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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三老爷是和纪晓棠好,但是什么时候这么听纪晓棠的话了?
纪晓棠又陪着纪老太太和纪三老爷说了会话,心里估算着纪二老爷的气应该平了,这才从纪老太太屋子里离开,来见纪二老爷。
“是你小叔央求了你,要你帮他说什么不读书,要习武的话!”没等纪晓棠说话,纪二老爷就先开了口。
“爹,您还没消气啊?”纪晓棠回避了纪二老爷的问题。
“哼。”纪二老爷冷哼了一声,被纪二太太劝解了这半天,他的气已经平下来许多了。“此事再也不要提起。晓棠,你不要跟着你小叔胡闹。”
还真不是胡闹,习武固然是纪三老爷一直以来的愿望,如今也是得到了纪晓棠的首肯和支持的。
“爹爹,我不明白。虽然文尊武卑,咱们家书香传家,但是出一名武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总比小叔无所事事的好。爹爹为什么会这么生气?”
纪晓棠问的心平气和,纪二老爷也肯好好回答纪晓棠的话。
“这是咱们家祖上传下来的家训。纪家后辈,只许从文,不得习武。你小叔自小就爱舞枪弄棒的,你祖父在的时候打骂了他多少次。并不仅仅是因为恨他学文不成,也是不愿意他习武。”
说白了,就是纪家的祖训,纪家人不得习武,更不能入朝为武官。
“可是,时移世易。前人留下的话,也未必一定要全盘接受。”纪晓棠却道。
“这是什么话。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不得更改。”纪二老爷不悦道。
“真的不能改?”纪晓棠问了一句。
“不能改。”
“爹爹,我给你看一样东西。”纪晓棠小心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卷书来,递给纪二老爷。
“是什么?”纪二老爷伸手接过,一面不解地问道。“这是……,你祖父手抄的论语。你从哪里找出来的?”
“是我这两天在藏书阁里找书看,无意中发现的。”纪晓棠答道。
纪二老爷手捧书卷,如获至宝,一边慢慢翻看。
纪老太爷不仅手抄了全部论语,还详细地做了批注。
“我怎么一直没发现,你祖父也没说过。”
纪晓棠本也不该发现这卷书。
纪家人没人发现这卷书,直到……家破之日,藏书阁被人付之一炬,纪晓棠是在灰烬中找到了这卷那时候已经残破的书卷。
她找到的残卷并不多,当时看着也没什么用,却正好用在现在。
“这书放的隐秘,或许祖父抄过之后就忘记了,或许……祖父并不愿意让人轻易发现。”又或许是根本不愿意让人发现。
可那又为什么要留下来,直接毁掉不就成了。
这点疑惑,纪晓棠只能暂且压在心中。她现在要做的,是说服纪二老爷。
“爹爹,你看这里。”纪晓棠让纪二老爷将书卷翻到最后。
纪老太爷在整卷书的最后,不仅写了批注,还写了其他的东西。
纪二老爷的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纪家祖上,竟然还有不得出仕的家训?!”
“祖父亲笔,应该不会错。”纪晓棠答道。
虽是这样说,纪二老爷也确认自己不会认错父亲的笔迹,但他还是站起身,从旁边取出一轴画来,将书卷上的笔迹与画上纪老太爷的题字仔细对比。
当然是纪老太爷亲笔无疑。
纪二老爷放下画,手里捧着书卷,明显是困惑了。
纪老太爷在抄录和批注了整卷论语之后,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情,还留下了一段话。纪老太爷在这段话中透露出纪二老爷从来不知道的一件事。
纪家祖上只让后辈子孙耕读为业,并不允许子孙出仕。纪老太爷怀念自己的父亲,说他才高八斗,却一直遵守这条祖训,只考了个举人,就不肯再向上考,就此隐居于市,只专心教导纪老太爷念书。
纪老太爷的父亲虽然一直遵守祖训,但是据纪老太爷的观察,老人家并不是没有遗憾的。
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天下人谁能够免俗。
纪老太爷在父亲去世后,守完了孝期,就参加了科举。一开始,纪老太爷只是想出去验证一下自己的学文究竟到了什么程度,而随着他一路高中,最后竟半推半就地参加会试做了官。
“怪不得父亲才学出众,参加科举却极晚。”而且做官的时候,虽然尽忠职守,但对于升迁等事却看的极淡。
“如果祖父没有出仕,怎么会有纪家如今的情形。父亲和大伯的一身才华也无处施展。”纪晓棠不失时机地道,“所以说,这祖训并不是不能改的。”
“你还是在为你小叔说项。”纪二老爷抬起头看着纪晓棠。
“爹爹,给小叔一次机会不好吗?小叔不会读书,可他也有他的长处,就不该让世人看到小叔的光彩吗?”
