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来的最温驯的马!连需要它逃跑时都慢吞吞的。因为皇帝显赫尊贵的身份,不可能让我有冒任何一点风险。光看马上那一大堆靓丽累赘的无用饰物就知道,人们只当我是后方一个摆设,压根没谁指望我御驾亲征能派什么用场。可笑我当时只活在自己构建的神话中。
校场的炮接连鸣响三十六下,牟涵青拔出的长剑在空中划亮一道银色的弧线,历喝:“出发!”
我夹杂在冰冷灰暗的铁色洪流中,身不由己前进。回头一望高高的城楼,皇后瘦削孱弱的身影显得那么孤独而无助。
她一双空洞失神的眼睛,直直地望定我。
街道的两边,送行的群众直排到城门外,没有振奋的欢呼,也没有热诚的鼓舞,他们苦涩又干涸的眼,让我很怀疑他们是被我手下人强迫来的。我心中的阴影挥之不去,这情景与我预料的太大相径庭了!
即使“我”不是个好皇帝,之前也有种种过失,但国难当头,我挺身而出为他们上前线,怎么也该小小的合作下吧?这样脆弱的军队,这样无情的人民,叫我以什么样的心态来为他们作战?放眼望去,灰蒙的前途仿佛更压抑。
没有信心的军队结局肯定是崩溃沙场,别说士兵,连我也抱定了必死的打算。但面对他们,我还得装出一副胸有成竹,自信满满的样子。御驾亲征的唯一目的,就是鼓舞士气吧?每天,我都把自己伪装在沉重的外壳下。来自前线告急的战报,源源不断送到我手里,我恨不能插上双翅,飞上坠宏关。
救兵如救火。我催促这六万京兵,披星戴月闷头飞赶。一路上怨声载道,这些养尊处优的人几曾受过这苦,估计“我”之前根本就没训练过他们,翻山越岭没几天,便有水土不服者生病。生病还没什么,可恶的是边生还边抱怨,私下议论我这个昏君只顾保自己江山,根本就不理他们死活。我郁闷,难道这国家不也是他们的吗?难道只有我一个人不甘心当亡国奴?
这支懒散又不齐心的军队估计可能开到前线也没用,我开始怀疑自己采纳牟涵青的建议是否符合实际。不得已的情况下,只能走走歇歇,以平息一众的牢骚。看得出,牟涵青比我更苦恼。如何在短短时间内指挥好这支军队成为他生平最棘手的问题,现实证明,光有一腔热血是不够的。
江十三钻进我的帐篷,摇头叹息:“难喽,带这样的京兵上前线……不仅是送死;还会打击坠宏关守军的士气。”
我瘫在椅子上,身心疲惫,什么都不想说。两腿和臀部娇嫩的肌肤都被马鞍磨破了皮,疼得钻心,但我却不敢象其他士兵那样喊出来。打肿脸充胖子的苦,真是哑巴吃黄连。
残坐在角落,用一方丝帕慢慢地擦拭佩剑,仿佛置身于无人之地。帐篷里大家愁苦着张脸,他都恍若未见。有时候,好羡慕他为人的淡漠。
亲兵们抬进晚饭,有荤有素,在军中算是最高待遇,我呆看半天,却什么也吃不下。他们风卷残云般扫荡这桌饭菜时,我已沉沉入睡。唉,希望明天睁眼,面对的不再是没完没了的折磨。
原本计定三天的行程,多花了四天才到。我们登上城楼的时候,看见的是一片惨不忍睹的情景。关上关下,血流成河,触目皆是未及掩埋的尸体。碎石,滚木,断箭折戟,遗弃了一地。阴暗沧冷的长空,骘鹰盘旋,黑鸦尖鸣,给本就凝滞血腥的气息增添一份凄凉。
我看见守城的阮副将从一堆血肉模糊,哀号翻滚的伤兵中挣扎爬起,跌跌撞撞扑来接我的驾时,心中一酸。忙跑前几步阻止他的下拜,双手扶住问:“舒滂将军呢?”
“舒将军……”阮副将的脸上血泪交流,哽咽着低下头:“昨夜的敌袭,已不幸中箭身亡了……皇上,您再晚到一天,可能看到这关上插的旗子,就是赫图人的了!”
我浑身一震,遥望关外——数十里处安营扎寨,绵延不绝的旌旗直接天际,战马嘶风,号角响彻群山。小小的一个坠宏关,被敌人的铁骑包围得水泄不通。回顾我身后一干无不面现惧意的京兵,城楼上横七竖八躺一地的伤者,心中有如被撕裂般,感到一阵寒透全身的剧痛!
