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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有了真凭实据,怕是一切都晚了。”皇上感慨,语气里满是苦涩。
诺雅不解其意,但又不敢问。
“小九,你应该也想到,既然他们在背后偷偷造出了两万多的兵器。那他手下必然是已经有了这么多,甚至于更多的兵马。”
一语惊醒梦中人,百里九是通透的人,心中一凜,立即就醍醐灌顶,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暗中恼恨自己目光短浅,不能纵观大局。一直以来他与诺雅都在执拗地纠结阁主背后的人究竟是谁,心心念念寻找确凿的罪证,为诺雅家人报仇,却忘记了这样重要的事情,就如伐木,自己挥汗如雨地忙碌许久,也只是在专注地砍伐旁枝末节而已,本末倒置。
既然已经对三皇子起了疑心,而且十有**,那么究竟是否有证据很重要吗?更重要的是,如何粉碎他的阴谋!这才是根本!这样一想,百里九浑身冷汗涔涔而下。若是两万多兵马果真闹起暴动,再有他的人里应外合,不用一路攻城略地,那对于大楚百姓而言,果真是一场大灾难!
“是儿臣肤浅,舍本逐末,一味地追逐旁枝末节,忽略了根本。”百里九惭愧道。
“不是你肤浅,小九,而是你和诺雅心思纯良,没有这样的野心而已。”皇上浅笑着望了一眼诺雅:“前几日城门口又让你受了委屈了。”
百里九对于楚卿尘的用意原本就有些怀疑,听皇上此言,愈加笃定,那日他的确是故意引起自己的怒火,两人当众反目的,只是究竟又有什么用意?
诺雅直白地道:“我不懂皇上的意思。”
皇上敛了脸上的笑,表情有些落寞:“纵然擒拿了卿修一党,反军不除,终是心腹大患,毕竟,觊觎朕的皇位的,不止他一个。更何况,朕想给卿修最后一个机会,赶在他决意谋反之前,找到他的兵马所在,阻止他做傻事。只要他还来不及起兵,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朕就可以保住他一条性命。”
虎毒不食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原来皇上也不例外。
“皇上您的意思,是想让我和阿九探查三皇子兵马所在?”诺雅冰雪聪慧,立即举一反三,明白了皇上的心思。
皇上郑重其事地点点头:“夺取小九的兵权也是朕的意思。最近你和小九锋芒毕露,以迅雷之势查缴了邯山中的兵器,一举消灭了杀手阁。令他猝不及防,最近终于沉不住气,有些蠢蠢欲动了。”
“怕他作甚,我京城固若金汤,难道还怕他区区两万兵马?”诺雅不解,可以用武力解决的事情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吗?
皇上淡然一笑:“你怎么知道,他只有两万兵马?而且,十几年的布局,朝中多蛀虫,你就不怕京城守卫军里混入了他的奸细?更何况,烽烟一起,多少生灵涂炭,这都是朕作为一代帝王所要顾虑到的事情。”
诺雅不好意思地笑笑:“妇人之见,妇人之见,皇上当我没说。”
皇上望着她眉眼间绽开一抹欣赏:“虎父无犬子,你一个女子却承袭了慕容家主的英豪风范,难得。这也是百里家,乃至我大楚的福气。”
诺雅被夸赞,难得现出一点小女儿的姿态:“皇上谬赞了。”
皇上摇摇头:“你和小九的本事,朕全都看在眼里,但且不说武功高强,又心思通透,小九他是百里府的后人,是我大楚唯一一个能够不用虎符,凭借百里府的威望就可以征服三军的人。而且又有你慕容诺佐助,卿修的兵马无论是隐于市,还是隐于山,我相信,凭借你们两人,一定不会辜负我的期望。此事,非你们二人莫属。”
说起来容易,上嘴唇一碰下嘴唇,漫说如今毫无线索,那三皇子党羽遍天下,两人不论走到哪里,头上都相当于悬了一把剑,没准一不小心,就小命不保。果然出头鸟当不得,都怪自己这段时间锋芒毕露,管了太多闲事。
诺雅愁眉苦脸地道:“如今毫无头绪,他养兵这么多时日,都毫无破绽,我们又从哪里探查?”