这句话,比什么让纪三老爷光耀纪家的门楣,还要打动纪二老爷的心。
纪晓棠了解纪二老爷,自然知道该怎样说话。
纪二老爷沉吟了一会,就对纪晓棠摆了摆手。
“这件事来的太突然,我得好好想一想。”
纪晓棠也就不再催促,她相信,纪二老爷会想明白的。
第二天,纪二老爷没搭理纪三老爷和纪晓棠。
“你爹爹就是古板。”纪三老爷向纪晓棠抱怨。
第三天,纪二老爷终于肯看纪三老爷和纪晓棠了。
纪三老爷就眼巴巴地。
纪晓棠胸有成竹。
纪二老爷扶额。
“习武并不是件容易事,你要是受了伤,老太太那里就过不去。你先去问过老太太。”纪二老爷的口风松动了。
纪三老爷立刻就去找纪老太太,不过三言两语,就说的纪老太太点了头。
“你二哥答应了,那就好。刀枪无眼的,学点儿拳脚,把身子练结实了就好。”纪老太太认为纪三老爷只是想玩,因此就嘱咐道。
纪老太太点了头,纪二老爷也无奈。
“习武可以,强身健体。至于武举……,也不是朝夕间的事。”关于这件事,纪二老爷还没有做出决定,“我再写信跟大哥商量商量。”
只要肯让他习武,纪三老爷就是达成了心愿。至于武举,在他还是小事。
纪三老爷只是想保护一家老小。
纪家要请武师,自然不是难事。一时间传话出去,自荐或者来荐人的就络绎不绝。
经过一番考校,武师的人选很快就定了下来。
曾师傅是南少林嫡传子弟,负责教授纪三老爷拳脚功夫。李师傅曾是边军骑兵校尉,就负责教授纪三老爷的弓马。还有一位全师傅,则负责教授枪棒。
纪三老爷不仅自己习武,还在心腹的家人小厮中挑选了一批根骨上佳的,跟随他一起习武。
铜钱、知了,平安和富贵也被接了回来,也跟着纪三老爷在院子里扎马步。
纪晓棠并不是想让纪三老爷从武举做官,她只是想让纪三老爷训练出自己的一队护院。忠心于纪家,能够在乱世之中保护纪家老小的安全。
是的,乱世。
这就是这些天,纪晓棠和纪三老爷秘密商议的结果。纪晓棠在未雨绸缪。
这队护院的作用,还不仅仅如此。
纪晓棠注定不会为这个决策而后悔,相反,在以后的许多时刻,她都无比庆幸及时地做出了这个决策。
还有纪三老爷……
浪子回头金不换。
纪晓棠不再是孤立无援。
第十八章 心腹
天气渐暖,纪府各房里都在准备换季的衣裳。纪晓棠贴身的衣裳从不用针线房的人,只交给房里的丫头们亲手打理。
“太太刚叫我去给了这几个尺头,姑娘看看喜不喜欢。”锦儿从外面笑吟吟地进来,手里托了几个尺头,让纪晓棠挑拣。
纪晓棠有些心不在焉,略打量了打量,就随手挑了月白的软绸和一个湖蓝的软缎。
“其他的,你和绣儿看着挑拣。”纪晓棠吩咐锦儿。
锦儿就自作主张,另外给纪晓棠又挑了大红和鹅黄的尺头,去跟绣儿商量着要给纪晓棠做针线。
纪晓棠看着外面天气晴好,就留下锦儿和绣儿看屋子、做针线,自己让小丫头豆儿和珠儿提了一罐甜汤和几样点心,就往前面来。
前面的轿厅旁边有个跨院,房舍并不多,但地方却宽敞。如今,这跨院已经被收拾出来,给纪三老爷带着人习武之用。
纪晓棠沿着一条窄夹道向前奏,又过了穿堂,沿着抄手游廊拐进一个月亮门,就到了跨院里。
跨院台阶下摆着一张桌子。纪三老爷就坐在桌子旁边,绛红直缀外散披了一件长袍,正看院中的武师带着一众小厮们蹲马步、踢腿、打拳。
这群小厮已经被操练了几天,看起来颇有些气势了。
纪晓棠在门边略停了停,心中暗自点头。
纪三老爷已经瞧见了纪晓棠,冲着她招手。
