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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短短的一里多路,她足足歇了有十几次。
回至屋中将水倒入水缸,两只胳膊、两条腿都直打颤,就靠着门柱坐着歇一回,看看天色还早,水缸里还差好些水,挑起水桶又去打水。
她一路走一路歇,到六顺回来的时候,才挑了大半缸的水,自己是已经累得走不动了,两边的肩膀都火辣辣地疼,碰也碰不得。
她从没想过,看似简单的一件事,竟然这么难。
黄昏时分桃叶回来后,她就帮着桃叶一起准备晚饭,桃叶让她切萝卜丝,她硬着头皮拿起刀来,没几下就把自己的手指切了,鲜血染在雪白的萝卜上,她捂着痛极的手指直咬牙。
“哎呀,怎么搞的,赶紧先包一下吧。”桃叶道,拿了一块手绢出来,给宁葭扎好,“你用手压一下,一会儿就没事儿,好在只掉了一块皮,没伤着筋骨。”
说罢就自己去切萝卜了。
宁葭便要去帮她烧火,桃叶过来把她拉到堂中,笑道:“你受了伤就别忙活了,交给我吧,一会儿就能好。”
夜里睡时,桃叶问道:“小棠姐姐,你们家以前是做什么的?”
“我们家?”宁葭迟疑道。
“看你不像我们农家的孩子,你们家以前挺好的吧?”桃叶道,“就像孔先生一样?”
“孔先生?”宁葭奇道。
“对呀,听说孔先生家以前可是很大很大的官儿呢。”桃叶道。
“很大的官?是什么官?”宁葭道。
“我也不知道。”桃叶道,“不过,孔伯伯、就是孔先生的爹以前来我们村的时候,那气魄、跟我们村里的人完全不一样,连里尹老爷、里胥、还有镇上的扈老爷都比不了。”
宁葭闻言,想起从前种种,心中立刻“咯噔”了一下,顿道:“那他们家怎么会来这里的?”
“听说是他自己不要做官了还是什么的。孔先生原是在启州城里跟先生学书来的,孔伯伯去世以后才回村里来,后来就在这里开了学堂,就一直呆在村里了。”桃叶道。
“是吗?”宁葭道,心中隐隐感到害怕。
“孔伯伯肯定是个了不起的大官,为什么会来我们这么一个不起眼的小村子里呢?”桃叶道,“对了,你们家到底是做什么的?”
“我们家,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做点小本买卖……”宁葭顿道。
“哦,那你会认字吗?”桃叶道。
“会一点。”宁葭道。
“真的吗?”桃叶兴奋地道,“你会认字啊?真了不起!”
“桃叶呢?”宁葭道。
“我一个字都不认识。”桃叶摇头道,“爹不在家,我要帮娘做事。不过六顺上过几天学堂,会写自己的名字呢。”
“是吗,六顺学得挺好的吧?”宁葭道。
“他才上了两个月,娘就死了……”桃叶道,几日来开朗的脸上第一次蒙上了一层阴云。
“你要是想学,我、我可以教你……”宁葭道。
“好啊,你会写我的名字吗?”桃叶又露出朗然的笑容道。
宁葭下床取了一个碗,在碗里盛了水,用手指蘸起水来,向桃叶问道:“是桃子的桃、树叶的叶吗?”宁葭道。
“对、我就是桃子的桃、树叶的叶。”桃叶道。
宁葭便在桌上写下了两个字:“桃叶”。
“我的名字好像很难写,比六顺的难写多了。”桃叶道。
“也不难,一笔一笔地写就好了。”宁葭道。
“嗯,好。”桃叶笑应道,也伸出一根食指蘸了水,跟着宁葭一笔一划地写来。
写了几回,确有些像样了,开心地道:“看我会写了。”
宁葭向她笑着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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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六顺和桃叶走后,宁葭仍去挑水,昨日磨得肩膀已经红肿破皮,宁葭就自己垫了点儿棉布。
