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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刃霜-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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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这次萧隆却没有咳嗽,也没有朝他眨眼。小孩子想不到太多,只以为是自己不招人喜欢了,很是难过,语气也跟着蔫蔫起来:“恩,儿臣知晓了。”又想到哥哥生病,后知后觉地担心起来,稍稍抬头,“儿臣能去看看哥哥吗?”
  韩素摇摇头:“你哥哥现在正在休息,不要进去扰他。”揉揉眉心,终是想了个无伤大雅的法子,“你今日去佛堂抄一卷经书吧,算是给你哥哥祈福,保佑他早些好起来。”
  抄书,还是他看不懂的佛经,萧彻有些迟疑,可是转念想到哥哥,又觉无甚,答应着便离开了。
  小儿子出去了,萧隆也抬步准备离开。
  韩素瞧着他的神情动作,猜到他要去何处,眉心一蹙:“彻儿不小了,陛下还是让他一人待会儿吧。”
  萧隆回身朝她笑笑:“朕自有分寸。”
  韩素一愣。他鲜少单独在她面前用那个字。想到什么,一下站了起来,正色道:“彻儿的性子更适合作亲王。”
  萧隆点头:“朕知道。”三岁见大,这两个孩子的性子,他们为人父母的自是最为清楚,但仍旧顿了顿:“可是沈大夫说彻儿将来会长命无忧。”
  长命无忧,于普通人都是一件幸事,何况他们。
  韩素紧了紧手,缓缓又松开。群臣一直在催促册立皇太子之事,而过了这个冬天,他们怕是无法再拖延下去了。
  韩素低着头,掩去眸中脆弱:“臣妾知晓陛下的意思。可沈大夫不也说了,只要调养得宜,律儿亦无性命之碍。”
  萧隆却一早看出她的伤心,慢慢走到她的身边,低声唤她。
  “容容。”
  韩素立刻捂住自己的耳朵,摇头道:“你不要喊我。我又有什么办法。他们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偏生律儿孱弱至此。……依沈大夫之言,律儿在臣妾腹中时就已让着彻儿了。如今来到这人世,若再让他一昧地让,以后他怨怪我这个母后怎么办?怨怪你这个当父皇的偏心又怎么办?”
  更何况,若不仅仅只是怨怪呢?
  萧隆被她的孩子气逗笑,伸出手想去握住她的柔荑,却被她侧身避开。
  可他依旧好脾气地笑着,继续朝她伸着手,眉眼间浮出淡淡的无奈:“容容不要伤心了。乖,到我这里来。”
  韩素最见不得他这副要哄她的模样——实在太让她安心了。安心到只想钻进他的怀里,把一切都忘记。
  两人对峙片刻,互相看着对方的眼睛。
  ……
  萧隆如愿以偿地拨开她额前的碎发,轻轻落下一吻,然后将下颌放在她的头顶,大手慢慢抚摸着她的背脊,语气很是轻柔。
  “好了,还有为夫在这里呢。”
  萧律醒过来时,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弟弟。眸光下意识就柔和起来,像是与生俱来的习惯。
  萧彻正乱动着小脑袋,突然发现他睁开了眼睛,一改恹恹神色,惊喜道:“哥哥你醒了!”
  萧律想开口说话,却觉嗓子发紧,只能笑着点点头。
  萧彻立刻眉开眼笑:“哥哥这一觉睡得好长呢。”想了想,又歪着头道,“不过只要醒过来就好了。”
  萧律想伸手捏捏他的脸,可想是躺得久了,全身都没有力气。略略苦恼间,却听到弟弟诚心道歉:“哥哥,上次是我不好,恩,以后我不会带着你乱跑了。”
  萧律猜到母后定是又罚了他。轻轻一笑:“是我自己要出去的,和你有什么干系呢?”
  ……
  韩素进来时见兄弟和乐,心中存下的隐忧散了不少。
  长子身体虽弱,可小小年纪已是沉稳有度,令人不难想象其将来的城府心思。这样的性子,若是不加以正确的引导,她担心反成拖累。何况还有生子如舅的说法。她一向不大喜欢自己的兄长。
  萧彻看见韩素身后还有旁人,好奇地走上前去。是个和他一般大小的男孩,生得唇红齿白,只让他觉得有些腼腆。
  “你是谁?”
  韩素朝男孩笑笑,示意无妨。
  他这才开口:“我叫沈易。”顿了顿,“是来照顾大皇子的。”
  萧彻惊讶地看着他,又看着韩素:“可是母后,我瞧着他还没有我高呢,如何能照顾哥哥?”