纪晓棠就领着小丫头走到纪三老爷跟前。
曾师傅那边也瞧见了纪晓棠,忙让小厮们住了,就过来给纪晓棠见礼。
与另外两位师傅不同,曾师傅是纪晓棠的外祖父推荐来的,之前已经给纪二太太和纪晓棠见过礼。
纪晓棠还了一礼,一面让小丫头倒了碗甜汤给曾师傅喝。
“曾师傅尽管带着他们继续,我在这里无妨的。”纪晓棠又道。
曾师傅是个实心的汉子,听纪晓棠这样说,又抱了抱拳,真的回去继续操练小厮们。
纪晓棠在桌边坐了。桌上堆叠着些书册,纪晓棠翻了翻,并不是四书五经,而是一些非常实用的书札之类,其中竟然还有两本账册。
“子曰诗云认得我,我不认得它。倒是这些东西,我还看的进去。就是有不大明白的,问问书房的师爷,或是账房的管事们,也都容易的很。”纪三老爷就告诉纪晓棠。
纪三老爷是不指望从科举上晋身了。不仅如此,在组建护院队伍之外,纪三老爷似乎对一应庶务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纪三老爷这是打算要操持起纪家的庶务。
纪晓棠看了纪三老爷一眼。
“辛苦小叔了。”纪二老爷已经发现了纪三老爷这方面的才干,只是暗地里还会说纪三老爷不务正业。但是纪晓棠却知道,纪三老爷为什么会这么做。
纪三老爷实在用心良苦。
“说什么辛苦,我从前不管这些,如今略看看,却正适合我做。晓棠,你知道这叫什么吗?”
“叫什么?”
“这就叫做:天生我才必有用!”纪三老爷哈哈笑。
纪三老爷笑过之后,才慢慢收起笑容,略压低了声音告诉纪晓棠。
“江家那……庆善来了。”
“他来看小叔,有什么事?”
纪三老爷受伤,江庆善带着儿子江兴龙已经来看了几回。纪三老爷只说伤的重,并没有给江家父子机会多说话。如今纪三老爷出来走动,江庆善和江兴龙只怕来的就更勤了。
“嗯。”纪三老爷点头,“来看咱们小厮习武。江庆善又要推荐武师给我,我没答应。”
“小叔……”纪晓棠微微皱眉。
“我醒得的,晓棠。”纪三老爷立刻就道。他是没有答应江庆善,但也不会让江庆善起疑心,认为是不再被信任了。
“我做事历来随性,他也知道,就是不高兴,也还疑不到旁的上头去。”
“总之,小叔还要多加忍耐,万不可打草惊蛇。”纪晓棠点头,随后又嘱咐。
“我会忍。”纪三老爷点头,他会尽力跟江庆善父子虚以委蛇。
“他们走了多久,又去了哪里?”纪晓棠问纪三老爷。
江庆善和江兴龙来,不会那么容易就走。
“哦,江庆善说是去书房找你爹爹有事。”纪三老爷告诉纪晓棠。
听到江庆善去找纪二老爷,纪晓棠就站起身。
“小叔,你在这里,我去书房看看。”
“好。”
纪晓棠带着小丫头从跨院出来,绕过轿厅,直奔前院的书房来。有管事小厮等远远看见,忙都侧身行礼让过一边。
书房里并没有别人,只有纪二老爷和江庆善,因此也无需回避,纪二老爷直接让纪晓棠进书房说话。
江庆善看见纪晓棠,早就满脸堆笑地站起来问好。
“三妹妹出落的越发好了。看气色,已经是没妨碍了?”
“老太爷保佑,晓棠如今全都好了。”纪二老爷就笑道,看起来心情不错。他又问纪晓棠,怎么到前面来了。
“娘说爹爹辛苦,让我送些甜汤来给爹爹喝。”纪晓棠就道。
“放着吧。”纪二老爷就道。
纪晓棠放下甜汤,去并不离开,只随意在书房中看架子上的书画。
纪二老爷也不管她,径自和江庆善说话。
“方才说到哪里了?”
