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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北梦-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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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宫南枝荡着小脚,只觉得浑身提不起一丝力气,那日说了让莫春风别来找自己,谁知他竟一连半个月都没踏进丞相府。
  莫不是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觉得自己嫌他烦,让他以后都不入丞相府?不能够,那天走的时候明明两人都是眉开眼笑,没有半点恼怒。
  那就是最近将军府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也不尽然,要是有大事,父亲早就回府论道了。
  那到底这是怎么了,这人就像做了个梦,醒了就不再入梦。
  生气的将脚一踢,狠狠地就要起身,冷不防后面一人环腰抱住,呵气醇香。
  “干嘛一个人在这生闷气,看我给你带了什么,迷谷香,放你身上,保准小虫飞蛾离你十丈之远。”莫春风说着,径自从胸前掏出迷谷香,想塞到宫南枝怀里,却见她胸前露着一个玉髓。
  颜色做工都是极好的,轻轻顺手扯了出来,宫南枝大喊一声,“你干嘛!”怀中玉佩已然落到莫春风掌中。
  那人细细端量,神情疑惑,许久喃喃道,“这是什么宝贝,明明是玉佩,却散发出阵阵清香,这香虽说清淡,闻起来却让人耳清目明,格外畅快,你从何处得了这宝贝,怎么不早拿出来与我瞧瞧。”
  宫南枝凑上前去,一把扯过,“我的东西自然是宝贝,既是宝贝怎么能轻易与人分享呢。”
  莫春风面色一紧,醋意十足道,“这玉佩看上去竟像男子之物,莫不是你还跟谁定了三世情缘,瞒我不成。”
  “瞎说,你怎么知道他是男子之物,就算是,也是一个落难的人无奈之下卖给我的,哪里算定情,休得胡闹。这是执子佩,听说是根据一种阚栀子的花雕刻而成,等到下次再遇见那人,我肯定是要还给他的。”宫南枝将玉佩重新纳入怀中,连带玉髓也全都没入。
  “好了,跟你开玩笑,对了,南枝,给我绣条绢帕吧,人家不是说男女相爱,赠帕示意吗,我都想好了,样子无需多复杂,就绣上春风不度,南枝可依,绕树三匝,郎情妾意,好不好。”
  宫南枝面上微红,“你这脸皮真厚,谁跟你绕树三匝,郎情妾意,我从小到大连针线都没拿过,一下子绣这么多字,还不如写给你来着省事。”
  “不行,你多跟子夏他们学一下,过几天,我就问你取,若是没绣好,我便问旁人要,到时候你别打翻醋坛子。”莫春风得意的抱臂看她,一边哼哼几声。
  “去去去,爱找谁要去就找谁,懒得理你,我娘喊我了,莫三你快走吧。”宫南枝提起裙摆,匆匆逃跑似的奔走了。
  莫春风宠溺的看着她的背影,面上带着他自己都毫无察觉的傻笑,人倒是恋爱中的男女最是幸福,如今看来,真真是快活极了。
  “书呆子,你想钱想疯了吧,一千两让我买这幅画!”一个中年男子一边捧着手中画,一边嘴里讥诮讽刺,眼睛却滴溜溜放着光,虽然极力隐藏哈喇子,但是聪明的人一眼便能看出他对这幅画恋恋不舍,却只能望着高价口吐狂言。
  期望这穷小子能看在自己现在的困境之上,不得不压低价钱来卖。
  书生急迫的看着画,生怕那人不小心撕毁,面上多了七分紧张,三分愤怒。
  “你不买便放下,此画乃是朱颜顺朱师傅手笔,一千两也是迫于窘境,既然不买,就不要纠缠于此,将画还给我就是,我又不是强买强卖。”