这场战,要怎么打?!
第七十六章 困守
“这场战,要怎么打?”
临时举行的军事会议,我望望泥塑木雕似的左右,再重复问了这么一句话。Www!
他们面面相觑,半天没人答腔。阮副将迟疑着,说:“皇上,箭支、滚木和擂石差不多放完了……”
我心里一紧,守城没了这些东西,只有等死一条路:“你没有再派人去收集吗?邻近州市,军需品也没运到?”
阮副将摇摇头,布满血和汗的脸,扯出一丝轻蔑的笑:“指望他们?那群软泥巴蛋子——我们派出的求救信使,前天折回来说,附近的州县,差不多跑空了,包括当官的!更远的,只怕还在路上耽误。”
他闪动的眼里含着深深恨意:“如果不是这样,如果他们多点支持……舒将军根本不会死!”
我木然片刻,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眺视远处正忙碌着修葺工事的守兵。他们大多挂着彩,一个失去左胳膊的壮汉挣扎着,用残余的右手帮他的伙伴传递沙土。我心里酸酸的,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原来有这么大吗?
残开口了:“阮副将,准备布袋,里面填满沙土;另外,下令烧开水和滚油,有多少就烧多少出来。”
阮副将呆了下,看他冰冷的面具,又看我。我向残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照这话做,快去准备。”
阮副将敬了个礼,跌跌撞撞跑开,出门听到他的自言自语:“怎么我们早没想到这招?太好了,用开水和滚油浇死那群狗日的!”
他是个粗人,但我却从这粗人的语句听出发自内心的喜悦与希望。我回到桌边,仔细看摊在上面的一张军事地图。江十三,牟函青,卜飞连小柜子都凑拢过来,没外人在,他们已习惯在我面前无拘无束。
“不好打啊……坠宏关外,全是光秃秃的山地,没一点遮蔽,什么奇袭火攻都用不上,只能硬拼。”江十三摇头摆脑:“而且皇老哥你再看看我们带来的京兵,一个个要死不活,象能征战沙场的队伍吗?”
我憋了一口气说出来:“只怪我,以前太放纵他们了!国难当头,竟派不上一点用场!怪我昏庸!唉……”反正迟早被他们骂的,不如自己先作检讨。虽然觉得一肚子憋屈和无辜。
“你现在已经做得很好了。”十三嘿嘿一笑:“比起原来,是天壤之别。”
我还没来得及为他的话窝心,阮副将又磕磕绊绊跑进来:“不、不好了!皇上,鬼刹又发动新一轮的攻击了,看样子,作为接应的奴尔大军也开到了!”
我象被当头打了一闷棒似弹跳起来,跟着他冲上城楼,举目四顾,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比蚁群更密集的敌军缓缓蠕动过来,抬着云梯,推着土炮,架着攻城车,骑兵们井然有序的分四路纵队夹击掩护。中心旌旗开处,鬼刹一身玄铁劲铠,双手各持一半飞轮,抹额下银白的发丝猎猎飞舞,在灰色的洪流中显得格外夺目。
他的身后,是望不到尽头的人海。
双方死伤如此惨重,难得的是他所辖部队竟无一丝混乱。从最近的这些游牧部落战士眼中,我看到的只是狂热的战意与不可动摇的坚定决心。相较之下,我们的士兵……我回头只望见人人一脸菜色。
沮丧象只扼住我咽喉的大手,掐得我窒息。
小柜子轻轻扯了下我衣袖,我少许回神,俯视,一匹快马越过警戒线,骑士用力挥展手中的小旗,仰头看着关上。他身后,大军在静静地等待,一触即发。阮副将举手示意守兵暂停攻击。十三在我耳边轻声说:“看他们的样子,是想跟皇老哥你交涉什么。御驾亲征,实在太招摇了。”
“关上黄罗伞下站的,可是大沂皇帝?我们将军要我来传两句话?!”
那野人骑士标满一嘴脸的傲慢和轻蔑。我很想亲自动手搬起块石头砸下去,忍了忍,还是保持点风度好。阮副将扒着墙垛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他肯定比我更想丢把刀子下去。
“我们将军,代表赫图王子奉劝你们,及早献关投降!如果大沂皇帝亲手递上降表,伏首称臣,将军会保证你们性命无虞!否则,城破时后悔末及!”
“我抄你个小蛮子十八代祖宗——”性烈如火的阮副将掂弓搭箭,我上前一步拉住他,沉声对那赫图骑士道:“有本事,就攻关吧!我堂堂大沂皇帝,绝不向异族人低头——朕誓与大沂共存亡!”