“是说小叔习武的事。”江庆善飞快地抬眼往纪晓棠的方向瞟了一眼。
纪晓棠背对着江庆善,似乎是看一轴画卷看的入神。
“小叔从小就爱舞枪弄棒,如今也算是得偿心愿。只是这刀枪棍棒无眼,小叔金尊玉贵,玩玩也就罢了。”江庆善收回视线,继续说道。
这话正说在了纪二老爷的心上。
“我也是这样说。且等他这阵子热劲儿过了。”
“……还是该有个妥帖的人一边时时照料着。我荐的那位张师傅,不仅枪棒弓马功夫了得,人也老成妥帖。这些年与我相交,从没出过差错,是个最仁义不过的人。小叔却偏嫌他长的粗鲁,请了个不知来头的李师傅。”
“你不要管他,随他去吧。”纪二老爷没大在意江庆善的话,反正纪三老爷的热乎劲儿也不会有多久。
“二叔,话不是这样说。”江庆善却压低了声音,他虽不大避忌纪晓棠,但也不想让纪晓棠听见他这些话。“二叔不知道,那姓李的,说是原先是边军中犯了事,逃了回来的。咱们家收留他,我怕给咱们家,给小叔招灾惹祸!小叔年纪轻,不知道厉害!”
“有这样的事?”纪二老爷不得不重视起江庆善的话来。
“在二叔跟前我怎么敢胡说。”江庆善立刻就道。
纪二老爷就沉吟起来。江家几代人,就服侍了纪家几代人。纪二老爷赞赏江庆善的能干,而且非常信任江庆善。
尤其是纪家守孝这三年,外面一应的事情,纪二老爷几乎都是交予江庆善来经手的。
江庆善能力出众,交游甚广,三教九流的人都能打成一片。别人得不到的消息,他能得到。别人办不成的事,他也能办成。
纪二老爷不仅信任江庆善,还很倚重他。
“如果是这样……”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纪二老爷已经在想着要怎么打发李师傅了。
“二叔,既然将人请来了,热辣辣的不好一时就撵了出去。不如让张师傅也来。他慢慢知觉了,自己就会走。这样不伤颜面,也脱离开了。”江庆善察言观色,趁机立刻就道。
江庆善想要挤走李师傅,安插自己的人手。
这些年来,纪家但凡有什么事,江庆善都会想法子插手。何况是护院这么大的一件事。
纪家的护院队虽还只是雏形,江庆善已经看出了它的威胁,以及它的大用处。
纪晓棠正要一步步将江庆善从纪家事务中剥离。组建护院,本就有一部分是为了对付江庆善,纪晓棠是绝不许江庆善染指的。
第十九章 怀疑
“爹爹。”纪晓棠突然拿了个卷轴过来,打断了江庆善的话。
“我今天刚翻找出来。正打算要题了,装裱起来,就挂在这书房,时时看着,正巧你庆善大哥就到了。”纪二老爷看见纪晓棠拿过来的正是纪老太爷的一幅半身像,就解释道。
江庆善不是外人,谈的也是家事。因此,对于纪晓棠这样走过来,纪二老爷并不觉得突兀。
纪晓棠还是个小孩子。
“爹爹要题什么字,怎么不就题了?”纪晓棠似乎根本就没注意江庆善跟纪二老爷说什么话。
“嗯……”
“三妹妹小小年纪,就这样孝顺。”江庆善眼看着事情就要说成,却被纪晓棠打断,脸上也不恼,反而笑着说道。他一面就起身过来,也看纪老太爷的画像。
纪老太爷过世的时候,曾经请人来传了影,之后都随灵烧化了。这幅半身像,还是在纪老太爷生前,请的本地书画大家尹先生给画的。
“二叔,这尹先生画的好传神,仿佛叔爷爷就在眼前。”江庆善又道。
“我也这样说。”纪二老爷点头。
纪晓棠知道江庆善此刻心中必定着急,却只当做不知,一边慢条斯理地给纪二老爷研好了墨。
“晓棠,你看题什么的好?”纪二老爷提笔饱蘸墨汁,突然问纪晓棠。
“爹爹肯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