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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咬着大红色的喜服哭了不知多久,直到北边的天空传来万丈金光,还有那声震彻九霄的长鸣,我知晓,他走了,他再也不肯见我一眼了。
我咬着手背泣不成声,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那日我去瞧谢僚,他却根本不认得我——只因我换了容貌,只因我根本就不是天音,也不是初月。
我只是我,名唤朝阳的一朵小葵花而已。
凑巧被王母看上从此卷进了一场不属于我的纠葛中,从此万劫不复。
一切不见得是我的错,可是我依旧痛彻心扉,如此我总算明白了初月的痛——就算我不是天音、不是你爱了十二万年的那个人,可是云遮,你是否曾将我只当作朝阳爱过?
如果有,如果你真爱过朝阳,你怎么舍得这样对我?
你怎么舍得一千年从来不看我?
我一直都在这里,还在你我初遇的岳山守望无边无际,只要你回来我依然在这里。
梦醒后泪水如毒蛇般狰狞地爬满了我的脸,这岳山如同我一千多年前来时一般景色秀丽,却单单少了能同我并肩去看的人——
眼前的世界渐渐被水雾遮住,世间万物于我皆不清楚,我却懒得抬手去擦。
拭干净了也不过如此而已。
忽而一只油光发亮的赤色翅膀霍地戳到我眼前,来势汹汹却及时收住,恰到好处地拭去我脸颊上的泪水。
我勉强笑了笑,这便是这一千年来我唯一的念想了。
一千年来只有蛮蛮鸟同后院里栓着的蟠魑龙,只有它们一步不离开地守在我身边,也守住我最后一丝奢望。
山神于一千多年前在天宫里治好了伤,却丢了一魂一魄从此神志不清比起疯癫的后羿有过之而无不及。天庭本就容不下我们,我便自告奋勇顶替山神守护这岳山,顺带将山神这麻烦带离天庭,这一千年过得还算平静。
神弓已被收入藏兵阁,留着后羿也无用,玉帝便地藏王菩萨将后羿的命格改了、命他生生世世在人世间辗转受那生老病死的苦楚。
我们躲不过天意弄人,可做的不过是被千刀万剐血肉模糊后依旧笑对苍天。
好在好在,始终有蛮蛮鸟同蟠魑龙陪在我身边,我虽寂寞总算熬得过。
我一千年来皆藏在岳山之中半步不曾踏出去过,这座原本被后羿打得只剩乌鸦满天飞的山林总算缓了过来,鸟兽虫鱼在数量与质量上都长得十分健全。
我也不再同以前在九重天时一样了,不再执着于那些老套的情情爱爱戏折子,反而读起从前瞧不起的文绉绉的诗词来。
每当诗词里出现鹧鸪、孤帆、连理枝这类的物事,总教我难过。
后来读得太多、读得麻木了便也淡了再读下去的心思。
这如白水的日子里只有蛮蛮,让我十分忧心。
比翼鸟是那种对伴侣一生忠诚不离不弃的飞禽,对它们的主人也是同样。
它虽陪在我身边一步不会离开,却常常望着北边发呆,常常一望便是整年整年忘了吃饭喝水。
常常是饿得昏厥了过去,才被我抱进它的巢中吃喝些食物与水。
蛮蛮一年比一年更加沉默瘦弱,它虽从来不曾表现过,我却知道它定是想念青青鸟了。
自从一千年一别之后它们便再也不曾见过,青青在它主人身边、在最北边的北冥,蛮蛮则随着我住在大荒之中的岳山。
明明深爱,却生着别离从此天各一方。
我摸着羽毛日益稀疏光彩不再的蛮蛮鸟头顶,心疼地不知如何是好。
它垂着头耷拉着眼皮,对面前那碟我刚刚从山顶打来的泉水看都不看一眼。
我十分心疼,对它说:“你赶紧吃呀,再不吃你就撑不住了。”
它一动不动,我摸着它的头顶顺带捋下无数的赤红色毛。
我心痛欲裂将蛮蛮抱进怀里,忽而眼泪就落了下来、打在它黯淡了的羽毛上。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支离破碎:“你别再委屈自己了,想他便去找他罢,还在等什么呢?去罢去罢!”