挑了一早上,腰酸背疼,肩膀比昨天更痛了,自己咬牙忍着。
连挑了几日之后,这一天桃叶回来开心地告诉她,郑里胥家里有些缝补的活计,明日可以去他家里取布料。
“明早你便同我一起出门,我带你去他家里,然后再去里尹家里,你就自己回来就好了。”桃叶道。
“好。”宁葭也欢喜应道。
“对了,圆觉大师和袁大叔也住在郑里胥家里呢。”桃叶道。
“圆觉大师和袁大叔?”宁葭道。
“孔先生说你是跟圆觉大师他们一起回来的,你还不知道他们住哪儿吧?”桃叶道。
“确是不知。”宁葭道。
“明天跟我去你就知道了,以后你也可以常去看他们,万一有什么不舒服也可以去找圆觉大师。”桃叶道。
“不舒服?”宁葭道。
“是啊,圆觉大师很会看病的。”桃叶道,“去年郑里胥生了一场大病,差点就死了,幸亏圆觉大师和袁大叔来了村里,替他看好了,圆觉大师还替村里好多人看好了病呢。”
“原来如此,圆觉大师真是仁手佛心。”宁葭道。
“这你说对了,村里的老人去世,也会请圆觉大师帮忙做做法事,外面的法师都要收好多银子,圆觉大师却只受布施,从不收银子的。”桃叶道。
“圆觉大师是你们村里的人吗?”宁葭道。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 第152章 弦月西楼
☆、贫贱生涯缝补计
“不是,就是去年才来的。”桃叶道,“那时候荆荣大师云游路过这里,生了重病,圆觉大师正巧来了,就留下来替他医治,可惜,荆荣大师病得太严重,圆觉大师给他治了快一年也没能救得了他,两个月前还是死了。荆荣大师临死的时候请圆觉大师把自己的骨灰带回、带回……”
桃叶想了一回,却想不起来那个地方叫什么名字,便道:“总之就是很远的地方啦,是他以前出家的寺庙,还说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交给圆觉大师,所以圆觉大师才和袁大叔跑了好远,把他的骨灰送回去。不过,他们捡了你,对你倒是件好事。”
桃叶说着望着宁葭笑道。
宁葭也回了她一个微笑,道:“那圆觉大师现在为什么还留在这里?”
桃叶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圆觉大师肯留在这里,对村里大家都好啊,我们都不希望他走呢。”
“姐姐,”六顺走出屋来向院里的两人道,“我饿了。”
“啊、好,我马上做饭。”桃叶道,连忙走进厨间,宁葭也跟着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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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天微亮时,六顺就挑着担子走了。
桃叶和宁葭收拾完毕,也出了院门。
走得一段,只见远远一匹马缓缓走了来。
“柳小姐每天都这么早。”桃叶道。
渐渐走进,宁葭看清马上人长衫锦绣、发束方巾,直鼻红唇、面如凝脂、眉眼之间透着一股英气,正是那日在孔怀虚学堂外所见之人。
分明是个男子装扮,桃叶却称他是“小姐”。
村路狭窄,桃叶与宁葭便靠着路边,让马先过去。
“这是位小姐吗?”宁葭道。
“嗯,是启州城里柳师爷的千金,不爱女红刺绣,偏喜欢读书、作文章,还说要去科举做官呢,所以总穿一身男装,还给自己改了名字,她原先叫做柳莺,她自己改了个名叫柳重荫。听说他爹给还她找了婆家,去年就该出嫁了,她硬是自己跑到对方家里去退了聘礼、毁了婚约,她在启州可出名了。”桃叶道。
宁葭回头看看晨雾之中,已不见了一马一人的影子,回身向桃叶道:“她这是去哪儿?”
