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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风十里有娇兰-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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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日我又躲在了御书房里,正端着冰糖燕窝喝,见阿平推门进来时脸很沉不由询问:“怎么了?”他看我一眼,“没事。”
  这副架势怎么看都怎么像是有事,我也不急着追问,继续窝在榻上慢条斯理地喝冰糖燕窝,这是笑笑建议的,说燕窝对怀孕的女人特别滋补身子。我现在反正是很听医嘱,只要是对宝宝好的都会听从。
  等喝完了放下碗我才抬起眼,见阿平坐在椅子里并不批阅奏折,脸沉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阿平。”轻唤出声,引来他回眸后才问:“是朝中有什么难解的事吗?”
  但见他眸色里有迟疑,我心头微有咯噔,打从宫变之后他连奏折都让我帮着批阅,朝中之事不说了如指掌,大多也都清楚,包括他对朝事的处理也摸出了些门道。
  沉凝片刻后,突听他道:“朱棣反了。”
  我没反应过来,遂问了句:“什么?”他顿了顿,一字一句:“燕王朱棣反了。”
  脑子一下嗡了,阿平说朱棣反了?!哪怕这件事我早就预料到了,可是突然从阿平口中听见,还是无法控制这震惊和层层涌来的无力感。
  “以什么为由?”我艰涩而问。
  “靖难。”
  这就是靖难之役的开端,从此分为南军与北军,开启了长达三年的内战,最终,北军的铁蹄由朱高煦为首先一步踏入京城,终止于皇宫的一场大火。
  这就是我所知的历史。
  我们总以为通过努力,秉持人定胜天可以扭转命运,殊不知命运就像强大的暴君,完全不可逆转,也没法改变,甚至有时还会给了你希望再用另一种方式告诉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这个结论不是一蹴而就,是我多次沉重的教训积累下来的……经验。
  说是经验都感觉有些心酸,我沉默良久才抬起眸,与阿平的视线对上愣了愣,他这样看着我似乎已经有一会了,那眼神我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
  对视片刻后听见他突然问:“你不问我会怎么做吗?”
  我心中一紧,他竟是在看我的态度。关于朱棣,他会比任何人都更在意,尤其是我的态度。如果我随他而询,怕也是不能让他满意,这时候逃避或躲闪都是错误方式。
  沉念之后,我答:“既然起兵造反了,自是以谋逆罪论处而派兵镇压了。”
  他的黑眸一闪,“你当真如此想?”
  知他心中仍有疑虑,我无奈地再次表态:“真的不能再真了。”是他老婆,还能不全力站他吗?也不知道他那脑回路是怎么形成的。
  静了一瞬,他锁视着我坚定而道:“那今后就与他们为敌了,昔日的情谊都将会放下,再见只会是战场。”


第285章 易容术

  从塌上下来走向他,来到跟前拉起了他的掌,“阿平,在事情能有所挽回时我尽可能地希望和平相处,因为战争之后的整整白骨你我都曾见过;而当事已成定局,你是我夫君,我又怎可能不站你的边?所以不要担忧我的态度,从始至终,我都是站你的立场。”
  他闻言微微一顿,反过来握我的手,并且将脑袋抵过来靠在了我的肚子上,“媳妇,我没有一点要怀疑你的意思,只是……只是朱高煦与你那般交情,怕是这次要势同水火了。而这件事我本该瞒着你的,但是但若被你知道了你肯定又要气我,所以考虑再三还是告诉你了。王叔的权谋在我之上,这将会是一场极其难打的仗。”
  岂止难打,还注定会输。
  我在心里默默说了句这话。后来很多次回想,总会不由自主地想我是不是太过妇人之仁,假若在阿平将朱棣父子扣下时心肠歹毒一些,直接将他们斩杀,那便不会有现在的靖难之役,以及将来的永乐大帝。但这只是假想,决定早已经下了,且历史的轮轴要转动多的是办法,哪怕朱棣真的被阿平处死了,那么也有可能再出一个新的历史人物来兴兵起义取代皇位,或者就像某本小说上一样那个人冒朱棣之名,在得到皇位后改国号为永乐。
  这些可能听起来离谱和天马行空,但我遇上的哪一件事不是天马行空的?
  只能说,命运不光强大,还是个无赖。它为了让历史遵循轨迹,什么不要脸的事都会做。
  在这样的制衡下似乎除了认命别无他选,但,我不想认命。曾彻底深思过,将我的过去与现在从头到尾地细想,得出一个结论——命运再强大,哪怕是开了天眼,也终有它管辖不到的地方。这其中最典型的就是我!