“皇上万岁!”
“死蛮子,滚吧!”
“你们这些狗崽子来多少,爷爷宰多少!”
守关的士兵纷纷助喊,那骑士冷笑一声,灰溜溜在轰轰烈烈的一片叫骂声中驰归本营。敌阵令旗招展,庞大的军队又开始前进,这次,他们是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杀气弥漫整个天地,是铁了心要碾平我这座小小的坠宏关了!
“活捉大沂皇帝——谁第一个冲上关的,本将军重重有赏!”
鬼刹的环刃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隔那么远,我都感觉出他一双犀利讥嘲的眼在盯视我,犹如扑鼻之猫玩弄即将到手的老鼠。
满山遍野都响彻活捉大沂皇帝的口号,我下意识倒退数步,仿佛肉身裸露在群狼的包围下。寒粟中,牟涵青大喝那一堆堆兀自傻楞的京兵帮助守城将士搬运擂石,传运开水和滚油。
关上关下对射,乱箭如飞蝗;一袋袋土雨点般砸在攀爬在云梯上的敌人身上,一锅接一锅的开水和滚油铺天盖地浇下去,当场腐烂的下饺子似跌落,人类原始的惨叫令我毛骨悚然。而最令我心悸的,是那些赫图族武士,完全不因身边同伴死亡的惨状稍有动摇,没接到鬼刹的收兵命令,他们越过已开始纷纷后撤的奴尔兵,照旧勇往直前。
我亲眼看到一个蹿至我身边的猩猩大汉,赤着两条膀子,身上中了三箭被砍了数刀,频死还拼命抓过了两名京兵,将两颗脑袋碰出了白花花的浆。那双狰狞血红的眼睛,成为缠绕我长达半生的噩梦!
“皇上,这里危险,请您先退到安全的地方去吧!”沐浴成血人的阮副将提着刃都砍缺的刀,急促的对我说。来到这,他没当我是援兵,只知道保护我是他的天职。
我摇摇头。我清楚因为我的存在,使攻击的敌人变得更疯狂。但这种关键时刻退缩,不止别人,连我自己也会瞧不起自己。我招呼小柜子,跟他合力抬起一包包沙土往下扔。阮副将站那,看了我好会,只听他转身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
“兄弟们!是个爷们样的就给我把吃奶的劲使出来——皇上在跟咱们并肩作战!别让京里来的兄弟些小瞧笑话了——”
他粗劣的呼喊显然比牟涵青的命令更有效,连萎靡不振的京兵也开始动作迅速起来。这场惨烈的攻防战从早上持续到午后,等鬼刹终于肯鸣金收兵的时候,关上关下遗留了几千具尸体,城墙都被鲜血染红了。除了我,连小柜子都挂了点彩,若非大家舍命护卫,我想我早被冲上来的那些野人生吞活剥了!
虚脱地坐倒在地,看江十三奔忙于伤兵间,再望望不远灰蒙绵延的敌营,我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颓丧。
第七十七章 夜袭
这样惨烈的攻城战再来两场,坠宏关肯定是守不住了。wWw。
回到屋里,我对着那张军事图发呆,谁来告诉我下一步该怎么做?
“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牟涵青说。
江十三瞟了他一眼:“牟老弟,士兵们可不似你这位能高来低去的大侠。他们的身心都已经很疲惫了。”
牟涵青微带涩然:“我知道。不过两军交战,最重粮草。如果我们能奇袭挠断他们的后方补给……我这么建议没道理吗?”
“理论正确。但是,你知道他们的囤粮据点?知道他们有无埋伏设下陷阱?以鬼刹这种身经百战的将军,他不可能不派重兵把守自己的要害。”
江十三几句话说得牟涵青哑口。阮副将迟疑着道:“其实,舒将军早派人调查清楚了他们的囤粮点,可惜还没来得及作出下一步行动,就先被他们奇袭身亡了。”
我闻言一振:“他们囤粮点在哪?”