  书生伸手过来拿画,不料中年男子身形后撤,卷起手中画,扬起脸得意道,“谁能证明这画是你的,看你如此落魄,这画是真是假不说,单凭朱颜顺的名气,也是你能巴望得到的,刚才我在这假意问价,实在是因为府中最近丢了这么一副一模一样的画,你这穷书生,枉读圣贤书,人穷志短,还不如早早回了家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书生气的脸涨得通红,双眼愤怒,嘴唇哆哆嗦嗦,牙齿都能听到刺耳的摩擦声,他双手握紧垂在身侧,急声道,“你这人怎么信口雌黄,小生在此从早上摆到中午,来往的人都可为我作证,这幅画是一好友所赠,此次为了考科举,不得已卖画,我今日第一次见到你,不知道你家在何处,怎么会去偷画,再说,凭什么说你家丢了画,还丢的是我这幅。”
  “我说是就是,你可知道我是谁,我是南门丝绸埠老板,这南城一半的丝绸生意都是我做的,会为了这幅画匡你不成,看你要去科考,我也不想为难你,我拿了画走就是了。如果你当真不识抬举,我就抓了你去见官。想你入了大牢,今年的科举也不用参加了,再等三年。”中年男子颠着大肚子,肥腻的脸上露出不屑之色,看上去志在必得。
  “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送我我也不会要。你分明就是见画起意,别说见官,就是见到皇上,我也不惧,北朝法纪严明,世风开化,断不会容你这般一手遮天,指鹿为马。”书生愈发慷慨陈词起来。
  两人争吵惹得路人都纷纷停下看热闹,眼看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中年男子面色略急,仍淡声道,“南城知府家一直用的都是我的丝绸,你要想闹大,也得看看这些丝绸值多少钱。”声音虽低,周围还是不少人听清了。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却已是敢怒不敢言。
  最多的就是可怜这个穷小子,有人也劝他适可而止,不要再追究了,安心准备科考。
  “原来知府家用的是你家的丝绸,怪不得知府夫人一个夏天能换五六十件衣服,这还是大夫人,更别提他府中有多少小妾,你出手还是很阔绰的,难怪如此胆大包天。”厉声传来,众人只看得树上落下一袭白衣,翩翩公子执扇掩面,依然站在二人之间。
  挑衅的看着中年男子,一脸的鄙夷。
  书呆子看呆了一般,眼睛出神,嘴巴大张。
  “整个南城,还没听过知府名声这么好用的,要是让李知府知道有人打着他的名号招摇撞骗,你猜,他还会不会再用你的丝绸,还是将原先你赠送的丝绸都弃而避之。”俊秀男子晃了几下扇子,收起握在左手。
  中年男子目光发狠,却从上到下打量了面前男子一番,摸不清此人来路,又不肯轻易放弃手中的画。
  “你莫胡说,我只是出售给知府家丝绸,不要以讹传讹,曲解本意。”
  “光天化日,你竟然拿着人家的画反而指责这书生偷了你家的画,那么请问,你家从何时何地买到这幅画的呢,我刚才在树上看了半天,只觉得这幅画甚是眼熟,不才,在下之前有幸见到此画,却是在那宫相府上,宫家小姐生辰,朱颜顺师傅亲自赠与的。难不成你还认识宫家小姐,宫家小姐将此画转手赠送给了你。”
  男子咯咯地笑了起来,看得人眼前一亮,这笑声这容貌分明更像女子。
  中年男子气哽,拿画的手也显得紧张起来。
  “我只知道这画很早便在府中,你说的宫家小姐我不认识,想必你看错了,一幅画,你当真能看得这般仔细,何况方才你从树上看来,真能分辨清楚才怪。”
  扇子轻轻一指,搁在画上,男子不急不躁,“哎呀呀,在下的眼睛确实好使,方圆十里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什么妖魔作祟,男盗女娼,我都能看得仔仔细细,保准不令你失望。”
  “你一个年轻人,说话这么不羞不臊,有伤风化!”中年男子此时只想赶紧脱身,一挥衣袖想要离开。
  “慢着,把画留下,这画是我送给这位书生的,朱颜顺正是家师,你若是再不识趣,我可当真要抓你去报官了。”男子手中抓住画轴,凑上前去。
  中年男子一惊,再细细端量年轻男子,身上已然满是臭汗,这样子,分明是女子,又听他讲这画是送给宫家小姐的,难不成这人便是。。。。。。
  连忙松开手,脚步匆忙的离去了,背影踉跄,不小心踩空了台阶,险些跌倒,稳住,还是着急忙慌的小跑消失了。
  

  ☆、捡回一个书呆子

  宫南枝掩面一笑,倒还是个识趣的,一手握着画轴,一手拿纸扇端端对着书生,“书呆子,你不会是之前早市卖玉佩的吧?”