蛮蛮依旧毫无精神地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我抱着它的脖子先是小声啜泣,最后嚎啕大哭声嘶力竭。
云遮……云遮……
明明……明明……
姻缘树上我与你的名字明明还紧紧连在一处,红线明明依旧鲜红不曾发黑,我们却有一千年不曾见面了。
我仍旧同一千年前的小葵花一样胆小如鼠,从前不敢面对死去的谢僚,现在不敢去北冥见你。
我唯一敢做的,便是与蛮蛮鸟抱头痛哭。
哭完了,我依旧是独自一人。天地如此之大,我始终是独自一人。
只有在月老的姻缘树上,“朝阳”才不寂寞。
再过几年蛮蛮终于撑不住了,我将它放在了蟠魑龙的头上放它们回北冥家乡。蟠魑原本十分害怕不敢回去,我吓了它一吓它才起飞。
原本我是打算送蛮蛮与青青团聚的,离别前就想好了此生不见。
没想到,不到一个月草棚上方忽而多了一只赤红、碧绿色各半的花哨的鸟在盘旋。我仰头望了许久,心中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几十年前有个凡间的女子路过我岳山时傍晚住进草棚里休息,我无处可去便隐了身形打算在角落里将就一个晚上。
我算了算原来她的丈夫新婚之夜便上了战场,她等了很多年却不见丈夫回家,公婆又都相继去世了,她便将田地托付给族人出来寻她十年不曾见面的丈夫。
傍晚,她披着单衣独坐在窗边掉眼泪,仰头望着天上那群因大地回春而归来的大雁,哽咽着念道:“粉香吹暖透单衣,金泥双凤飞……湘皋月冷佩声微。雁归人不归。”
中间的我不曾听清楚,只完整地听了最后一句。
雁归人不归……雁归人不归……
只这一句话便教我泪流到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万恶的大结局就要到了,先从血淋淋的真相开始,hohoho~~~
三十四章
托塔天王家有个哪吒三太子十分有名。
他幼时扒了出来游玩的东海龙王三太子的龙皮,阴错阳差丢了性命,又阴错阳差成了仙。如今他年纪虽不小了,可是样貌依旧是十几岁的孩童模样。
是以虽然他心智十分成熟,可总要装傻充愣将自己扮成小孩子,四处先赢得同情再去骗人。
古往今来不少神仙中了招,被他坑走了不少宝贝。
三太子的乾坤圈、混天绫、风火轮、火尖枪,来历皆有些那个什么什么。
他尤不满足,每每在他老爹的藏兵阁中溜达,瞧上什么兵器便不声不响揣进怀里,溜回他的太子宫在月黑风高杀人夜里一个人独自将那偷来的兵器擦得锃亮。
听说前些年老爹不知从哪里将那当年射杀九个太阳的射日神弓也收了进来,嗜兵器如命的三太子二话不说将后院里厕所旁边埋了几千年的好酒挖了出来,送给他老爹府上。
托塔天王喝了以后大醉好几年。
三太子堂堂正正进了藏兵阁,堂堂正正当着守卫的面将神弓取了出来,堂堂正正拉了一回弓作射日状,堂堂正正将神弓一把拉断了——
三太子并上守卫们傻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天兵天将们,从未遇到过的,人赃并获吗?
三太子无论如何都逃不过失手毁掉上古神器的罪责,索性自己用混天绫将自己绑上凌霄殿。
玉帝大怒要惩办三太子,太上老君却站出来说玉帝且慢,且听小老儿一言。
玉帝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词,太上老君继续说道那射日神弓乃是上古神器灵力非凡,三太子虽天生神力却不是神弓的主人,不但没有被反噬却凭他一人之力一下竟将射日神弓折断了,此事实在不寻常。
老君毕竟见多识广,他一席话说得在情在理,玉帝思忖了一番便将三太子押后再审,命老君将此事查清楚再定罪不迟。
查下来,老君所顾虑果然不无道理——藏于藏兵阁中的神弓乃是假的。
九重天炸开了锅,尤其是神仙们的头头——玉帝大为震怒,他震怒的是三界内竟然有人拿这把假神弓糊弄他。
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玉帝便命老君(托塔天王到底什么时候能醒)在天庭、二郎神在人间、地藏王菩萨在阴间,无论如何将这神弓找出来。
神弓是一定要找回来的,玉帝表面上保持着一派镇定暗地却对着王母抹汗:“娘娘啊你看这个情况要不要和扶桑的三足乌说一说,万一有歹人拿了神弓再去杀他好歹让他有些准备。”
王母阻止道:“当年一个夸父便让那没担待的三足乌吓得不敢上天,若是此番让他知晓射日神弓下落不明,他窝在扶桑树上不再上天这人间不就遭殃了吗?”