“结合以往的蛛丝马迹,我相信凭借你们的聪明才智,总是会有发现。”皇上疲惫地揉揉眉尖:“若是没有,只是我们虚惊一场,那也是最好。”
百里九沉吟片刻后道:“当时黄德兴与游知府疑心诺雅起疑,当时完全有时间和条件将所铸兵器运送出山,但是他们仓促间却封存在了邯山里,又冒险筹划将兵器存放到慕容家的陵墓里,这一点就有点令人怀疑了。
我们曾经猜测过,当时邯山里修的山路通南北,南下过河南郡,当时正在四处通缉杀手阁阁主,全郡戒严,这样招摇的兵器肯定过不得。往北过保定府就可抵达京城,而他们却并未北上,说明反军并不在邯郸以北,往南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而且,杀手阁位于河南郡,三皇子妃又是江南人士,难不成,他的大批兵马就隐藏在河南往南,江南或湖广等地?有朝一日,挥兵北上,河南郡驻军少,又有杀手阁作为内应,不足为虑。而邯郸城又是进京必经之路,在此地补充武器装备,就可直捣京城。所以为了避免运送过程中出现什么差池,暴露此事,所以对方才干脆将兵器留在了邯郸城?”
皇上赞许地点点头:“若是论脑子,他们几个倒是都不如你来得快,以后,大楚的江山有你和卿尘,朕也就不用担心了。”
皇上这甜枣委实挺甜的,甜得发腻,百里九想不给他卖命都不行。俗话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诺雅明白这个道理,若是三皇子果真谋反的话,百里府肯定责无旁贷,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所以诺雅与百里九必须担当起这个责任。
“那我们是不是需要立即启程前往江南?”诺雅问。
皇上摇摇头:“虽然小九被撤了兵权,但是他不会对你们放松警惕,所以不能轻举妄动,引起他的警觉。更何况如今还毫无头绪,冒失南下,无异于乱打乱撞,如同大海捞针。你们再稍等几天,只要一有线索,我自然会给你们一个出使江南的借口。而卿修那里你们即便再有什么他勾结杀手阁的线索,也暂时不要继续追查下去了,不要把他逼得太紧,孤注一掷。”
“可是,阿九如今没有了虎符,单枪匹马,纵然觉察了反军所在,也不能奈何。总不能返回京城请命调兵遣将吧?暂且不说鞭长莫及,到时候能不能逃出人家的地盘还是未知呢。”
诺雅心里腹诽,让我们给你卖命之前首先要保证小命是我们自己的吧。
“虎符暂时不能给你们,这才会令对方掉以轻心,更何况,你们一旦进了贼人的地盘,虎符未必有用。等查实了反军的线索,我自然会酌情给你们一样可以调兵的信物。我只是担心小九被卿尘无缘无故地罢职,心里委屈,所以提前安排见面,与你们打一声招呼。”
百里九满不在乎地笑笑:“皇上也把我看得太小心眼了一些。”
皇上望一眼诺雅玩笑道:“只要是关于诺雅的,你好像心眼确实不怎么大,跟只针眼似的。也是难怪,像诺雅这样的旷世奇女子不是寻常可见。”
“既然皇上知道小九的心思,又喜欢诺雅,那么小九今日正好向着您讨要一道册封圣旨,给诺雅正个名吧?这样的女人不赶紧娶回咱家,丢了岂不可惜?”
诺雅不禁一愣,没想到百里九竟然会在这样严肃的时候,为自己提出这样的册封要求。
皇上瞟了一眼诺雅,又看看百里九,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我就讨要一道册封圣旨,暂时不声张就是,也好吃一粒定心丸。”百里九嬉皮笑脸地道,一只手偷偷过去,紧握住了诺雅的手,好像果真怕她飞了一般。而且手心温热微湿,显而有些许紧张。
“你这是信不过朕了?”
皇上眯着眼,看不出喜怒,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凝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冤家路窄
百里九嬉皮笑脸地缩缩脖子,满脸混不正经:“毕竟皇上你那么偏向二哥,我还真有些不放心,万一哪天你看着诺儿愈看愈顺眼,把她抢了去做你的亲亲儿媳怎么办?我岂不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只能先下手为强,扒拉进自家碗里保险。”
百里九握着诺雅的手一紧,她能感受得到他孤注一掷的决心。如今正是最危急的时候,皇上需要她和百里九为楚卿尘卖命,所以正是谈判的好时机。但是,他这样做,也有一点冒险,帝王之心喜怒无常,万一感觉自己是被趁机要挟,恼羞成怒怎么办?