  书生定定的看着宫南枝,从头发看到额头,从额头瞄到眼睛,再从眼睛看向鼻梁,最后落到她抿起的嘴巴上,书生眼睛一亮,“是你,公子,当初多亏公子出手相助,否则在下熬不到今天考取功名之日。”
  宫南枝打量着书生,普通的脸,有些白皙,唯独那双眼睛,清澈淡然,当日那落魄公子面貌早已忘记,这眼睛却还是记得的,“给你,你怎么今日里又卖画了,可是家中遇到什么变故。”
  书生接过画卷,小心的抱在怀里,谈笑间拱手拉过宫南枝,“不瞒公子,在下姓苏,单字白,自幼没见过父母,吃百家饭长大,后来随缘住在一个道观,观里师傅共我日常花销,助我读书习字,多日之前带着师傅给我的盘缠,一直觉得南城民风淳朴,哪料刚进城,便被偷了盘缠,一路半是乞讨半是流亡般过来了,那日早市遇见,完全是走投无路,我那执子佩在那摆了半天,唯独公子一人相信我是真的不得已卖掉,并给与我重金,这份情谊,在下着实感怀于心。”
  “好了好了,你这书呆子说的也太酸里酸气了,哎呀,弄得我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刚才我听你说这次来是为了科考,现如今离科考还有差不多三个月,你这又开始卖画了,看来你的盘查又被偷了。”宫南枝想着五百两也能够花一年半载了,这才多长时间,这人竟又沦落到当街售卖字画。
  书生不好意思,嘴上仍旧逞强,“古语说得好,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可是我的银两分明都被我藏在客栈床底下,那日里外出回客栈,老板让我续交房费,可等我翻看床底,哪还有半点银两,肯定哪个小贼趁我离开,偷偷潜入房间盗走了,世风不古啊!”
  宫南枝赶紧打断他的长篇大论,“那你怎么打算,我觉得就算你今日卖了字画,取得银两,不出三日,还得被人盗了去,这样吧,反正你也没地方去了,不如随我回府,等你有朝一日,万一不幸高中了呢,到时候你想去哪,爱去哪,定有一大堆人帮扶你,现下也只有我这么一个好人来拯救你了。如何?”
  最后二字,轻飘飘,听在书生耳朵里,宛如天籁,忙不迭的应了下来,“在下先行谢过公子了!公子是千世修得的好人呢,这一生定会平安富贵,一生幸福。”
  “借你吉言了,书呆子。”宫南枝帮他收拾了一下散在一边的东西,大多都是一些书籍,最后整理成一个包袱,尽数压在书生身上,拍拍手,“走吧,不过我先告诉你啊,到府里,别人问起,就说是教书先生,别的一概别提。”
  书生被压得抬不起腰,仍旧答了声,“好,一切听凭公子吩咐。”
  绕过亭亭院院,冬青正在给肉肉喂食,换水,抬头看见一袭白影,想当然迎上前去,“冤家,你可回来了,三公子在这待了一晌午,没等到你半个人影,方才离开不到半个时辰,还说让我跟子夏好好监督你,别忘了给他的绢帕,你。。。。。。这是谁?”
  说了半天,冬青方才注意到宫南枝旁边站了一个人,压得头也没抬起来。
  “他是我新请的教书先生,冬青,将北边院子腾出来,尽量少人打扰,再跟管家说一声,府中书库钥匙给这书呆子一把,好了,你带他去吧,我去找莫三了。”宫南枝来不及换衣服,抬腿跨过门槛就跑了出去,只留一阵清风。
  书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嘴角自然的抿起,随冬青去了北院安置好行李,将手洗净,轻轻贴在脸上,“这日头太烈了,再过一会,这面皮定要流汗掉下来。”说罢,顺着耳后,轻柔揭起那面皮,放入药液中浸泡,那脸,风流俊朗,那双眼睛,也就这张脸才能配得上的。
  哪还有半点书生的呆气。
  “这面皮带的久了,把我本来的俊脸都粘腻了,得赶紧改良一下,买点好材料,粗劣材料果然不耐用。”他将面皮抖了抖,又带到脸上,这才躺到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此人正是那日七里坡,戴面具的青年。
  “莫三!你找我做什么,怎么这么耐不住,等那么一会就走掉了,你真是。。。。。。”宫南枝推开他房门径直走进去,冷不防看见莫春风俯身看向内侧,一个女子的背影,浓丽多姿。
  听见声响,莫春风嘴角自然的溢出笑意,快步上前,伸手拉住她,“还说呢,堂堂三公子左等右等,最后傻等了半天,连个影子连杯侍茶的都没有,不走还等着喝东南风呢。”