  韩素笑着解释:“这是沈大夫的长子,一岁时便开始学习医理了。彻儿勿要小看他人。”
  话虽这般,可沈易终究不过稚童,韩素也未期望他现在便做些什么。唯期望孩子们可以互相熟悉,将来或能彼此照应。
  毕竟沈家为明哲保身,已连着两辈未任太医院医正一职。虽也有旁的名医,可终究不如沈家。
  萧律此时稍稍有了些力气,想要坐起来。韩素听见了动静,忙上前摸摸他的额头,见高热确实已退,才准他将手伸出被子。又替他放了个软垫,方便他半躺着说话。
  然后萧律就看见了沈易。
  或许真的有所谓的眼缘。谈不上喜欢,但就是觉得舒服。
  毕竟年少,谁也无法预料将来的轨迹。
  如若早知晓会执着上什么人,那么一开始就应远远避开,而不是待在那样一个日光明媚的下午。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对正文情节虽然没有影响,但是对人物之间的关系或有所帮助。

  ☆、山雨欲来风满楼(10)

  凤新景泰七年,南国定康二十一年,中秋前夕。
  南国使团顺利抵达凤新都城大安。
  萧彻一身玄朱朝服,亲领朝中各部重要官员在城门口等候。
  凤新位于北方,是以秋季来得早些,加之城门口外一向不种高树,风力便比它处大些,吹得衣袍猎猎作响。
  萧彻目力甚好,早早便看到远处飞扬的尘沙,面色看似平板无波,心里却渐渐生出一丝紧张。虽说已从暗探和夫人处大致了解了左相的性情,可毕竟两人之前素未谋面,而她在辈分上又比他高了那么一层。
  “娘亲实是一个好说话的人,只要夫君行事不刻意就好。”脑海里忽然响起夫人浅笑着的安慰,唇角不由一勾,一颗心又慢慢放了下去。
  尘沙虽好似就在不远处,可待使团真正到达时已是一刻钟后的事情了。
  顾染料到是萧彻亲自迎接,是以并未坐在马车里,却骑着一匹黑马徐徐而来。
  随行的诸位大臣皆只听过顾染的名声,那时便难免好奇,遑论见得真人。故而今日面色虽都古板正经,可眼神却一齐悄悄向顾染那处瞄去。
  顾染自是注意到了。从政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打量,实乃人之常情。也不以为忤,神色自若,策马在离萧彻五步内停下,淡淡一笑:“有劳摄政王亲自前来。”
  不愧是难得的女相。萧彻心神一肃。方才远看时虽瞧不清她的面容,鼻尖却隐隐闻到了松木的清香,古朴安宁之中难掩沉稳威重。
  如今离得近了,看出她身着的乃是南国二品官员的朝服,头戴束冠,腰缠绶带,脚适皂靴,从头至尾一丝不苟,平整非常。
  想是保养得宜,顾染近瞧不过二十七八。其神态虽是温润平和,眉眼之间却暗藏凌厉,并无甚女子的娇柔。
  果真雌雄莫辨,好一个翩翩少年郎。
  萧彻最后方才注意她的容貌。
  夫人容貌七分似韩旷,却偏偏没有韩旷那厮的妖孽,反倒清丽独绝,原来是因着顾染的三分长相。
  顾染生得好看,却非一般女子的妍丽之美,相比之下甚难免显得有些寡淡。
  可看得久了,却像是喝下一杯醇浓的古茶,极是舒心和悦。
  这样的容貌心境,不投身仕途,反会令人以为可惜吧。 
  萧彻亦回以一笑:“左相客气。路途漫长,车马劳顿,还请左相随本王进城到驿站歇息。”
  说话时,觉察到除顾染外还有人在打量着自己,眸光一动,轻轻一瞥,却是个清俊的少年。
  谢洺知晓被他察觉,淡淡将目光移向别处。
  顾染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波动,收起打量的目光,露出一抹笑:“这位是随行的大理寺少卿,谢洺。”
  萧彻在公文上见过这个名字,未作他想,朝谢洺微微颔首:“谢大人。”
  顾染不动声色地朝谢洺轻轻一瞥,似还极轻地叹了口气。知晓是对他的提醒,只得暂且将所有心事收下,朝着萧彻揖手回礼,恭敬却不谄媚。
  倒是让萧彻记住了。
  萧彻拨转马头时见还有人偷偷瞧着顾染,知道是好美的癖好犯了,但三番两次难免过分,当即收了笑脸,冷冷扫了众臣一眼。
  如此明显的警告。诸人忙将头低下,不敢再有所造次。
  顾染见了,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策马慢慢跟了上去。
  “王妃,此处用垫绣许会更好些。”