  我本不属于这个时代,因为星月的力量而错乱了时空来到这里,然后还替代了历史上的那个马氏嫁给了阿平。可见,在历史大轮轴不变动的情况下,地下的细枝末节其实是可以改动的。可能若我没出现在这个时代,那么阿平也就是在银杏村安安静静地度过三年守孝期,然后回到京城走上他的帝王路,而马氏则被朱元璋选中成为他的正妃。就没有关于我的这许多纠结和变化了,至于与朱棣那边,马氏更不可能会有所交集。
  还有之前那段梦境中促成朱元璋下此决心斩其子并削藩的事,我曾懊悔莫名至病痛难愈,但在后来想我的梦中失言最大可能是因为我以人力扭转了历史方向,然后强大的命运要将之转回来,便让我来背这个锅,也让我付出重伤半年难醒的代价。
  那天之后,阿平几乎不再在我面前谈及这事,即使跟我说起朝中事也都避开了南北军的战事。我有想过询问,但随着月份大身子也越来越沉便无心去管了,据我所知再怎样也还有三年时间的,朱棣再勇猛无敌毕竟只是一方藩王势力。
  相反的对于宝宝的事我反而不敢马虎,每天都会让太医来诊脉,又让笑笑随伺在侧。还坚持每天多散步,该滋补的营养没少补,但阿平看见我依然忧虑忡忡。因为我除了肚子大起来,身上完全没有长肉,依云姑的说法是从背后看我一点都不像是个孕妇,而且老辈人说这种身子应该又是一胎男娃。
  阿平听见云姑这么说后脸就拉下来了,他一心想要个闺女,从元儿起就没如愿。
  到了临盆的那几天肚子有种沉坠感,稳婆和太医都已经先入驻到偏殿,我莫名地生出不安感。是产前恐惧症吧,前一次生元儿所受的痛苦不说记忆犹新,每每想起也是觉得后怕;而后来那次……在无知觉中发生,在半年后获知痛不欲生。
  是啊,痛不欲生。所以眼看着临盆将近心里头就越来越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发生,事实上可能是我多虑了,接连几天平静无事,阿平也早早回来,奏折之类的即使有需要批阅的也是陪在我身边工作。
  这天早晨醒来就觉肚子的沉坠感更沉了,阿平已经去上朝,我心里暗念着怕就是今明两天。用完早膳后我如往常一般地去殿外散步,笑笑要来扶被我摆手制止了,突然眼皮跳跃几下不由蹙起眉,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那两只眼都跳是什么?
  笑笑见我蹙眉在旁询问:“娘娘可是有觉得不舒服?”
  我摇摇头,转首询问:“皇上去上朝前可有交代什么?”她摇了下头,“并无。”我又问:“元儿是谁送去读书的?”她答:“是燕总管。”
  “那我弟弟呢?可有跟着一起过去?”自上次宫变后,小同就随着元儿一起去御书房读书了,他之前在村上时因身体不好而从未上过私塾也不识字,我不清楚是哪一点触动了他,当他向我提出来时我自是举双手赞成。
  笑笑回我说小同是与元儿一起去御书房的,我沉吟之后决定去看看。在这宫里与自己切身相关的人就他们几个,阿平是一国之君,身边多的是护卫,基本上不太可能会有什么事,至多是朝事比较麻烦而已。而眼皮直跳总让我感到不安,看见元儿与小同在御书房里跟着先生正认真在写字,也就安了心悄然而走。
  今日的先生并不是方孝孺,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方孝孺擅长儒学,教字的就是别人了。回走途中,有一名宫女慌急跑来,看见是我立即跪倒在地上,“不好了娘娘。”
  笑笑在旁怒斥:“胡说什么呢?”
  宫女自知说错话,身子颤了颤,但抬起头来畏畏缩缩地说:“娘娘,兰苑走水了。”
  我心头一紧,“怎么回事?”