  “去你的,我回去便看见上好的明前龙井少了半盒,难不成被狗偷吃了,满室茶香,你不喝也别白白浪费,今年雨水不足,进贡的顶级明前龙井本就不多。”宫南枝一边白眼给他,一边探身看那女子。
  转过身来,方才发现竟是杨倾城,登时觉得心里膈应,甩开莫春风的手,一脸不快。
  “不是跟你说过要自重吗,你俩干柴烈火门屋闭锁,摒退下人,独居屋中,是想做什么?”宫南枝悠悠转到莫春风身后,下巴抬起,咄咄逼人的问向他。
  杨倾城淡笑走过,“南枝,我与春风方才不过聊了些趣事,我们本就是从小一起长大,难不成你还要独占了去。”
  说罢,撩起衣袖坐在桌前,满目柔情,毫不遮掩。
  莫春风哈哈一笑,“好了,倾城不过是过来传话,太尉晚上邀父亲去他府上做客,说有要事要商谈,恰巧父亲不在,倾城才过来跟我说的。”
  “到不知什么时候太尉府下人这般懒散,传话倒用起小姐来了,真是该打。”宫南枝充满敌意的看着杨倾城,一副鬼才信你的样子。
  “看你一脸的汗,刚才跑急了吧,就别瞎想了。”莫春风从怀中掏出一方洁白帕子,仔细擦拭宫南枝的额头细密的汗水,无比自然从容。眼睛里满满的宠溺,杨倾城压下心内的酸意,撇过头去。
  “谁要你的臭帕子,一边去。”宫南枝上劲了一般,扯过帕子扔到莫春风脸上。
  莫春风仍是一脸笑意,抓过帕子塞到她手里,“那你自己擦一下,倒不是我这帕子臭,你仔细闻闻自己,汗水夹了尘土,一路跑过来,早已变了味道。”
  就着她的手,莫春风细细擦起她的鼻子,香唇,定住眼神,眼皮突然一颤,睫毛眨落,目若晨星,宫南枝觉得心里燥得慌,拿过帕子胡乱抹了几下,顺势塞进衣里。
  “倾城,没事的话我跟南枝正约好了要去南山,你如不着急走,可先去莫雨那边找她聊会,我就不送了。”莫春风顺手拿起放在一边案上的长剑,驱客之意十分明显。
  杨倾城起身,面色不变,悠悠福身,“春风,你们去吧,杏雨他们在外面等我,今日乌云密布,想不多时将有大雨,你们别忘了带伞。”
  说罢,开门抬脚跨了出去。
  宫南枝心里乱七八糟,七上八下,说不出的慌乱,“莫三,这患得患失的感受,当真令人作呕。”
  莫春风凑过脸去,啪的一下亲到她侧脸,“这才几天呢,我都这样揣着走过春夏秋冬无数个日夜了,你也太没良心了,看看我的赤诚之心,摸摸,在这,都是你,满满的,都给你,只有你。。。。。。”
  宫南枝被他拉着手放到胸口,只觉得那颗心扑通扑通极其有力的跳跃,耳朵都变得绯红,“臭不要脸。”
  “都这么多年没脸没皮了,也不差你这一句,南山这个季节桃子熟透了,还有那绵沙软梨,咱们今天去瞧瞧,路家在南山新开了路家庄园,今晚可以在那边看看热闹。”
  宫南枝心下惊诧,“路家这产业越做越大了,南山极少人才能得以经营,一是地势险峻,二是离皇家陵园很近,不是一般关系,那肯定做不了的。”
  “路家老爷子厉害呗,听说路家二小姐给杨太尉添了一个大胖小子,送他一个路家庄园不为过。”莫春风打发下人牵了两匹马,俩人此时已在将军府门前。
  宫南枝听闻惊了一下,他两家什么时候联姻的,路家财力,杨太尉家军力,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忌讳。
  登时也想到自己跟莫春风,一个当朝丞相,一个定国将军,到时候如果联姻,估计皇帝也是会心中忌惮十分的,管他呢,父亲一生忠心不二,众人皆知。
  “今晚不回来吗,那我得跟我爹娘说一声,上一次去接你,一晚未归,我娘也是一夜未睡。”宫南枝打马上前。
  莫春风紧随其身,“我让屈然去了,放心好了,他传完口信就赶上我们来了。”
  宫南枝朝他笑道,“你倒是想得周全。”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走了两个多时辰方才上山,将马寄宿于山下客栈,二人步行上山,绿树成荫,悬崖峭壁,奇花异草,鸟鸣虫语,当真是人间仙境。
  远远看去,一大片清水依山而下,气势磅礴,低处汇流涌动,一往无前。
  离山庄还有一里地,便有人前来接应。
  一路毕恭毕敬的指引,顺便介绍山上具体情形,曹管家引了二人去客房,嘱咐道,“山里虫蛇居多,不熟悉之处可让下人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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