  顾霜点点头,继续笨拙地练习着刺绣。
  她学旁的东西都挺快,唯独这绣活儿,偷偷随木姑姑练习了许久,进步却是微末。
  叶木清楚,刺绣不同管账。后者只需聪明便好,而前者除了领悟,更重要的还是每日的练习。但王妃之前从未接触过刺绣,是以底子太弱,一时半会儿很难达到别人十几年的水准。
  顾霜觉得,身为妻子,她应该替萧彻绣些什么才对,但亦知事无一步登天之说,是以并不觉得厌烦,只想着慢慢来就好。
  何况今日是使团抵达的日子,想着即将和娘亲见面,她便有些心不在焉,针脚也频频出错。
  叶木清楚她的心思,且不知怎的,她总觉近日王妃的反应比平日慢了些,想着许是累了,便笑着劝道:“王妃不如休息一日,总归是不急的。”
  顾霜略不好意思地朝叶木一笑,依言将针线放下。
  可放下了针线,却是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按照礼制,尽管左相是她的娘亲,依旧须递过拜帖后方可见面。再者,娘亲此番前来,国事当为先,她身为女儿,自是应懂事些,不随意去打扰才好。
  只不过,轻衣的事情她是定要询问的,可若是娘亲还不肯说该怎么办呢?
  叶木不知她所想,只瞧着王妃略微苦恼的神情,以为是因暂时见不着左相。想了想,笑着宽慰道:“后日才是万寿节。今日左相万里而来,应是乏了。待左相歇息半日,想必便会派人来递拜帖……明日就能与王妃见面了。”
  顾霜心知她的好意,笑着点点头,想起什么,问道:“后日万寿节需要的食材都备好了吗?”
  叶木一笑:“王妃一片孝心,奴婢怎敢办得不妥当?”
  顾霜也笑:“那替娘亲准备的凤新小食又如何?”
  叶木面上笑容更大了些:“此事王妃更不必担心。王爷早就吩咐了奴婢收集凤新各地的特色佳肴,只待左相拜访。”
  顾霜有些意外,这事萧彻却是没有与她提过,想想他的性子,试探道:“王爷不会还让你去寻陆城的字和孙逸的画吧?”
  叶木摇摇头,顾霜正欲呼出一口气,她却继续道:“那事是秦总管在办的。”
  顾霜一愣,转念又释然,只好奇道:“那可寻到了吗?”这两人的字画在世上统共不过八幅,可真的是有价无市。她只记得在聂伯伯屋里见过一幅真迹,唔,南国皇宫里应也有两幅。
  叶木摇头只作不知:“若得空,奴婢去问问秦总管。”
  她虽是不说,顾霜也猜出了结果,不再就此事多问,转而问起旁的。
  “轻衣呢?我自上午便未见着她了。”
  虽说闲散些确无甚大碍,可近日并非是她独自一人待着的好时候。
  叶木摇头,面色不知为何却是有些犹豫,颇有几分欲言又止。
  顾霜心中微微一沉:“发生了何事?”竟让木姑姑露出这般的神色?
  叶木低垂着头,斟酌了片刻方道:“奴婢就是想问问王妃,轻衣姑娘可是与普通侍女有何,恩,有何不同之处?”
  顾霜未能明白:“我不知木姑姑具体指得是什么?”
  叶木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似是真的疑惑,一时也有些拿不准,只好将自己看到的先说出来:“前些日子,奴婢瞧见有人在王府的屋檐上坐着。起先以为是府中的暗卫,可,可瞧着那人的身形,倒有几分像是轻衣姑娘。”
  顾霜一愣,下意识地开口:“木姑姑会不会瞧错了?”
  光凭着王妃的这个反应,叶木就有些后悔提这件事,连忙请罪道:“许是奴婢眼拙了,还望王妃切勿怪罪。”
  顾霜这才意识到方才的话有些不妥。可见叶木难掩惶恐,便知她真心以为那人是轻衣。
  ……原来她方才的问题,是在询问轻衣是不是她身边的护卫。
  顾霜压下诸多思绪,安抚道:“并非什么大事,木姑姑不必如此。”见叶木略微放松,继续道,“轻衣自小与我长大,只是贴身服侍我的普通婢女罢了。——想来那夜木姑姑所见的应是另有她人吧。”
  叶木自是接过台阶:“王妃说得在理。”想想又说了个不大不小的谎,“外院有几个小丫头,恍一看身形,也像轻衣姑娘。那夜月光又不甚好,恐怕奴婢难免就看岔了。”
  顾霜笑着点点头。见叶木似仍有些不自在,便让她先退下了。
  叶木离开后,顾霜不自觉地皱眉。
  暂且不论那人是不是轻衣,可叶木的话却给她提供了旁的思路。
  若轻衣的身世确实并不平凡呢?之前一直以为是娘亲瞒着她和轻衣,可若是,娘亲只瞒了她一人呢?