“去孔先生的学堂啊。”桃叶道,“她半年前来村里,非要拜孔先生做先生,后来就每天都来听先生讲学。”
两人说着,已来到一处人家,桃叶先上前敲门。
“来了。”里面有人应声道。
门开了,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妇人,一身半旧绸衫、头上插着一支深绿玉钗。
见了桃叶,笑道:“桃叶来了。”
“郑大婶,我带小棠姐姐来取布料呢。”桃叶道。
“快进来吧、进来吧。”郑大婶招呼道,忽望见宁葭一张脸,怔住不语。
“郑大婶?”桃叶唤道。
“啊、”郑大婶缓过神来道,“没事,你们进来吧。”
“我还要赶去里尹家里,就不进去了,让小棠姐姐跟你去取吧。”桃叶道,又转向宁葭道:“小棠姐姐,这位就是郑大婶,你跟她去取布料吧,有什么事她也会嘱咐你的。”
“好。”宁葭应道。
“郑大婶,小棠姐姐第一次做你们家的活计,还请你帮忙多照应。”桃叶道。
“应该的,你放心吧。”郑大婶应道。
“圆觉大师和袁大叔他们在家吗?”桃叶道。
“在吧,没听见他们出门,秦家两兄弟也还没去放牛呢。”郑大婶道。
“小棠姐姐,那你一会儿拿了东西可以去看看圆觉大师他们,他们就住在隔壁。”桃叶道。
“好,我知道了。”宁葭应道。
桃叶便作别二人自去,宁葭随郑大婶进屋取了布料,听了样式、花样要求,一一用心记下,方才告辞出来。
来到隔壁家屋门前,敲了门,果然听见袁丘的大嗓门道:“来啦。”
门打开来便看见了袁丘一张满是络腮胡子、日晒烟色的脸。
“袁大叔。”宁葭道。
“小棠?什么事?”袁丘道。
“听桃叶说你们住在这里,特来探望探望。”宁葭道。
“那就进来吧。”袁丘笑道,侧开身,将宁葭让进院内。
宁葭随他走入屋内,并未见圆觉大师。
“大师不在吗?”宁葭道。
“在里屋呢。”袁丘道,“留悯不太舒服,给他诊看呢。”
“留悯?是那天村口碰到的那个孩子吗?”宁葭道。
“对,是弟弟。”袁丘道。
两人说着走进里屋,圆觉已诊脉完,将手在秦留悯上身穴位轻柔地按摩。
秦留思则坐于床尾,见他二人进来,乍一看宁葭的脸,吓了一跳。
“他这是生的什么病?”宁葭向袁丘问道。
“就是不知道生的什么病,经常莫名其妙地发热,也不太烫手,就是精神不济,昏昏沉沉地只一直贪睡,就连他也诊不出来。”袁丘摇摇头道,说着用手指了指圆觉。
接着又道:“不过听留思说他是从他娘去世以后才突然有这个病的的,可能是没人好好照顾,落下什么病根了吧。”
这病倒是蹊跷,宁葭也毫无头绪。
圆觉替秦留悯按摩罢,宁葭方与他招呼,称道:“大师。”
圆觉单手结佛印与宁葭施了一礼道:“女施主有何事?”
“大师就叫我小棠吧。”宁葭道,说着自袖中取出两个秋香色粗布荷包,上绣着两朵洁白的莲花,双手奉与圆觉与袁丘,“这是我自己得闲时绣的,我也不会别的,就只粗制了这两个荷包略表心意,还望大师和袁大叔不要嫌弃才好。”
圆觉与袁丘各拿了一个,袁丘笑道:“我这个粗人只怕用不了。”
宁葭脸微红,道:“袁大叔喜欢什么样的,小棠再做来。”
“开个玩笑罢了,我且收了,多谢。”袁丘粗声笑道。
“小棠不必拘泥,此物便好。”圆觉在旁亦道。
又见旁边桌上宁葭搁下的布匹,不免问道:“这是要制什么?”
宁葭便将与郑里胥家中缝补之事说了,袁丘听了便道:“这也好,你也有个依傍。”
“袁大叔和大师、两位弟弟若有缝补浆洗的事,就告诉宁……小棠一声,也好略尽绵力。”宁葭道。
“那敢情好。”袁丘道,“留悯前日在山上划破了衣衫,我们两个粗人是不会了,你既会得,少不得麻烦你了。”
说着果然将秦留悯脱在凳子上的衣衫拿起,扯起衣袖,一处布片便耷拉下来。
“这倒不难,针线都是现成的,我这便与他缝了就好。”宁葭道。
接过衣衫来,坐于一旁,飞针走线,不一会儿便成了。
针脚细密无痕,竟看不出曾缝补过。
“小棠姐姐,你的手可真巧!”秦留思接过衣服,不禁叹道,“从前娘亲给我们缝的时候,总是看得见线的,你缝的这个,真是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呀!”