皇上垂下眼皮,端起桌上的茶,浅抿一口。他愈是这样犹豫不决,百里九与诺雅的心愈是下沉,紧张出一身的汗。
“袖蕙,拿笔墨纸砚过来。”皇上放下茶盏,对着船舱外的蕙夫人道,
蕙夫人一曲也将将终了。她怀抱着瑶琴打帘儿进来,向着诺雅微微颔首一笑:“上次你救卿尘的事情,我还没有谢过你,也一时误会做过不当之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说话的声音柔若春风,楚卿尘的气度像极了她。
“蕙姨娘太客气了,我一向得二皇子照拂,这样举手之劳也是应当的。”诺雅谦让道。
一旁的百里九却从鼻孔里轻轻地哼了一声,表示抗议。
蕙夫人取了笔墨过来,将宣纸铺展在皇上手边,狼毫小笔递过去。
皇上不过略一沉吟,就低首龙飞凤舞,瞬间一蹴而就,递给百里九:“这里没有圣旨,就暂且先立字为据。”
百里九喜滋滋地接在手里,吹干墨汁,如获至宝,连声对着皇上谄媚地嬉笑道:“谢过皇上,皇上英明神武。”
“白纸黑字,如此你可安心了吧?”
“安心安心,如今睡着觉只怕都要笑醒了。”
一句话将诺雅说了一个大红脸,低低啐道:“出息。”,心里却是柔情荡漾,喜不自胜。
酸秀才的画舫逐渐地追上来,两人不敢长时间逗留,告退出来,回到自己的船上,眼见皇上的画舫逐渐向岸边靠拢,与蕙夫人弃舟登岸,上了一辆等候的乌蓬马车,然后有两书生打扮的人上了他们的画舫。
百里九与诺雅对视一眼,皇上看似云淡风轻,胜券在握,行事却这样小心谨慎,看来如今朝中的局势不容乐观,已经危机四伏。两人肩上的担子愈加沉重了。
酸秀才与大个儿正端坐着饮闷酒,一旁的两个歌妓瘫软着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
百里九摇头无奈道:“身旁软玉温香,而你们两个大老爷们竟然不管不顾地自己饮酒,若是说你们两个没有奸、情,谁信啊?”
“对,这样不解风情,活该你们两人娶不上媳妇。”诺雅在一旁立即补了一句,落井下石。
酸秀才与大个儿两人放下酒杯,好像是提前商量好了一般,异口同声地对百里九道:“九爷乃是风月老手,这样的事情还是要九爷手把手地教才是。我们不喝酒,还能做什么?”
“如此这般的良辰美景,花好月圆夜,自然是亲亲口,拉拉手,香阁暖床睡一宿,伸手摸姐两边丝,伸手摸姐小鼻针,伸手摸姐肋肢湾。。。。。。”
百里九一时得意忘形,忘记了诺雅还在身边,竟然摇头晃脑地哼唱起来。方才唱了几句,感受到身边眼光似刀,浑身一个激灵反应过来,立即住了口,改了话风:“做人要像柳下惠,坐怀不乱莫贪淫,东家长西家短,唠嗑对坐一整晚。”
酸秀才与大个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笑得前俯后仰,上气不接下气。
诺雅原本满是嗔怒的脸也逐渐缓了过来,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既然如此,今晚九爷就身体力行,莫回那将军府了,就与这两位姑娘留在香阁暖床上对坐唠嗑吧。可莫辜负了这般如水夜色,美景良辰。”
两位姑娘逐渐悠悠醒转过来,只道酒过于醇厚,打了一个盹儿,正巧听到诺雅这样调侃百里九,慌忙道声失礼,眉眼传情:“还是第一次听说请了我们陪着干唠嗑的,爷好独特的雅兴。”
诺雅抿着嘴笑,几人谈笑风生,正惬意间,听到湖面之上起了一阵骚乱,有许多的船只慌里慌张地四散而逃。再看岸边,有火把一字长龙排开,将整个湖边好像都被包围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情?”众人都有些奇怪,船夫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酸秀才站起身眺望,见一艘画舫迎面飞速驶过来,拱手问道:“敢问船家,岸边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那船家手下不停,恨不能多生出两只胳膊来:“官府过来查官员嫖、妓来了,看你这身打扮,快些躲躲吧。”
“官府查嫖、妓?”酸秀才有些惊讶,朝廷的确是明文规定,朝廷官员不得出入青楼烟花之地,但是也只是个摆设罢了,大楚的金粉胭脂巷里,近乎一多半都是大楚的官员。私下里,大家也丝毫不以为耻,只道声风流,经常在茶肆酒案之上闲聊起这个话题,朝廷也从来没有管过,怎么今日竟然想起来严查了?并且不去青楼,而是到这湖边画舫,里面可是有近半的清官人,也有许多人只是过来纯粹听曲寻个风雅的。
就比如说酸秀才。
“九爷,怎么办?咱也赶紧逃吧?”大个儿可不想在军营里落个这样不干不净的名声。
“我如今又不是朝廷官员,我怕什么?”百里九极不屑地道:“再说了,依照九爷我的狼藉名声,在这里见到我,有什么好稀奇的?”