  因和轻衣一同长大,她一直对她抱有天然的信任,是以很少深想她言语动作后的深意。可如今回想些往事,并不难觉察到一丝古怪。
  比如那首小调。虽然轻衣的乳母的确来自边境,还确实会哼着小调哄她入睡。可一定便是轻衣哼唱的那首吗?且长大后无意间得知,小时候轻衣的乳母总是换得很勤,平均两三月便换一个,说是乳母家中有事,可怎么个个都是如此?
  断奶后,顾府便不再招乳母,她和轻衣都被委托给了顾阿嬷。
  然后就是渐渐长大。
  虽说两人吃住都是一起,可她并非时时刻刻都与轻衣在一处,尤其是轻衣犯病的时候。
  顾霜不由揉揉眉心,若是娘亲一人还好,可若她真与轻衣一道瞒她,那便未必问得出什么了。
  九华山的风景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可是这片花海,未免过于妖艳了些……且他之前竟从未见过。
  听到呼吸声,韩旷眉心一皱,忙收敛住气息。待巡视的人影掠过后,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萧彻倒是将此处保护得极好,连他也费了许多的工夫才寻到。只是,老头子没事让他找这个做什么?更奇怪的是,此处地形他虽未见过,却隐隐有着熟悉。
  背后呼吸声无意间悄然而至。韩旷身形一滞,听到了一个模糊的声音:“韩大人夜探此处,不知为何?”
  韩旷静默片刻,觉察到来人并无杀气,这才转身,淡淡看着面前的蒙面人:“你并非摄政王府的人。”
  蒙面人的声音依旧模糊,让他难辨男女。
  “看来韩大人并不愿意回答某的问题。”
  韩旷眉梢一挑:“不若换我来问你。你深夜来此,又是为了什么?”
  蒙面人却不理会他的问题,只道:“韩大人方才是在想,此处究竟是何地方吧。”
  韩旷眼中迅速闪过一缕幽光,笑意却是不改:“猜得倒是不错。”
  “先皇御医沈易,失足游玩九华山时不幸落下山崖,少年早逝。”见韩旷笑意渐消,依旧不紧不慢道,“好像韩大人依旧错过了这场祭奠。”
  依旧错过。韩旷握了握拳。内心深处以为已经消失的伤口原来还是会痛的。
  他再看了一眼地形,沉默良久,方才看着蒙面人,目光幽深:“你知晓得倒是挺多。”
  看出韩旷想要动手,蒙面人依旧不慌不忙。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嘲讽。
  “人世三十余载,大人容颜却几乎未改。难道真的是上天眷顾吗?”
  韩旷一愣。

  ☆、山雨欲来风满楼(11)

  九华山下的小镇白日里虽是车水马龙,喧嚣吵闹,可到了夜间却是安静非常。
  霓裳从小生在歌舞坊里,恰与这样的情境相反。糜乱的夜色就是所有人的光亮,然后就是无休止的哄笑,挑弄,极尽人世之欢爱。
  她曾以为一生也就那样了。可却遇见了韩旷。他替她赎身,择她伴于身侧。那时的她听说过他;身边美人无数,三日一改,半月一换。
  她不知他怎么会看上她。但她一向是个善于把握机会的女人,亦是个聪明的女子,知晓他们这样的关系,不过你情我愿,你买我卖,单纯而实际。
  她本不该生出旁的心思,可她却喜欢上了他,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男人。她一度以为他也是喜欢她的,但或许,半年的陪伴不过只是他微末的一段风流,只是一种陌生的习惯。
  舞姬和恩客,除了欲望,她本就不该再奢求别的东西。
  韩旷深夜回来时,见房间漆黑,意外觉得少了什么。
  他忽然记起,在蠡县的日子,他有时回得晚了,总能从屋外看见橘红色的烛光。
  今夜霓裳并不在此处,她前几日便搬到了后院的厢房。韩旷笑了笑,不过女孩子的赌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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