  “奴婢不知,奴婢刚好从兰苑经过瞧见里头在冒烟,而且还有火光,正想去喊人救火。”
  因为兰苑中发生的事让我每每想起都感心颤,阿平也不允我再住在里面,是故兰苑一直被封锁在那。但到底我在宫中很长一段岁月里,那是一座阿平为我建立的安全堡垒,现听说突然着火了,再对那处胆怯我也没法不管。
  当即下令那宫女去唤人来救火,让笑笑先陪我过去瞧一瞧火势可急。走至兰苑近处,并没发现有何处冒烟,空气中也无烟味,不由纳闷地与笑笑对视,从她眼中我也看到了疑惑。
  笑笑提出她过去察看,我站在原处等候。目送着她的背影,心中暗念希望里头没有事,是那宫女搞错了,但念转间突见一道人影不知从何处掠出,一掌挥向笑笑,连声都没出人就倒下了。我亲眼看着这一幕发生,脑中反射的第一反应是转身而逃,可脚跟抬起了我却没动。
  因为若对方冲我而来,以刚才那极快的身手怕是我连跑出一丈远都不可能,更何况还是以这种大腹便便之态。所以我站在原地,双手紧握在侧,睁大了眼看着那道身影朝我这处掠来。到得三尺之外处对方嘎然顿步,那是一张陌生的脸,穿着宦官的服饰,不知是哪个宫里的太监。迎视着那双冷凝的眼,我总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但脑中搜掠这人的脸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是谁?”我沉问出声,静默无声里瞥向后方倒在地上的笑笑,“你杀了我的婢女?”
  “这时候该担心的是你。”
  这声音!我的脑中快速翻索数据库,绝对有听过这个声音。等搜找一圈下来惊疑地看向跟前这张脸,“你……”这世上人有相似,声音也有雷同,我竟觉此人好像朱棣身边的那名叫马和的太监,可长得又一点都不像。
  只见那双眼眸光闪烁,忽而低语了句“得罪”就欺身而来,眼看掌要朝我劈落,我急忙喊:“不许打晕本宫!我可以跟你走。”
  挥起的手掌顿在半空,沉冷的眼神里略有迟疑。
  我立即道:“假如你不是来杀本宫的,还想让本宫成为筹码的话,那就不要动我分毫。”这是我仅能想到的缓兵之计,绝对不可以让对方将我打昏,前次落胎留下的阴影面积很广。
  “那就跟奴才走吧。”
  他自称奴才?就是说不可能是杀手冒充的太监了。我越加疑惑了,难道这个人真的是朱棣跟前的马和?但为什么与记忆中的面孔完全不同?正自疑惑,突然见那人从怀中掏出了什么,同时有一股很淡的香味飘散,我立即屏息怕是什么迷药一类的吸入对宝宝有害,而那人背转过身不知在脸上弄什么,等回身时我惊愕地瞪大了眼。
  居然那张原本陌生的脸变成了我再熟悉不过的燕七的,可燕七绝对不可能会对我不利。所以,唯一的解释是——他用了易容术。


第286章 再添儿

  我真的不知这世上当真有那种叫人皮面具的东西,且神奇到如魔术一般。忽然间我确定了此人就是马和,怕是在那原来的脸上已经用了一层人皮面具。
  其实我与燕七熟悉到如同家人,仔细看是能分辨出来区别的,但是对于其它人而言便可以假乱真了。燕七是大内总管,常有为阿平出宫办事的机会,侍卫们看见是他与我,连查问都不敢就放出了宫。中途有想过向人求救,但我不敢冒险。
  马和是朱棣的人,而今朱棣已经与朝廷势同水火,他不可能再像从前一般对我容忍,更不敢保证他的人会对我客气。哪怕不敢杀我,但若将我击昏带出宫,从而影响到即将出世的宝宝,那我当真没法原谅自己。
  所以最终我都是默不作声地随在马和身后,走出了宫门来到一条巷子里,看见一辆马车停在那时心头一紧,随着马和向前的脚步变得迟疑。
  会是朱棣来了吗?在这样严峻的环境下他来了京城?
  但等走至跟前马和挑开帘子时却见里面空无一人,心头落了石,我当真是没有心理准备在这种时机见朱棣。马和请我坐上了马车后就驾车出了巷子,看窗外的街景慢慢后退,双手轻轻护在肚腹上。其实刚才就有些隐隐作痛了,都说宝宝最能感觉到母亲的情绪,怕是刚才我一直紧绷着神经从而感染了他,使他也开始不安起来。
  后来我看着马车出了城就落下了帘子,此时想再多都是徒劳,最重要的是眼下肚腹处的疼痛已经不再是隐隐,而是一阵一阵地涌来,那痛感很熟悉,我怕是……要生了。
  当马车停下时,我已经坐不动了,整个人都瘫倒在座位上,咬紧了牙关才没让那痛呼声出来。帘子被挑起我眯眼朝外看去,只见原本从容沉定的那张脸上露出惊愕表情,一个箭步上前沉问出声:“你怎么了?”