“可是我还只是个雏儿呢,若是被捉起来,岂不冤枉死了?”酸秀才愁眉苦脸地道。
“怎么每次跟着你总是没有好事?没吃到鱼还落了一身腥。”大个在一旁埋怨。
“你曲子也听了,美人也看了,自己没那胆量吃还埋怨我?”酸秀才不服气地嘟哝道。
船尾的船夫进来请示,究竟是掉头回去,还是继续迎风前进?
眼见官兵已经逐渐将整个湖面包围起来,那些闻风而逃的画舫见无路可逃又全都返回,向着湖中央聚拢过来。官兵的船也开始从四面八方向着湖中央驶近。
百里九不屑地道:“我们就直接迎上去,我倒要看看这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别介呀。”酸秀才做贼心虚,赶紧阻拦:“这名声的确不好听,回去了兄弟们不笑掉大牙啊。”
诺雅掩着唇笑,最是眼尖,指指湖中心的荷花丛里,那里藏着一艘小船,与农家的采莲小舟一般大小,两头尖尖,随着水波轻轻荡漾,转头对几人道:“若是怕了,就坐着那小船逃了罢,与我们撇清关系就没事了。”
酸秀才抬眼看看那船,比个木盆宽敞不了多少,愁眉道:“我若是坐在里面倒也罢了,大个儿一进去立马就沉了。”
百里九抬眼望望诺雅,眸光闪烁,不怀好意:“你们若是不坐,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留下我们两男两女,岂不跳进黄河洗不清了?”酸秀才赶紧说道。
可百里九已经不待酸秀才反悔,牵起诺雅的手轻轻一跃,犹如惊鸿一般,落在那小舟之上。小舟左右摇晃,几乎将两人甩下水去。诺雅吓得一声惊叫,搂紧了百里九的腰。
“有人想逃!”立即有眼尖的官兵发现了两人行踪,指着他们大叫,然后迅速地靠拢过来,两人瞬间成为众矢之的,其他的画舫趁机逃的逃,窜的窜,一哄而散了,众官兵竟然也全部视若无睹。
这是什么情况?摆明了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嘛。百里九忍不住心里暗自骂娘。酸秀才与大个也明白过来,贼笑着冲他抛下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荡起橹逃了。
诺雅与百里九站在小舟之上,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谈笑风生,并不将四面八方涌过来的官兵看在眼里。
士兵逐渐靠拢过来,正是京城巡逻军,百里九的老部下。他们自然是识得百里九的,尴尬之余,齐声拱拳问好:“九爷好。”
百里九嬉笑着挥手,像是在检阅士兵一般:“弟兄们辛苦了。”
“吆,九爷你好威风啊!”
一声阴阳怪气的调侃,两只船分开,让开一条通道,后面靠拢来的一艘画舫上威风凛凛地站了一位武将打扮的人,冤家路窄,正是孙石进。他应该是有心想要卖弄一番自己的本事,足下一点,身子腾空而起,就向着前面的船上凌空而来。
孙石进下盘极稳,但并不擅于轻身功夫,诺雅一眼就看出了破绽,顺手从一旁的荷花上摘下一片花瓣,屈指一弹,正是一式摘叶飞花,贯注了她的内力,击落在他膝弯之处,比石子还要疼上几分。
诺雅气他那不阴不阳的一句讽刺,新怨旧账,自然要给他点颜色看看,你家九爷就是这样威风。
果真不出乎她的预料,孙石进膝上中招,倒吸一口冷气,运足的气就散了,整个身子在半空中直直地跌落下去,“扑通”落进湖里,溅起巨大的水花。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好像骨折了
没想到,孙石进竟然还是个旱鸭子,手忙脚乱地扑腾两下就没了影儿。士兵们眼见大事不妙,衣服也顾不得脱,赶紧下饺子一样跳下去六、七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捞上来,已经喝饱了水,成了名副其实的落汤鸡。
诺雅掩住嘴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