阮副将走到桌边,提起朱砂笔,在地图上勾了一个红色的小圈。这个圈,让我们刚荫生希望的心同时沉到谷底。
“这个囤粮点,在敌人的后方。坠宏关未被包围前,尚可一试,现在,谁还有本事可以从他们的眼皮下溜过去,放火,又全身而退?”江十三摇头叹息。
“皇上,末将已遵照您的旨意再派求援信使奔赴各郡了,希望来得及。”阮副将话是这么说,眼里摆明的绝望。
我沉吟片刻:“先把重伤不能再战的士兵转移到安全地方,至于护送人员——”我深深看了牟涵青一眼:“就挑选那些老因水土不服生病,且牢骚不断的京兵吧。”
没道理在这么困难的时候,还留下这类贪生怕死的老爷兵动摇军心。
牟涵青点点头:“我去安排。”
他转身出门,室内的空气再度转为沉闷。阮副将楞了会:“皇上,末将去安排夜间的巡逻,只怕他们又来夜袭。”
“我跟你一起去。”卜飞站起来。阮副将呵呵一笑,勾住他的肩膀,两人和谐的走出去。看起来,性格相对开朗的卜飞比起冷傲寡言的牟涵青更受这些边关将士的欢迎。不过这也不能怪牟涵青,他习惯了独来独往,快剑恩仇的江湖生活,突然要他面对如此众多的属下,难免不适应。
支撑现在他唯一的信念,就是精忠报国了吧!
“明天,不能再用滚水攻击敌人了。”江十三皱着眉:“这里地处荒凉,水源甚少。油可以不吃,但水却是大家的命根,连给伤兵洗伤口都要用它。必须找到另外一种替代品!”
我们沉默,找什么替代品?!眼下基本处于弹尽粮绝的地步,讽刺的是后方人去城空,什么补给都调集不来,不仅令这些浴血疆场,困守边关的将士寒心,我这个做皇帝的也无比悲哀。
倾巢之下安有完卵。他们究竟明不明白,坠宏关一失,异族的大军将横扫整个中原,躲得一时,能避一世?我不怕死亡,也不怕背负千古骂名,难过的只是将蒙受作为一个亡国奴的无比屈辱啊!
江十三沉闷的离开,他还有一大堆伤患要照顾,没时间休息。
我长久地木然。小柜子在里间铺好了床,见我这样子,也不敢开口催我去睡。残的神色一如往昔,淡淡说:“一开始,我就觉得世间人不值得你为他们卖命。不过,既然决心要做,我就会陪你。从某一方面来讲,或许秦丞相看这些更透彻。”
我无语。残起身:“睡吧,养精蓄锐,才能更好的打下一仗。士兵们要的,不是个萎靡不振,垂头丧气的皇帝。”
房里只剩我和小柜子了,小柜子用既怜惜又忧虑的目光看着我。我喃喃道:“小柜子,这下你该懂了我不愿意带你来的原因了吧?这根本是场没有胜算的仗,你偏偏要陪着我来送死。”
“没有皇上,我小柜子便能苟活下来,又算个什么!奴才不怕送死,怕的是不能陪在皇上身边。”
我向他微微一笑:“睡吧!”
至少,我不是孤独的。头沾着枕,心里的暖意很快安抚着我沉沉进入梦乡。
此后的两天,鬼刹发动了车轮式的攻城战。从早到晚,没片刻让我们喘息。守备的箭支、擂石早已放完,军中也只留有少量的食用水了,眼瞅着原戍关战士一个个倒下去,有的甚至用肉身扑向敌人,拉扯着他们跳楼同归于尽……覆灭的阴影象只恶魔的大手,把每个人的心都揪得紧紧的。
“皇上,请您先退下关,撤往后方吧!如果您不幸落在他们手中——将会是每一个大沂人的毕生耻辱!”阮副将跪在我面前,热泪纵横。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时!“我阮豫——誓当与此关共存亡!只盼皇上保全龙体,励精图治,重振山河!阮豫纵死九泉,看到皇上有再打回坠宏的这一天,也含笑瞑目了!”
“阮副将……”我哽咽着扶住这位粗豪的大汉。并非我优柔寡断,忍辱偷生,只会比死更难过。
“皇上,请撤出坠宏关!”
不知谁带了头,四面跪下黑压压一地的人,包括伤兵。
“皇上在,希望在;皇上不在了,大沂就实实在在的灭亡了!皇上,请您为了这个国家,保全自己!”
望着那一双双噙满泪水的眼睛,我哭了,生平第一次,感到痛彻灵魂的巨大悲伤:“让朕再好好想一想。”我感觉到套在脖子上沉重异常的枷锁,难道转生这一世,注定不能随心遂意?!
“皇上,先撤吧!”牟涵青带着一眼疲惫:“他们说得对,你就是大沂的权威和象征,如果落在异族人手里,沿途官员,可能都会望风归降。大沂名存实亡。”他犹疑一下,苦涩的笑:“只怪我年轻气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