玉帝想了又想,遂点头同意暗中进行搜索工作。可巧王母要过生日了,不如趁机将这天下神魔都叫上天来,仔细瞧瞧谁有歹意、谁像有神弓的样子。
这九重天上的事情,我同疯癫的山神自然不知晓。
我们只当王母要过十七万六千零三十二岁的生日(胡扯啊胡扯),天上下了请帖要所有神仙、菩萨、罗汉、土地、山神都要去那九重天。
连财神爷都被勒令先把讨债的事情放一放,为娘娘庆生要紧。
连我这岳山也收到了王母的请帖,命我携已疯癫的山神上九重天赴宴。
我愣了又愣,遂揣着复杂地难以言说的心思,一千多年来终于第二回去了那天庭。
三界神魔从未如此齐聚一堂,这九重天被塞得满满险些挤了不少下去。
只不过一瞬我同山神就被浩瀚人海冲散,好在山神虽痴傻却十分乖巧,若无人同他一道玩耍他便一人独自坐在角落里整年整年都不会惹事生非。
恕我眼下实在顾不上他,我一心踮高了脚在茫茫人海中寻找那个我等了一千多年都没有等来的身影。
周遭皆是黑压压一片,我最终没有找到那金色的背影。
我只觉自己都快被铺天的黑色压碎压死,恍惚中老远处竟隐约出现一抹熟悉的耀眼金色,恍惚中向我走来——
我瞬间便泪流满面——这必定是幻觉罢,因为此生那股金色定是不会再眷顾我了。
那金色的身影竟是越走越近直到走了我面前,一张艳绝天下颠倒众生的脸便如此出现在了我面前,我泪如雨下——竟然不是他,怎么不是他?
此人穿了一身白色轻衣绣金色夔龙纹风流倜傥,一头长发只随意用了根绣云雷纹发带绑了,却不是金色而是黑色。纵然同样是倾国倾城之姿,一人气概冲天云程九万里,这一个却是面带微笑俯视天下爱恨嗔痴。
他问我:“我瞧着你眼熟,难道你是前些日子与我弟弟闹得人尽皆知的小葵花?”
我低下头痛难自抑,若是没有方才那片希望,便一定没有此刻这般绝望。
我默默擦了眼泪行礼:“岳山山神朝阳,见过孔雀大明王。”
孔雀明王始终微微笑着,点头道:“原来真的是你,不枉我弟弟那般对你。你还在此处做什么?他已在凌霄正殿喝了许久闷酒,你品阶尚低我带你去见他罢!”