  我忍着那阵痛过去后,才无力反问:“朱棣,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还能怎么?”
  没错,来人正是朱棣!
  在他眸光落至我那圆滚的肚子后震了震,随即恍然,只听他一声低咒“该死”就朝外急喝:“立即去城里找稳婆!”马车外有人迟疑地应声,马蹄声远。
  我真心是无语,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寝宫内太医与稳婆都待命准备了将近半月,所有相关细节都安排好了,却偏偏撞上朱棣派马和来宫中劫我!关键是肚中的孩子也来凑热闹,等不及要出来了。
  本来朱棣劫我出宫的目的是什么也无心去质问了,他将我抱进怀中后又对车窗外喝令:“立即搭营帐烧热水,去附近村落借生产工具,还有……”战场上从容指点的朱棣,竟在这时候紧张到犹豫不决。
  很快我被移至了营帐内,除去朱棣在内其余人都在帐外。移动间我看到他带来的人并不多,总共就十几个人,会有有兵力潜埋在某处我不知道,只知道时机还未到,北军不可能这么早打败南军踏入皇城。心念翻滚而过,后面就无心力再去顾虑其它,一阵接着一阵的疼痛耗去了我所有精力,也再控制不住痛叫出声。
  都说有过一次生产经历,再生第二胎时就比较容易了,可我肚子里的宝宝不肯放过他娘亲,可着劲的折腾,到后来疼到我嗓子都喊哑了。
  稳婆在耳边一直在喊我用力,可时间长达数个时辰后哪还有力气可用。眼前出现了重影,麻木的知觉让我神智逐渐游离而去,忽然间有个影像在脑中闪过,犹如一根针尖刺进了心房使我揪心地疼,紧随着听见稳婆的声音传来,却好似隔着一层膜一般:“孩子的头卡在那出不来,产妇又没力气了,怕是……怕是要保不住啊。”
  “保不住谁?”沉怒的语声在质问。
  稳婆颤栗而答:“可能大人与孩子只能保住一个。”
  这句话先过入我脑中,停顿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立即惊醒:“不行!”嘶哑的嗓音喊出来,声虽不大足以能让外面的人听到,只听脚步沉近,沉凝的语声隔着帐子传进来:“许兰,若你今天撑不下来,那便不算我违背承诺了。”
  承诺?蓦的眼睛瞪大,朱棣答应过我,只要我在京城他就永不踏足!而此刻我的人已身在京城之外,是否意味着他在宣告撕破承诺?
  稳婆再进来,又开始了下一轮的折磨,不管是什么给了我支撑的力量,总之直到婴孩的哇哇哭声响起我都依旧神智清醒,只是随着那声哭喊心头的大石落了下来,紧绷的身体顿时瘫软在那。稳婆将孩子包好了来给我看,笑着告诉我是个男娃。我在心里叹气,果真是被云姑给言中了,真的又是个男孩。
  稳婆提出要为孩子洗浴,我点了下头表示同意,这时候再多说一个字都没力气。
  只觉眼前一闪,营帐的帐幕被从外面给推开了,高挺的身影遁入视线内。眸光扫掠落于我脸上,定了一瞬才转眸去询稳婆:“现在是什么情况?”
  稳婆正在给孩子用温水洗澡,听见这问倒没了之前的惧怕,笑眯眯地回:“恭喜大人,你家夫人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她这话出来不光是我,就连朱棣也怔住了,眸光回转,视线交错了我立即敛开,低斥出声:“胡说什么,他不是我相公。”
  稳婆愕然,随即面露尴尬地道歉:“是老婆子我眼拙了。”
  朱棣沉吟了下走过去,“把孩子给我,你出去吧,会有人付你银子。”我心中一紧,看着稳婆颤着手将孩子递到了朱棣的手上,看都不敢看我一眼地跑出了营帐。
  不能怪她,朱棣那强大的气场在刻意显露后一般人是没法不胆怯的。
  我蹙着眉看他落座下来浴盆前,竟是为孩子洗起澡来。动作并不娴熟,手巾小心翼翼地在宝宝身上擦洗着,奇怪的是孩子原本在稳婆手上还哼哼唧唧的偶尔嚎一嗓子,到了朱棣手中却是不作声了。一时安静的氛围,莫名变得有些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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