他此时看宁葭,已不似先前害怕,就离宁葭近处立着。
“哪里,只是小事罢了。”宁葭道。
在宫中时自己穿的自不必说,皆是新衣,何曾缝补过,就连芳绮、芳容她们也都是新衣。
不过,芳绮与芳容她们缝的荷包、香袋之物与自己所缝之物相比,确是针脚粗些,但亦是细腻之物。
这些日子流落在外,见贫寒之人多着补丁衣物,针脚粗大、疏密不一,与宫中之物到底差得远了。
宁葭从前还不曾留意此事,今闻秦留思此话,倒留了心,此后缝补时,便故意将针脚制得粗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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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葭回到桃叶家中时,却见六顺一个人坐在门槛上,眼圈上一团乌青,两只眼睛红红的还汪着眼泪,担子则撒在一边。
“六顺,你这是怎么了?”宁葭吃了一惊,连忙上前问道。
“没什么。”六顺低着头道,擦了擦眼睛。
“你的眼睛,是、让人打了吗?”宁葭道。
“就是两个乡差,说我在他们的地界上买卖,非要问我讨利银,两月前我才给过,今天又问我要,我就跟他们打了一架。”六顺道。
“打架?”宁葭看着他乌青的眼圈,道,“他们要多少利银?”
“五十钱。”六顺道。
“就为了五十钱他们就把你打成这样?”宁葭道。
“他们就这幅德性,见我一个小孩好欺负,隔三差五就找我讨利银,哼,等我练成绝世神功,一定要让他们尝尝厉害!”
说着还立起身来挥舞了几拳。
作者有话要说: 《梵莲封》 第153章 弦月西楼
☆、蝇头利愁煞贫贱人
“绝世神功?”宁葭道。
“袁大叔就会功夫,我要拜他为师!”六顺道。
“六顺,乡差这么做,你怎么不去衙门告他?”宁葭道。
“衙门?我去过,还没进门就给赶了出来。”六顺道。
“怎么会这样?”宁葭道。
“姐姐说了,衙门不是说理的地方,让我以后别去,省得惹祸。”六顺道。
“不是说理的地方?”宁葭道。
“等我学会了武功,就谁也不怕了!”六顺道,“我现在就去找袁大叔拜师!”
说着就跑了出去。
“六顺……”宁葭追到院门时,六顺已跑得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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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桃叶回转,前脚刚进门,后脚就跟进来一人。
桃叶回身见了他,迎上前道:“周里胥,有什么事吗?”
周里胥微黑着脸道:“再过五天就是祭祀青龙庙的日子了,就差你们屋里的分例了。”
“真是过意不去,我会尽快筹好给您送过去的。”桃叶道。
“这话你都说了多少回了。青龙庙祭祀可是村里最大的事儿,要是因为你们有什么差错,看你怎么吃罪得起!”周里胥道。
“是、是,我一定会想办法的。”桃叶道。
“最晚明天,否则,哼!”周里胥冷声道,瞪了桃叶一眼才转身走了。
宁葭立于门前都看在了眼里。
“桃叶,怎么回事?”宁葭向桃叶问道。
“没事,走吧,先进屋。”桃叶道,先抬脚进了屋内。
宁葭也跟了进去。
“六顺,今天得多少银钱?”桃叶问道。
却不闻六顺答话,向屋内四周望了一圈,奇道:“六顺呢?还没回来吗?”
“他、去袁大叔家了。”宁葭道。
“那等他回来我再问他。”桃叶道。
说着走进屋内,不一会儿手中捧了一个小小的旧木匣出来,搁于桌上打开,里面只放着些铜钱。
桃叶将铜钱数了一回,道:“才九十钱,还差得远呢,这可怎么办?”
“桃叶,他们、为什么让你们交钱?”宁葭问道。
“每年祭祀青龙庙的时候,村里每家每户都要出份子钱的。”桃叶道。
“祭祀青龙庙?”宁葭道。
“小棠姐姐你刚来,所以不知道,祭祀青龙庙可是我们青云村最古老的传统了。”桃叶道。
“最古老?”宁葭奇道。
“恩,是从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有了的。以前听娘说过,青龙庙里供着一尊青龙,它会保佑青云村来年风调雨顺、谷物丰收呢,所以我们每年腊月除夕前都要到庙里去祭祀的。”桃叶道,“因为青龙保佑着整个村子的人,所以祭祀的时候每家每户都要出份子钱的。”
“那需要出多少钱?”宁葭道。
“每家是三百钱,爹娘去世后给我们家免去一半,只要出一百五十钱就可以了。”桃叶道。
“若不交、会怎样?”宁葭道。
“青龙会迁怒,来年怕有天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