我傻愣住原地,原本已成了死灰的心中又蹿出了一点点火花,什么还来不及想清楚便跟上了孔雀明王的脚步。
这一路好似远地走不到尽头,我恍恍惚惚一路小跑着,待再抬头时金鹏大神的身影便真正出现在了不远处——他一人独自坐在角落里,面前一壶酒一酒樽,自斟自饮十分落寞。
孔雀明王早已不见了踪影,周遭原本乱糟糟的人群也随着消失不见,偌大的宫殿里瞬时便只剩了我与他。
这副重逢场景我已梦想了多少回,如此总算成了真我竟傻愣在原地心中感慨万千如同惊涛骇浪,只余痴傻着瞧着他的身影却一步都不敢向前。
我愿永远如此站在他背后,哪怕不能和他再说话只要不再和他相距天南地北就好。
不知站了多久也许没有多久也许已到了天长地久,他好似察觉到了什么放了手中酒杯却向我这边看过来,我还没来得及躲起来只见他先是一愣,再霍地掀了衣襟便朝另一边门外走去——
我再也禁不住那般相思之苦、深怕他此番离开哪怕再等一千年也不一定能再相见,不假思索地便大叫着“云遮”跑了上去。
他的背影停也不停,反而是加快了脚步我险些就错过了。
我只来得及紧紧抓住他的衣袍衣角便再也不敢放手。
我心里有千言万语要同他说,却也什么话都无法同他说,想了又想只想再叫一叫他的名字,刚要张口只觉眼泪忽而通通涌上来,便再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依旧不回头,只冷冷说道:“放手,我不想见到你。”
我抓得更加紧,努力再三终于哭道:“以前你总想听我叫你的名字我扭捏着不肯叫,现在我愿意了你却不想见我,这一定是上天给我的报应。”
他一把将我甩了老远开去,只继续冷冷说:“以前那些都是我同天音说的不是你,我会将那些尽数忘掉。”
说罢他抬脚便要走,我惊慌之下什么也顾不得,顾不得矜持、顾不得我还跌倒在地,慌乱中伸手够到他的长袍下摆便抓在手心里,哭着仰望他道:“就算是为了天音女神也罢,云遮!好歹我身体里还有她的最后一丝魂魄,我求你,我求求你了!你再回头看看我罢、再看我一眼罢——呜——”
他身形一怔,良久低声说道:“我再也不能见你的脸。”
说完他将衣角坚定抽走,招来云彩踏上便走了。
徒留我一人还趴在漫漫不见尽头的云梯上哭喊着他的名字。
云遮——云遮——
我等了一千多年等到如今,你终究不肯见我。
叫佛祖一语言中,他忘不了往昔,忘不了前尘,忘不了执念;而我,太执着,太悲伤,太怀念。
我趴在原地没有力气也没想过要爬起来,只顾着不停地将这一千年来的眼泪哭了个干净,顾不上我绵绵不绝的泪水将这好似没有云梯流成了河。
我不管这泪水淌下去会淹死多少人,只觉着心中实在太苦了,那句“雁归人不归”一遍一遍在我心头绕,眼泪终究止不住。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气息哽咽,我眼前朦胧好似出现了一双玄色靴子。我一愣,原来是我挡住了别人的路,于是我便匆匆抹了回眼泪将自己挪到了路边。
那双靴子略略转了个方向却没有离去,我觉得奇怪抽噎着茫然抬头,只见那靴子的主人眉清目秀骨骼清奇,一双漆黑如一汪深潭的眼眸却是定定瞧着我的脸,眼中好似既有惊喜亦有激动,千百种情绪在那双眼睛中翻来搅去波涛汹涌。
这人如此眼熟,我愣了又愣,难道此人竟然是——
焕然一新风流倜傥的十皇子对我浅浅笑道:“老远便闻到你的香味了,小葵花朝阳,我总能又到你。”
我傻傻坐在云梯上,仰着满是泪水的脸茫然看着同印象中已大不相同的十皇子,忽而觉得我在山中一千年,这世上早已变得我再也不认识了。
十皇子不再是那个木讷呆笨的小乌鸦,却已长成了一位翩跹有礼的美少年。
只见他掀了衣襟坐在我身旁正襟危坐、变得如九重天上无数仙君们一般正经威严,叫我几乎不敢再接近。
但闻十皇子原本略显稚嫩的嗓音已变得字正腔圆落地有声:“你同云遮的事我都知晓了,既然你不是天音你就不再亏欠云遮,为何方才还要拉着他哭?”
只这一句话便将我稍稍止住的眼泪又逼了出来,我连忙转了头抬手擦眼泪,良久才勉强说道:“我不是为了那个哭。”
说完我便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呆下去,提了裙子便想跑开。
一旁的十皇子伸出了手出声好像要叫住我,我根本不曾注意到他,却抬头一看瞧见了站在不远处的山神——
只见山神眼中尽是疯狂,举着一把银光闪闪的弯弓,如一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般朝我们这边拉弓,还不等我出声阻止便是一道银色的箭离弦朝十皇子飞去——
我什么都来不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