在金州随阎苏生习萧时反复练习过的。东汉时,蔡文姬之父,这位有名的大儒博学多才,经史书法及琴艺无所不通,尤好操琴的他曾自创“蔡氏五弄”,其第一曲便是《游春》。
  耳听国手操琴,奏的又是自己最熟悉的曲子,唐离一时手痒,竟是取过歌女携来的长萧,等王维第一节结束的当口儿,按萧于唇,随着第二节地琴音应和而起。
  琴声清冽,表现地本是初春时节万物萌的欢悦,而唐离这苍茫地长萧应和其中,却是随着琴音若有若无的勾勒出伤春悲秋的春愁,两相交融,绝美的演绎出一派完整的春日景象
  眼看着周遭的二月初春景色,耳听这一曲琴萧合奏,翟琰等人浑然忘我,便是喝酒时无比专注的怀素和尚也停樽不饮,沉浸于这美妙的乐曲及意境之中。
  一曲即终,按弦止音的王维闭目半晌,才复抬头看向唐离微微一笑,他的眼眸中直有说不出的相得欣赏之意。
  轻轻递还素琴,拂衣而起的王维淡然笑道:“曲终人散,今日已然兴尽了,某家路远,就此先告辞了!”。
  目送王维车驾远去,一并走出的玉真公主小声笑道:“阿离,昨日进宫,听皇兄言语,似有让你任职乐臣之意,它日若真是如此,王摩诘身为太晟府正,那你今日这一曲琴萧合奏,可是大大搏得了上官的欢心!”。


'长安 第一百零一章 大婚一》

  第一百零一章大婚一》
  这是一个占地巨大的宅院,其间格局采用的时下最流行的四合舍,由正门而入,分别排列着大门、亭、中堂、后院和正寝,东西两厢各有三处廊屋,尤其是那个后花园更是阔达十余亩,虽然因为久不住人而野草杂生,但其间亭台楼榭的设置依然可见前时盛况。
  “小姐、小姐,小心着点儿!”,后花园中,一个梳着三丫髻的小丫头一看到前放不远处挂着的那架秋千,立即兴奋的跑了过去,三手两脚爬上去后,几下之间已是将秋千高高荡起,带起一片银铃似笑声的同时,也让跟着她的那个随身丫鬟吓的不轻,迭声在秋千下呼喊嘱咐道。
  看李腾蛟如同穿花燕子般将秋千荡的老高,片刻后,唐离笑着对身边的黑天道:“这宅子位置好,占地也够大,里面这些房屋的布局都不错,只要略加修缮就能居住,实在是个好所在,就不知道价格如何?”。
  “这是扬州一位做海外贸易的巨商在京中设置的别宅,当时,前后花了三年,费钱不下百万才治成,可惜宅子建好不过一年多,这巨商就因花柳病而死,他那在扬州的家人也无心来京居住,就托了人卖,不过倒也是巧的很,宅子刚卖不久,其中就传出闹鬼的传闻,这两年下来,鬼宅的名头越来越响,所以竟是没人敢买了,状元公若是有意,花个十来万贯,也就能到手了!”。轻拍着身边的扶栏,黑天嘿嘿一笑道。
  长安物价腾贵,尤其是居所房宅更是如此,史载韩愈到京三十年后,才总算治得一院房子。眼前这宅院修治地齐整,又是在靖安坊这样的好地界儿,十几万贯的价钱真是便宜的跟白拣一样。唐离口中虽随意的重复了一句:“鬼宅?”。但并不信鬼神之说的他心底却早已是大为意动。
  “鬼神之事司属天命,但有一点我却是敢保的”。侧身看着唐离,黑天微微一笑道:“若是状元公真个住进了这宅子,闹鬼之事自然再不会生了。”
  “噢!”,细细看了看笑得古怪地黑天片刻,唐离会心一笑道:“足领黑兄盛情,这幢宅子我要了!”。
  正在这当口儿,就见鬓间不知何时簪上一朵野花的李腾蛟晃荡着三丫髻。兴奋地跑了过来,“我刚在秋千上看到整个湖景,竟然是个星形的,漂亮特别的很,唐离,咱们就要这个宅子了,改天,我要在那里再安置起一架大秋千来!”。
  听到她这番言语。唐离与黑天又是相视一笑。
  “腾蛟,来,好生谢过黑兄,这次咱们能买下这个宅子,可是多承她的情了!”。
  “恩,多谢黑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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